楚璟旭每天上朝的时间很早,那个时候天都还没亮,黑暗幽深的巷子里,他只能隐约看到她脸的轮廓却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他却注意到了她的双手在不断绞弄着自己的衣襟。
“大人……您……您能借给我一点钱吗?”
小乞丐说话的声音很轻很轻,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巷子太过偏僻太过安静,楚璟旭甚至都要听不到她在说什么。
楚璟旭能看得出来眼前的这个小乞丐是做了多么大的努力,才有勇气站在自己面前开了这个口借钱,可是他不明白她为什么不愿意接受自己把她接回府里的好意呢?
即使楚璟旭心里有很多疑惑,可是他却很体贴的没有问她原因,而是很爽快的点了点说道:“好啊,你要多少钱?我给你。”
“你……你都不问一下我借钱的原因吗?”小乞丐一脸惊讶的问道。
楚璟旭看着她反问道:“那么如果我问了,你会告诉我真正的原因吗?”
小乞丐被他问住了,她避开他的眼神,轻轻摇了摇头。
楚璟旭一点都没有意外,只见他笑了笑说道:“所以啊,我不需要问原因,我只要知道你现在需要钱就可以了。”
……
江挽音没有想到自己一晚上想了几十个借钱的理由,最后竟然一个都没有用上。
而江挽音的眼泪也像不受控制一般的流了下来。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她的父亲和仆人阿力,再也没有一个男人像楚璟旭对她这么好了。
其实江挽音真的好想把自己心里的话都告诉他,可是,可是……她的仇人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宁王楚璟炎啊,她怎么能够把对自己这么好的一个人拖累下水呢?
……
楚璟旭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答应借钱给眼前的小乞丐,可她却反而委屈的大哭了起来,他平生最怕的就是看到女人哭,于是他赶忙走上前去笨拙的帮她擦着眼泪:“哎,你别哭啊,是我说错什么话了吗?我不是答应借钱给你了吗?哦……不对,不是借钱,我白送你,你不用还的……哎,你,你怎么还哭啊……求求你别哭了……别人不知道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楚璟旭赶忙从自己怀里取出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说道:“我没有想到你会开口跟我借钱,所以我今天出门也没有带多少钱,这里只有一张五百两的银票你先拿着,不够的话等我回府再让人取来给你。”说着,楚璟旭就将自己手里的银票硬塞到了江挽音的手里。
江挽音看到自己手里的银票,不禁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更好了,可她要钱的真正原因却是为了离开他,因此她觉得心里更加内疚,于是她便哭的更大声了。
而楚璟旭见她哭的更大声了,还以为她是嫌弃钱少,于是他便又摸到自己掖在腰带里几两碎银子,一块儿交到了江挽音的手里。
“这是我早上给你买包子,店家找给我的碎银,全都在这里了,我身上真的没钱了。”
然而江挽音看着自己手里的碎银,哭的更更大声了。
这个时候早上起来负责挑粪的人路过这个巷口,推着粪车都忍不住好奇的朝这个巷口多看了几眼。
楚璟旭无奈的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只见他将自己挂在腰间的翠绿玉佩一并放在了江挽音的手里。
“这个玉佩最起码能值八千两,你不要再哭了啊,我现在要赶着去上朝了,等我下朝以后拿着钱来找你啊。”说着,楚璟旭便匆匆转身离开了巷子。
江挽音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银票、碎银还有玉佩,又抬头看了看消失在巷口的楚璟旭,心里是万般滋味说不出来。
“傻子……”
第37章
楚璟旭走出巷子来到停放马车的道边,守在马车外面的侍卫齐枫看到楚璟旭腰间的玉佩没有了,便赶忙走上前去紧张的问道:“王爷,您……您被打劫了吗?”
“什么打劫啊?”楚璟旭皱了皱眉问道。
“那,那您的玉佩呢……”侍卫齐枫小心翼翼的指了指楚璟旭腰间。
楚璟旭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腰间,然后用很轻松平常的语气说道:“哦,我把玉佩给了那个小乞丐了。”
“啊?”侍卫齐枫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楚璟旭斜了他一眼训斥道:“啊什么啊?你现在赶紧驾车去皇宫,你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候了吗?”
“是……”齐枫见此情形不敢再多嘴了,其实齐枫也是好心,毕竟那块玉佩是去年宁王楚璟炎送给楚璟旭的生辰贺礼,所以齐枫第一反应才会以为楚璟旭是被人打劫了。
而楚璟旭当时只是想着先让江挽音不要再哭了,所以他就先拿那块玉佩作为抵押,他想着等自己下朝以后再回府一趟拿着银票来找她。
然而让楚璟旭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等他回府拿了银票来找江挽音的时候,江挽音竟然消失不见了!
当时楚璟旭的第一反应并没有想到江挽音再也不会回来,他还以为她是有什么事情暂时离开,或许是拿着钱去买东西了也未可知,于是楚璟旭就站在那个小巷子里死等江挽音,从白天等到黑夜,又从黑夜等到了白天,然而他却始终见不到江挽音的身影。
在这期间,侍卫齐枫一直陪在楚璟旭的身边,他看到楚璟旭的表情由一开始的期待渐渐转为失望,他也只能在一旁安慰楚璟旭说道:“王爷,其实也难怪她会逃走,毕竟一个乞丐哪里见过那么多的钱呢……您放心吧,若是宁王问起来玉佩的事,奴才就说玉佩是我不小心弄丢的,绝对不会连累王爷您受责骂……”
在巷子里等了一天一夜的楚璟旭并没有听清齐枫在说什么,他只是反反复复的在心里问自己:她……真的是因为拿到钱就逃走了吗?那么她第一次与自己相遇的时候,她为什么不愿意跟自己回府呢?她真的是为了钱吗?可是我明明说过不用她还的……或者……她是因为……不相信我……吗?
其实楚璟旭并不在意江挽音是不是想要骗自己的钱,如果她真的是为了钱的话,楚璟旭反而会觉得很高兴。
因为楚璟旭觉得自己身上还有可以被江挽音利用的地方,只要他身上还有可以被她利用的地方,那么她就绝对不会离开自己,更不会像现在这样突然消失不见。
江挽音的离开让楚璟旭总觉得自己的心里空落落的,他已经习惯了每天早上来给她送热乎乎的肉包子,现在这个巷子空无一人,就好像过去的相遇只是他的一场梦。
现在梦醒了,所以她也就消失不见了。
那天,楚璟旭没有去上早朝。
他派了很多人去找那个消失不见的小乞丐。
可是当底下的人问楚璟旭要找的那个小乞丐叫什么名字的时候,楚璟旭却突然意识到自己与她相处了这么多天,他竟然都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为什么不问呢?
是因为她从来都没有主动说。
是因为楚璟旭发现她在刻意隐瞒着自己的身份。
也是因为楚璟旭从来都没有想过她会离开自己。
……
楚璟旭没有让侍卫齐枫帮自己顶罪,他如实告诉楚璟炎玉佩是被自己弄丢了,但是楚璟旭却没有把那个小乞丐的事情告诉楚璟炎。
在楚璟旭连续找了江挽音十几天无果的情况下,他的心也渐渐冷了下去。
江挽音对于楚璟旭俩说就像是一个石子投入湖中,在楚璟旭的心里荡起一圈涟漪,然后却又消失不见沉入湖底。
……
因为楚璟炎不准楚子轩再来宁王府找阿芜,所以阿芜已经很多天没有吃到楚子轩做的虾肉馄饨和梨酪羹了,这让阿芜忍不住趴在榻桌上唉声叹气了起来。
春兰端来了厨房特意为阿芜做的梨酪羹,阿芜拿起白玉瓷勺吃了一口,然后便兴致乏味的放下了瓷勺。
春兰见状便在一旁小心翼翼的问道:“郡主,您怎么啦?您不是说想要吃梨酪羹吗?……是不是这梨酪羹做的不符合您的胃口?”
阿芜的一只胳膊肘撑在榻桌上,用手抵着自己的下巴,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春兰,我还是想吃子轩哥哥做的梨酪羹,子轩哥哥做的梨酪羹才是世界上最好吃的……话说,子轩哥哥最近为什么都不来看我了呢?春兰,你知道原因吗?是不是王爷那天跟子轩哥哥说了什么啊?”
“唔,这个……”春兰的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她可不敢告欢,迎加入峮八刘以奇七三散零四最新内容诉阿芜说楚璟炎不准楚子轩再来宁王府的事情。“或许是因为太子殿下最近太忙了吧?所以才没有时间来看您……”
阿芜听了春兰的话并没有怀疑,只见她托着下巴点了点头说道:“嗯,也对……他毕竟是太子嘛……肯定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想到这里,阿芜百无聊赖的整个人趴伏在榻桌上,侧脸贴在桌面上叹了口气说道:“唉……要是集贤府能早点开学就好了,到时候我就又可以吃上子轩哥哥做的好吃的饭菜了……”
阿芜在房间里说的这一番话,正好被站在窗外的楚璟炎给听到了,只见他脸色阴沉的握紧了拳头。
然而楚璟炎走进阿芜的房间却只字不提自己刚刚听到的事情,只是像平时一样关心阿芜一些日常饮食的情况。
楚璟炎看到桌子上那碗只动了一勺的梨酪羹,开口问道:“阿芜,你不是说想要吃梨酪羹吗?怎么才吃了一口?……是不合胃口吗?”
“唔……”阿芜双手托着腮看着楚璟炎点了点头,眼神里满是因为吃不到喜欢食物的委屈。“王爷,你知不知道子轩哥哥最近在忙什么啊?他为什么都不来宁王府看阿芜了呢?阿芜真的好想见子轩哥哥,阿芜好想吃他做的梨酪羹啊……”
虽然楚璟炎心里已然是醋意大发,不过他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见他有一下没一下的用食指敲击着桌面,说道:“楚子轩身为太子要主持春耕祭典的大礼,所以他这段时间应该都没空来看你了。”
“好吧……”阿芜有些失望的点了点头。
楚璟炎看着阿芜失望的表情,沉思了一会儿说道:“阿芜,过段时间正好皇宫要向全国遴选一批御厨,不如你就从那里面挑选几个你中意的御厨吧。”
阿芜歪着小脑袋看着楚璟炎很认真的问道:“可是……那不是给皇家擢选的御厨吗?我可以随便挑选吗?”
楚璟炎用手指捏了一下她的鼻子,眼神宠溺的说道:“放心吧,一切有我,到时候你想选哪个御厨就选哪个御厨,没人敢拦着你。”
……
楚璟炎从阿芜的房间里出来以后,眼神立刻就冷了下来,只见他沉着声对身边的荆风吩咐道:“荆风,你去把宋仕章那个老东西给我叫过来。”
“是。”荆风领了命就要离开。
然而这时楚璟炎突然想到让宋仕章来宁王府的话,万一他被阿芜撞见了就不好了,于是楚璟炎又改变了主意说道:“算了,你让尹东盛去备马车,我亲自去一趟宋府。”
……
楚璟炎到宋府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宋仕章当时正在悠闲的吃着晚饭,当宋仕章听到下人进来禀报说宁王来到宋府的时候,他当时吃了一口米饭差点没被噎死,最后还是猛咳才缓和了过来。
“快,快点……”宋仕章话都说不利索了就赶忙往门口跑,然而楚璟炎已经背着手一脸阴沉的走了进来。
宋仕章见着楚璟炎登时两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声音颤颤巍巍的说道:“卑,卑职宋仕章……拜,拜见宁王……卑职未能亲自前去迎接……还请宁王恕罪啊……”
宋仕章为官几十载从未听闻过宁王亲自到访过哪个官员的府邸,不,楚璟炎并不是没有到访过官员的府邸,不过他凡是去就是带着灭门抄家的旨意,这些年来从未有过一个活口。
宋仕章跪在地上冷汗直流,他细细想了一下自己似乎并未得罪过永宁郡主,为何宁王会突然到访呢?
楚璟炎看了周围一圈跪在地上的宋府亲眷和奴仆,坐在椅子上对跪在地上的宋仕章说道:“宋仕章,你让他们都先出去,本王有话要同你说。”
“是……是……”宋仕章一听楚璟炎有事要同自己说,看来今日躲过了灭门这一劫,暗自庆幸的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然后赶忙回头向身后的人摆了摆手示意让他们出去。
待众人都退出房间以后,宋仕章又赶忙起身亲自沏了一杯茶,恭恭敬敬的弯腰递给了楚璟炎,然后他又重新跪在了地上听候楚璟炎的吩咐。
楚璟炎接过宋仕章递过来的茶,用食指和中指夹起茶盖浅浅抿了一口,然后看似漫不经心的说道:“宋仕章,这集贤府什么时候开学啊?”
宋仕章愣了一下,回道:“回宁王爷的话,二月二十是集贤府开学的日子。”
楚璟炎点了点头继续问道:“我记得集贤府应该是从来都不收女子入学……没错吧?”
宋仕章摸不准楚璟炎的心意,只好心情忐忑的老实答道:“回宁王爷的话,集贤府的确是有这么一个规矩……”
楚璟炎听闻将手里的茶杯放到桌案上,语气听不出来是生气还是不生气,只听他声音淡淡的说道:“既然如此……那么你还同意阿芜去集贤府读书?你信不信本王能凭这一点就革除你这国子监祭酒一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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