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景辰虽知道有任命的官职,但没想到父皇竟将府尹一职指给了他……包括瑞京府司录司那桩未完的告御状案。
步安良来贺喜的时候,甚至开了个玩笑:“王爷,臣想到了一句玩笑话‘大胆刁民,堂下何人状告本官啊’,简直和目前的情况如出一辙。”
“那位肯为梁域少年出头的人,也是罕见的重情义之人,不该视为可笑和落俗。”白景辰不知晓司录司里面的情况,便顺口问了步安良,“司录司那边是何情况?”
“那少年人也是胆子大,告御状也就罢了,还能活生生地受了十二项活罪,现在人晕过去了,但自始至终没有改口,咬死了是王爷害死了那梁域少年。”步安良还是有些于心不忍,他一抹额头,像是在擦汗似的,“在霄琼街乞讨的小子,偷过,抢过,也跟着人家做个苦活儿,那梁域少年很可能是这小子认下的义兄,不然非亲非故的,哪里值得?”
他们二人倒是见过梁域少年,但都未见过那告御状的少年,不知道这有情义和胆量的少年人何至于做到如此份儿上。
“先撤了刑罚。”白景辰还未上任,没来得及摸清楚瑞京府里的千头万绪,他只能道,“待到里面的琐碎事都条分缕析了,再将人从宽发落吧。”
步安良记下了,随即想起了什么:“属下这左少尹刚好协辅王爷管这瑞京府的事情,属下已在这个位置上等了您多年,您说这是陛下早就埋下的伏笔吗……”
白景辰抬眼,刚好越过步安良看向了那边的水面,隔着今世与前世,他好像得到了不一样的感受。
·
温宛意带着元音与元萱去了福恩寺,路上,还遇到了南骆郡主的车马队伍。
“宛意,好巧。”
南骆郡主还抱着牙牙学语的孩子,见了她车马,热情转了转手里的拨浪鼓,邀请她来马车里面叙一叙。
温宛意哭笑不得地进了她的马车,接过她手里的拨浪鼓逗孩子玩:“姐姐,我又不是小孩,你还拿拨浪鼓逗我呢?”
南骆郡主一眨眼,扬目温柔地笑道:“嗯?难道不行吗,你这不也是过来了?”
“好好好。”比起早早嫁人育子的南骆郡主,她确实不能强词夺理,索性拿着拨浪鼓去逗南骆郡主怀里的小孩。这孩子虽说是小女儿,但浓睫深目,比她的母亲多了好几分英气,从这个年纪便能看得到的容貌出众,想必将来也样貌不凡。
想到这里,温宛意脑袋里莫名其妙又冒出了南骆郡主对自己提到过的“嫁妆画”,终于也忍不住开口问对方:“姐姐,宛意冒昧问一个问题,那嫁妆画……姐姐也是在花烛夜才第一次见吗?”
南骆郡主飞快否认:“不是,怎么可能呢,花烛夜之前就早看过了呀。”
温宛意:“……”
意料之外的答案让她一时无言,只能哑然地望着对方。
她解释道,自己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东西,甚至还是听对方提到的。
南骆郡主忍不住掩唇笑了起来:“真的吗?看来宛意很乖啊。”
温宛意:“其实也没有。”
她一直以为自己并没有像世俗礼义中一样柔嘉维则,但南骆郡主不一样,对方是很好的女子,不只是通晓诗文音律女红,那些世人要求贵女们的,她都能很好地实践下去,品行心性也到了一个无可挑剔的程度。
这样好的南骆郡主,也会在成婚前偷偷看过嫁妆画这种东西吗?温宛意这样一想,突然也就没那么内疚自责了。
她豁达地原谅了自己,释然道:“那日好奇,忍不住翻着看了本画册,如今想来,却也不是什么大事。”
“画册?”南骆郡主把孩子往旁边一放,好奇地问她,“什么画册,画风可好看?这样的好东西,宛意怎么能不告诉姐姐呢?”
温宛意:“啊?”
南骆郡主又笑道:“仅是画册吗?姐姐这儿可有更好的东西,当然,不只是看的。”
温宛意:???
作者有话说:
大家晚好啊~~
注1:仪同三司,官名,始于东汉。本意指非三公(宋朝三公为:太师、太傅、太保)而给予与三公同等的待遇,本文取它的本意~
注2:详见《宋史·职官志》
第25章 借势
◎你可认得那京中来的贵人?◎
“姐姐, 你为何也会来福恩寺?”温宛意有些不解,尤其是南骆郡主出行车马如此素朴,不像郡主的规制, 反而像是某些小官家里的庶女。
“小怀一岁时生了一场病, 我来这福恩寺为她求了几日佛, 请了个平安福后, 竟很快便好起来了。”南骆郡主抱着孩子在怀中轻轻一掂,和温宛意解释道, “如今带她来, 也是为了还愿。”
“看样子姐姐准备要在福恩寺住上几日了, 那为何要弄出锦衣夜行的架势, 若姐姐事先与寺里的人说好了,以郡主的身份, 不难弄间上好的厢房, 能让孩子也住得舒坦些。”温宛意又问她, “难道这还愿也有什么说法吗。”
南骆点头, 应和道:“确实有种说法, 毕竟寺远庙高才知心诚, 素衣淡食方能显灵。”
温宛意从未听过“素衣淡食”这样的说法, 之前皇后姑母要她来福恩寺, 确实也说过“寺远心诚”, 但“素衣淡食”却是她根本没有想到的, 如今她来福恩寺为姑母抄经祈福,这一身华服可真是犯了寺庙忌讳。
太不该了。
“姐姐可否多留我一段路。”温宛意十分诚心地求她,“我把髻间的珠宝装饰全卸了, 乘姐姐的车马上山, 也能凑合算个‘素朴’, 这样抄来的经文才有效。”
南骆郡主大度一笑:“举手之劳,甚至都不必问的,不然显得你我姐妹有多疏远似的。”
温宛意也不含糊,直接让元萱帮着卸去了发间装饰,又换了身素净的丫鬟衣裳。
元萱有些看不明白:“姑娘,你这是……”
温宛意把手放在她肩头,委以重任道:“从现在开始,你便是温宛意了。”
元萱一头雾水:“什么?”
“这几日你代替我,我去跟着南骆郡主。”温宛意说,“福恩寺这边应该没有认得我的人,这样也没什么不妥当的。”
元萱无奈地领命:“姑娘莫要玩过了头。”
温宛意:“不会的,我有分寸。”
福恩寺虽峰高路远,但因为求愿颇为灵验,再加上王公贵族不常来这里,所以寻常人家便显得多一些了。她亲眼看着寺院里的住持把她本该乘坐的那辆马车迎了进去,又借着南骆郡主的车马悄然入了寺院脚下的香客厢房内。
“可怜元萱要替你应付那些寒暄纷杂了。”南骆笑着摇了摇头,对温宛意道,“你呀,总是爱玩。”
“我信元萱会处理好这些事情。”温宛意笃定地放下车马帘子,“她跟了我这么多年,很多事情都是看在眼里的,只要这地方没人认识我,就一定不会出差错的。”
但不得不说,自从她隐姓埋名地跟着住在厢房后,耳边确实清净了,但也看出了一些不同待遇——整整一天,只得了两碗素饭,还大多只有冷食,甚至像是其他香客吃剩下的。
“佛说万物一视同仁,但福恩寺下的香客却非要分个三六九等。”南骆郡主抱着孩子,看着这难以下咽的饭食,轻轻叹了口气,“这饭食竟是冷的,实在叫人无法下咽。”
福恩寺在峰顶,她们住的厢房就在半山处,这里地方听小沙弥唤作慈缘堂,在第一次用饭时,温宛意只以为是慈缘堂的饭食大体都不好,大家持斋把素,对餐饭上并不讲究……可今晚,她却发现并不是这样的,只有她们这屋吃的最差,仅两碗素饭,连一口暖粥都没有,这也就罢了,甚至还挑了别的香客吃剩下的给她们。
南骆郡主无奈道:“或许也因为你我没有先去供香火钱吧。”
“姐姐,你我受苦也就算了,但你还带了孩子。”温宛意有些无法忍受,她起身对南骆道,“小怀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哪里能吃这种冷食,万一吃坏了肚子,生病了,我们怎么能心安?”
南骆见她要出去,忙劝道:“宛意莫要和佛家起了冲突,行事言语都和缓些,毕竟是佛门重地。”
“我们也是给了钱的,又不是白白用他们的餐饭,他若不是过分欺负人,我也不至于和他要说法。”温宛意回眸,“姐姐你放心,今晚我必然得讨个公道,不然会睡不着的。”
她带着元音出去了,刚找到那负责送饭的小沙弥,就见对方正被一个小厮拦着,听他们谈论的内容……那小厮家的公子也被送了这种难以下咽的餐食,正忍不住讨说法呢。
元音出声道:“姑娘,这不巧了吗,我们也去!”
走近了,那小沙弥还在强词夺理:“慈缘堂的餐饭有限,我们福恩寺本就僧多粥少,能留出慈缘堂接容香客已经是佛家慈悲了,是你们京中贵人太过挑剔,既想在佛祖面前逞能,又想吃住舒心惬意。”
温宛意走到他面前:“今晚的菜叶上面留了牙印,贵寺餐饭数量如何无所谓,但你们既收钱留下了过夜香客,也该拿出诚心来,不该如此敷衍了事。”
“有的香客眼都不眨就奉了好几两银钱,有些香客只给了几十文的餐食钱,这能一样嘛?”小沙弥给了一个白眼,将嫌贫爱富做到了极致,“我们福恩寺也是为了筛选真正诚心的香客,免得有些住不起客栈的人借着求佛的名义钻了空子。”
“你这小和尚!”元音忿忿往前走了一步,又被温宛意拉住了。
在小沙弥说完这话后,她俩齐齐看着方才来讨说法的那小厮会心一笑,直接从怀里掏了银钱递给了那小和尚。
温宛意、元音:???
这么快就倒戈了?
那小厮并不觉得这有什么:“是我们公子不知贵寺的难处,这些银两勉强算作补偿,有劳您再帮忙换一份热些的餐食。”
温宛意眼睁睁地看着那小厮走开,沉默片刻,对那小沙弥道:“听说福恩寺昨日来了位京中贵人。”
小沙弥回头,倨傲道:“这是自然,贵人是依着皇后娘娘的意思来我们福恩寺祈福抄经的,本来我们不该收留你们这些香客,免得冲撞了贵人,幸亏我家住持敦睦慈和,这才没有赶走你们慈缘堂的香客,谁知某些人还要闹着换餐食呢?”
“我们家小姐其实也是认识那位京中来的贵人的。”温宛意装作丫鬟的口吻,对他说道,“那位贵人与我们小姐私交甚好,甚至连我们这些做下人的都面熟了,你若怠慢了我家小姐,传到那位贵人耳中,会让她怎么想?”
小沙弥一副“不信”的表情,揶揄道:“京中的小姐很少来福恩寺的,你们小姐哪里能攀得上那位,别狐假虎威了,我虽年纪小,但也不是个傻的。”
元音笑了一声,开口回怼道:“要是不信的话,可以随我们去给那贵人送一盘洗净的小果,看她能不能认出我们俩。你敢赌吗?”
小沙弥不过十二三的年纪,心气算不上沉稳,被元音这话一激,当即就应了:“去便去,若你们不认识那位,还冲撞了贵人,我定要住持把你们小姐连夜赶下山去。”
温宛意:“可以。”
当时皇后姑母派她来福恩寺抄经时,也是舍不得她受苦的,所以特意在福恩寺这边也打了声招呼,免得里面的人怠慢了,若她没有心血来潮让元萱代替自己,也不可能看到福恩寺最接近真实的一面。
世上的事也是机缘巧合,温宛意也没想到还有借自己“势”的一天。
元音跟在她身边,何尝不是觉得荒谬至极,本来元音就忍不住笑,眼下一细想,更是一路憋得脸红,恨不得痛痛快快地笑出声来。
温宛意轻轻握住她的手,安抚道:“缓一缓,别憋出泪来。”
两人跟着小沙弥很快来了“皇后亲侄女”的房门口,亲眼瞧见这小沙弥换了一副恭敬顺从的表情和语调,轻言软语地对里面的人道:“贵人夜安,小僧叨扰了,住持派我为您送些山间现采的果子来,不知贵人可否开门一见。”
门很快便开了,开门的也是温家来的下人,一见门口居然是自家姑娘,当即反应很快地回屋喊了元萱。
元萱端着步子,施施然地朝门口走了过来,一副肩平步稳的贵女姿态,她露了面,先是和善地对那小沙弥一点头,随即佯装诧异地问候门口的两个人:“是音儿你们俩啊,深夜而来,可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小沙弥摸了摸光秃秃的脑袋,瞧了瞧门里的贵人,又诧异地看了看门外的温宛意她们。
温宛意一欠身,对元萱道:“有劳温姑娘挂怀,我家姑娘近日抱着孩子来福恩寺还愿,听闻您也来了,本想着用饭后再来拜见,谁曾想饭食上面出了些问题,顺路遇见了这小沙弥,正想着讨个说法呢。”
小沙弥脸色一白,连忙摆手否认:“不是这样的,福恩寺并非刻意克扣香客餐食,是小僧糊涂,给一些施主送错了。”
温宛意莞尔一笑:“可是吓到了?我也并非说你们克扣餐食啊,或许也因为我们家小姐吃不惯吧。”
“小僧这就回去帮施主换一份餐食。”小沙弥连忙道了句阿弥陀佛,忙不迭地退下了。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后,门口的元音才终于忍无可忍地笑出了声,扶着门框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还得元萱帮她轻拍后背来顺气。
温宛意进了门,对着元萱叹了口气:“这福恩寺也是离奇,很多诚心来的香客竟被拿一些剩菜剩饭应付,南骆姐姐这次来还愿特意匿了身份,反而连口寻常的热饭都吃不到,孩子现在还饿着。”
对此,元萱也表示闻所未闻:“或许是这福恩寺远离瑞京城,平日少见权贵,因此胆子格外大些……姑娘,还有一种可能,是那小沙弥为了克扣下来省钱,所以瞒着住持在香客餐食上动手脚。”
温宛意想了想,说道:“那小沙弥不过十岁出头的年纪,他哪里懂得嫌贫爱富,这些事情,估计也是住持教的。”
元萱轻叹息:“这便不得而知了。”
“不碍事,总之他也不知道我身份。”温宛意朝她眨了眨眼,“辛苦阿萱这几日代我,我明日再去那小沙弥面前套几句话出来,看看这福恩寺到底怎么回事。”
元萱点头,随即抱来了一本佛经:“姑娘,这是今日方丈送来的。”
温宛意接过,吩咐道:“你先去睡吧,今夜我多抄些,不要误了抄经的功夫。”
她白日跟着南骆郡主,夜里便回自己房间多抄写佛经,待到七日后,便能完完整整地抄下来了。
作者有话说:
这几天刚入V,更得稍早一些,明天可能在下午六点左右就更新了~大家可以早些来(贴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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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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