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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月令——古星乐【完结】

时间:2024-01-06 17:21:48  作者:古星乐【完结】
  “姑娘。”门口的元萱已经等待多时,她一开口,担忧地看向温宛意,“现在还早,不再待一会儿吗?”
  温宛意从失意中抬眸,听出了元萱此话的不对劲,对方是个“能少一事就不多事”的性子,换做平时,她一定会劝说自己早些回去,而不是说这样的话。
  元萱又催促一声,目光闪烁:“姑娘,再回去陪陪南骆郡主吧,奴会在门外等你的。”
  郡主府的夜太黑了,这院里好似躲了数不清的鬼魅,看似静得出奇,实则蛰伏着什么,万分森然,晚风一吹,温宛意的泪瞬间干了,她一把拉住元萱的手,没等对方再说第二遍,径直把人拉进了门。
  一声破空声打破郡主府的寂静,温宛意后怕地与她一起跌在地上,再抬头一看,放在站着的地方竟然被穿了一支羽箭,直愣愣地扎在门上。
  若她没躲,现在就该扎她身上了。
  “你竟要灭口。”温宛意哑然,捂着心口看向她,“是我知道的太多了吗。”
  温宛意死都想不到南骆郡主会将自己灭口,她还以为,自己这样的出身,不清不楚地在郡主府被杀,一定会让郡主惹火烧身,所以一直也没有提防这一点。
  “你也不要命了吗。”温宛意质问她到底是怎么想的,“今日我来郡主府赴宴,所有人都是知晓的,若我就这样死了,这次的你该怎么洗脱罪名?世上再没有第二个心甘情愿替你去死的人了。”
  “哈哈哈哈哈哈。”听了这话,南骆郡主竟然大笑了起来,她抬手卸去满头珠钗,让青丝垂落,紧接着脱去外裳露出一身白衣,“宛意,是他要你和我的命,是他哈哈哈哈。”
  “太子?”温宛意立刻出了一身冷汗,“杀我尚且能说得通,但你们可是爱人,爱人怎会反目?哪怕反目,何至于要走到生死这一步。”
  南骆郡主失声痛哭过几次,眼下已经再也流不出泪了,她轻笑一声,拿出一把刀,紧接着扶起温宛意,让对方躲在自己身后。
  “我们之间的这点儿破事,不该把你牵扯进来的。”一向注重仪容的南骆郡主就这样披头散发地走出门去,她拿刀比在自己身上,知道一点儿都不体面,她却也只能苦笑,“但愿他能顾及最后的一点旧情,只要犹豫片刻,我便能护你离开。”
  温宛意还是有些不敢走:“我怕,要是一出去变成筛子怎么办。”
  “没关系。”南骆郡主歪头俏皮地朝她笑了笑,随即一刀扎进肩下几寸的地方,“我不是和他说笑,他手下的人也不敢赌,定然会先去回禀的。”
  温宛意头皮发麻地看着她,这一身刺眼的白衣,像是囚服,像是丧服,血迹顺着肩下泅出殷红的颜色,一直地流,宛若绘了一条很长的血溪。
  “看吧,他们不敢动的。”南骆郡主无所谓地笑了笑。
  与此同时,宫宴即将散去,皇帝正到兴头上,举杯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百官绞尽脑汁地拣好听话庆贺着,可就在这种气氛和美的时候,席间的太子却陡然沉了脸色,连假笑都摆不出来。
  “父皇,儿臣……”太子起身,刚说四个字,就看皇帝嫌他碍眼似的一摆手,直接让他先滚,别破了宫宴兴致。
  太子起身就走。
  “她怎么回事,孤有手段让她活下来,天下之大,去哪里隐姓埋名都好,难道还舍不得这落败的郡主府吗。”太子眉眼微醺,不悦道,“若不是孤派人盯着,也不知那徐蛰还留了后手,当年的事情必然不能让温宛意知道,她不懂这个道理也就罢了,难道还执意要护着那女子吗?”
  他身旁的太监劳盛小声道:“郡主甚至执刀伤了自己,也要放温家女离开。”
  “妇人柔肠。”太子气得一拍旁边的假山,磕碎了玉戒,不住地眼花,他咬牙,“叫她别傻了,孤放那温家女离开便是了。”
  劳盛犹豫地劝道:“殿下真要放温家女离开吗,对方知道太多了,若活着回去,难保恒亲王与皇后等人捏住我们把柄,日后此事必然会愈发棘手。”
  “温宛意的事儿以后再说。”太子把碎了的玉戒往水里一丢,恼火道,“她这种性子,拿刀活剐了自己也是办得到的,难不成孤要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死吗?”
  “殿下您说郡主心肠软,您何尝不是呢。”劳盛不敢忤逆他的意思,只能在走后嘀咕一两句,“一样的心软。”
  半柱香后,郡主府暗处的弓箭手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宛意,让元萱先去找人,去找康国公或者恒亲王,让他们上门来接你。”南骆郡主气息不稳,疼得声音都在抖,“我怕太子的人在半途继续追杀你。”
  温宛意眼睛有些疼,像是进了沙子,涩得转不动视线:“姐姐,你流了好多血。”
  “我下手知轻重,死不了的。”南骆郡主甚至有闲心和她开玩笑,“若不小心死了,宛意可以帮我保守秘密吗。皇子间的党派之争,若不到最后一步,不要让陛下知道清瑶的真实身份。”
  温宛意哭了:“那你可以不要这么‘不小心’吗。”
  南骆郡主没有回话,直到国公府的车马和府兵上了门,她看着温宛意上了马车,才释怀地低声道:“不可以。”
  温宛意带着后怕,发着抖,她上了马车,突然难以控制地哭了起来。
  紧接着,她听到郡主府的下人惊叫起来。
  一声声凄厉的挽留声让人头皮发麻。她们在喊着什么,畏惧着,忙乱着……
  “元萱,带一些人去郡主府看看,刚刚发生了什么。”温宛意心中实在不安,好似料到了什么,但她不敢开口去说,怕一语成谶,怕看到血淋淋的事实。
  元萱领着人进去了,片刻后,她回来:“姑娘,郡主她太不小心了。”
  “不小心什么。”温宛意呓语似的,重复了一遍,“不小心怎么了?”
  元萱:“自戕。”
  温宛意悲恸失声,抓着衣袖泪流不止:“为什么,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元萱低下头,只道:“郡主亲眷皆离世,爱人反目,朋友断义,方才又知太子下了杀手,今生今世再无牵挂了,哪怕活着,也是惶惶终日,不知该盼着什么了。”
  温宛意固执地摇头:“不,她不会的,不会因为这暗无天日的岁月而伤害自己,若她自戕,只是为了让我答应她说过的话。”
  南骆郡主用自己的血,重重地在她心上抹了一把,轰轰烈烈地死在她眼前,才能让她答应她的请求。
  别无他法。
  “真的好坏。”温宛意还是躲不掉这一出,她难受地开口道,“她都算到了,知道这样一来我便没办法狠心了,所以最后逼死她的,还是我吗。”
第46章 醉酒
  ◎你表哥他真的醉了◎
  今日是上巳节, 考虑到恒亲王入宫赴宴,所以元萱选择去温府找人接回了她家姑娘,但回府后, 她才想起忘记通知王府那边了。
  “糟了。”元萱看似平静, 实际上人已经愁疯了, 她忙推门进去, 对着温宛意问道,“王爷要是回府发现姑娘不在, 怕是要着急了。”
  “今夜不早了, 就在这里歇下吧。”温宛意依旧没有从劫后余生中回过神来, 她神色有些恍惚, 恹恹地开口,“我有些累, 不想再劳顿车马回王府去了, 阿萱, 你今日也不容易, 早些歇着吧。”
  “既然姑娘累了, 那奴婢现在派人去王府知会一声, 就说今晚不回去了。”元萱颔首, 又问道, “夫人一直都很牵挂姑娘, 今夜姑娘避着夫人回府, 没有去见一面,是不是有些太反常了。”
  温宛意独自坐在梳妆台前,掩饰自己哭过的痕迹:“阿娘若见了我这幅伤心失意的模样, 会担忧的, 待我明早缓和情绪后再去见她。”
  她要为南骆郡主暂时保守秘密, 就不能把今晚发生的事情说出去,同时,身为女儿,她不该让阿娘牵挂担忧,所以她本想着今晚收拾好心情,明早再去请个早。
  可是她正这样想着,就听到门外一阵喧哗声,让她很难落个清净。
  “阿萱,外面发生什么了?”温宛意闭上眼睛,试着让自己微红的眼眶变得和往常一样,“怎么特意来我门前吵闹。”
  元萱低首,犹豫着告诉她真相:“是章姨娘。”
  温宛意面色冷淡地应了一声,缓缓睁开眼睛,想起了国公府的这位妾室姨娘:“让她莫要大事喧闹,吵了夜里的清净。”
  元萱道:“姑娘有所不知,这位章姨娘近日查出了喜脉,所以跋扈得很,夫人也是被她气着了,所以……”
  所以自己才劝自家姑娘今晚去见一见夫人,说不定夫人会好受些。
  温宛意听出了她未说完的意思,干脆起身去找自己阿娘:“章姨娘之前没有孩子时,在府中常也唯唯诺诺的,如今得势,必然沾沾自喜,我去看看阿娘,让她莫要同这种人置气。”
  可当她真的来到阿娘门前时,却见那里面的烛火熄了,阿娘贴身伺候的下人出了门,小声地对她道:“姑娘,夫人已经睡了。”
  想起那刚刚才灭了的烛火,温宛意何尝不知道母亲的意思,她身为女儿,自然知道对方也和自己一样喜欢把伤悲藏起来,不愿让亲近之人察觉到,怕引来亲人的担心,于是她只能说道:“那我明日再来。”
  下人却又道:“夫人叮嘱过,明日天未亮就要去寺庙里求香拜佛,姑娘好好歇着,不必来请早。”
  温宛意没办法进去安慰阿娘,只好茫然地站在门口,不知进还是退。
  元萱知道她今日经历了很多伤心事,也怕她再被眼前的最后一件事给压垮了,于是连忙上前扶住她:“姑娘,夫人这样做自然有自己的道理,待日后夫人从寺庙回来了,我们再来也不迟。走吧,姑娘,先回吧。”
  温宛意怔怔地转身,隐约想起了当年阿娘笑着对自己说:
  “宛意啊,有佛子说过,你爹爹子嗣缘分稀薄,此生应当只有你一个孩子了,对于你爹爹而言,这虽然是一件憾事,但我们可以将所有的爱都落在你一个人身上,全府上下都只为了你。”
  那时候的阿娘虽然诉说着遗憾话语,但整个人却是在笑着的,仿佛是刚成婚的新妇,眼中全是对丈夫的期许和爱意。
  可事到如今,那章姨娘竟然有了身孕,阿娘会不会去寺里重新问问神佛,当初的话怎么会作假?
  这一次,心绪复杂的温宛意没有回自己房间,而是带着元萱往府外走去,她说先别回府了,我们去找表哥。
  “姑娘,你还好吗?”元萱怕她撑不住,几乎是寸步不移地跟在她身旁扶着她,“要是身子受不住,我们还是不要再奔波了。”
  “无关紧要的。”温宛意暂且不想待在这里,她艰难朝对方笑了笑,比哭还难堪,“趁着上巳节的宫宴未散,爹爹还未归府,我们马上走。”
  怕什么来什么,她话刚说完,正来到府门口,就见自己阿爹回来了。
  温宛意紧紧抓住元萱:“走。”
  元萱倒是也想走,但显然是不可能的,康国公已经发觉了这辆马车,正笑着问自家女儿怎么有空回府了。
  温宛意冷冰冰地回答:“顺路。”
  康国公:“……宛意,你是当你阿爹老糊涂了吗,都这个时辰了,你为何不留在家中,反而要出去?”
  温宛意毫不愧疚地扯谎:“我得回王府,表哥还在等我。”
  “哈哈哈哈。”康国公一抚胡须,大笑道,“本文由企鹅峮幺污儿二漆雾二吧椅整理方才宫宴散了后,你爹爹我可是与恒亲王一同出的宫,怎么,难道你表哥长翅膀了?这么快就能回府等着你?”
  温宛意一字一句道:“不,我要回王府。”
  康国公的笑突然止住,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马车里的女儿,这是他一向温和的女儿,是从未如此顶撞他的女儿,今日这是怎么了?康国公十分不解地瞅了瞅周围的人,心想是自己喝太多酒了吗,还能听岔了不成?
  “不可。”康国公板着脸,不悦道,“要回也是明日才能回,恒亲王今晚在宫宴上喝醉了,你现在去王府,爹爹不放心。”
  “若是高风亮节的君子,就算喝醉了,也不会做出轻率浪荡举动。但若是心中不敞亮,哪怕终日醒着,也容易在声色犬马中忘记某些情谊。”温宛意性子里本也是倔强的,再加上今日受了太多刺激,整个人好似张牙舞爪的小兽,连说话都带着刺,她甚至不管马车外的人是自己父亲,意有所指地开口,“爹爹,章姨娘方才好一番嚣张,我看她才是喝醉了,你还是早些回府去看看她吧。”
  站着的康国公:“……”
  突然就明白这一身刺是怎么来的了。
  “我相信表哥。”温宛意落下这一句,移开视线道,对车夫道,“回王府。”
  她这段时日常在王府,就连去找恒亲王,都要用一个“回”字,康国公听了这句话,心里颇不是滋味,但又不好说什么,只能遥遥地叮嘱最后一句:“你表哥他真的醉了,今夜就算去王府,也别出现在他眼前乱晃。”
  温宛意心中赌气,亲爹的话全部当做耳旁风,回到王府时,什么都没有多想,直接在合至殿歇下了。
  然而是她大意了——之前表哥每天夜里都要来看看她睡得是否安稳,今日自然也是一样的,但与往常不同的是,今天的表哥在宫宴饮了酒。
  温宛意:“……”
  所以当她大晚上被榻边的人拎起来时,整个人都吓懵了。
  入夜后的表哥总白日里大相径庭,像个缠人的妖精,而醉了的表哥更是如此,温宛意之前领教过表哥在夜里有多黏人,但今日的表哥甚至都不只是黏人了,甚至还开始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比如非要娇气地把脑袋埋在她怀里,时时刻刻都要挨着她,像个缺爱的流浪猫,需要对方不停地抚摸才能安心。
  “表哥,你醒醒。”温宛意实在应付不来这么大一只表哥,只能欲哭无泪地唤醒对方,“到底什么样的烈酒,能让表哥你都维持不住人形了。”
  白景辰目光带着微醺的醉意,极为修长的手指一勾,像猫爪子一样挠住了她的衣裳,缱绻勾人地在指尖绕了几圈,同时还带着笑意盯着她,好像一旦不满意了,就会使坏地解开她的衣带。
  温宛意有些崩溃,抬手按住他脑袋:“别动!”
  她这一声制止,把醉成野猫的人喊愣住了,随即,温宛意又瞧着对方浅浅露出了一个很纯明的笑意,玩起了她的手指。
  温宛意无奈地看着自己表哥,自从长大后,她从未见过对方这般娇气幼稚的一面,白日里,开府立业的表哥总是端持矜贵的大人模样,很难再从他身上看到儿时顽劣的模样,但今夜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几许醉意,竟然让表哥成了这幅模样。
  “不过……”温宛意屏气凝神地看着自己面前的表哥,小声自语道,“表哥你笑着可真甜,要是安分些就更好了。”
  她不知道怎么去形容表哥,因为怎么形容他都怪怪的,她甚至有些后悔之前说过的话,表哥确实是端方自持的君子,但夜晚除外,入夜后,这个人就好像要变猫了一样,非常之叛逆。
  比如此刻,温宛意刚夸了他,就看他十分不配合地继续去玩她的衣带,和绮苑爱玩线团的猫可以说是如出一辙,她每次把他手拿开,就又会被不依不饶地缠住,一来二去,很不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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