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烬焚——以虚妄为界【完结】

　　“谢谢天天小甜妹，你今天也很美很可爱！”黎瑰意把宋衍准备好的果切递给刘天天，看着她开心地托在手上来回拍照，笑着问：“天天，今天是什么情况啊？白总说沈清导演来了，我怎么这么懵呢？在家宅的时间太长了，昼夜颠倒的，连今天是几号我都忘了。”

　　刘天天把“昼夜颠倒”几个字在心里细品了一下，嘿嘿笑着：“是黑曜的钟总投了沈清的新电影，你跟宋哥都在演员候选人名单里。我以前就听说沈清导演人还挺帅的，走文艺范儿的，但是我走得着急，没看见嘿嘿……”

　　“是吗？我还没见过真人呢，你这么一说我可有点激动了啊！”黎瑰意看着刘天天将最后一块果切咽了下去，“怪不得他不喜欢露脸呢，一直搞神秘，是不是……”

　　还没等她说完，宋衍沉默地伸手拽过了黎瑰意背后压着的安全带，“咔”的一声锁死。

　　宋衍侧着脸盯着黎瑰意看，眨眼睛的动作很缓慢，又拉着她的手放在他的手背上：“空调好像有点冷，你摸，我手都凉了。”

　　“啊？凉吗？我摸着挺热的啊……”黎瑰意捏着宋衍的指骨玩儿，把刚才想说的话一时忘了个干净。

　　刘天天在后视镜里把这一幕看了个彻底，心里发出 cp 粉的尖叫声：靠，这工作干得可真带劲啊！

　　她一脚踩向油门：“你们坐稳啦，咱们要发车喽！”

　　音符娱乐内，白静娴看着眼前胡子拉碴、顶着鸡窝头、打扮随意的这位沈清大导演，不自觉地有些焦虑。

　　她早就听说过沈清是个奇葩的人，前段时间刚从芬兰看完极光回来，却没想到他出来谈个事情还穿得这么随便，破洞毛衣搭布鞋，不但不像个导演，配着这副粗糙的尊容，拿个碗坐门口就能上岗讨钱了。

　　白静娴清了清嗓子，露出职业的微笑：“沈导，之前的剧本我也看过了，我十分钦佩您的才华，果然是……”

　　“哦，我助理发你的剧本啊。”沈清没骨头似的靠在椅子上，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不用那个了。没意思，不想拍了。”

　　白静娴差点把自己手里的茶杯捏碎。

　　哈？说不拍就不拍啊？文艺片的导演都这么任性吗？

　　“白总，我这人就这样儿，您别在意啊，我这太忙了，回来也没来得及去理个发什么的。”

　　沈清虽然脾气古怪，但说话却客气，白静娴扯出一个微笑：“沈导说笑了，要不是您本人长相出挑，这种糙汉风格还真……难以驾驭。”

　　“哈哈！这倒是实话！没办法，我小时候就长得帅啊，小女生都喜欢我。”

　　沈清突然拍手笑了一声，白静娴手一抖，温热的茶水就溅到了手背上。

　　黎瑰意推开总裁办的门时，目光诧异地扫过椅子上坐着的这个不着边幅的男人。

　　不是说沈清长得很帅吗？正盯着她看的这位是哪里来的原始人？

　　宋衍握着她的手走了进去，看着闻声抬起头的沈清，眼神有些戒备。

　　门在他身后缓缓关上。

　　白静娴终于解脱了，从座位快步走来就抓住了黎瑰意的手：“你怎么才来啊，沈导，我介绍一下，这位是……”

　　“黎瑰意，我知道你。”沈清站起了身，突然就向着黎瑰意快步走去，微微弯着后背，眯着眼睛仔细地看着她。

　　黎瑰意对上那双眼，瞬间就觉得脊背发凉。

　　沈清长了一双鹰隼般的眼睛。

　　黎瑰意从小在山里长大，她曾经见过翱翔于天际的老鹰飞扑山鸡的场景，翅膀张开足足有一米多长，飞行速度奇快，捕食猎物时十分迅猛。

　　而沈清的眼神，跟那只鹰非常相似，似乎还多了一丝洞察人心的犀利感。

　　视线焦灼，她的手腕突然被拉扯，宋衍宽阔的肩膀挡住了沈清的视线。

　　宋衍把她拉向自己身后，沉默地和沈清对视。

　　沈清挑了眉，站直了身又去盯宋衍，身高竟然跟宋衍差不多。

　　就这么盯了三分钟，沈清笑了，重新坐回椅子上：“好，很好。黎瑰意，我对你很满意。我看过你的表演和剪头发的直播，女主角这个角色，你合格了。宋衍，没演过戏吧？原本想给你一个男配角，可看起来你更适合我的男主角。给你三个月的时间培训，头发留长，我不会照顾你的情绪，开机前我要检查，表演没学好，我会亲自调教你。”

　　沈清说完这番话就翘起了二郎腿，好像刚才这番令人震惊的话不是他说的一样。

　　白静娴第一个反应过来：“沈导，你放心！我会把宋衍送到最好的培训班！以后他们俩就交给您了！这样，咱俩先加个微信……”

　　“白总，您这可太客气了，我这也没带手机，时间也不早了，那什么我就先走了！回去还得写新本子呢，那什么，白总，我打车费您回头记得给我助理报销一下哈……”

　　说着，沈清推开门，甩着脚上的那双老北京布鞋，走了。

　　宋衍和黎瑰意对视一眼，都有些愣怔，齐齐看向了拿着手机愣在一边的白静娴。

　　黎瑰意声音发飘：“这就……定了？也不试个镜什么的，就……这么随意的吗？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导演……”

　　白静娴强忍着摔手机的冲动，一屁股坐回了自己的老板椅。

　　这他妈就是艺术家吗？太奇葩了！

　　黎瑰意定了女主角白静娴并不意外，可令白静娴没想到，毫无演戏经验的宋衍竟然意外地拿下了男主角！

　　难道这位邋遢的沈清导演……是个颜控？

　　白静娴对面，宋衍将黎瑰意的手握得有些紧：“黎雪梨，你要演女主角了！恭喜你！”

　　“也恭喜你呀！你要演男主角了，晚上回去我给你开小灶教你演戏，你可别拖我后腿呀！”黎瑰意正笑得开心，余光眼神冰冷的白静娴，赶紧从宋衍亮晶晶的眼睛上移开目光，清了清嗓子：“主要还是白总给我们争取了这个好机会啊，宋衍，快谢谢白总……”

　　“行了行了，你们老老实实地别再惹事儿，让我赚到钱！这才对我最大的回报知道吗？”

　　白静娴揉了揉太阳穴，烟瘾犯了，但没忍住继续叮嘱：“演戏这块黎瑰意我不担心，宋衍，明天起你就开始培训，好好学表演知道吗？珍惜机会！还有，你的单曲也快点准备，在你们俩进组前发出去……你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吧，别想太多。”

　　宋衍喉结翻滚了一下，按下心底因即将踏入未知领域逐渐蔓延上的慌乱与不安，低声回：“我知道了……谢谢白总。”

　　办公桌前，刘天天正嘴角含笑，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偷偷看 silver 剪的“烟花”视频，突然之间，半边的耳机就被人抬手拿走。

　　她惊讶地抬头，看着眼前乞丐一样的陌生男人，皱起了眉头：“你谁啊你？耳机还我！”

　　沈清看着眼前许久不见的人脸上熟悉的怒气，扬起了嘴角：“你小点声儿！你确定想让你们领导知道，你在上班的时候嗑 cp 吗？”

　　刘天天愣了片刻，以为眼前这位是新来的监管，把另一边的耳机也摘了下来，双手捧着递给沈清，眼神真诚，声音都甜了三个度：“大哥，这个耳机也给你，两边一起效果比较好。我只是在监看艺人的舆情动向，绝对不是在偷懒。”

　　“哦，这样啊。”沈清看着刘天天乖巧的样子，莫名地有些暗爽，“这视频剪的不错啊，一看就是专业人士剪的，啧啧，这转场丝滑的……”

　　“我去，大哥，你真有眼光！”刘天天激动地拍了下桌子，指着手机屏幕，“就这个大神，在我们‘烟花’中间老有名气了，可厉害了，简直是天才！silver 出品，必属精品！”

　　“是吗？看来这个人确实很厉害啊。”沈清抑制着内心的得意，从裤兜里摸出了手机，“加个微信，把这个天才推给我呗，我研究研究他。”

　　“好好好！”刘天天得意于自己又拉到一个对烟花 cp 感兴趣的人，十分痛快地扫了沈清的微信。

　　直到 silver 的名字出现在手机上之前，她心里还是有点开心的。

　　刘天天惊讶地张着嘴看着面前的人：“大哥，你……”

　　沈清终于笑出了声，得意洋洋道：“恭喜你啊刘天天，你这么容易就找到这个天才了，你开不开心啊？”

　　刘天天听见他叫自己的名字，皱起了眉头，站起身来把他好好打量了一番：“你……你是 silver？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你认识我？”

　　“昂，我不仅认识你，我还揍过你呢！”说着，抬手就在刘天天脑袋上弹了一下。

　　刘天天诧异地抬起头：“这个手法、这个力度，这个得意洋洋的样子……卧槽，你是……你是以前住我家楼下那个小胖哥哥！”

　　沈清的笑容逐渐凝固在不修边幅的脸上：“靠，你别说我黑历史，我那是攒着能量长个儿呢……刘天天，你，该不会忘了我的名字吧？”

　　“呃……那个，时间有点久了……”刘天天绞尽了脑汁，愣是没想起来小胖哥哥到底叫什么。

　　沈清只觉得自己嘴角抽搐，把手机狠狠一锁：“行，刘天天，你就这么不够意思。”

　　说完，转身快步朝着电梯走去。

　　刘天天看着他脑后的长发一脸懵逼，这人……这人叫啥来着？好像就在嘴边上，怎么就想不起来呢？

　　等一下，她的耳机啊！

　　刘天天抬起头，只见电梯里，邋遢的沈清正捏着手里的耳机冲着她比划，下一秒，电梯门在他面前缓缓合上。

　　夜晚最适合放飞自我。

　　黎瑰意和宋衍早早地回了家，睡觉前，她恶趣味作祟，非要帮宋衍提前熟悉表演课程，把自己之前买的猫耳朵发夹卡在宋衍头上，又给他脖子上带了黑色的 choker，连声催促他：“你快点！害羞什么呀！我要是老师我得骂死你！放飞自我懂吗？快演！”

　　宋衍好看的脸颊都漫上了粉色，无奈地抬着眼看她：“……换一种动物不行吗？”

　　“不行！我就想看你演猫咪！”黎瑰意坏笑着伸手去拽他头上的猫耳朵，“这叫‘解放天性’，你要用肢体语言和表情神态来诠释猫咪这种可爱的动物！你这么害羞，以后怎么演戏啊，你可是男主角！”

　　宋衍被她催促着紧紧闭上了眼，认命般“喵”了一声。

　　黎瑰意大声笑着把他扑倒，跨坐在他身上捏他的脸：“好可爱啊太可爱了！宋衍，你好乖呀，再叫一声。”

　　宋衍睁开眼眼睛看着黎瑰意，水润的眼神中满是不情愿，可还是低声“喵”了一下。

　　黎瑰意骑在他身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夹住他腹肌的大腿都在震颤。

　　宋衍看着她明媚的笑脸和那双泛着水光的眼睛，也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黎雪梨你别笑了……有这么好笑吗？”

　　“笑死我了……”黎瑰意喘着气抹去眼角的眼泪，顺手撩起他宽松的睡衣，低头吻他的腹肌，又用手指勾住他 choker 上的铁环向上牵引：“看来帮你解放天性有点困难……咱们换一种方式吧，我要是说，我今天想睡一只带着项圈的小猫呢？”

　　勃颈被她的动作轻轻拽起，宋衍的喉结翻滚着，被黎瑰意撩拨地心跳加速。

　　他伸手环上黎瑰意纤细的腰肢坐起身，仿佛瞬间就解放了天性的束缚，笑着用牙齿蹭她的耳垂：“姐姐睡我，我是最乖的小猫，能叫一整晚呢……喵喵。”

第49章 慵懒的猫躲在遮挡晚风的街角

　　九月伊始，京市的天气依旧燥热，黎瑰意接了一部职场戏的客串飞去了上海，饰演一名在陆家嘴工作的投行精英。

　　宋衍则留在京市，生活逐渐繁忙起来，白天在公司请来的表演老师那里学习，半夜回家写词作曲的时候，会跟下戏回宾馆休息的黎瑰意开视频，哄着她睡觉。

　　十月份，沈清导演的电影暗地里开始了选角，林星落改名为林星耀后果然星途顺畅了不少，听说已经成功拿下了男二的角色，音符娱乐也将宣传重点放在了电影上。

　　几乎在同一时间，金秋娱乐请到了《钟情只在零点三十分》的程毅导演开始了新电影《婚姻墓场》的开机预热，段几许不出意外拿到了男主的角色，搭配同期的青禾奖影后梁施施准备在金秋娱乐大展拳脚，冲击明年的青禾奖最佳男主演，相比较连电影名都暂定的沈清，程毅明显更加懂得商业运作，早早就将“影帝 X 影后强强联合”的新闻发了出来，引发了社会巨大的关注度。

　　下一届的青禾奖最佳男女主，音符娱乐和金秋娱乐两家公司都虎视眈眈，相比较谭知秋推出的影帝影后组合，白静娴这边的歌手和三线女演员的组合，怎么看都是一场结局惨烈的豪赌。

　　十月份的最后一天，白静娴坐在总裁办公室伸着懒腰舒展僵硬的后背，她拿起手机刷到了段几许这个白眼狼的热搜，不耐烦地往下翻着，没想到也在热搜榜里看到了自家艺人的消息。

　　开始走红的黎瑰意在机场外的空地处和粉丝亲切合影留念，可热搜的 tag 挂的却是＃荆棘又派小扬给花花送玫瑰了＃。

　　白静娴只觉得面部一阵抽搐，在最后一张图里，看见了黎瑰意正抱着一大捧玫瑰花笑得开心，对面周扬的脸没有打码，正用手捂着嘴低声地说着什么。

　　“烟花”这对热恋期的 cp 根本没有公司的推波助澜，粉丝们早已嗑得风生水起，超话热度一度在排名里冲到第三名，黎瑰意和宋衍这两家的粉丝不知道怎么达成了高度共识，不仅跟“烟花”们处成了朋友，还偶尔出现在超话里，在前排悄悄吃瓜。

　　明明没有官宣，却更像是有了心照不宣的默契。

　　十一月初，乔晚半夜一通电话打断了黎瑰意滚床单的好节奏，声音颤抖地告诉她，钟期脑瘤发作，去世了。

　　黎瑰意和宋衍陪着乔晚一起去了郊区的火葬场，见了钟期最后一面。

　　现代殡葬行业的一条龙服务很是到位，现场乐队演奏的西洋乐队悲怆的声响震慑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乔晚一身黑衣红唇，头上的礼帽垂下精致的面纱，身边站着同样一脸凝重的钟临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钟典。

　　钟期临火化前也是体面的绅士样子，戴了顶不怎么夸张的假发，跟黎瑰意第一次见到他时简直一模一样。

　　她被周遭黑白黄三色组成的巨型花圈晃了神，还好宋衍在一边全程搀住了她，才不至于脚软站不稳。

　　黎瑰意直到这时才发觉，自己似乎格外恐惧死亡这件事情。老黎走的时候，也是宋衍帮着她处理了后事，她才能放肆地哭泣和悲伤，她看着乔晚站在花团锦簇的钟期面前，从始至终，竟然已经一滴眼泪都掉不出来了。

　　无论曾经多么鲜活的生命，火化时间也只需要几十分钟而已，一旦生命消逝了，曾经活生生的人就变成失去灵魂的躯壳，这躯壳再烧成一把灰，放入二十公分见方的天价骨灰盒里，怎么想都觉得讽刺。

　　钟期的财产分配也十分公平，可乔晚只给自己留了部分现金和几处京市的房产，自愿放弃了钟期留给她的公司股份。

　　那天，乔晚一直把视线落在钟临那张与钟期有三分相似的脸，目光冷漠又略带悲悯，把钟临盯得浑身上下都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