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该怎么平复嫉妒心, 只好不点头也不摇头,借着以往的木讷姿态,企图蒙混过关。
温西却没打算轻易放过他:“我还有个姐姐,叫温簌,你没见过吧,裴寰州差点和她订婚了,后来姐姐意外离世,这么多年来,裴寰州一直照顾着我,为我牺牲了很多,所以我希望他每天都能开心一点。”
程肆把相机放在沙滩椅上,他没有拿稳的力气了,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既然如此……为什么你没和他在一起?”
这几乎是自暴自弃的问题。
他不知道温西到底想从他这里得到怎样的反应,便想着把以后可能令他更加痛苦的问题一次性问完,这样的话,也许他只需要哭一个晚上。
“他不喜欢我。”温西的语气很平静,谈不上失落,也谈不上不甘,“而且没必要,现在就很好。”
程肆喉结滚了滚,眼睛渐渐模糊了,有些吃力地开口:“那……那你喜欢他吗?”
因为不希望看到她提起裴寰州时,程肆总露出这样难过的表情,所以温西很认真地思考了这个问题。
其实她也说不上来到底是不是喜欢,也没人告诉过她怎样才算是对一个人喜欢。
温西从小就崇拜温簌,温簌人缘很好,待人接物都有礼貌,锋芒却从不刻薄,温柔又很有分寸,她试着成为姐姐那样的人,发现行不通。
她只能用习惯来支撑礼貌,用冷淡来隐藏刻薄,就像那一盒在光鲜亮丽的景区售卖的可可派一样,把劣质的食材包装出了精品的价格。
珠玉在前,裴寰州不喜欢她是很理所当然的。
也正是因为温簌,她从没有过和裴寰州关系更进一步的想法。
她绝不会做对不起温簌的事。
只是一开始得知温簌和他在一起,她对裴寰州总归有些另眼相待,后面逐渐演变成想要代替姐姐照顾他,感激他,信任他,依赖他,保护他。
毕竟又没结婚,裴寰州完全没必要孤注一掷地赌上未来去帮逝去女朋友的妹妹,但他这样做了,那她于情于理,都有责任不让他陷入任何风险之中。
这种感觉太难以形容,不是一句喜不喜欢能说得清楚。
想了想,温西只好对程肆说:“他对我来说很重要,是最重要的人。”
程肆听懂了。
裴寰州对她来说很重要,所以他不能表露出任何攻击性,最好连嫉妒都不要有。
但他目前还没能锻炼出可以平静隐藏嫉妒的能力,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承受温西因为裴寰州而再次抛下他的可能。
程肆不愿意被温西看到这么难堪的一面,便站起身背对过去,抬起手往脸上抹了下,而后将墨镜和相机还给温西:“我和蒋朔约好去潜水,我先去找他了。”
温西嗯了声,扫过他发红的眼角,没有拆穿他拙劣的谎言。
程肆连鞋子都忘了穿,赤脚踩着沙滩,一深一浅地离开了。
没走几步,他似乎踩到了一只尖锐的贝壳,脚掌被咯得很疼,身体栽倒在海沙里,抱着一条腿,很久都没有动。
直到温西生出了想要去扶他的念头,他才缓慢地动了一下,缓慢地站起来,像丢魂了似的继续走。
温西迟疑了下,跟过去的脚步没有停。
她确实不想程肆对裴寰州总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但也确实没料到程肆会被她的开诚布公弄得这么狼狈。
比穿着玩偶服撞见她和陆献言时,看起来还要难过。
不论是对那条杜宾犬,还是对程肆。
温西自认对她的小狗都不算差。
不然她也不会冒着被许蔺深发现的风险,跑去她不喜欢的夜店,帮程肆解决麻烦。
温西内心产生了一种复杂而麻烦的情绪。
她以为程肆和她,是小狗和主人的从属关系,毕竟程肆从不曾要求过她什么,最多只是在她这里多讨一个吻和拥抱,多做一点亲密的事,尚在她可以给予的范围内。
可现在看来,程肆并不完全这样认为。
温西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程肆走进海里,一路往前游,好在海域深水区没什么风浪,因着并不是旺季,除了坐着游艇巡逻的救生员之外,几乎没有人,当然蒋朔也不在这里。
她在岸边一边做热身,一边默数着时间等待,等了快三分钟,程肆也没有浮出海面。
温西等不下去了。
她深吸一口气,难得冲动地往程肆的方向游去,到达他下水附近,刚要往海里潜,程肆便在她面前浮出了水面。
“你在干什么?”温西压着火气问,身体随着摇晃的海水漂浮。
程肆没想到温西会来找他,顿时愣住了:“我……我只是想冷静一下。”
然后和她解释,学校游泳课教过自由潜,他可以憋气很久,三分钟是基本操作。
太久没上过游泳课,温西几乎忘记了课上的必修项目。
何况金平对他们的保护措施做得非常好,周围可以下水的区域都安排了救生艇随时待命,但凡出现一点不对劲救生员都能注意到,就算程肆溺水,也轮不到她来救。
是她魔怔了。
恍然把程肆当成了落海而亡的温簌。
她甚至想着,当初没能救下温簌,至少现在可以救下程肆。
知道是误解,温西放下心,一言不发地往回游,其实距离岸边并不远,她的脸色却越来越白。
没等她游向岸边,那种对大海的心悸恐惧便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所有力气在一瞬间被抽干,温西身体慢慢沉向海里,冰冷的海水瞬间将她淹没。
深水区的海很干净,温西在海里睁大眼,仿佛看到一具泡胀的尸体朝她撞过来,尸体面无全非,只有身上穿的衣服无比熟悉。
那是温西给温簌亲自挑选的生日礼物。
耳朵里模糊传来谁的声音,在喊她的名字,温西分辨不清,她没有溺过水,可窒息的痛苦却始终伴随着她,心脏仿佛被人狠狠揪住,连四肢都开始僵硬抽筋,产生无法控制的下沉感。
恍然间,她看到那具触手可及的尸体睁开了眼睛,一双同她如出一辙的漆黑眼睛,像深渊一样望向她。
温西下意识去拉尸体,张开嘴巴叫了声“姐姐”,海水却在瞬间灌进了她的口腔,她挥舞双手,痛苦到了极点。
好在一双有力的手臂圈住了她的腰,带着她游向了光明。
“温西!温西!你怎么样?!”
程肆半跪在沙滩上,满脸焦急地叫她。
温西咳出海水,大口呼吸几下,微抬起眼,对上程肆自责的视线,他哑声说:“对不起……我不该去潜水……我没想到你在后面……”
“我没事。”温西很快恢复冷静,“是我自己要去的。”
程肆抱着她,眼睛里满是水光,隐忍许久的眼泪大滴大滴落在她肩膀上,还是不停地跟她说对不起。
温西很无奈。
程肆哭得好像差点溺水的人是他。
“我真的没……”
温西试图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但手刚抬起,她就变了脸色。
听到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程肆不明所以地松开抱住她的手,哽咽着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带你去医院?”
温西没说话,眼神阴郁而深沉。
她的抑制手环,不见了。
程肆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到了她空荡荡的手腕,一时也懵了:“是我刚才不小心扯掉了吗?我……我去重新给你买一个……”
“不用。”温西说。
然后推开他,起身往酒店的方向走。
如果一个Omega带上了抑制手环,那大概率说明发情期快要来临。
程肆不知道她发情期的具体时期,心想他跑得很快,那边有个超市,他很快能买新的手环回来,便道:“买一个来得及的。”
“我说不用,”温西毫不领情,不耐地重复了遍,“听不懂吗?”
那些劣质的抑制手环根本压不住她的信息素。
程肆不敢再说话,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温西却很烦似的,顿住步伐,没什么表情地盯着他,冷硬掀唇:“离我远点,别跟着我。”
少女一双黑眸深而沉,仿佛浸过冷水,冰寒刺骨,睨得人心头一凛。
程肆没来得及抹掉的泪珠还挂在睫毛上,他的血液和那滴眼泪一起凝固了,爬满了恐慌害怕的情绪,手足无措追上她两步后,又生生克制地停下,像一条害怕被孤零零遗弃在原地,又不敢不听主人命令的可怜小狗。
温西没有再回头看他一眼。
没了抑制手环,周围的各种信息素气味争先恐后地朝她涌来,她被刺激得几欲呕吐,后颈腺体几乎同一时间叫嚣着想要爆发出对抗性信息素,被她咬着牙死命压制住了。
她得立刻回到酒店才行。
再这样下去,不出十分钟易感期就会爆发。
还好这里离酒店不远。
……
温西用房卡快速地刷开酒店房间的门,她从程肆放在桌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点燃,深吸了一口后,从辛辣中稍微清醒了些。
于是摸出手机给裴寰州打电话,想问他现在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
以前易感期来,她都是打很多Alpha镇定剂度过的,那样副作用很大,易感期的欲望会被疼痛转移,有时候还会流鼻血,但她别无他法。
可现在的情况比以前还糟糕。
她手边没有腺体抑制剂,也没有高级Alpha专用的镇定剂。
温西少有的感觉到精疲力尽。
尤其当她发现铃声响了一分钟自动挂断,她再打过去,裴寰州却依然没接电话。
温西脑子飞快转动着,趁着自己还有理智,她先是把窗户锁起来,避免她的信息素飘到外面,而后走到门边,想把房门从里面上锁,门锁却“嘀”的一声,从外面被人打开了。
温西差点被撞到,趔趄着后退一步。
再抬起头,便看到程肆拿着Omega抑制剂站在门口,无意识动了动鼻子,像是嗅到了空气里凛冽清甜的Alpha信息素,他脸上的表情呆愣而不可置信。
第28章 易感期
酒店走廊的壁灯不昏不暗, 而温西房间里没有开灯,厚重窗帘隔绝了所有光线,屋内漆黑一片。
一道木质房门的界限将她和程肆也切割得很分明。
程肆喉结滚了滚, 似乎因为他的出现,那点微弱的Alpha信息素很快隐藏了。
“你房间里, 有Alpha在?”他艰难地问。
温西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站在门口, 并不让他有往里面看的机会,只是冷声问他:“你回来做什么?”
程肆攥紧手里的Omega抑制剂, 忽然就递不出去了。
温西看起来并不需要这东西。
“既然没什么事, 那在我给你打电话之前,都不要再回来。”温西的眼睛隐在阴影里,看不清情绪, 十分谨慎地朝他伸手, “备用房卡给我。”
程肆没动。
第一次想拒绝她的要求。
“再说一遍,房卡给我。”温西压低的嗓音里隐隐蕴着戾气, “然后立刻, 马上,滚远点。”
程肆被这几个字刺痛了耳膜。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将房卡死死摁进手掌里, 演技拙劣地说:“我没带。”
温西嘲弄地睇他一眼, 不想再多作纠缠, 当着他的面,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程肆的心脏仿佛也跟着被碾碎了。
他混沌地站在原地,心里控制不住泛起悔恨之意, 恨自己用了潜水的方式去冷静,更恨自己把她的抑制手环弄丢了。
如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温西就不会在和他亲密过的房间里,打算跟别的Alpha上床了吧。
他很想听温西的话,就这样滚远点好了,不然难道还真这么厚颜无耻地听墙角吗。
可双腿跟灌了铅似的,根本一步也挪不动。
这家酒店的隔音很好,即使站在门口,程肆也没听见太激烈的声响,他无法分辨,那个Alpha是男是女,他是否认识,但不可否认的是,那人的信息素确实顶级。
刚才他只是短暂地嗅到,一股铺天盖地的压迫感便死死压住了他,让他差点喘不过气。
程肆忍不住胡思乱想,他才离开几分钟而已,那个Alpha到底怎么冒出来的?
温西会不会被他骗了?
毕竟发情期的Omega总是很容易处于弱势,就算被强迫了,也无法反抗。
他自我洗脑似的,找到如此荒谬的借口,摸出手机给温西打电话。
第一个电话她没接,他又打第二个,她也没接,程肆有点慌了,怕她真的出事,拿房卡贴上感应区,颤抖的手握住把手,再次推开了门。
几乎是同一时间,刚才闻到的Alpha信息素如同呼啸海浪,将他牢牢地锁在了原地。
整个房间都充满了强烈的危险味道。
砰砰——
心脏快速跳动的频率震得人头脑发晕。
房间里还是没开灯,他也没得到温西的回应,所以程肆下意识地,将房卡插进了电源控制里。
漆黑的房间刹那间亮得刺目。
程肆瞳孔骤缩,没有闭眼,和温西那双冷冽至极的黑眸对上后,清晰看见了里头汹涌翻滚的欲望。
连体泳衣被扔进了垃圾桶,温西一个人躺在床上,没有盖被子,背靠床头,半倚半躺,一条腿曲着,嘴里叼着烟,烟雾从她唇齿间流淌出来,扭曲而病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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