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门是谁?”楚阑舟有些不耐烦,又问了一遍。
玉迎蹊小心地又看了一眼楚阑舟,把声音压得极小:“楚苑。”
啪,桌子上茶盏应声而碎。
楚阑舟差一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让魔气逸散出来:“你再说一遍,是谁?”
楚家人的风评其实有些两极分化。
一方面,楚家的确做了许多善事,更是为了悯川全族牺牲,全员忠烈,另一方面,楚家教子无方,出了楚阑舟这个人人喊打的大魔头,让修真界人人自危。
玉迎蹊怕林束会因此对乾明派产生成见,说的格外小心。
但看楚阑舟的态度,好像只是惊讶,也并不是厌恶的反应。
于是她又说了一遍:
“是楚苑。”
……
“知道了。”
楚阑舟闭了闭眼,话语很轻。
桌上的茶盏碎了,滚烫的茶水流淌出来,落在楚阑舟的手背,将她的手烫得通红,但楚阑舟一无所觉。
楚阑舟推开门,道:“我先走了。”
玉迎蹊觉得楚阑舟此时的状态有些不对劲,但楚阑舟要走,她总不能拦着。
她有些担心,站在门口不敢进门,在看到楚阑舟的确是在往自己的寝殿方向走才松了一口气,回了屋。
……
楚阑舟走出玉迎蹊的房间,摇摇晃晃,一边走,一边想。
楚苑,是她兄长的名字。
楚家哪怕到了那个时候都不忘给她留条后路。
她呢,她做了什么?
楚家满门忠烈,为天下大义而死,而她呢?叛入魔教,是楚家的耻辱,做了楚家唯一的叛徒。
楚家被灭族的时候,自己还在念虚宗。
当时那段日子自己说服了向来古板的执法阁长老,同一干弟子一起开了新政,呼吁将凡人也引入宗门。
因为此事,背地里叫自己疯子的不少,楚阑舟再坚强心也不是土石做的,终究还是会难过的,好在她还有别的派遣方法,比如写信回家。
当时爹娘在忙活关外魔气暴动的事情,十分忙碌,一开始还能回复一两句,后来安慰自己的,就变成了自己的兄长,楚苑。
自己因为一时气愤写下来了很多信件,他于是一封不落,全回了。
有一封回信替自己狠狠辱骂了一下宗门那些冥顽不灵的老顽固。
还有一封回信说自己做的事情是对的,很有楚家家风……
最后一封回信是在楚家灭族前夕。
当时关外魔气暴动,若是侵入悯川后果不堪设想。各宗族都组织了人马观察情况,楚家更是将有能力的族人都派了出去,想彻底将魔气堵在关外。
据说情况十分严重,楚阑舟也想请假去关外帮爹娘和兄长和诸位族人,于是写信询问家里。
楚阑舟至今还记得那封信件的内容,是兄长一贯的字迹,带着些不羁狂放:
“一切向好,小妹勿念。”
楚阑舟脑子里一团乱,恍恍惚惚睁开眼,开口道:“太白了。”
系统慌乱得不行,也顾不得同楚阑舟置气了,忙开口问:【什么?】
“衣服,太白了。”楚阑舟低头看着自己素色衣衫,“要染点血。”
楚阑舟觉得她穿的衣服太白了最好染点血,咬紧牙关想要杀点什么。
系统急得不行,生怕宿主现在脑子不清醒干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只能不断焦急喊道:【宿主,先回去。】
楚阑舟脑子像是要炸掉一般,系统喊了好几声才让她勉强恢复了一点清明。
是该回去。
这里是哥哥的宗门,楚家的地界不能染血,想杀人也不能在这里杀。
楚阑舟神智昏聩间,推开了自己的房门。
她应该把自己关起来,这样才不会露出魔头本性,伤了别人。
可她忘记了房间里还有人。
宴君安只着了一件单衣,浑身打扮的十分素净,像是没看到她如今眼瞳通红神志不清的模样,一本正经同她说:“我来侍寝。”
第74章
“你先出去。”楚阑舟伸出手, 勉强缓和了语气,“我说过我今晚不碰你。”
她现在脑子乱得很,眼前一片血光, 看不清任何东西, 又怕宴君安察觉出端倪, 只站在原地, 并不敢往前走。
她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其实她的手一直在颤抖,有丝丝缕缕魔气从她的身体中渗出, 显然已经处于快要暴动的边缘。
就凭楚阑舟魔尊的实力, 若真的暴动,哪怕是宴君安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可他现在压根没有在想这些。
宴君安看着面前的分明已经忍耐到极限仍旧想着强撑的楚阑舟,有点生气了。
楚阑舟向来如此。
遇事只会面上装作漫不经心自己偷偷扛,几百年来没一点长进。
若是扛不下去呢?楚阑舟打算一个人在这个房间里待到什么时候?
宴君安想起她每一年在玄月夜偷偷忍耐天道惩戒的模样,气得牙根都有些痒。
楚阑舟收小弟收惯了, 总觉得人人需要她保护, 她也习惯将他们都护在身后,她护佑百姓,保护一个个年轻却又满怀憧憬的修士, 给了他们一个能够相对平等的修行机会。
哪怕成了魔尊, 她的作风照样没有改变,宴梦川,穆愿心, 秦三百,春分, 夏至……甚至是秦星原。
她会替每一个人着想,待每一个人都很好。
可宴君安并不想被她护着。
宴君安不想看楚阑舟当什么圣人, 也不想楚阑舟真的去佛龛当那劳什子的佛。他只想把楚阑舟拉下来,拉到他的身边。
他想成为楚阑舟唯一的私心。
他要楚阑舟对他卑劣,时时刻刻都念着他,好的时候念着,坏的时候更要念着,她痛一分就该让他也跟着痛一分,死的时候都得记住要拉他陪葬。
可……
宴君安看着楚阑舟握紧的手。
哪怕到了这个时候,浊缺依旧被她握得很紧。
楚阑舟刚刚知晓乾明派的真相,在经历过那样黑暗的日子后尝到了一点点甜,又惶惑又珍惜。
宴君安看着这个样子的楚阑舟,终究还是心软,微微叹了一口气,小声道:“可你答应我同你住在一起。”
楚阑舟神智并不太清醒,宴君安一句话的话在她的脑子里转许久,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是的,她答应过宴君安这桩事。
系统担忧宿主将宴君安赶走自己一个人闷在屋子里会出什么事,也连忙跟着一起安慰道:【宿主,你不能食言啊。】
楚阑舟深吸一口气:“好……那你先待在这里,我……先,先出去。”
她脑中全是楚家人还有那些自己杀过的世家,像是有人在拿刀一寸寸割着她的脑子,唯一的念头就只剩下一个。
不能伤了宴君安。
宴君安要被她气笑了。
她现在怎么出去?是想向全世界宣告林束是个魔修吗?
宴君安忍无可忍,一把将楚阑舟扯进怀中,对着她的唇瓣咬了下去。
丝丝缕缕的黑气缠绕在二人身上,楚阑舟的魔气比楚阑舟本人要坦诚许多,很快便将宴君安的身体缠住了。
怪物只会本能的拥抱住自己的爱人,不会去管自己伸出来的是利刃还是双臂。
正如此时,那些黑气死死缠绕在宴君安身上,抚过他的存存皮肤,在他的身上乃至神魂间都烙印出道道刻痕。
这种痛法直击神魂,换作任何一个修士都会觉得无法忍耐。
他甚至觉得有些高兴。
就好像,他同楚阑舟是一样的。
他此时在同楚阑舟一起……和楚阑舟承担着同样的痛苦,和楚阑舟背负着同样孽。
鲜血从他们二人的唇角溢出,也从宴君安的身上流淌出来。这不像是亲吻,像是抵死缠绵。
楚阑舟被宴君安咬了一口,看上去有些委屈,猫儿般的眼眸微微睁大望着他,瞳孔虽然没有焦距,但却只倒映着他一个人的影子。
宴君安心下越发柔和,原先带了点泄愤的撕咬变成了抚慰的亲吻和舔砥。
楚阑舟明显更喜欢现在这种纯粹的亲吻。
她脑子不清醒,晕晕乎乎见遵循本能,笨拙地做出她清醒时完全不会做出的反应。
比如……
轻轻舔了宴君安一口。
宴君安喟叹一声,深深吻了下去。
……
系统彻底听不到宿主回应了,着急得要死,看着面前的景象越发着急。
这宴君安浑身都被裹在魔气里,不会被宿主搞死了吧?
系统对楚阑舟虽然起不到一点用处,但好歹是系统,遇到这种时候还能给自己开个金手指。
就比如这个时候,它还可以选择进入后台,手动去除眼前的黑气。
等它忙活完,终于看清宴君安如今的处境后,却陷入了罕见的沉默。
哪怕到了这种时候,宴君安还抱着楚阑舟。
不止是抱着……
宴君安被楚阑舟折腾得浑身是血,脸上却溢满红晕,因为料准了楚阑舟魔气暴动看不清自己,脸上笑容藏都没藏,口中还不时逸散出阵阵□□,像是极爽。
系统的数据库都紊乱了一瞬,然后开始怀疑人生。
为什么这种画面不会被主系统判断为18加屏蔽啊?
它深深叹了一口气,有些替宿主的未来担忧,然后默默地退出后台,将那些去掉的黑气又盖上了。
眼不见为净。
……
宴君安还不知道自己的小心机已经被人发现了,他轻轻抚过楚阑舟的眉心,将灵力注入其中。
楚阑舟的身体对他的灵力早就十分熟悉,宴君安的灵力进入的时候压根没有阻碍。
眼看楚阑舟像是察觉到什么开始挣扎,宴君安另一只手将她紧紧搂住,一边安慰道:“这本就是世家设的一个局,你没有办法做出改变。”
宴、秦、巫、崔、穆五家谋划那么长时间的联合围剿,借魔气暴动为借口骗楚家出关。事情从楚家人出关起就已经注定了结局,哪怕楚阑舟去了关外,也注定改变不了楚家的命运。
只是会多一个死在斗争之下的孤魂而已。
这件事情楚阑舟同他都是知情的,不然楚阑舟也不会入魔,就为了以血换血,报复那些世家。
可楚阑舟却有一件事不知晓。
宴君安压低声音,小声道。
“可若是没有天道帮助,他们也不会成功。”
若不是关外刚好魔气暴动,楚家从一开始就不会出去。
楚家一心为民,必然看不惯魔气暴动引得边关百姓受苦,哪怕明知道其中可能有诈,也会义无反顾出城。
这本就是设给楚家的必死局。
楚阑舟早被魔气迷了迷茫地抬起眼,不明白宴君安在说什么。
宴君安传完了灵力,伸手又在她的眉心一点,将她敲晕了过去。
“阑舟,再等我一段时日。”
宴君安将昏睡过去的楚阑舟抱进被子里,看着楚阑舟紧抿着的唇瓣,低下头,想要在她的脸上轻轻落下一吻。
可他才刚低下头,就察觉到一股杀气。
可这里分明只有他和楚阑舟两个人。
宴君安猛然回头,看见了一把立起来的剑。
这把剑浑身散发着青芒,剑尖直直指向宴君安。
宴君安腰间挂着的君子剑似有所感,跟着发出兴奋的嗡鸣,想要与之一较高低。
宴君安:……
宴君安抬起手,一把按住自己腰间的剑。
君子剑不明白为何主人不拔出自己与那把陌生的剑对上一对,嗡声顿了顿,像是在疑惑。
战啊?为什么不打?
修真界的人都在传主人是谦谦君子,可君子剑是宴君安的佩剑,自然知道主人的本性。
宴君安的杀心其实一直都很重。
只是他懂得约束自己,做事有自己的准绳,才显得他较旁人有所不同。
但眼前这情况分明是这把剑主动挑衅,也不涉及人命,主人为何不动手?
不动手就算了,为何还一副十分心虚的模样?
……
晨光熹微,楚阑舟睁开眼,看到了一道身影。
宴君安站在自己面前,也不知道守了自己多久。
“你……”楚阑舟张了张口,发现自己的声音极沙哑。
宴君安伸出手,端了一杯茶递给她。
那茶水的温度刚刚好,应该是用灵力替她温了许久。
她伸出手刚接过那茶碗,却看宴君安迅速抽回手,像是生怕她发觉什么。
可楚阑舟何等眼力,还是看到了宴君安手腕上的血痕。
一道一道的,交错印在宴君安的白皙的手腕上,看上去很是狰狞。
不只是手臂,就连裸露出来的脖颈上都有,密密麻麻地,几乎没一块好肉,也不知道衣服下是个什么凄惨光景。
楚阑舟握着被子的手紧了紧,有些不敢动。
就凭宴君安身体的恢复能力,还能留下这样狰狞痕迹,只能说明伤他的就不是寻常东西。
就比如……魔气。
楚阑舟心下一凉。
自己昨夜失控,神智不轻,现在一点记忆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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