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欢趴在大床铺上,默默涕泪。
春言火上浇油:“姑娘今日可要早些睡了,万不可熬夜,否则明日起不来了,奴婢听闻那先生严苛的紧,对姑娘比对公子还要严厉。”
青缇点了点头:“这倒是。”
允欢更难过了。
*
皇宫,揽云殿
薛梧心不在焉的坐在圈椅上喝着茶,昨日周家幺女与淮阴侯世子已然成婚,但却没有八抬大轿,也没有婚宴,更是连拜堂都没有,当真是欺人太甚。
这般行径,岂非耍人玩儿,以妾室之礼迎正室,欢欢那般脾性,岂不是任人拿捏。
薛梧这些日子都辗转反侧,放不下又拿不起,当初他本就无意退婚,虽然万岁旨意忠宁伯府没有拒绝的余地,但是他心里只有允欢一人,谁料周荣安是个骨头硬的,绝不叫女儿为妾。
为妾又如何,左右他也不会纳旁人,就算是妾室也只会有欢欢一个人,他本想去见欢欢与她说清楚,可他母亲把他关在屋内,不让他出去。
薛梧越想越悔恨。
“薛郎在想什么?”一道轻柔的嗓音自屏风后传来,轻薄的屏风上倒映着纤柔的剪影。
昭和手持团扇,挡在脸颊前,羞怯的望着那屏风后挺拔的身影,春心萌动。
自那次宫宴他扶了自己一下,她便不可自拔的动心了,青衫落拓、温润如玉。
事后知晓那是忠宁伯府的四公子,只是已有未婚妻,她还失望了好一瞬,当哪家的规矩这般好运气,谁料一打听竟是平平无奇的一个小庶女,昭和当即萌生了别的想法。
“下个月我们便要成婚了,薛郎可欢喜?昭和是欢喜的,日日都在期盼这一日的到来。”昭和嗲着嗓音含羞带怯。
薛梧敷衍道:“自是欢喜的。”
昭和闻言双颊泛红。
出了揽云殿,薛梧暗下决心,那隋衡定然对欢欢不甚在意,周荣安如此强买强卖,以隋衡的性子定然是厌烦不耐的,他得想个法子见允欢一面,表明自己的心意,快快把人的心哄回来,再寻个时机叫二人和离,允欢只有跟在自己身边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
翌日,青梅青缇准时唤允欢起床,昨夜隋衡又没有回屋,允欢还失落了好一宿,她只得安慰自己表哥很忙,是做大事的人。
这一想自然而然便睡得有些晚了,早晨也起不来了,青梅青缇唤了她好几次也不愿起:“我、我身体不大舒服,今日便不去了罢。”允欢埋在被子里闷闷的说。
青梅一急,上手摸她的脑袋,不热啊。
“姑娘是哪儿不舒服?奴婢去给您叫个大夫去,青缇去去告诉世子一声。”
青缇刚要应好,就见允欢坐了起来:“不必叫表哥了,我没事了。”
青梅青缇:“……”
困的不行,允欢吃早饭还在打瞌睡,闭着眼睛喝完了粥,吃了一个麻团、茶叶蛋、枣糕。
春言给她提着书箱,二人去了文宣堂。
文宣堂内有八张条案,分成两列,堂内已有两人,是三房家的一儿一女,隋萤和隋承,凑在一起说悄悄话。
允欢从后门进来,二人没注意到她,春言问:“姑娘我们坐哪儿啊?”
允欢笃定道:“自然是最后一排靠窗户的位置。”
哦哦,春言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自家姑娘摸鱼摸惯了,才不会主动往前排坐,允欢前面就是六姑娘隋萤,对面是五爷隋承。
察觉到允欢的到来,隋萤兴冲冲转头:“小嫂嫂好啊。”,允欢朝她笑了笑,可爱异常。
“哎,这可叫的不对,学堂内无长辈,你得叫她允欢。”旁边的隋承转着笔道。
隋萤朝他扔了个纸团过去,生气道:“姑娘家的名讳岂是你能随意叫的。”
隋承连连求饶,允欢看的饶有兴致,一边把东西摆出来一边忍不住发笑。
“哇,这笔,这纸,二哥哥果真大手笔,我先前求了他好久都没送我一根,果然是亲娘子,就是不一样。”隋承嫉妒的发酸。
他年岁也不过十六,还是个少年人的模样,圆圆眼睛闪着狡黠的光芒,笑得时候有两颗小虎牙,隋萤与他有五分相似,唯一不同的便是眼睛,偏狭长一些。
三人玩儿到了一起,随后又进来三个姑娘,是隋珞和何窈臻,还有总是默默无闻的隋玉。
隋珞眼睛都要瞪出来了,周允欢这个小贱人,竟真的敢告状,她昨日回了院子就被告知礼记加抄三次,掌事的说是二哥哥特意吩咐的,说既然闲的要去找茬,不如多抄几遍书。
气的她发了好一通火。
隋玉拉了拉她,暗示她忍耐些,昨夜她为了帮妹妹抄书,抄的手都酸了,今日祈盼着隋珞别再闯祸了。
隋珞忍气吞声的坐在了第一排,隋玉在她身后,何窈臻在对面,还有二人是先生的弟子,一男一女。
十三四岁的模样,一脸冷静淡然。
东坡先生带着一个儒帽,允欢以为是年岁很大的老翁,没想到瞧着与淮阴侯差不多大,留着两撇八字胡。
好消息是瞧着脾气很好,坏消息是讲课慢悠悠的,头一节课便是九章算术。
允欢打瞌睡打的很准时。
书本平摊,双手交叠,装作看书的模样。
“方田术曰:广从步数相乘得积步。以亩法二百四十步除之,即亩数。百亩为一顷。”【注】
先生斜着眼往后瞄了一眼,春言拐了拐允欢,低声:“姑娘别瞌睡了,先生在看你。”
允欢一个机灵睁开眼,假装认真看书。
“允欢姑娘,你说何为田几何啊?”突然先生慢悠悠的问。
允欢被点了名,困意霎时跑得没影儿了,心跳声咚咚,她抬起头来支支吾吾。
一旁的隋承小声道:“三十五分步十二。”
“回先生,三十五分步十二。”允欢心虚道。
东坡先生睨了她一眼:“好好听课。”
允欢讪讪:“知、知道了。”
隋承在旁边噗嗤一笑,隋萤转过头来阴恻恻的瞧了他一眼。
下课后,隋承和隋萤凑过来,隋承笑她:“看不出来啊,你竟然上课打瞌睡,也不知道二哥哥知不知道此事。”
允欢把狼毫笔递给他,讨好道:“表哥送了我许多,我观你与此笔有缘,不若送给你可好。”
隋承咳了咳,刚想说恭敬不如从命,隋萤便道:“你若敢收,我便再也不给你作业抄了。”
隋承当即收回了手。
中午离开学堂后,允欢本打算去寻隋衡一起用午饭,却被告知隋衡不在府上,在衙署,失落之下呐呐的哦了一声。
管事的眼观鼻鼻观心:“世子虽不能回来,但小夫人可以去给世子送饭,衙署的饭菜一向难吃的紧,天气又逐渐热了起来,听闻大多数的官员内眷都会给送饭过去。”
允欢懵懂的想,还可以这样:“那……好吧,我去给哥哥送饭。”
管事的眉开眼笑:“唉,奴才这就去准备。”
一刻钟后,被忽悠了的允欢美滋滋地提着食盒去了衙署。
作者有话说:
注:来源于《九章算术》
允欢趴在桌子上补觉zzz:后排靠窗,王的故乡,已睡,勿扰。
隋衡:我家欢欢甚是喜欢读书。
哈哈哈哈,允欢是个小学渣,唯一聪明的地方就是可会和家长耍心眼,期待欢欢掉马。
第7章 琴坏了
◎好了,莫哭了◎
午时阳光明媚,温热的气息吸附在马车上,煨得车内的人昏昏欲睡,管事的给她提了满满当当一食盒,双人份的菜色。
马车驶入皇城地段,此处聚集了所有的办公衙署,半响,停在了都察院门前。
东房,官吏们聚集在一处吃饭,满堂哄哄闹闹的,司务、知事、检校坐在一桌,桌子上的菜色清汤寡水,虽有荤有素但味道委实不怎么样,隋衡一人坐在角落的桌子上,面前摆着三菜一汤,手拿着一个馒头细嚼慢咽。
右都御史曹检进门后端了饭菜直奔隋衡这便,不见外的坐在他身边:“今年不巧啊,遇上了京察,燕王和梁王的人都快把我家的门给踏破了,下面不少人也瞧瞧给我反映了。”曹检失笑。
隋衡不急不缓的咬着馒头:“其余人倒是没见,梁王燕王却时时上门,不过都是我父亲去打发。”
“你都不知,那些东西我是收也不合适,不收也不合适,收了贪污受贿,不收违逆王爷。”曹检叫苦连天,他倒是有些羡慕隋衡。
“收了便捐出去,替他们博个好名头。”隋衡缓缓道,曹检一拍桌子,复而降低声音:“然后京察便不必手下留情。”
隋衡放下了筷子,便要起身离开,曹检:“唉你不吃了?”
隋衡:“不了,没胃口。”衙署的厨子下料太重,均是因许多官吏喜好吃重口。
他正往办公处而去,却被侍卫拦住了脚:“大人,大门处有一位自称是您家人的姑娘给您送饭来。”
隋衡一愣:“谁?”
“您家中人,是个瞧着年岁不大的姑娘。”侍卫又重复了一次。
隋衡蹙了蹙眉,随后往大门前而去。
允欢提着食盒探头往里看,她左顾右盼的模样引得过往官吏驻足观看,有不少年纪不大的少年官吏忍不住上前问:“姑娘可要寻人?不知在下可否帮得上忙?”
允欢不擅长跟陌生人说话,怯怯的说:“我找隋大人。”
眼前的姑娘实在可爱,少年官吏脸红了一瞬,自然而然的认为是哪个大人的妹妹,他一听随大人三字,恍然大悟:“原来是隋大人家的,失敬失敬。”
隋衡一过来便看到了这一幕。
隋衡:“欢欢。”清淡低沉的嗓音传来,允欢唰地转过去头,眼眸一亮:“哥哥。”,声音娇娇的,喊的身边少年官吏都酥了半边身子。
还不等他说什么,允欢便提着食盒吭哧吭哧的跑了过去:“哥哥,管事的吴叔说你在衙署吃不好饭,我便来来给你送饭了。”她讨好的摇了摇手里的盒子,笑的酒窝都出来了。
隋衡本想好好给她说教一番,但见她这般兴高采烈便咽了下去:“辛苦了,往后不必多跑一趟,我素日在公厨也习惯了。”
允欢在这一点上意外的听话,爽快的点头:“知道了,我听哥哥的。”
隋衡见她这般听话,自是舒心不少,颠了颠手中食盒的份量,想着她应该也是未吃:“随我去官舍用饭罢。”
允欢点头,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复而又想到什么,转头对少年官吏挥了挥手,然后提着裙子跟着隋衡离开了。
少年官吏傻傻的也挥了挥手。
二人并肩而行,隋衡侧目:“今晨的课上的如何?”
允欢笑意微闪,有些心虚:“还好、还好。”
“东坡先生讲课深入浅出,我幼时也时长去听他的课,有什么不懂尽管去问,或是来问我都可以。”隋衡叮嘱她。
隋衡的官舍看起来很简约朴素,应当是不常住的缘故,他掀开食盒把菜一碟一碟的端了出来,又摆了两碗槐花饭,允欢的那碗浇了些蜜,甜的恰到好处。
隋衡没有关系很近的兄弟姊妹,二房三房的也都惧怕他不敢靠近,未想到来了一个允欢同他很亲近,隋衡自然也乐见其成。
允欢还想嘚吧嘚吧的说话,隋衡抬眸:“食不言,寝不语。”
允欢抿了一下唇,乖乖吃起了饭。
这一点小小的插曲未影响到她的心情,槐花饭很是香甜,吃过饭后,隋衡便赶人了:“下午还有课要上,早些回去罢。”
“知道了。”允欢乖乖道,她嚼着小零嘴含糊道。
眼睛却滴溜滴溜转:“哥哥那我走了。”
隋衡:“好。”
他把允欢送到了门口目送马车离开便回到了办公所,一进门曹检便凑了上来:“听闻你家中人来给你送饭了?让我猜猜,是小弟妹吧。”
隋衡一边查看卷宗头也不抬:“不是,是妹妹。”
曹检一时不知他说的是妹妹来了还是并非弟妹只是妹妹。
*
申时正,允欢抱着古琴去了白玉亭,隋萤一见她便同她打招呼,隋承瞧着她怀里抱着的琴眼睛都直了:“我的天爷啊,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松石间意。”
他爱惜的摸了摸琴弦:“二哥哥自己都舍不得用过几回呢,竟这般大方送给了你。”
允欢不知琴的好坏,却有些忐忑:“那、我若是弄坏……”
“若是弄坏,十个你都赔不起。”隋承吓唬她。
允欢被吓到了,这么珍贵的琴,她一个音盲用岂非暴殄天物。
隋萤打了他一下:“你别听他胡说,二哥哥既给了你,那便是你的东西了,是好是坏都无所谓。”
“嗤,这有的人啊,能力不行,用再好的琴也白搭,白瞎了这传世古琴,暴殄天物。”一旁的隋珞讥讽道。
她虽嘴上这般说,但也眼红的不行,那琴她求了二哥哥好几次想借用一下,别说摸了,连看都没看过一眼,这个周允欢到底有什么好的,二哥哥对她这般大方。
身旁的何窈臻笑意也有些勉强,那可是传世古琴,她手中的孤桐虽也是少见的好琴,但也比不上松石间意。
前来传授琴艺的是女先生,那琴在素手拨弄下犹如苍韵松古般悠远深邃。
在场的人无一不闭着眼睛沉浸于此,包括允欢,一曲终了,所有人回味无穷。
好在允欢虽念书打瞌睡,练琴还算坐的住,一堂课下来,她练习会了一首简单的音曲,不由的有些兴奋。
隋珞嘀咕:“果真是粗鄙门第出来的,无才无德,瞧她那没见识的样子。”
隋萤淡淡:“四姐姐再说,小心被二哥哥听到,到时候又罚你抄书。”
隋珞一僵:“关你什么事。”
挨到了下课,允欢兴致勃勃的想抱着琴去找隋衡,把今日学的曲子谈给他听,往常在家里,她也时长把写好的字帖、缝好的荷包送给爹爹和大姐姐二哥哥他们。
五人三三两两的往白玉亭外走,隋珞气狠狠的瞪着允欢的后背,何窈臻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突然,花丛间冲出一条大狗,那狗凶猛异常,嘴角流着涎水,冲着隋珞便扑了过来,隋珞吓得尖叫一声,便想拿手里的琴砸它。
骚动霎时而起,女使们四处逃窜,有的护在主子身前,有的拿着去叫了人,偏生那狗追着隋珞不放,极为狡猾,瞅准时机扑到了隋珞身上。
偏生允欢就在隋珞前面,未反应过来时,隋珞一个踉跄,护着脸便摔向了允欢,连人带琴扑在了鹅卵石小径上,身上还栽了个隋珞,幸而隋承有些拳脚功夫,急忙在狗咬在隋珞胳膊前掐了狗脖子猛然摔在了地上。
他回头问:“没事吧?”
何窈臻赶忙从草丛后面出来,扶起了隋珞,关心问:“珞儿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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