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走的好好的,脸却被个无名小卒划烂了!高高在上的前检察官大人以前哪里受过这种屈辱?
塔歌并没有给小人鱼解释的时间,直接单手挥动三叉戟反击回去。
眼看那戟尖即将刺入咽喉——
“停——!”
威严的女声一声令下,塔歌身下的水草忽然间疯长起来,似海蛇一般缠绕上他的尾巴尖。没过多久便将塔歌连同他的三叉戟一起,结结实实捆成个粽子。
一位体态丰腴的女子正拎着根长螺形状的手杖,缓缓向塔歌走来。
“安博里大人!”粉尾巴的人鱼姑娘眼前一亮,慌忙躲到女子身后。
“安博里……大人?为什么……?”
塔歌被捆缚在身上的水草拉扯着,半跪在沙砾遍布的海床上,吃痛地看向将他五花大绑起来的女神,眼中满是质疑与愤怒。
安博里用长螺手杖的尖端轻轻挑起塔歌的下巴,强迫他仰视着自己。一股淡淡的红丝从他左颊的伤口中流出,飘散进青蓝色的海水里。
“哎呀呀,塔歌,我放你上岸一天,你不仅没完成任务,还跟着人类学会了内讧?”
安博里紧盯着塔歌的眼睛,似嗔似笑地摇头说道。
“我要是再来晚一点,你今天是不是就要在我面前表演斩杀同族了?”
粉尾巴小人鱼闻言,又往安博里身后瑟缩了几步。
“明明是她先袭击我……”塔歌慌忙辩解。
“哇哦!一天不见,你居然还染上了爱狡辩的毛病?”安博里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我可记得,你以前最痛恨的就是爱狡辩的人。”
“……”
塔歌紧咬下唇,不再言语。
安博里看着他脸上血淋淋的伤口,微微皱起眉头。
“你的脸确实受伤了,袭击同族的事我就暂且不追究。我现在问你,你为什么一个人空着手回来了?”
塔歌:“因为有些情况需要向您汇报,还有些问题想要问您。”
安博里:“那两个孩子呢?塔罗丝家的小魔王和晨曦教会的圣女哪去了?”
塔歌:“我们没有船,他们两个游泳又慢,跟着下来只会成为旅途的累赘。”
安博里扶着额头,长叹了口气。
“塔歌,我叫你跟着晨曦教会的小圣女一起上岸,本是想磨磨你的棱角,稍微改改那不近人情的臭脾气,让你暂时加入那个小团队,意识到‘包容’对于一个领导者而言是多么重要的品质……不过,现在看来,怎么好像适得其反了呢?”
祂说着缓缓抬起手,塔歌感到自己身上的水草又收紧了几分。
“你曾经是我最骄傲的检察官。放眼整片亚特兰蒂斯,都很难找到工作能力能与你相匹敌的人鱼。”
“但是,你实在太自负了!你不信任每一位与你共事的人鱼,你总认为他们会将事情搞砸,宁可将所有工作都揽到自己肩上……”
“……塔歌,一条鱼脱离鱼群就只能任其天敌宰割,一滴水离开海洋不出数秒就会蒸发殆尽。你无法包容他人、不愿融入团队,就永远都不可能完成任务。”
塔歌刚欲张口辩解,又被安博里打断。
“我知道你想说,分头行动是那个圣女出的主意,对吧?但是,你老老实实告诉我,在圣女提出分头行动的时候,你的心里难道没有一丝侥幸吗?”
“况且,你明明可以用『螺之声』在岛上直接与我对话,为何还要特地跑回来一趟?”
“……”
塔歌沉默了。
尽管不愿承认,但女神大人的每一句话都说到了他的痛处。
在约娜提出让他独自潜泳回亚特兰蒂斯的时候,他一心只想着向那群人——特别是魔王——证明,自己和他们不一样,他是骄傲的高等人鱼,是最受安博里宠爱的检察官。以至于都忘却了能与安博里隔空对话的法术。
被自己信仰了一辈子的女神大人直揭短处,这是塔歌从出生以来,第一次由衷地感到羞愧。
塔歌深吸一口气。
“呃咳咳……安博里大人,我知道错了……您可以先松绑吗?我感觉有些喘不过气……”
“啊啦嘛!情绪一激动就忘记控制力度了,抱歉抱歉~”
*****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所以现在岛上住着的,其实都是蜜思特菈学院的研究员?”
安博里听完塔歌的汇报,若有所思地连连点头。
“……以及他们的家属。”塔歌补充道。
「海洋女神」的领域下并没有什么治愈类法术,安博里只是吩咐粉尾巴小人鱼往塔歌伤口上抹了点草药膏。
塔歌顶着绿了半边的脸,心想一会儿上了岸一定要叫约娜给他来发『治愈术』。
“哎呀呀,这就很奇怪了!毕竟,我可是在永昼岛上察觉到了一股很强的晨曦之力,甚至远远盖过蜜思特菈的气味……这也是为什么,我会误以为岛民都是晨曦教会的信徒。”
安博里颇具玩味地将手中的长螺短杖抛起,短杖在水里画了两个圈,又稳稳落回祂的手中。
“塔歌,你不觉得很有趣吗?明明整座岛上没有一个晨曦教会的信徒,但处处都有「晨曦之主」的阳光味儿!”
“阳光味”又是个什么玩意?
塔歌汗颜。
“唔……不过,你提到「骸骨之主」的弃物,我倒是想起来了。那座岛上,除了大量的晨曦味以外,似乎还有个不妙的气味和它旗鼓相当啊……”
安博里勾起的嘴角渐渐抹平。
“……「骸骨之主」米尔库的味道,那股死亡之味,一直笼罩着整座永昼岛。”
***
画外音
塔歌:“所以,您限制我的法术,让我上岸后只能变成女性的姿态,也是为了考验我吗?”
安博里(吹口哨):“啊,那倒不是!叫你变成女人只是单纯感觉这样会比较好玩~”
塔歌:……???
塔歌:“……我果然就不该对您抱有任何期待,安博里大人。”
第22章 晨曦照不到的地方
数小时前,骸骨洞。
“吉瑞米,可以麻烦你去山上清洗一下实验器材吗?”昏暗狭小的洞窟内,一道含混不清的女声从炼金台后传来。
声音的主人是一位戴着单片镜,身披白大褂的女人。
女人棕红色的乱发在脑后随意扎作一团,看起来似乎已经很久没打理过了。白大褂上各种药渍油污东涂西抹,袖口还有烧焦的痕迹,不知道的大概还以为这位是哪里来的女厨师。
在白褂的左胸口处,大块污迹的遮掩下,隐约能看见一行金色的绣字——“贝阿多丽丝教授”,兴许是这位女士的名字。
等待半晌都不见回应,贝阿多丽丝有些不耐烦:“吉瑞米,你在听吗?”
“我在,教授。”慵懒的男声从炼金台的另一头响起,“等会儿,等我吸完这口。”
贝阿多丽丝从炼金台上七零八落的器材后头探出脑袋,一股粉红色的烟气扑面而来,呛得她连打两个喷嚏。
“吉瑞米,你在吸烟?”贝阿多丽丝皱起眉头,连忙用戴着白手套的手紧捂住口鼻,“我的老天,这里可是实验室!你还真不嫌命长!”
“有什么大不了,我们的实验室里又没什么易燃易爆品。我妈还经常在木屋里吸烟呢!”吉瑞米不以为然地笑笑,说着用实验台的桌角敲了敲烟斗里的灰。
“拜托,这里好歹曾经是矿洞,你能稍微有点安全意识么……”
贝阿多丽丝低声咏唱起『造风术』,试图把飘来的烟气吹散。
“赶紧把烟熄了,上山干活——晨曦教会借给我们的炼金锅已经两周没洗了。”
吉瑞米随手将烟斗搁在置物架上,百般不愿地推脱道:“一定要搬到山上洗吗?为什么不直接用『涌水术』在实验室里解决?”
贝阿多丽丝用小指轻轻托起单片镜:“吉瑞米,那口大锅可是经由「晨曦之主」之手亲自打造的,所有创造类法术效果都会被锅上的『增生』附魔扩大数倍。——你难道忘记上个月的事故了么?”
“啊……”
吉瑞米眼神空洞,瞳孔上移,脑海中开始回放起上个月的实验事故。
*****
说是“实验事故”,其实也并不是什么要紧事。
差不多半年前,贝阿多丽丝教授带领着吉瑞米,以及数十名魔法理论系的学者,横渡东大洋,从千里迢迢的蜜思特菈魔法学院来到永昼岛,只为研究他们的新课题。
据说,一支矿队在骸骨洞里挖到了「骸骨之主」米尔库的弃物。而他们所谓的新课题,就是上岛探寻「骸骨之主」的遗迹。
为此,贝阿多丽丝教授设计了一组实验。
他们将菌类丢进从晨曦教会那儿借来的炼金锅里,菌群便会借助炼金锅的『增生』附魔疯狂增殖。这时,再把他们从岛上各处收集来的土壤和矿石样本加入锅中。假如样本中的死亡之力浓度足够高,菌群的生长便会得到抑制。
如此一来,他们就能轻松辨别出,什么地方有米尔库生活过的痕迹。
贝阿多丽丝教授想得很美,实验操作简单,进行得也很顺利。
然而,谁都没能料到,在最终验收的时候,实验结果却令所有研究员都大跌眼镜。
——无论他们向锅中加入何种样本,锅里的菌群都会立即停止生长。
换言之,整座永昼岛的每一片土地,都正遭受着死亡之力的侵蚀!
这个结果与贝阿多丽丝教授的预期实在相去甚远,以至于教授一度以为是自己借来的炼金锅出了问题。
于是,我们的贝阿多丽丝女士连夜联系远在索威鲁大陆的晨曦教会,想跟那里的老神官借一口新锅。
那晓得,屋漏偏逢连夜雨。
老神官摇着头,遗憾地向贝阿多丽丝教授表示:“教会里最好用的几口炼金锅,全都被教会里的小圣女给炸碎了!”
这算个什么事儿!
贝阿多丽丝恨得牙痒痒。
她发誓,要是哪天让她遇见那个顽劣的圣女,一定要用榆木法杖狠狠地敲她的脑袋。
好在老神官还有一计。
他将一瓶名为“尚缇雅之泪”的魔药交予贝阿多丽丝,声称这瓶药里蕴含着与『再生术』相当的魔力。
贝阿多丽丝女士拿了药,急匆匆地跑回岛上的实验基地,严格遵照老神官嘱咐的剂量,迫不及待地将“尚缇雅之泪”滴进锅里。
但她忘记了一件重要之事。
——这口炼金锅,是经过洛珊达的『增生』附魔的。
所有创造系法术的效益在锅中都会翻倍,魔药自然也不例外。
当时他们放在炼金锅里的,是一种名叫“灰藻”的单细胞藻类。
魔药滴入炼金锅的瞬间,锅子里的灰藻就像吸了水的压缩浴巾,突然窜起半尺高!
贝阿多丽丝见状,慌忙取来样本,还没来得及往锅里丢,灰藻早已噗嘟噗嘟地溢出锅沿,险些把整个骸骨洞都给淹了。
幸好,有一个眼疾手快的学生果断喝道:“把锅扔到河里去!”
众学者连忙扛起炼金锅,咣咣咣地往山上赶。
尽管一路上,炼金锅依旧像个宿醉的大汉一般,在学者们的肩头不断往外吐灰藻。但贝阿多丽丝敏锐地观察到,那些漏到地面上的灰藻,果然立即停止了增殖。
——这座永昼岛,果然……
最终,伴随着“噗通”一声闷响,整口锅子被扔进矿山山顶的小溪里。溪水冲刷了一天一夜,才总算把炼金锅冲了个干净。
*****
“嘻嘻嘻……我想起来了。”吉瑞米发出一阵阴沉的笑声,“因为教授的失误,我们的实验基地差点遭殃。最后还是我救了教授,对吧?”
贝阿多丽丝挑眉:“这一点你倒是记得挺清楚。”
没错,当时第一个提议把炼金锅扔进河里的学者,正是这位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吉瑞米。
“既然如此,你应该也回想起来,这口锅的『增生』附魔有多可怕了吧?”贝阿多丽丝接着说,“那就不要抱怨了,别想着用法术投机取巧,老老实实地把锅子搬到山顶上洗去。”
“以前都是那群傻大个一起抬的锅,今天居然叫我一个人搬,这可真是要命……”吉瑞米依旧一副不情愿的模样。
贝阿多丽丝:“没办法,其他学生要么放弃课题,要么请假回家了,实验室里现在就你一个闲人。”
吉瑞米抱怨:“教授,请不要说得好像我整天什么正事都不做的样子!我可是唯一一个,陪您将这个课题做到最后的学生呢!”
那单纯是因为你的学分差了人家一大截,不老老实实完成这个课题就没办法毕业了吧……贝阿多丽丝腹诽道。
教授轻咳了两声:“其实,我看咱们这个课题研究也差不多能出结论了,这周正准备联系校方派船来接我们回学院。想要拿到更高的平时分,全看你最后这几天的表现……”
“好——好——我去洗锅还不行吗——”
吉瑞米有气无力地拖着尾音,搬起炼金锅,慢吞吞地往山洞外挪。
*****
吉瑞米踏出山洞的那一刻,太阳刚好跃出海平面。
他放下手里的锅,一手叉腰,另一手平支在额前搭起凉棚,远眺着山下的盛景。
海岛的清晨,一切是那样祥和又壮阔。
曙光在无边无垠的大海上投射下耀眼的粼粼波光,海浪似来去如风的女子缱绻在金色沙滩。暖阳倾洒于每一捧松针柏叶之上,给这片死气沉沉的深绿色山林增添几分难能可贵的朝气。
“竟然正好赶上日出……”吉瑞米喃喃自语道。
自从跟着贝阿多丽丝教授进入骸骨洞,吉瑞米几乎每天都把自己关在暗无天日的山洞里,日复一日地重复着枯燥的实验。
昼夜一词对他而言,早就已经是个遥远而模糊的概念了。
“呵呵呵……这里明明叫作永昼岛来着,真是可笑啊……”
吉瑞米苦笑着拾起炼金锅,抬脚刚准备上山,脚下又忽然一滞。
“真够沉!况且这一来一回,得有两英里的山路了吧……那群傻大个,平时究竟怎么搬上山的?”
他鬼鬼祟祟地四下打量一番。
山上相当安静,除了海风吹拂树叶的簌簌声外,连一只蚊虫鸟兽的声音都听不见。
“嘛~反正教授也没在看,悄悄放个小法术应该也没人知道吧?”吉瑞米的眼里闪过一丝邪念,“只要控制好水流量的话,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吉瑞米将炼金锅搁在一个避风的石堆上,从白大褂的口袋中抽出一根短树枝,对着大锅轻声吟唱道:
“『涌水术』。”
一股潺潺细流顿时从他的杖尖溢出,不偏不倚地落入炼金锅里。
“哈,我就说嘛!只是口老坩埚而已,哪里有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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