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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红颜(双重生)——糖瓜子【完结】

时间:2024-01-09 23:13:17  作者:糖瓜子【完结】
  穿过长廊,转弯之际。
  耳边聒噪声不断,魏远洲脚下步调不自觉加快,最终忍无可忍,停步回眸,目光沉沉看向身后之人。
  顾云铮也跟着缓缓停下脚步,见他如此,后背的冷汗都冒出来了,敏锐察觉到一丝敌意,不自觉咽了咽口水,出口的话说得颤颤巍巍:“九,九哥,为何如此看我?”
  “你还不能叫她嫂子。”魏远洲的声音又低又缓,好似从鼻腔里闷哼出来的,
  他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魏远洲还以为是怎么了,竟是为了这个?
  不由得松了口气,对此不以为意,“哎呀,一个称呼而已,多大点事儿,反正迟早会是,我只不过私下里叫叫,无伤大雅。”
  他这儿可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的规矩,只认舒服随心即可。
  魏远洲疲于与他争辩世俗规矩,见他不再叨叨宴席之事,转而重新换了个话题,“不日将重新举行会试,你不准备准备?”
  听他提起这件事,顾云铮的心情都不好了。
  须臾,吐气长叹,“你可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你也不看看我是读书的那块料子吗?科举向来是高手如云,还一个比一个拼命,光是拿个举人的头衔就已经要了我半条命,可别提后面的考试了。”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轻轻松松就能考个状元光宗耀祖?再说了,光宗耀祖的事交给我大哥二哥去做就是了,至于我,与其出去吃苦闯荡,还不如留在家里乖乖啃老,不对,乖乖侍奉我家老头子。”
  “这才实为上上之策。”
  长安城里像他这种吃祖辈老本的纨绔子弟多得两只手都数不过来,所以他并不觉得怀揣这种想法有任何问题,也并不为此感到羞耻,会投胎也是他的本事之一。
  “唉,你别走啊,你觉得如何?我可言之有理?”
  魏远洲依旧端着张八风不动的冷脸,道:“依我看,尚书大人,养儿不易。”
  “你既然心疼我家老头子不容易,不如给我分个轻松的京官如何?”顾云铮嘴上不在意,可一抓住机会,立马就开始嚷嚷前途之事。
  毕竟混日子也分很多种,有个官儿总比没有强,混也得混得体面一些。
  而魏远洲与他截然不同,身为家中独子,他有他的理想抱负,有他需要承担的责任,必然不可能混吃等死。
  年纪轻轻就当上了五品文选司郎中,辅佐吏部尚书掌管大小官员的职位调度之权,当官的谁不得巴结着点?虽然在长安城里五品官并不起眼,可这个职位的特殊性,就代表了其身份地位,如果出京去地方视察,最少也是从三品官的待遇。
  刚一复职就分到了这么一个香饽饽的官,可见其有多深得圣宠,魏家的人脉背景又有多深厚。
  这么粗的一条大腿摆在面前,他不好好抱一下如何对得起这么多年来的交情?
  “以咱俩的关系,让我悄悄走个后门不过分吧?九哥,求求你了,我的好九哥……”
  魏远洲任由他哭诉,等到实在避无可避,才不紧不慢地再次转移话题:“我听说令尊给你定了门好亲事?”
  这句话似乎狠狠戳到顾云铮的痛楚,他的脸色刷一下就变了,“你又哪壶不开提哪壶,这算得上哪门子的好亲事。”
  “怎么?不满意?”
  闻言,顾云铮翻了个大白眼,啪的一声合上手中的扇子,冲着魏远洲发泄着对这门亲事的不满:“你说我爹是怎么想的?放着满长安城那么多貌美的名门贵女不找,偏偏找了个穷苦辰州出身的土包子……”
  “辰州离长安城远是远了些,但商业繁荣,尤以丝绸行业最为发达,并不穷苦。”魏远洲出声纠正了他的刻板印象,长安城固然是全天下最繁华的首都,但并非离长安城越远就越穷苦。
  打脸来的如此之快,顾云铮先是一噎,继而嘴硬道:“谁知道?反正我才不会娶呢。”
  “不娶?你可别后悔。”前世某个人深陷情局,悔不当初,拉着他喝酒消愁的场面还历历在目,魏远洲不由嗤笑。
  顾云铮没听出他话中的深意,一脸不可思议,声量不自觉提高道:“后悔?我娶了她才会后悔一辈子!”
  魏远洲并没有理会他的豪言壮志,出言提点道:“等你见过对方,再来考量如今的话。”
  可是目前顾云铮一门心思扑在吃喝玩乐身上,对娶妻生子这种变相的阻碍是打心底排斥,压根没把他的话当回事,“有什么好见的,九哥,你暂时别忙着给我安排官当了,先帮我劝劝我爹吧?喂!”
  他的话音刚落,长廊尽头,段朝迎面走来,躬身低语道:“公子,府中有事通传。”
  魏远洲眼神示意段朝稍后再说,遂施礼告辞:“先走了。”
  顾云铮知晓他应当有事要处理,也没再拦,摆摆手往来时的方向回去了。
  待人走后,魏远洲方才看向神情有异的段朝,心中顿生不好的预感,眉峰凝皱:“何事?”
  “宋大小姐登门,说有事寻夫人。”
  “什么时候?”
  “大约一柱香前。”
  魏远洲眉头皱缩得更紧了,当即不再言语,迈开长腿疾步朝着大门走去,片刻不停地赶往魏府。
  *
  魏府门厅外的一汪小小池水,绿色的翠盖和粉色的花苞相互映衬,几条游鱼懒散地摆动着鱼尾,为这炎炎夏日增添一股清凉。
  宋卿时的视线落在其上,刚觉得紧张的心情有所缓解,就听见女婢高声禀告魏伯母到了,一颗心又重新悬在了半空,抿着唇,略感焦灼。
  “见过魏伯母。”宋卿时弯起唇角,对谢氏恭敬福了一福。
  谢氏闻声顿步,侧目在她身上停留片刻,算起来已有三年未见,印象中的小圆脸消瘦下去,五官菱角分明,身形也出落得愈发曼妙而窈窕,从前隐约的倾城之姿已然绽放的淋漓尽致。
  “进去说话吧。”
  “是。”
  宋卿时定了定神,双手规矩地搭在腹部,颔首跟在谢氏身后往厅内走去,目随谢氏落座上位后,垂眸恭敬等候发话。
  “不必拘谨,过来喝茶。”
  候在一旁的侍女依言抬手,茶水倾泻而下发出淅沥水声,白烟袅袅升起,淡淡的普洱茶香瞬间四溢涌向鼻尖。
  宋卿时敛了敛眉眼,移步在座位上坐好,旋即端起侍女递来的茶水轻抿了两口。
  这是谢氏最常喝的茶种,尤爱熟茶,不涩不苦,柔美甜顺,适合养生。
  谢氏漫不经心地把着茶盖子,一眼就看出她心中藏着事,此行必是带着目的而来,不过并不打算直接戳穿,气定神闲地缄默品茶,反正等她什么时候憋不住了自然会说。
  宋卿时握着茶杯底座的手紧了紧,明白对方是在等自己主动开口,可想说的话却咽在喉间一时半会儿竟吐不出。
  若说她此生最怕的人,便是魏家主母谢淑雯了。
  倒不是伦理关系上婆媳压制的那种害怕,她自己也说不上是因为什么,或许是对方气场太强让她不敢直视,反正从小到大,只要有魏伯母在的场子,她都会不自觉的屏气凝神,放低存在感,尽量不引起魏伯母的注意。
  如今让她直面魏伯母,实属有些为难,但又不得不说。
  她在魏家长大,受其养恩,得其教诲,也算了解魏伯母的脾性,出身高贵格外看重规矩礼教,向来将魏家前程摆在第一位,眼里容不得半点儿沙子,也正因如此,魏伯母才会接受不了自己儿子与一介无名寒门女成婚。
  她此行就是想着主动提出解除婚约,自己这头没了顾虑,魏伯母说不定会有两全的法子。
  尽管这个举动有些蠢,但是别无他法。
  思及此,宋卿时抬眸凝向上座的谢氏,柔柔开了嗓:“伯母,我今日来,是想与您商量一件事。”
  谢氏赶茶叶的动作停了一下,见她神情犹犹豫豫显然是有顾虑,递给两侧的侍女一个眼神,“都退下吧。”
  细碎的脚步声散去,偌大的厅中只剩二人对峙。
  “说吧。”
  宋卿时压了压翻腾的心跳,旋即起身往前走了几步来到厅中央,直接表明了来意:“能不能解除了我与魏公子的婚事?”
  无人注意,话音落下的瞬间,厅外某处角落,一个匆匆而至的身影僵在了原地。
第17章 私心
  谢氏纳罕,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她话中意思:“你想解除与容之的婚约?”
  “没错。”
  好不容易说出口,宋卿时的神情反而平静了下来,逐字逐句将自己反反复复斟酌了一个晚上的说辞,慢慢说了出来。
  “魏公子志向高远,天赋异禀,往后必定是身居高位的人中龙凤,小女子不才,自认配不上魏公子,当不好这贤内助,而且,我不想用父亲的救命恩情来换这一纸婚约。”
  “尤其是魏家这些年对我颇多照顾,恩情该还的也都还了,我就更加不该因此拿乔托大,硬是要将余生绑定在魏公子身上,这对他不公平,对魏家也不公平。”
  “三年前魏伯伯去世,无数双眼睛盯着魏家,风头正紧,婚约难改,但如今魏伯伯的丧期已过,便是解除婚约的好时机。”
  “所以……我恳请伯母能够全了我的心意,解了婚约。”
  这样一番有礼有节的话落下,厅内登时鸦雀无声。
  解除婚约于魏家来说,利大于弊,谢氏没理由不答应,可是她却迟迟不作声。
  宋卿时心情忐忑,忍不住用眼尾余光往上瞄了她几眼,谢氏的长相与魏远洲有五分相似,都是清冷气质挂的美人,垂眸沉思时,仿佛一幅静默的画美得出尘绝艳。
  谢氏面上却有几分惊讶,但很快又恢复了往常平淡如水的神情,缓缓问:“嫁给容之,你很委屈?”
  宋卿时以为她曲解了自己的意思,是了,心高气傲如魏伯母,定然是羞恼不解,旁人求都求不来的婚事,她竟想要退了,多多少少有些不知好歹了。
  急忙摇头解释:“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谢氏眉宇微蹙,说:“那原因呢?”
  宋卿时怔住。
  她刚才说的,不就是原因吗?
  “我是问,抛去这些冠冕堂皇的场面话,真正的原因。”
  宋卿时蓦然咬紧嫣红唇瓣,像是被一语戳中了心思,纤细的脖颈紧绷,那张白生生的漂亮小脸顿时没了血色。
  谢氏见她迟迟不说话,视线锁向她:“你既不肯说出原因,那就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这些不够吗?”宋卿时佯装坦然回答,却挡不住长睫毛不停颤动,暴露了她的紧张不安。
  “不,够了。”谢氏轻声道。
  宋卿时心下一松。
  “但是我不能如你的意。”
  “为何?”这次换宋卿时难以置信了。
  谢氏不动声色地移了下视线,看向那双厅外的深邃黑眸,可惜,对方神情专注,一直盯着厅中央的女子,并未注意到她早就已发现了他。
  上次是顶嘴,这次是偷听。
  愈发长进了。
  谢氏理了理袖口的褶皱,懒懒换了个姿势,靠着椅背重新睨向她:“有人与你意见相左,我拗不过他。”
  “……谁?”宋卿时低声喃喃,黛眉皱成一团,不由想究竟谁能够左右谢氏的意见。
  可谢氏并未留给她思索的时间,冷着脸教训道:“更何况,哪有女儿家自己来商讨婚事的?你的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可是……”
  “念在你是恩人之女的份上,我才耐着性子好言相劝,我儿子这般好,你还嫌弃他不成?”谢氏冷哼一声,声线骤然变冷。
  宋卿时面露苦色:“我没嫌弃他……”
  抛开别的不谈,魏远洲确实很好,可她选择退婚又不是因为他人有问题。
  眼见这条路说不通,谢氏话锋一转,“这世道的女子若不嫁人,其后果你想过没有?若是你今日退婚成功,出了魏家的这扇门,有谁敢娶你?”
  “我……自有斟酌。”宋卿时咬唇。
  见她一副嘴硬不妥协的模样,谢氏隐隐瞧见了几分魏远洲的影子,心口顿时窝起一团无名火,她怎么尽教出了些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执拗性子。
  缓了口气,谢氏闭眼沉声道:“杳杳啊,三年过去,你怎么还这般天真?”
  蓦然被骂,宋卿时一噎。
  “且不说,你一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能不能承担得起退婚的后果,就单论这门婚事,你以为是你想求就求,想作罢就能作罢的吗?”
  谢氏鼻尖轻笑一声,未尽的语境颇有些意味不明的意思。
  门外的身影动了动,眉宇拧起,似是听不懂这话外之意。
  什么叫求来的?
  宋卿时嗫嚅,魏伯母的话堵得她哑口无言,将她内心深处不可言说的秘密剖露出来,于是那到嘴的话便碾碎在舌尖,再无反驳的余地。
  人人都说是魏家家主擅自做主定的遗言,却无人知这一切其实都源自她的私心。
  每每回忆起此事,她都会不可避免地想起那一双不厌其烦把她高举于头顶的大手,以及那温柔醇厚的嗓音:“杳杳莫怕,魏伯伯给你撑腰。”
  魏伯伯外表威严肃穆,生来不爱笑,看起来总是凶巴巴的,哪怕是对亲儿子魏远洲也没个好脸色,但是唯独面对她时总是挂着笑脸,疼爱异常,能够轻易看穿她的想法,然后在背后满足她的一切需求。
  于她而言,养育之恩大于天,魏伯伯弥补了她缺失的亲情,对她犹如再造父母,她早就在内心深处将魏伯伯看作是亲生父亲一般敬之爱之。
  所以当魏伯伯立下那出乎所有人意料的遗愿,只有她懂得魏伯伯的用意。
  明面上是为了还她父亲的救命之恩,其实也是为了让她得偿所愿。
  成全她的私心。
  她喜欢魏远洲这件事,除了她自己,唯有魏伯伯知晓。
  所以他才会在弥留之际,用仅剩的力气摸着她的头说:“杳杳,魏伯伯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那时候的她沉浸在悲痛之中,未能理解魏伯伯的深层用意,直到后来才明白过来,她往日对魏伯伯所说的一句无心之言,竟会成了她与魏远洲之间摆脱不掉的枷锁。
  魏伯伯死后,魏氏全族几乎都对这桩莫名的婚约持反对的声音。
  魏家能接受她做魏家一辈子的座上宾,却不能接受她当魏家的长媳,两者的性质相差太大,不能混为一谈,更不能交叉捆绑,可偏偏这是家主死前留下的唯一遗愿。
  反对的声音,无法生效。
  怨气无法消散,便会转移,因此魏氏族人对她的态度,发生了改变。
  不满和怨怼在暗处堆积,身为当事人如何察觉不到?她在魏家长大,不想让魏家人为难,于是主动向魏伯母请求废了婚约,但是很多事情并不是她能够轻易左右的。
  说出的话,也没那么容易收回。
  如若贸然解除婚约,就会有人借题发挥,在暗中推波助澜,魏家会遭受的口诛笔伐远比娶一个孤女要严重得多,毕竟魏绪应去世后,希望魏家倒台的不止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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