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头卖的东西皆是上品,尤其是这款凝脂膏,具有润肤美白缓解变老的功效,绝对称得上是香妆里的奇珍异宝,因为富含几种极其罕见的成分,制作工艺又很复杂,故而只能在燕都总店才有卖的,而且限量限时又昂贵,极难买到。
小娘子就没有不喜欢的,她自然也喜欢。
前世的她,托人辗转排队购买,也就只拥有过三罐。
如今送到面前来了,怎能不心动?
宋卿时犹犹豫豫,无功不受禄,不知该收不该收。
“这是给你的赔罪礼,不管怎么说,没能延迟婚事确实是我没履行承诺,抱歉。”
这话直接打消了她的顾虑,也想起来魏远洲以前的好,那就是出手大方不磕碜,不得不说,这礼物还真的送到了心坎儿上。
宋卿时的眸光发亮,垂在身侧的手蠢蠢欲动,神情难掩喜悦,小心试探道:“那我就收下了?”
“收吧。”
他的话音刚落,手里的木盒就被她抢了去,抱在怀里像是护着宝贝一般,左摸摸右看看,娇俏的模样可爱极了。
魏远洲勾了勾唇,清冷的目光中浮现一抹笑意,看来前世拿来哄她开心的法子,在今生也能奏效。
“这很难买的,你去燕都顺手就买了?”宋卿时有些难以置信,别的不说,这玩意儿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玲珑阁阁主欠我一个小人情,换了三罐……”
拿人手短,吃人嘴短,收了好处,宋卿时总归是不太好意思,瞅一会儿他藏于眉宇间的疲倦,好心提议道:“要说的都说完了,要不你先回去休息?”
这话听着就像是赶人,魏远洲皱了皱眉,刚想开口,余光就瞥见段朝在朝这边靠近,“公子,前院派人带话,该走了。”
不远处站着的,正是宋老夫人身边来传话的侍女。
“知道了。”
魏远洲说罢,看向宋卿时,见她一门心思放在凝脂膏身上,连个眼尾都没分给他,一双剑眉略有烦躁地拧得更深。
“那我也就走了。”宋卿时适时插话,然后抬步越过段朝,欢欢喜喜往来时的假山堆方向走去,绿荷正在那等她。
而等候多时的绿荷,自然接过木盒,跟在她身后回屋了。
魏远洲盯了半响,愈发郁结,沉沉叹道:“连头都没回一下。”
段朝以为他在跟自己说话,颇为疑惑:“公子说什么?”
“没什么,走吧。”
*
前院待客的花厅。
宋老夫人端坐主座,胡氏陪伴在其左右,宾客席位上坐着的则是以做媒出了名的简夫人,长相温柔,谈吐得体,瞧着便是素养极高的世家子女出身,为人处世令人极为舒适。
一番交谈寒暄后,进入正题:“婚事已经不能再延误了,再怎么着,也得在卿时19岁生辰前夕完婚,我们这边挑了几个好日子,烦请老夫人过目。”
简夫人说罢,眼神示意身后的侍女将写好日期的帖子递给张嬷嬷,然后再转交给宋老夫人。
宋卿时的十九岁生辰在次年的二月份,如今已经快要迈入八月,半年的光阴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真要忙碌起来,说到底也不过眨眼之间。
“会不会太赶了?”宋老夫人皱眉。
简夫人喜爱做媒,平素里多的是和人打交道,自然练就了一副好眼力见和好口才,闻言顷刻间便堆起笑脸,莞尔道:
“不赶不赶,婚礼的各个流程都由我们魏家来准备妥当,绝不会委屈了卿时。”
简夫人和宋老夫人聊得火热,不知不觉就到了尾声,临走之际,简夫人忽然停下了脚步,笑着转头看向一旁的胡氏。
宋老夫人见对方嘴上温柔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像是憋着什么话还没说,心中顿时有了数,不由叹了口气,该来的还是来了,自己招的祸端,还得自己受着。
果不其然,只听对方低声说:“二夫人,你瞧我这记性,竟差点忘了长嫂交代给我的任务了。”
她口中的长嫂自然就是,现任魏家主母谢淑雯。
一直在一旁充当装饰物的胡氏,还在失神想着方才瞧见的聘礼名单,根本没听见。
魏家不愧是顶级门阀,出手就是阔绰,一台台红绸箱子不要钱的往里搬,尤其是那面御赐的檀木雕福禄寿挂屏,华丽精美,真真是让她见了回世面,差点被迷花了眼。
也说明,魏家对宋卿时的看重喜爱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深。
直到今日亲眼见识到魏家的气派底蕴,她才清楚明白,那日宋顺昌为何会发那么大的火了,他忌惮的向来不是宋卿时这位大侄女,而是她背后的魏家。
魏家,他们着实得罪不起。
想明白后,也不由痛恨自己一时的目光短浅,若是一开始就和宋卿时打好关系,借此攀上魏家这棵大树,往后得到的好处利益,她想都不敢想。
不过反过来想,幸好没得逞,魏家公子也没计较,不然,等待他们的,将是何等的打击和报复……
“二夫人?”简夫人见她失态,耐着性子,又唤了一声。
见话题猛不丁转到自己这儿,胡氏回神,下意识转眸看向简夫人,赔笑道:“不好意思,一时想到了别处,还请简夫人别怪罪,不知是落了什么?”
她当了好些年的掌家媳,自认有些心机和城府,此时此刻却不由自主地泛起了紧张,就像是无数只蚂蚁在挠她的心肝,发毛发痒,但是面上却只能强装淡定。
对方勾了勾唇,冷笑:“二夫人瞧着也是个端庄体面的人,但是却意外地没礼貌呢。”
胡氏死死抿唇,面上有一瞬间地挂不住,手心止不住地冒冷汗,听到这儿,就算是个傻子也明白过来她是何意思,这是在故意为难她呢。
讪笑两声,求助地望向宋老夫人,可谁料后者根本就没看她,准确来说是不想插手,直接选择了视而不见。
宋老夫人是指望不上了,正打算硬着头皮接话,对方就已继续说道:“说起来,二夫人有两个孩子吧?一男一女,儿女双全真是好福气,羡煞旁人呢。”
“简夫人说笑了。”胡氏捏紧袖下手帕,怎么提到了自家孩子?
“令郎今年该寻找授业恩师的年纪了吧?往后参与科举入仕为官,都少不了恩师的引路指点,此等重要之事可马虎不得,恰好我舅父退休后,便在令郎那所书院当院长,用不用我帮忙去说道说道?”
“而且令爱今年也到了及笄的年纪了吧?找婆家了吗?这可是我的强项,往后都是一家人,长安城里尚未婚配的好儿郎我大多都……”
一旦涉及到自己的孩子,作为母亲总是分外敏感,胡氏心中大骇,冷汗直冒,魏家这是想断了皓哥儿的出路?插手池姐儿的婚事?
音量陡然拔高:“多谢简夫人的好意,我的孩子自有我来教,就不麻烦外人插手了。”
语速之快,透着浓浓的不愿。
一口一个外人,相当于明晃晃打了简夫人说的“一家人”的脸,实在不妥。
宋老夫人当即一个眼神递过去,吓得胡氏白了脸。
简夫人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悦,淡声道:“是吗?我就是随口问问,没别的意思,二夫人可别放在心上。”
顿了顿,又补充道:“长嫂让我带句话给二夫人。”
胡氏僵着上扬的嘴角,道:“简夫人但说无妨。”
简夫人想起谢氏的嘱咐,又看了眼前方大门处静默等候的魏远洲,嘴角的弧度逐渐淡下去。
想起那日在梧桐院说的话,虽然不知道其中的内情,但是她也能隐隐猜到是宋卿时在宋家二房那儿受了委屈,长嫂这是在帮宋卿时在宋家彻底立威呢。
睨向面前颔首垂眸的女人,眸底闪过一丝不屑,冷冷抛出一句话:“若是自己教导不好子女,就别怪旁人帮你教了。”
这一番话,犹如一记巴掌,重重地扇在二夫人胡氏的脸上,胡氏额头都生了汗,却不敢辩驳分毫,只能硬生生受着。
简夫人点到为止,抬步往宋府大门外走去。
宋老夫人亲自将人送上马车,而这时,简夫人突然掀开了车帘,脸上带着客套的笑容,就像是全然记不得方才的威胁和警告,冲着站在人群后头的胡氏柔声道:“今日叨扰了,改日再见。”
车队很快便驶离了街巷尽头,留下一脸惊魂未定的二夫人愣在原地。
第24章 嫁妆
夜幕降临。
北房烛火飘飘, 亮如白昼,丫鬟们进进出出,伺候老夫人洗漱用晚膳。
年纪大了, 宋老夫人身子骨本来就不好, 强撑着精神应付了简夫人大半天,早已全身酸软疲乏,一回屋子就睡了两个时辰,根本没有时间吃饭。
宋老夫人满面疲倦,蓦然问了句:“她还跪着呢?”
张嬷嬷替她整理胸前的衣襟,低声回应:“从您睡着,就一直跪着,瞧那模样,像是被简夫人的一番话给吓着了。”
宋老夫人闻言,没说话,闭上眼休憩一会儿, 才走了出去。
满心焦急的胡氏张望着内室的方向,见人还没出来,伸手暗暗揉了揉腿, 自掌家后何曾有过这样狼狈的时候, 想起那些丫鬟时不时飘过来打量的眼神, 顿觉心中不得劲。
正当她失神之际,就听到了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当即打起了精神。
老夫人在张嬷嬷的搀扶下落座, 平静道:“有什么话起来说, 跪着算怎么回事?”
胡氏先行了个礼, 见她神情间难掩乏态,便没坚持跪着, 在侍女的搀扶下站了起来,等侍女们自行退下后,方才颤抖地开了口:“老夫人,魏家……不会真的对池姐儿和皓哥儿出手吧?”
这就是她在这儿跪那么久的原因。
白日里她还在庆幸自己逃过了一劫,谁曾想简夫人的一番话直接将她拍进了谷底,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皓哥儿和池姐儿,就是她的命脉,简夫人最后那几句富含深意的警告让她现在都还觉得毛骨悚然。
要不要现在去登门道歉?还是去拜托宋卿时,让她帮忙求情?
再三犹豫仍旧拿不准主意,只好来请老夫人替她谋划谋划,池姐儿和皓哥儿到底是宋家的骨肉,老夫人总不会坐视不理。
“出手倒不至于,只是一个警告,你无需太过忧心。”宋老夫人抿了口热水。
胡氏却没那么好的心态,颤声道:“可是今日简夫人的那番话,明里暗里都将矛头对准了池姐儿和皓哥儿,我这个当娘的如何能不担心?”
宋老夫人自来看不惯胡氏沉不住气的性子,闻言眉宇间闪过一丝不耐烦,冷声道:“在魏谢氏的眼里,搞垮宋家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况且魏家若真想做什么,便会做的滴水不露,你拦得了?”
“我早就让你管管池丫头,别做的太过分,偏不听。”
“时丫头的事在宋家完了,在魏家那儿可还没完。顺昌让你带着池丫头去给时丫头认个错道个歉,缓和一下关系,届时有时丫头帮着说话,魏家也不会太过刁难。”
“你倒好,反而与时丫头结仇结怨,越闹越难看。”
“简夫人有一点倒说得对,教养孩子这方面你确实差点火候,池丫头就像个没长大的刺头,小小年纪滑头滑脑,对自家姊妹百般刁难,出口成脏,没有半分教养。”
胡氏垂着脑袋,半个字都不敢吭声。
“与其莽撞地跑去魏家丢脸,还不如就近想办法和时丫头重归于好,不要仗着自己长辈的身份,就拉不下来脸。”
“老夫人骂的是,我这就去给时丫头低个头……”
宋老夫人瞥她一眼,哼道:“光说不做,你觉得时丫头会领情?”
“那……”
宋老夫人缄默片刻,脸上浮现出莫测的神情,随即话锋一转,“我年纪大了,管不了那么多,你是当家主母,此次时丫头的婚事理应由你来操办,至于能不能打动时丫头,就看你有多少诚意了,自己衡量着看。”
宋老夫人说这话有自己的考量,自家姑娘嫁高门固然好,却也有不少坏处,不说别的,就单单嫁妆回礼方面就是个难题。
毕竟嫁的是魏家那样的高门户,家底深厚程度远不是他们能比的,无论他们怎么准备嫁妆,哪怕掏空家底,在魏家人眼里都算不上丰厚,可怎么着也不能太寒酸,这样会失了颜面,也会显得宋家小气。
仅凭三房的那点就快消耗殆尽的资产,和自己多年的积蓄,也远远达不到“勉勉强强看得过去”的程度,唯一的法子就是让二房从中补贴。
原本还愁要如何让胡氏松口,谁曾想今日简夫人的一番威胁,反倒解了她的一大心结,要么乖乖出钱放回血买个安心,要么担惊受怕时刻提防魏家使阴招。
沉默半响,胡氏咬牙,心神不宁地回答:“妾身定然会让时姐儿风风光光嫁出去。”
宋老夫人见她上道,总算有些欣慰,笑了笑:“那这件事就这么敲定下来了,回去吧。”
“老夫人好生休息,妾身告退。”
等走出北房,胡氏身边的婢女愤愤道:“夫人,老夫人的意思,岂不是要让您出这嫁妆的大头?”
“不出能怎么办?等着魏家往后来找麻烦吗?”一想到这次过后,自己兜里的钱就要去掉大半甚至更多,只怕还得从给池姐儿准备的嫁妆里拿出来一部分,胡氏就心疼地喘不上气来。
还真是被宋卿时说中了,嫁妆方面,二房还真是委屈不了她一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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