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荷赶紧回头,去唤自家小姐:“那处是不是起火了?”
“起火了?”
宋卿时和柔嘉郡主对视一眼,几乎同时起身,来到凉亭的外围,顺着绿荷手指的方向看去。
纵使距离太远,但是火光和灯光的区别还是能够分辨得出。
还真是起火了。
庙会到处皆挂着灯笼,明火和易燃物之多,如若不第一时间控制住,便会使得火势快速蔓延。
尤其是聚集的人多,一旦发生火灾,有些人心生害怕下意识便会想着逃跑,就会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转,场面难免会失控。
但愿没有人受伤。
宋卿时不由在心中祈祷。
“那方向,似乎是魏大人负责的……”
柔嘉郡主的喃喃声蓦然在耳畔响起,激得宋卿时指尖微颤,用力抓紧了手下栏杆。
第47章 动乱
火光肆意, 动乱瞬起。
乱哄哄的尖叫声此起彼伏,沸反盈天。
好不容易从火灾现场逃出来的人们,发疯般四散逃去, 场面混乱不堪, 不少摊位被撞翻在地,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女幼儿落在后头,眼瞧着就要被人流吞噬。
这时,救兵到了。
巡逻的衙役闻声赶来,有人在嘶吼:“灭火救人!”
云禅寺年年举办庙会,起火这种事几乎每年都会发生,但是像这么快就就蔓延开的火势还是比较罕见。
魏远洲在如何能够最有效灭火这方面没有多少经验,赶到现场后,并没有仗着官大就瞎掺和,而是将指挥权交给了经验老道的林捕头,他则帮忙部署转移伤员等后续工作。
也正是因为他这一决策, 让林捕头对他生了几分好感,这种不自大盲目的上级正是他所欣赏的。
到底是训练有素的官兵,在领头人的指挥下很快就有条不紊开始了灭火救人, 火情很快就控制了下来。
几乎在火灭后的不久, 天空就下起了毛毛细雨。
除了几个位于火灾中心位置的受了点不同程度的烧伤以外, 并没有百姓死亡,至于附近被波及的几家店铺的损失也尽量被控制在能接受的范围内,只是这火灾原因还需要些时间才能调查出来。
不过, 据几个亲身经历的店小二诉说, 这火似是有人故意为之, 不然火势刚起时就被人发现了,不可能没人发觉, 还烧的那般快。
魏远洲站在被清理出来的空地,环胸望着面前一堆冒着黑烟的废墟,面色看似平静无波,眉头却微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忽地,右侧围观群众里突然响起几番躁动,“让一让。”
段朝走在前头清理出一条道路,越过拦路的衙役,大步匆匆而至,身后还跟着两个着龙首鱼身花纹蓝袍的男子,腰佩的绣春刀扎眼得很,但更为扎眼的是他们胳膊上的刀伤。
发丝凌乱,衣裳有灰,身负刀伤,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厮杀。
段朝附耳,轻声解释:“锦衣卫暗中抓捕的那个楚饶刺客,在这附近跑了,北镇抚司的那位大人正在带人追捕,想让我们出力帮忙。”
魏远洲掀起眼皮,揉了揉眉心,“范围呢?”
“躲进了云禅寺的后山。”
若是逃进了后山,那么也就包括云禅寺寺内。
云禅寺现如今被他们带来的宫中侍卫封锁,要想进寺搜寻就需得获得批令,若不是如此,也不会找到他们身上,只是按照北镇抚司那位的个性,估计早就带人闯入了。
事态紧急,先斩后奏也不算什么大事。
找他,也不过走个形式。
魏远洲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瞬间阴沉得像黑炭,“该死。”
低咒过后,他没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大步更多肉文在企饿群幺污儿二漆雾二吧椅流星朝外走去,脚步慌乱,不似往日冷静,几步过后,还未走出多远,似是嫌弃速度太慢,风驰电掣般飞奔离去,
段朝只愣了一秒,也顾不上还有等待复命的锦衣卫,当即追了上去。
脑子被风一吹,也清醒过来,少夫人与郡主在一处,身边有侍卫护着,应当不会那么巧就碰上吧?
*
在半山腰的凉亭里一直待到火灭,喧嚣散去。
宋卿时一行人才松了口气,商量着快些下山回寺庙,打探一下具体的消息。
不曾想回程的路上,竟遇上了下雨,所幸只是芝麻大小,动作快些也能趁着雨势大起来赶回寺庙厢房。
侍卫分站在她们前后,举着火把,提供光亮。
宋卿时小心翼翼地走在崎岖的小路上,不时伸手抓住路边延申过来的树枝,生怕一不留神摔倒了,坡度较陡,不似上山时的那般稳妥,沾了雨水的山路很滑,每往下走一步都得提心吊胆的。
“郡主小心!”
柔嘉郡主脚下不察,一个踉跄,整个人向前扑去,差点栽倒在地,幸好在她前方的宋卿时眼疾手快,双手撑着郡主的胳膊,才勉强避免了一场意外的发生。
宋卿时等她站稳了才松开手,关怀道:“郡主没事吧?”
“多谢,我无碍。”柔嘉郡主瞧着那底下未被火光照耀到的深坑,呼吸一滞,后怕地捂住了砰砰直跳的胸口,随后抬眸看向面前之人,略觉抱歉地叹道:“倒是差点连累了你。”
如果不是她帮忙扶了这一下,她兴许就得摔进那个坑洞里了。
宋卿时却摇头:“郡主没事就好。”
正当她们准备再继续往前走时,旁边的密林深处忽地传来阵阵动静。
树叶树枝相撞沙沙作响,挂在上面的红绳剧烈的摇晃着,散发着异样的气息,像是来自深渊巨兽的咆哮,让人望之,便觉心中发毛。
宋卿时莫名打了个寒战,可凝眸打量片刻,视线所及之外,除了一望无尽的黑暗,便是诡异无比的各色异响。
“兴许是山林间的小动物,魏夫人不必害怕。”站在她身前的侍卫见她痴痴望向某一处,还以为她是因为鬼神之说而害怕,忙出声安抚。
思绪回位,宋卿时收回视线,笑了笑:“兴许是吧,走吧。”
接下来的路几人相互配合,也算有惊无险过了这唯一一小段不好走的路。
越靠近寺庙,就越能感觉到气氛的紧张,主殿的方向灯火通明,却并无吵闹声,沿路走来随处可见来回走动巡逻的侍卫,还多了几队陌生的面孔。
柔嘉郡主走在前面,定睛打量片刻,借着火光认出对方衣裳上的花纹,特意拦下一队随行的宫中侍卫,略有些惊异地问:“锦衣卫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话音刚落,便听到那侍卫解释:“具体的属下也不知,似是有犯人逃了,外头现在很危险,还请郡主等会儿回了院子,就不要再出来了。”
这句话直接在众人心中激起千层浪,能被锦衣卫盯上抓住的,那可都是穷凶极恶之徒,逃了二字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少夫人你终于回来了,您再不回,老婆子我可都要愁死了。”在门口候了半天的宁婆子远远瞧见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道路尽头,赶忙迎上来,皱巴巴的脸上写满了焦急,不似作假。
见状,宋卿时忙安慰道:“嬷嬷放心,我们一路上并未遇见什么异常。”
宁婆子上下左右将她打量了一圈,这才歇了口气,可余光一瞥,后知后觉,她竟将一旁的郡主给忘了一干二净,慌不择路地跪了下去,“奴婢一时失了仪态,望郡主恕罪。”
向来稳重的宁婆子难得丢弃了规矩。
“如今情势不明,本郡主理解嬷嬷护主心切。”柔嘉郡主给身边人使了个眼色,让其将宁婆子扶起来,随后扭头朝宋卿时道:“如今外头危险,我们还是早些回自己的住处为好。”
宋卿时也没遇到过这种事,却明白这种时候越在外晃悠越容易置身危险之中,最安全的肯定是自己的厢房,里头被人探查过,外面又有护院守着,那逃犯怎么着也不会往人堆里跑。
不敢再耽搁,同柔嘉郡主点头示意后,跟着宁婆子进了院子,“嬷嬷,咱们明日一早就启程回城吧。”
“也不知能不能出的了寺庙。”宁婆子满脸愁容,叹了口气。
云禅寺现在被锦衣卫的人接手,寺庙封闭,进出不得,如今主殿聚集了大量平民百姓,回不了家也不能递消息出去,怨气积聚,但碍于锦衣卫的威慑,个个敢怒不敢言。
锦衣卫一间间厢房巡查,就连上山寻人的都去了一波又一波。
“也不知是什么样的犯人,居然如此兴师动众,据说连锦衣卫的指挥使都给惊动了。”宁婆子凑近过来,神秘兮兮道。
宋卿时听她这么说,默了默,一想到她刚才还在跟柔嘉郡主在后山待了那么久,或许跟那逃犯还擦肩而过过,就吓得后背直冒冷汗。
“今儿少夫人就简单收拾收拾,早些休息吧,一切等明天再说。”
宋卿时颔首道:“嬷嬷也早些休息。”
两人背道离去,可走到一半,宋卿时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忙叫住了宁婆子:“对了嬷嬷,山下的火灾可造成什么伤亡没?”
“倒是没听说。”宁婆子停下脚步。
宋卿时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肩膀也随之松弛下来。
进屋后,环视一圈并未发现什么异样,但宋卿时还是不怎么放心,朝着绿荷低声吩咐:“再去检查一下门窗有没有关好。”
“奴婢这就去。”绿荷刚才听宁婆子说起那些,当下也觉得心里毛毛的。
二人分开行动,开始逐个检查窗户的锁有没有全部落下。
“我这边都没什么问题,绿荷你呢?”
话音刚落,没等来绿荷回答,反而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几不可察的噗通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倒下了。
宋卿时以为是绿荷不小心碰到了什么物件,借着透进屏风的黯淡烛光,回过头却差点被眼前的景象吓得魂飞魄散。
站在那儿的,是个身材高大挺拔的男人。
外面虽套了一件平民麻布,露出的内里却分明是一件破败脏污的囚服,道道伤口蜿蜒成一条条细线,鲜红的血干涸,侵入布料染污了衣裳。
一头脏污的长发随意扎起,凌乱碎发随着冷风飘飞,脸上一截遮脸的黑布挡住了原本的长相,只隐约可以看见他的眼尾有一道狰狞的褐色长疤,双瞳漆黑如夜,氤氲着凉薄杀意,叫人脊椎发冷。
他身后是一扇尚未来得及上锁的窗户,而窗户下大咧咧躺着的,是昏迷过去,不知生死的绿荷。
第48章 挟持
雨声骤然变大, 淅淅沥沥,倾吐着潮湿的压抑。
宋卿时心里发凉,她知道自己命悬一线了。
余光瞥向他脚边的绿荷, 心中急切想去查看她的状况, 可如今她自己都自顾不暇,更别提越过眼前的男子,贸然冲过去就是送死。
“你是郡主?”他忽然启唇。
冷冽的男声灌入耳朵,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透着几分怪异,吐字却极为清晰,在寂寥的屋子内显得格外阴森。
郡主?
她吗?
宋卿时怔怔,眼神闪烁,止不住颤抖的羽睫流露出疑惑。
脑子飞速转动,忽地想起方才在后山发生的那一幕。
难不成他是听到了她们在后山的对话,得知她们当中有一个人是郡主便起了心思, 故而才一路尾随,伺机下手潜进了她的屋子?
毕竟相比较单枪匹马冲出重围,用一国郡主当作筹码逃出去的胜算要高更多。
可不知道是中间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让他没认清她们二人的身份, 错把她当成了柔嘉郡主。
“我……”宋卿时眼角泛红, 努努嘴,却没再发出声音。
若说是,等他挟持着她逃出去时, 就会被轻易戳穿。
可若说不是, 他会不会觉得自己没了利用价值, 直接杀人灭口?
思及此,她的唇瓣不受控的颤动起来, 不由想如果她此刻高声呼救,外头的侍卫和护院冲进来救下她的可能性有多大。
怕是还没来得及迈进这间屋子,她就成了他的刀下亡魂。
可如果不呼救,她的下场又会如何?他会放过她吗?显然不会。
无论怎么想,她活下来的可能都微乎其微。
而面前的男子并未给她反复考量的时间,突然提着刀靠近,刃口光滑,寒芒逼人,刀身上沾染的血迹甚至还未来得及擦拭干净,冷峻之色中潜藏着肃杀之意,令人心生畏惧。
兴许是觉得脸上的黑布碍事,他抬手一把扯下,随着他的动作,那张隐在阴影里的脸暴露出来。
他是个年轻人,有着中原人无法企及的锋利轮廓,鼻梁高挺眼窝深遂,单纯站在那儿,都带来了异常强烈的神秘感。
不像是澧朝境内的中原长相,反倒像是……往北的楚饶人。
每年年末参加宫宴,她偶尔能瞧见来自楚饶国的使臣,他们的样貌,就如同眼前之人一般,充斥着强烈的异域风味。
魏远洲告诉她,之所以楚饶人的样貌区别于澧朝,既有种族诧异的因素,也有所处环境的因素,为了能够抵御长时间寒冷的气候,楚饶国大部分国民的鼻子既高又细,鼻孔窄小,鼻梁高尖,这种情况越往北去,在面貌上展现出来就越明显。
分明是楚饶人的长相,他的汉语发音却极为标准,与她们这种土生土长的澧朝子民别无二致,以至于在他解开脸上的黑布前,她根本就没猜到他的身份。
楚饶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都城附近?
宋卿时猛地想到方才柔嘉郡主和侍卫的谈话,倒抽了一口凉气,锦衣卫逃出去的犯人,竟然是楚饶人吗?那他的身份是刺客?暗探?还是别的?
男子身高腿长,迈出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宋卿时的心弦上,顷刻间就来到了她的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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