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卿时不由皱眉,深深落在丫鬟身上一眼。
也不知装了些什么。
不过,她也不在意。
二房的事,怎么着也影响不到她们大房。
梧桐院招待来客的厢房,各房的女眷均到了场,三个长辈坐在上首,其余晚辈则按照尊卑顺序依次坐在下首。
宋卿时姗姗来迟,依次给众人见礼,谢氏眼尖发现了她裙摆处的些许污泥,宋卿时没有供出丫鬟,解释说是不小心崴了脚脏了衣裳,请婆母勿怪。
所幸谢氏也没再说什么,让人带她下去,在偏房换了身干净衣裳。
屋子里气氛凝重,显然是要交代些事情。
谢氏当之无愧坐在主座,凝了一圈众人,徐徐开口:“逼近年关,大家手里头的事都堆成了山,但也别忘了首要任务便是好好查查自己手里头的账。”
魏家家大业大,除开整个大家族的账目明细以外,各家都有独属的私账账本,收入和支出另行记录,以免弄混淆了。
撇开那些年岁尚小的孩童,但凡是成了家的,都会有自己的小金库。
往年谢氏均会将人聚在一处,细细交代一番,今年也不例外。
只是说到后头,谢氏忽然意有所指地看了眼王舒冉,“尤其是老五媳妇又有了身孕,身子不似之前灵活,需得另加小心,免得被下面的人糊弄了都不知道。”
后者蓦然被点名,不明所以,下意识看向自家婆婆。
第84章 酒席
王舒冉的肚子已经显怀, 怀了孕的人总是俱冷,因此穿的比较厚实,坐在几个妯娌之间, 圆滚滚的显得分外娇憨。
夏氏睨她一眼, 看出自家媳妇对谢氏的惧色,抿了抿唇暗骂一声不争气,可嘴上却还是帮着解围:“大嫂放心好了,有我帮忙看着,想来也不会出岔子。”
对王舒冉的试探到此为止,谢氏抿了口茶,不动声色地顺着王舒冉就提到了魏临绰:“老五的差事可还顺遂?”
夏氏立即警惕起来,叹了口气道:“哎,这快到年底了,都忙着呢,常常见不到人影。”
“老五与容之倒是相似, 事业心都重,上进些总是好的,只不过家里面也得顾好, 今早去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可念叨着许久未见过老五了。”
三言两语便激得夏氏如临大敌, 笑容僵在了脸上,原来谢氏今日突然提到老五一家,原是老夫人那边的意思?
老五那孩子确实有好长时间没给老夫人请过安了, 以老夫人的性子, 若心存意见确实会以这种委婉的方式借谢氏的口说出来。
老夫人得罪不起, 不孝的罪名更不能扣在魏临绰的头顶,夏氏只能赶忙以公事繁忙推脱说他兴许是忘了, 而非故意不去,然后又立下承诺会让魏临绰抽空就去容安堂请罪。
谢氏笑而不语,夏氏的话说的好没道理,魏临绰忙,魏远洲就不忙了不成?魏家其余男儿就不忙了?可偏偏就他一个人忘了去给老夫人请安。
男人做错事,做媳妇的自然也有责任,没尽到提醒之责,王舒冉脸色白了又白,怕是从梧桐院出去后,她也少不了被夏氏说教一通。
三房尽善尽美独善其身,默默不吱声当透明人。
宋卿时心里门清,知晓谢氏是在借此敲打魏临绰,唯一意外的便是别院之事,竟然是魏临绰瞒着二房其余人所为。
至于李清歌,王舒冉吃瘪她自然高兴,可也只敢默默在心里高兴,面上还是忧心忡忡的模样,端的是二房荣辱共进退。
直到最后众人告辞离开,宋卿时则留下来陪谢氏说话。
谢氏问了两句白日里有关宋秋池婚宴的事,随后意味深长地瞥她一眼,道:“松花酒好喝吗?”
宋卿时闻言惊异,下意识偏头嗅了嗅衣领,来之前她特意沐浴换了衣裳,还用了香薰熏了头发,临走还叫绿荷认真闻了好几遍,怎么还会有味道呢?
一想到自己喝酒的事被看穿,她不由得埋怨起魏远洲来,若不是他过分缠着她,耽误了时辰,哪里会没有时间洗个头彻底散去味道?
宋卿时的小动作落在精明的谢氏眼里,无异于不打自招,笑了笑:“喝酒无碍,只是切记别贪杯,醉酒易误事。”
谢氏让人将酒庄送来的酒分发下去,就是让人喝的,不至于会因为喝了酒就责怪于她。
谢氏对于饮酒作乐的看法,与魏远洲相差无几,小酌怡情可以,大酌伤身便不值当了。
宋卿时颔首,讪讪道:“儿媳记下了。”
坐在圈椅内,谢氏手撑在其上,食指抵在太阳穴轻轻揉捏舒缓疲惫,缓缓道:“你与王氏和李氏二位妯娌相处如何?”
宋卿时不可能说处的不好,也不想昧着良心说处的好,怔了一会儿,折中说了个:“还行。”
她语气里的勉强谢氏听得明白,二房那两位没什么坏心眼,却都是争强好胜的主,比来比去要争个高下,跟夏氏年轻时一个德行。
“我方才说的话同样适用于容之,你们抽空也记得去看望看望老夫人。”
末了,她顿了顿,补充道:“当然,无事时也可来梧桐院坐坐。”
懂事听话的孩子没有父母会不喜欢,从前她也十分自豪魏远洲无师自通,可随着迈入中年,她的内心里开始矛盾。
既欣慰他的成长,却又不自觉埋怨他的冷漠,想与之亲近,却又拉不下来脸面。
而魏远洲竟也不知主动过来寻她说说话,每次不是有事商量,便是与他的媳妇有关。
“儿媳知晓了。”宋卿时除了应下,没有别的说辞。
容安堂那地方,她属实是不愿意去的,在她眼里,老夫人就跟那吃人的猛兽无甚区别,每次过去请安无异于一种折磨。
用过晚膳后,宋卿时才辞别谢氏,趁着天还没黑,脚步放快往竹轩堂赶去。
早间参加宴席,午间又喝了酒,还被某人摁着揉圆搓扁闹腾许久,宋卿时已然有些撑不住了,眼皮子上下闭合,仿佛在打架一般。
跨进竹轩堂,绕过一道拱门后,宋卿时打了个哈欠,不偏不倚地倒在了绿荷的肩膀上。
绿荷吓了一跳,慌不择路地喊道:“娘子,您您您没……”
宋卿时眼疾手快捂住她的嘴,比了个“嘘”的手势:“我实在是太困了,你扶我进去睡会儿吧。”
大中午的叫了水梳洗,绿荷又不是小姑娘了,十分清楚发生了什么,姑爷看着是个稳重人,怎得会保持不住,白日宣淫呢?瞧给她家娘子累的。
幸好有喝酒这个借口打晃子,不然传出去,可不得羞死她家娘子?
宋卿时困得睁不开眼,便由几个丫鬟进来伺候她更衣,绿荷陡然注意到一件事,瞥了一眼宋卿时比往日更加鼓囊囊的胸脯,笑吟吟打趣:“娘子莫不是还在发育?”
听到这话,旁边的小丫鬟都不厚道地笑了,只是没敢在主子面前笑出声,但那上扬的嘴角遮也遮不住。
宋卿时扶着胸口的襦裙,见状闹了个红脸,俏生生瞪了绿荷一眼:“嘴上没个把门的,小心我哪日给你缝起来。”
却忍不住视线向下,落在了那两团饱满的柔软上面。
不知是确如绿荷所言,还是她困得太厉害,看着似乎真要比平素里要高耸一些……
最终的答案,在绿荷解开她里衣的扣子后得到了揭晓。
五指分明的红印子,白里泛红的皮肤,不忍直视的吻痕。
众人当即明白过来,哪里是再次发育,分明是被大公子那不知轻重的力道给掐肿了。
痕迹新鲜,显然是才留下不久。
除了知情人绿荷以外,几个丫鬟皆是一头雾水,不由在心里估摸着二位主子上次圆房是什么时候。
主子二人感情甜蜜,几乎夜夜都有叫水,但昨晚大公子有事歇在了官署,那么就是前日了,可前日留下的痕迹怎么可能还没消退?
那么……
几人对视几眼,不约而同就想到了白日里大公子在里间逗留了许久,随后便是娘子为了散酒气而唤人烧了几桶热水。
难不成——
忽地就想通了一些细节。
“这……”绿荷颤抖着手,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剧烈的惨状冲击着眼球,睡意直接消散干净,宋卿时眸色水光涟漪,不光是两边脸颊,这下连耳根都红透了,慌乱拢起衣襟,试图狡辩:“我我我……”
我了个半天,也不见下文。
绿荷悄悄递给了她一个同情的表情,低声问:“娘子,疼吗?”
宋卿时认真感受了一下。
其实是不疼的。
就是有些涨涨的。
可面对绿荷心疼又带着些好奇的眼神,宋卿时莫名说不出口。
支支吾吾,最后眼一闭心一横:“拿药过来涂涂吧。”
*
外出解决完公务,魏远洲第一时间踏进了竹轩堂的大门。
刚进门,他就敏锐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往日不敢探头看他的丫鬟,这会儿竟以一股怪异的眼神暗中瞥他。
魏远洲浓长睫羽遮住黑沉眼眸,眼神陡然变得冷漠,但等他顺着感觉探去,对方却又收回了视线,毕恭毕敬垂着脑袋。
训练有素一般,叫他挑不出差错。
又因着是个别现象,他便也没真正放在心上。
魏远洲迈入内室,循着声响看过去,视线在假寐的宋卿时脸上打了个圈,最终落在那盒没来得及收起的药膏。
在一旁伺候的绿荷,蹲下施礼的时候,趁机用手背碰了碰宋卿时的胳膊,提醒她姑爷回来了。
宋卿时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猝不及防和魏远洲冲着她瞥过来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魏远洲心思微动,拧着眉忧心道:“你受伤了?”
宋卿时特意等着他回来,见他一回来就提起此事,故而免不了一通阴阳怪气:“是啊,拜某人所赐。”
魏远洲滞了滞,沉吟片刻,不太确定地出了声:“我?”
宋卿时下意识往绿荷那看了一眼,后者还给她一个鼓励的神情,这意思明显是要她好好跟魏远洲商量一下。
不由想起了绿荷刚才苦口婆心的话,怀上嫡子固然重要,可房事又不是吃饭喝水,必须得节制,不然迟早得被大公子给榨干。
今日她满满一胸脯的掐痕和吻痕,便是个极佳的例子。
白日宣淫,传出去也不好听。
思及此,宋卿时双颊飘起两抹绯红,轻咳两声,酝酿一会儿后,这种话还是当着绿荷的面说不出口,遂摆摆手示意她先下去。
目送绿荷撩开珠帘,消失在视野后,宋卿时才让他在自己身边的位置坐下。
彼此对视几眼,宋卿时一句三卡壳,陆陆续续将他害得她在丫鬟们面前丢了脸的事说了出来。
“你就不能轻点揉吗?害得我都没脸见人了。”
宋卿时扶住胸口,没了酒精的掩护,涨涨的感觉之下,生出了几分疼意。
听到她如此直白的控诉,魏远洲沉默一瞬,不由尴尬地摸摸鼻尖:“下回定会控制好力道。”
“白日也不许再亲热了。”宋卿时睨着他,坐姿端正,一本正经地和他立规矩。
夫妻七载,不可能没有发乎情从而白日里恩爱过,宋卿时回忆了一下,次数似乎还不少,可相较之下,她更喜欢夜晚。
白日里光线充足,衣服一脱坦诚相待,什么都一览无余,面对面做亲密之事实在叫人羞涩,而夜晚有黑暗的遮掩,烛火下朦胧的氛围更容易让人进入状态。
魏远洲抿下唇线,指尖随意敲着桌面,置若罔闻般转移话题,顺带甩锅:“酒乱人心。”
宋卿时却清醒得很,没被他糊弄,哼哧道:“你才喝了一杯而已。”
“我酒量差。”他面不改色。
这话不是假的。
和宋卿时比起来,魏远洲确实算得上酒量差,但是也没差到一杯就倒的地步。
宋卿时听出他敷衍打哈哈的意味,冷着脸道:“反正,往后不许再放肆了。”
见她似是真的有了脾气,想起白日里惹出的气还没哄好呢,魏远洲便笑了笑答应下来:“嗯,全听夫人的。”
能不能做到,他也无法保证。
*
冬日的碧潭湖,洋洋洒洒的雪花从天而降,三三两两的画舫缓缓游动,隐约可见赏景之人。
其中一艘三层画舫格外亮眼,精致又大气,船头船尾还有带刀侍卫伫立警示,好不气派。
道道动听的乐曲声从二楼传出,间夹着女子的娇媚笑声,听在耳中只觉酥麻得很。
画舫内,几个锦衣华服的男子围在圆桌前,口中喊叫着再来再来,旁边佳人作陪,气氛高涨时那原先安分的手不自觉往姑娘纤细的腰肢上搂。
姑娘们身形柔软,顺势就往男人的身躯上靠,眼波流转间传递着魅惑人心的勾意。
“世子,可要再来?”
庄家姝缇手握骰盒,一张不大的鹅蛋脸洋溢醉人笑容,精致妆容平添妩媚,上挑凤眼只看向坐在正中的男人。
“来吧。”一道雄浑压制的嗓音不慌不忙响起,随手丢出一锭银子在“大”字上面。
男人穿一身墨色金丝暗纹锦袍,衣领和袖口处皆绣有栩栩如生的鹤纹,腰间围着一条嵌白玉玛瑙腰带,皮肤不像寻常世家子弟一般白皙,但就是这样麦色的肌肤,显得更为强壮有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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