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看来,若是夫妻之间没有爱情,独自生活都好过凑合着互相折磨,所以她考虑过立女户,踏上仙途后也不着急寻道侣。
迎上美人盈盈秋水的目光,温歆放轻了语气,委婉道出自己的想法。
“你的婚事当然是你的心意更重要,到底有华家为你撑腰,不必很为难皇后或太子不同意。”
“皇后和太子没有不同意,他们都知晓我心属的是二皇子。”
华思云低眉顿首,说到这里面露难堪:“可是二皇子……我实在不知他对我是怎样的想法。”
她说皇后与太子良善并不是虚浮的场面话。
太子一心如何治国安民,没有心上人,对她更多是青梅竹马的情谊。
从华思云口中知晓他的心慕者其实是自己皇弟以后,他就压下了京中纷传她可能要作太子妃的流言,与皇后交流过一番推迟她的婚期,避免她被困扰。
私下里,他还还温和与她保证,若是华思云与二皇子两厢倾慕,他会说服皇后另择太子妃的人选。
而若是她最后愿意嫁他作为太子妃,他也会肩起丈夫的责任,不令她婚后有丝毫委屈。
华思云知道太子能够说到做到,如果与太子成婚,太子一定会庇护她不染风雨。
可她念念不忘的总还是当初年幼伴读时,那个会攀上树为她摘果子,偷偷领她游览皇城集市,最后明明筹备了几千字的告白内容,当她的面却只干巴巴问出一句“你能也喜欢我吗”的少年。
她当时被二皇子当着众人的直接惹得羞恼,没有立刻应下,而是脸红地跑开了。
一路跑回家后,华思云本来是想要隔日再措辞向他表明自己心迹的,可是她再也没能得到答复告白的机会。
第二日相见时,二皇子就像是将告白的事全忘了,还叫她不要对自己的调笑话上心,往后他不会再戏弄自己的未来嫂嫂了。
华思云只当是自己没有立刻答允令他伤心了,当即就为自己昨日的逃离致歉,可二皇子没接受。
甚至不久后,他直接离开皇城,听说是借皇族与一位化外境修仙者的人情拜师入仙途,不再踏凡世。
且在他入修仙界的三年时光里,传回相关他的消息全部都是他如何结识美貌女修,千金博笑的故事。
仿佛表现给她的那些欢喜,真的都只是玩笑,他就是天性风流,发现她有嫁给兄长的可能后不敢再冒犯,所以另择玩笑的对象。
华思云伤心过很长一段时间,自己的理智与情感都会闹起矛盾。
理智告诉她二皇子不是良人,她需要从对二皇子的倾慕中抽身,情感又噬咬着她的心,不愿信往日的欢喜只是做戏。
“如果到我十八岁必须出嫁的时候,二皇子殿下仍然不返还皇城,我应当能彻底死心去做好太子妃。”
华思云将她曾经说给自己听的话讲给温歆,绞着纤细的十指,忧伤道:“可他却回来了,我的心又活过来了,应不下皇后娘娘婚配我与太子的事了。”
她目中满是茫然无措,寻求温歆能够为她指出一条明路:“老祖宗,您最是智慧,您说我现在应当怎么办啊?”
第41章
温歆理解华月疏为什么说自己只需要应诺就好了。
华思云心里挣扎矛盾过, 仍然放不下心慕的对象,并不是真的需要听取他人意见。
那么即便自己劝她放弃,她也并不能彻底断了念想, 除非捱到成婚后,由平和的岁月慢慢磨灭情意成为遗憾。
然而温歆也不知她所恋慕的那位二皇子是怎样的人。
若当真是玩弄女子感情的风流浪子, 自己支着华思云为了爱情赌上未来,岂不是害了她。
温歆迟疑着给不出答复。
旁看着的华月疏轻叹了声气,院内平地忽然刮起大风,迫得华思云与温歆都暂闭起眼。
他直接调换自己与温歆的位置, 坐到了华思云的身边, 声音平平地道:“既放不下爱情想试一次,那就去试, 只是需提前做好被拒绝的心理准备, 被拒了也不要哭哭啼啼的。
若仍不成,安心过好以后的日子就是。你是个聪慧的,皇后与太子对你皆仁至义尽, 一旦与太子成婚, 得陇望蜀的事儿就不能再想了。”
没有任何祝福和劝慰之辞,华思云却舒出口气。
像是原本迷雾茫茫的前行道路忽然都被照亮, 她原本紧绷着的身体放松,屈膝盈盈一拜:“思云知晓,多谢老祖宗指点。如果二皇子明确告诉我对我无有他想, 我会放弃。”
华月疏面无表情地一颔首,便合目没再多言。
她来拜访他, 不过是希冀自己能够认同她一搏的选择, 不妨就给予她勇气, 只是结果如何, 还得是她自己去担。
华月疏自知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想着由会照顾他人心情的温歆说,会更贴合华思云的心思,就干脆支着温歆去了。
结果小姑娘却因为过于心软答不出。
等华思云拜而离去后,他看向被他暂隐蔽了存在的温歆,道:“叫你应诺她一声无什么难的吧,你怎么连话都说不出。”
温歆忽然被他推去面对华思云的情感难题,本来就有些着恼。
结果她未说什么,却反过来被指指点点,终于忍不住道:“本来就是她心慕的二皇子有问题,若是二皇子的告白本就是戏弄,再支着她去撞南墙,岂不是要撞得头破血流。”
如果二皇子的情意是真,那即便因为没有被立刻答允而难堪,也不该之后全不给她机会坦诚心思,拖延成如今的情况。
而如果情意是假,华思云再试,也不可能有好结果。
“生气了啊?”华月疏睹她目中恼意,却是笑呵呵地道:“生气好啊,才多大的年纪就成天体谅人,累不累啊。没人教过你爱哭的孩子有糖吃,越善解人意越会被人理所当然吗?”
温歆愣了愣,恼意化作疑惑,不太确定地问道:“你是故意激怒我来关心我吗?”
“你管我是好心还是恶意,不想被我玩笑,就干脆表现出愤怒的样子拒绝。”
华月疏单手支着头,轻一弹舌,道:“觉得我的行为讨厌,就明白地告诉我不许我再做了。”
温歆眼睫扑扇几下,虽然没有听过类似言论,但是细想下来,却也有番道理。
于是顺着他的话问道:“那如果我说你的行为讨厌,你就不会再做了吗?”
“当然不可能。”
华月疏一副如愿引得温歆上钩的模样,哈哈笑着把话说完:“所以不单是我的行为讨厌,而且是我这个人讨厌,你应该尽可能地远离我这种讨厌的人,懂了吗。”
这回温歆却没如他所料被气着。
她抿起唇,打量着华月疏俯仰大笑,没觉出他的话里有半分可供他欢喜的快意。
等待片刻,等到他收起笑容,她才启唇疑道:“你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麻烦?”
华月疏对她的问题没上心,自伸手去从躺椅旁的小桌几上取来茶水还温热的紫砂茶壶。
他也不将茶水倒入杯中再饮,直接手腕一动,将茶水从壶嘴倾出吞入口,全没有一般人品茗的优雅,却自有些洒脱的意思在。
解了渴,他随意以手背将面颊沾上的水渍一擦,道:“你怎么会这么以为。”
“我不知道,但就是感觉你像被什么绊住,有种身陷泥沼不得脱身的绝望窒息感。”小姑娘蹙起眉,认真描述出自己从华月疏身上感受到的情绪。
华月疏眉心微跳,总不全睁开的眼一旦抬目看来,竟流露出沉淀经年的煞气,语气也令人心寒:“别来探究我的事。”
不待温歆有所反应,他就闭起一双眼,合拳在自己额上轻捶了两下,仿佛是在唤回自己的理智,控制住情感。
因此真情流露的时间不过一霎,很快他就恢复了平常的不正经模样。
不愿和温歆继续纠缠在自己的事上,华月疏重新将话题引回华思云:“你认为二皇子对思云没有真心是吗。”
温歆背脊发凉的感觉才退,就被他的问题问住,迟钝地道:“我如果知道二皇子真心还是假意,就直接告诉她了。”
芳雨城远离皇城,她未修仙时听说皇族们的事情不多,之后修仙也没有机会接触他们。
“你为什么会不知道?”华月疏目光落在被她取出后系在腰上的翡翠铃,道:“他与你的关系应当很亲近啊。”
小姑娘不解他的意思,他干脆就将话敞开来说:“赠你铃铛的人就是二皇子。”
“你的意思是,我三师兄其实是皇子?”
她不敢置信的神情取悦了华月疏,干脆将更令温歆惊诧的事实讲了出来。
“你这铃铛原本是我做出来赠予母后的玩具,就算是凡人也能够发挥些功效。她死后铃铛存入皇室宝库,如今该落在二皇子手上。
虽不是什么特别了不得的东西,但到底算皇室传承许多代的法器,他拿来赠你,你们的关系不会生疏到你连他如何性情都不知道吧。”
温歆总算知道初见华月疏时的熟悉感来自何处,虽然眉目较秦君幽都凌厉很多,但是仔细看他的轮廓,联系起秦君幽的相貌,还是能窥出相似。
“我虽然不是华思云真正的长辈,可认真论下来却算是秦君幽的祖宗。”
华月疏声音悠悠,问道:“所以现在你已知对感情不妥的人是你亲近的师兄,你准备帮理还是帮亲啊?”
*
温歆来到了秦君幽在宫外开辟的府邸门前。
倒不是说帮理不帮亲,只是从前还不太相熟的时候,她无有立场对三师兄与其他女修的暧昧插言,正因为现在与师兄的感情深了,才不能再无动于衷他的过错了。
既然曾经向华思云表白过,就应当对表白这件事负责。
如果对华思云无有他想,真只是闲时一句玩笑拨动对方心弦,那就该好言好语向华思云致歉,作出弥补。
像现在这样不清不楚地让华思云处在矛盾中,无论是对华思云,对太子,亦或是对他自己,都没有任何好处。
温歆总觉得自己师兄不应当是个玩弄女子感情的混球,他对二师姐很尊重,对自己也很照顾。
——不过她也亲眼见过师兄对那灵韵门的陈玉颜无情,不很确定师兄的心意,总还是得问过本人才行。
府邸的一位侍卫迎上来询问她的来意,温歆解下自己的宗门腰牌,礼貌道:“我是你们皇子殿下的师妹,有事需要亲见他,劳驾将我的腰牌传去。”
侍卫反应过来她与秦君幽一样是鸿羽宗修仙者,抱拳拱手一拜:“仙师稍候,我们殿下正在府上,我这就去通传。”
不一会儿他就又从府中出来,道:“殿下着我领您进府,请跟我来吧。”
秦君幽的府邸较之世家华家来说,没有时间沉淀的底蕴,建筑造景都极尽繁盛。
宅邸也实在太大,被侍卫领着的温歆小腿都走得有些酸了,终于抵达秦君幽所在的书房。
侍卫叩过门,向内通报说是鸿羽宗的来人已经到了,就让开道路由温歆进入房内。
“是大师兄有什么事儿托你来告诉我吗?”
秦君幽听见了来人的动静,但正看书册看到一半,手边也还摞着许多书,所以没有抬头看来,只是冷淡地出言相询。
任何修仙宗门都不能在皇城设立据点,在他想来,忽然有鸿羽宗的人来自己府邸,应当就是大师兄周寒桐有什么事情需要通知自己知道了。
“师兄你先把书看完吧,看完了我有些话想与你说。”温歆见他读书读得认真,就准备站在门边稍等一等。
“小师妹?”
熟悉的温柔嗓音立刻抓住秦君幽的注意力,他扬目看来,发现真的是温歆,心中又惊又喜,立刻站起身邀着她坐到一旁红木榻上:“你怎么会来皇城?”
从鸿羽宗往皇城来路途遥遥,危险不低,大师兄即便真有事情需要通传他,也不可能遣没有什么攻击手段的师妹来。
说到自己怎么来的,就必不可免要说起程烨了。
温歆声音轻了些,道:“元宵灯会时离开宗门,结识了一位朋友,就陪着他一道来皇城了,这一路多亏他照应。”
好在秦君幽不如周寒桐想得多,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师妹没有大碍,就没有追问她朋友的身份。
他招呼着侍女去取些茶水点心来,道:“安全到皇城就好,皇城不会有魔种,你要想看看新鲜,在这里暂居一段时间也不错,想要看什么玩什么都可以与我说。”
皇城不会有魔种?
温歆听他信誓旦旦说出这样的话,半张了小口,不知该怎么与三师兄讲。
且不论带她来的程烨,华月疏看着就是在皇城长住多年的样子。
各色精致的糕点都摆上桌案,温歆却没有如从前一样惊喜地试试看,而是摆正神色,认真与秦君幽道:“师兄,我要问你一件事。”
“你说。”秦君幽殷勤为她将茶水倒入盏中,听到她问题的下一秒险险将茶壶摔下。
“你与华家女儿华思云告白,到底对她怀着怎样的心思?”温歆不准备和师兄兜圈子,直接地问道。
第42章
秦君幽没想到自己会从小师妹口中听见他已经久违, 却时时记在心头的名字。
明明连知晓他身份和过往的师兄师姐都不清楚他恋慕的是谁,只偶尔劝他少行些荒唐,既已踏上仙途就少记挂凡尘事。
没想到不堪的心事最后竟暴露在性情最纯然的小师妹眼中。
“抱歉, 师妹,这件事... ...”秦君幽犹豫应当如何描述, 最后也只逃避般地定性道:“是我从前无知犯下的错误。”
温歆不理解他用错误形容是什么意思。
是说不该向华思云告白吗,那么他后悔的到底是让华思云误会自己对她有情意,还是他就是觉得自己不应该表达心意呢?
虽然见三师兄像是遭受重击一般仓促垂头,温歆心中隐隐浮现不忍, 但是她特意来到他的府邸, 就是为了劝他面对与华思云的关系,不能任由他继续用含糊的态度应付。
因此她软和了些口吻, 言语内容却不显得那么温柔:“师兄以为自己行错, 可仍然没有答我先前的问题,你是否对华思云怀有倾慕?”
秦君幽听她虽然软语,但是态度却坚持, 终于还是捱不住她仿佛要看进自己心里的目光。
他叹气, 无奈地泄露心迹道:“师妹,我怎么想不重要, 只是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再如孩童般与我皇兄争抢了。”
既然小师妹已经知晓不少,执意要摸清他的心情, 他就不掩藏了。
作为太子的兄长比他大四岁,诗词歌赋、待人接物都较他强得多, 当然, 也是因为太子接受的是完善的继承者教育。
而他与妹妹虽然同样需要学习, 但是父皇母后都更愿意宠着他们, 随他们如何过得快活,不苛责他们学得如何。
他年少轻狂时曾经不服过人人都赞兄长胜过自己,幼稚地靠与兄长抢夺喜爱之物证明自己不会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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