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庆贺杨媛有了工作,杨家晚上吃的很丰盛。
杨文平技术不行,杨妈下班回来掌勺,蒸了一锅二合米饭,又新割一茬绿豆芽,拿出上午割的二两肉炒包菜,拌了皮冻,这是过年剩下的最后一点皮冻了。
杨爸还和杨文平整了点米酒,爷俩各自半杯,喝得还挺香。
临睡觉前,杨媛跑到东屋关上门,低声问她妈,“郑余荫那事怎么办,我哥这一天都不太好。”
杨妈本能张口就说,却刚吐出一个字就反应过来,“小丫头片子,管那么多干什么?大人的事,少打听。”
“我这是关心我哥,四哥遇到这种事,我当妹妹的能不心疼么。”杨媛耿着脖子,绝不承认自己好奇。
杨妈撇了她一眼,意思不言而喻。反正任杨元怎么撒娇卖痴,硬是没从杨妈嘴里套出话来。
“行了,也不早了,我跟你爸明天还上班呢。这钱票你拿着,找你姐买身好料子,回头穿身新衣服,去纺织厂也精神。快走吧。”杨妈被她磨得心烦,给了钱票打发她走。
杨媛不服,“二姐还在家坐月子呢。”去供销社也找不到二姐啊。
“你不能去家里看看,用你姐面子去供销社,没人敢少你尺寸,去去去。”
杨媛不情不愿走了,躺在床上睡不着。
工作的事解决了,宋灿也即将下乡,等把答应的棉花送过去,她和书里的原女主就没什么纠葛了。
她心中真正松了一口气,以后她会让自己融入这个时代,过好自己的日子。
宋家这几天诡异的平静,似乎的都憋了一口气。
宋父对宋后母的提议,既没答应也没反对,这让宋后母胜券在握,觉得宋灿再怎么反抗也反不出这个家,就让她安静两天认清现实,反正也没几天了,再不愿意,这份工作都得让。
宋父问清工作不能换给宋弟弟后,就再没说过一句话,这让宋灿更加心冷。
宋弟弟叫宋棋,他学徒工的地方离家有些远,他带了铺盖,五天回来一回。自从知道宋灿要下乡后,他这几天都天天回家。
“姐,”宋棋看着他姐,很是担心。
“怕什么,不就是当知青嘛,别人能当,我也能当。”面对弟弟,宋灿还是温柔,她拍去宋棋身上的土尘,
“我以后不在家了,爸又不向着你,自己长点心。你学徒工的补贴是9块,以后还会涨的,你好好干,争取早日转正。”
“9 块,只要不大手大脚,吃饭生活也是够的,半年还能做身新衣服。以后就算补贴涨了,也不用跟家里交钱,你自己攒好,甚至隔一段时间还可以找借口跟爸要点钱。”
“小棋,只要有后妈和马莹莹在,这家就是个无底洞,尤其以后小弟长大了,家里更没你的份,以后姐不在,你的学会为自己打算,记住了。”
宋棋眼里有泪光,闻言狠狠点了点头。
那晚姐弟俩说了很多,宋棋日日回来,却沉默了很多,有时候一双乌黑黑的眼珠,一眨不眨,不知道在想什么,看得马莹莹打个冷颤,直骂晦气。
杨妈找的票除了粮票布票有几张全国通用的,其余大部分都只能在市里用。宋灿也怕运气不好,分的地方偏远,到时候有钱都买不到。
宋灿开始买东西了,但家里有后妈和马莹莹,买回来也不能放家里。
杨家东面是一个姓王的独居老太太,家里儿子都牺牲了,老伴死后,一直自己住。因为离得近,小时候杨媛和宋灿都喜欢去老太太家玩,因为每次都能有好东西吃。
宋灿提了一斤鸡蛋糕去王奶奶家,想将东西在这放几天。王奶奶自然没有不答应的,听说宋灿要下乡,拉着她的手吧宋后母骂 了个底朝天。
“这女的真不是个东西,心毒到天边了,自己也是有儿有女的人,半点阴德都不积。心比我烧的锅底都黑,眼看着长个人,一点人事没干过。”
“孙女你放心,王奶奶替你看着,这娘们后半辈子好不了,那小小子被她惯坏了,往后能孝顺她才怪,马莹莹也不个好的,指望这姑娘孝顺,哼,够呛。”
“还有你那个爹,糊涂蛋一个……”
除了宋灿和宋棋,王奶奶把宋家骂了个遍,又拉着宋灿好一顿心疼,还说了许多村里怎么生活,末了又手把手教她,怎么用土灶烧火做饭。
从王奶奶家出来,宋灿感动的眼中淌泪,自从她妈没了,从来没有人这么真心的为她着想过,一步一步亲力亲为教她怎么活下去,这和宋棋的关心不一样,她不用再强装大人,也能说说心里的害怕。
她擦干眼泪,裹紧棉衣去供销社,无论多难过,她都会过下去,她还要越过越好,下乡而已,总会有回来的时候,她早晚会回来的。
盘算着杨家给不及棉花也会给棉被,宋灿先去国营裁缝买两身棉衣,棉鞋,她只有两身棉衣,脚上一双棉鞋,还都是好几年前的,早不暖和了,在城里都觉得冷,去下乡还不得冻死。
她给了钱票后又多塞了两块给裁缝,说自己要下乡,请对方赶赶工,做厚实点。
又去了供销社,买了毛线和布,市里的票只能在这里花,所以就算是不好带,她也得带过去。
毛线能织毛衣,布料她买的是绿蓝黑,天暖和了可以做单衣,还准备留六尺军绿给宋棋,让他有身新衣服。又买了细棉布,打算用做贴身衣物。
暖壶,大小盆,茶缸,香皂,厕纸,这些宋后母不可能让她从家拿的,她都得自己买。
手里东西快拿不下了,今天只能先买到这,宋灿盘算着手里的财产,票证里还有糖票,糕点票,副食票,她用不着,可以找别人换,如果能换成全国粮票布票更好,不行就换成钱。
宋灿到家的时候,后妈和马莹莹都不在,只有宋父今天回来的倒是早,正在逗宋小弟玩,也就这时候的宋父,脸上的表情才像父亲模样。
她早已不在乎,像往常一样回自己小隔间,走到一半,却改变了主意,提着小板凳坐到宋父身边,打算好好叙叙他们“父女之情”。
第9章 退婚一
杨爸杨妈找了许久,还是没凑多少棉花,刚过完年出正月,天气仍冷得很,这个时节找棉花,就是去黑市出高价买也买不到多少。
后来杨妈从育红班同事买了一条棉被,育红班一同做饭的马大姐去年嫁闺女,她女儿还有一床陪嫁厚棉被没用,杨妈出高价买过来给了宋灿。
“说实在的,马姐手艺真不错,瞧这针脚多细密,花布也好看,我都不舍得了,留给你或是寄给你三姐多好。”
杨妈让杨媛明天把被子晒晒,手上摸着棉被一脸不舍得,这可花了她一个月补贴呢。
杨媛看不懂针线,也欣赏不来这个年代的花样,只是被子确实挺厚的,要是能让她铺床就好了,她睡的这张床总觉得硬,睡习惯了现代床垫,在这里睡得她后背疼。
今天是休息日,杨爸早早起来排队买东西,这个年代物资匮乏,商品都是限量限购,去的晚了,连渣都看不见。
杨爸已经送回来一趟,买了肉和菜,顺便带回来大包子当早餐,等身上稍暖和点,又出去想办法买煤。
杨媛磨磨蹭蹭起床的时候,家里就剩她一个人,包子用布包着,还热乎,她倒热水泡碗麦乳精就包子吃。
今天她要大扫除一遍,马上就成为繁忙的上班族了,可不能留着家务增添重担。家里公共区域全部擦洗,又把厨房的锅碗瓢盆都精洗消毒。
她从来如此,平时不太喜欢多规整,每过一段时间却强迫症上身,要把全家收拾的一丝不苟。以前在家,拖地时留一根头发丝都浑身难受,可平时的满地头发,她却能视而不见。
杨媛自己都觉的神奇。
她今天异常贤惠,切菜腌肉,土豆丝整整齐齐泡在水里,上笼热了杂粮馒头,底下水开准备打鸡蛋汤,一个鸡蛋散开加点菜叶就足够一家子人喝了。
等杨妈回来炒菜做汤,却一直不见回来,外边开始飘雪丝,杨媛坐不住,又穿了件棉袄,关上门往郑余荫家走。
没错,杨妈带着杨文平去郑家了。
前几天郑家托媒人商量结婚,那时候杨媛刚说了郑余荫怀孕的事,杨妈听到消息气的肝疼,郑家简直是拿他们当冤大头。
到底气的狠了,杨妈咽不下。她面上不显,还高兴的跟媒人说要准备写请柬,布置新房,一副终于盼来这一天的模样。
其实杨妈也是试探,杨媛说郑余荫有私情,就算是亲闺女,她平静下来后也没有尽信,心底存了侥幸,万一是元元认错人听错声了呢。
杨妈跟媒人说的也是真心话,结郑家这门亲属于攀高枝,郑余荫家世性格样貌,杨家是一百个满意,要不是老四毕业后工作一直没分配下来,他们不好意思张口跟郑家提,杨妈早就想给儿子娶媳妇了。
如果郑家能爽快答应结婚,不出幺蛾子,赶在这节骨眼上,杨妈就是把家里的亲戚再跑一遍,让她跪着借钱,她都愿意。
只是,杨妈的心一点一点凉透了,这么多天过去,郑家始终没传个信来。杨妈深吸一口气,既然你郑家不仁,就别怪我杨家不义。
杨媛裹紧衣服,雪一下就难说什么时候停,只怕会越来越大。她小跑着,既担心杨妈那边的情况,又糟心冻死人的鬼天气。
郑家这一片都是有家底的人家,房子肉眼可见的比他们好,但无论到哪,中国人看热闹的通病都是一样的。
郑家附近零零散散围了不少人张望,不时三三两两窃窃私语,
“有什么话不能让我们听,还关门。”
“都吵成这样,还能结亲,我不信。”
“诶,到底因为什么吵起来的,不会是茵茵那丫头不想嫁,闹腾起来了吧。”
外边说什么的都有,杨媛挤进院子,听出有杨妈跟人吵架的声音,小脸一冷,三步并两步,一脚踹开正房门,“你们仗着人多欺负我妈,还有没有天理了。”
看热闹的瞅准机会,探起头往里看,呀,还真是人不少嘞,乌泱泱都是人头。
还没等杨妈看自己闺女,屋里坐着的男人都站了起来,一女人立马嚷嚷开,“哪来的丫头片子,进来就踹门,你是哪家的?你爸妈是谁?什么教养?”
“教养,论教养,谁比得上你们姓郑的?这婚,你们说退就退,说结就结,全天下都围着你们家转啊,郑余荫呢,出来让我看看,长几个头啊这么大脸。五百的彩礼够娶十个媳妇了,这娶了个啥,娶活祖宗吗?”
杨媛撸起袖子,唾沫横飞,“还跟我说教养,你们有吗?一屋子男男女女十来个,欺负我妈一个人,怎么,数你们是厂长就能仗势欺人,以权压人。敢不敢开门让街坊邻居评评理,看看你们什么嘴脸?”
杨妈也被闺女一顿输出惊呆了,马上拍着杨媛后背顺气,平时没看出来,这孩子能这么维护他哥,为着他哥,心里存了这么大气儿。
“这话可不能乱说,你有什么证据,这都是误会…”其中一个男人皱着眉头,这年头说以权压人,是闹着玩儿的么。可还没说完就被杨媛劫了去,
“误会,什么误会?我们彩礼没给五百?杨文平逢年过节没上门看岳父和未婚妻?还是她勾搭别的女人偷晴了?订亲两年,大节小节,哪怕杨文平没在家,大包小包礼也没断过,我们哪点让你们不满意,我哥哪点让你们不满意?临结婚前,给我们家闹这么大难堪,郑余荫你就是这么做人的?”
杨媛手指着站在角落的女孩,郑余荫低着头,哭得泪雨涟涟,羞愤欲死。
看杨媛还要说,杨妈一手拦住,“张大姐作证,亲家,我今天带文平来,是真心商量婚事的,余荫只说不同意,是个什么意思,像我家元元说的,我们自觉没对不住你们,没对不住余荫的地方,这都要商量结婚了,你们又不同意。这要结的是你们,不同意的也是你们,到底要我们怎么做,余荫才满意。”
第10章 退婚二
今天来到郑家,赶上郑家爷爷奶奶,叔伯大爷都在,听到杨妈和张大姐来意,郑家上下还是高兴的,谁想到平日乖巧的郑余荫竟跑出来说不愿意。
郑余荫父亲是面粉厂厂长,平时也算有头有脸,很爱面子。听前两天小女儿说过不喜欢杨文平,只以为是小女孩一会一个心思,过两天就好了,嘱咐郑母好好劝劝女儿。后来郑母女儿没再提过这件事,他以为劝好了。
谁知道小女儿变得这么大胆,今天当着家里这么多人的面,跑出来说“我死也不嫁”。郑厂长气的脸色铁青。
杨妈和媒人张大姐脸上不好看,郑母妯娌们也忙尴尬地解释,又拉郑余荫回屋做思想工作。
半天过去,郑余荫不敢说出真相,死咬一句“答应结婚我就去上吊”。郑家女人们劝不动,又转而说起杨文平工作的事,话里话外不外乎,上了大专又怎样,连个像样工作都没有。
杨妈刀子嘴豆腐心,还是心底软,没有直接把郑余荫怀孕的事说出来,给小姑娘留了面子。
却没想自己留了余地,郑家却倒打一耙挑起自家儿子不是来。杨妈当然气不过去,就和郑家女人一嘴一舌理论起来,也就是杨媛在门外听到的那一幕。
此刻郑家静的很,郑厂长并郑家所有人脸上都不好看,外边看热闹的津津有味,兴致盎然。
一直坐在沙发上抽烟杆的郑爷子咳嗽一声,站起来,“天也不早了,下雪也挺冷,都回去吃饭吧。文平是个好孩子,我们跟杨家结不成亲家也是亲戚,大家都散了吧。”
郑爷子在这一片有威望,话说到这份上,外边人也不好继续看下去,两两说着话散去了。
郑家门再次关上,大家再次坐下来,郑厂长将小女儿拉到人前,“文平这孩子我一直很看好,杨家人品我们家都信得过,要说文平没工作,这都是一时而已,他早晚都是干部。”
“今天你爷爷奶奶,叔叔伯伯都在,你张大姨和杨姨也在,当着大家的面,你要是没个正当理由,这婚你结得结,不结也得结。”
杨媛站在杨妈后边,大为惊讶,还能这样?结婚不都是奔着幸福,过得更好去的吗,儿女要是不愿意,就是结了婚也过不幸福呀,父母爱孩子,又为什么如此逼孩子呢?
他们今天找上门,是不想这件事不清不楚,郑余荫有错在先,要是郑家认个错道个歉退回彩礼,这亲事就算了,他们也不是来找事的,否则一家之主杨爸不会不来。
弄到这份上,杨妈也没想到,郑余荫怀孕这么大的事竟然没跟家里说。眼下小姑娘站在人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空气中弥漫着逼迫和尴尬。
杨妈不想再待下去,只愿快点拿回彩礼钱走人,“现在新社会,孩子真不愿意,就算结婚,以后也过不到一块。咱们两家的亲事就散了吧。文平。”
一直没说几句话的杨文平,拿出一支钢笔放到桌子上,那是订亲时,郑余荫送的。
媒人张大姐叹口气,还以为这桩铁板钉钉的婚事终于要圆满了呢,谁知竟如此。今日她两边该说的都说了,成不了也没办法。
“你们两家是我保的媒,文平余荫当年志同道合,今日革命路上走不到一块,也是没缘分。以后男婚女嫁,再寻革命伴侣,各不相干。当年订亲给了五百,郑厂长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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