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染十八岁入宫,走到今日这样,背弃了人道纲常,他为人阴险,被世人唾弃,怎么可能别无所求。
但他所求的,已经不在了。他的痛,亦是要让谢琼婴也承受一遍。
这场宫宴最后也因为中间发生的事情草草结束,待谢琼霖回到席面的时候,宴席已散。
那一边吕方想到谢沉父子二人今夜好歹是帮了他们一把,总是要道声谢的。
他走至谢沉身边,拱手说道:“今夜多谢你了。”
他许久没同谢沉说过话了,即便是在道谢,可表情看上去还是十分别扭。
谢沉没想到吕方会主动来同他道谢,只是摆手说道:“不打紧的事,希望温荀能平安归来才是,一点消息都传不出来,只是叫人担心。”
说到了吕知羡,吕方也是止不住地叹气,“这样子的脾气也不知道是随了谁的,他若是没命回,我该......”
他再说不出后头的话来。
吕方的膝下就只有两子一女,吕知羡还是他的幼子,如今他这样生死未卜,吕方怎么能不心伤。
谢琼婴在一旁宽慰道:“温荀兄幼年就熟读兵书,他自年少之时就立志于此,朝廷不出兵,他便自己去。况他不是有勇无谋之人,定能取回俺答汗首级,义父不用过多担心。”
吕方听到谢琼婴这样说也终于放心了一些,几人一同出了宫门。
一路上,吕方听到了谢沉时常咳嗽,也忍不住问道:“你这是害了什么病,前些日子上朝的时候就听见你一直咳咳的,怎么如今还没好。”
几人走在宫道之中也没什么交谈,谢沉听到了吕方这样问,竟笑了起来,他道:“看来彻公你还是关心我的啊。”
长宁见谢沉这眼巴巴的样子,嗤笑了一声,说道:“瞧你这没出息的样,都快咳成了病痨鬼了,走哪咳到哪里,别人是想不听到都难。”
吕方也听了长宁的话也只是尴尬地挠了挠头,五年前他终究是把谢沉骂了一顿,说好了老死不相往来,结果呢,如今又站到了一块。
几人走到了午门那处就要分道扬镳,谢沉对吕方唤道:“彻公,下回来我府上喝酒啊。”
吕方本都已经走出几步,听到这话顿了脚步,终是回身说道:“好,少允,我家那个老太太整日里头也念你念个不停,你得空也去看看她老人家。”
事情都过去五年了,人都半截身埋到地里头了,再纠结这些也没什么意思了。
这回,不插手皇位之争就是了。
谈权力,实在是伤感情啊。
谢琼婴闻此,拱手说道:“少允求之不得。”
此番过后,便各自回了家。
圆月挂在漆黑的天穹之上,中秋的月亮又大又圆,宛若银盘。
宋殊眠和谢琼婴回到春澄堂之时天色已经很晚,洗漱过后,已经快到了子时。
两人先后脚上了床,谢琼婴将宋殊眠抱在了怀中,炽热呼吸交插缠绵,宋殊眠察觉到了抱着她的人身体出现了微妙的变化,一把便将人推开,退到了一旁。
圆月十分明亮,光透过镂空的窗户钻进了屋内,以至于屋中就算是没有掌灯,宋殊眠也能看清谢琼婴脸上沾了几分欲/色。
她出声说道:“不行,绝对不行。”
谢琼婴在那件事上实在是太过凶猛 ,她现在有孕若是真做了,铁定要出事。
谢琼婴呼吸渐渐深重,他渐渐向宋殊眠靠近,在她前面坐起了身。
一身墨黑长发披在身后,宋殊眠抬头隐约能见得他额间碎发之下炽热的视线。
他牵起了宋殊眠的手说道:“我不碰你。”他又顿了顿,语气带了几分祈求,“可你算算,自有孕之后我们多久没有行过房事了?你就帮帮我吧。”
世家豪族之间,若是妻子有孕的时候,丈夫房中只管放几个小妾,亦或通房泻火,这都是再常见不过的事,但是春澄堂里头,从来没有这些。
宋殊眠问道:“你这就忍不了了?那你还先前成日成日的往青楼里头跑,这不也没去了吗,这都受得住还有是什么受不住,今个儿忍忍就过去了。”
谢琼婴知道他以前寻花弄柳,宋殊眠肯定是不开心的,他道:“没有的,我没碰过别人,即便当初有心,但也无力。从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人。”
这些事情就像是一种莫名其妙的缘分一样,他或许命中注定就只能唯宋殊眠一人,别人无论如何都不行。
宋殊眠抓住了重点,抬声问道:“有心无力?那说到头不还是有这个心吗。”
虽然这些事情在高门大户里头最正常不过,但宋殊眠就是气不忿。
谢琼婴松开了她的手,撑起了身在她身前,披散的长发甚至划过了宋殊眠的肌肤,带起一阵瘙痒,他道:“好菁菁,我们俩谁也别说谁,当初你对徐彦舟的心可是比我更甚啊。”
他的手指抚上了宋殊眠的嘴唇,一阵摩挲,激得宋殊眠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黑夜之中,谢琼婴的嗓音也带了几分低沉,他似是在半哄半诱说道:“菁菁,以往的事情我们不提了,但你现在,就当是怜惜我吧。”
宋殊眠知道今晚是躲不过去了,其实她若是真不想,谢琼婴不会真的再逼她如何。
可,谢琼婴让她怜他,她便真的生了几分不忍,不忍看他这样硬挨。
宋殊眠感受到了谢琼婴炽热的视线落在她的嘴唇上,她颤声问道:“怎么帮?”
谢琼婴眉眼含笑,摸了摸她的头,将她往下带了几分。
宋殊眠无法,已经说出了口的话便也收不回了,说好帮他,也反悔不了。
谢琼婴双手撑在身后,修长的手指不自觉地随着宋殊眠的动作握紧收缩。低头却是见得那娇娇儿已经哭成了个泪人,然口中只能发出呜咽声,一双含泪了的杏眼看得谢琼婴更是腹胀难受。宋殊眠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始终是不得要领,谢琼婴无法,只能伸出手来往她的头上用力压了几下。
最后仰头发出闷哼一声,才算结束。
春澄堂这边是一场旖旎,而春熙堂那边亦是一番柔情蜜意。
谢琼霖和明氏之间的感情这几日已经同往常无二,二人此刻正躺在床上谈天。
谢琼霖不经意之间说道:“今日宴席上我碰上了同僚,就是先前我同你说过的那个陶乐,你还记得吗?”
明氏点了点头,道:“有些印象,我记得你说过他的妻子好像也有了孕,他便去衙门里头炫耀了好久。”
谢琼霖道:“是,就是此人。今夜碰到了他,才知道他的妻子原来已经生了都快有两个月了。今个儿他劝我去那个大相国寺上柱香,求求福气。”
明氏问道:“此话怎说?”
谢琼霖说道:“我起先也不晓得,一问才知道原他家里头的孩子前几莫名其妙挨了场大病,险些夭折,是他夫人实在走投无路,后听闻大相国寺香火气盛,便带着孩子上了柱香,去了晦气,回来的时候那孩子的病竟真莫名其妙就好了。你说离不离奇?”
明氏也带了几分诧异,“果真这样灵?”
谢琼霖说道:“我看那里头的香火旺盛,不是没有缘由的。当初岳母不是患了重病,你去了大相国寺之后,那病就渐渐好了。况说,你我也是在那处相识,想来当真是有几分缘分在的。”
明氏本就对神佛的事情深信不疑,况且谢琼霖还说到了他们初遇的事情,让她更加相信了几分。
第七十七章
明氏道:“那我这还真得去上柱香, 捐些香火才行,给咱们的孩子去去晦气,她出生之后若是患了病,那才是无妄之灾。赶明儿我就去, 否则我这里头总是不踏实。”
谢琼霖果然是了解明氏, 知她心急, 心中有了成算绝对耽搁不了一日。
然他面上还是劝阻, “不行不行,你如今都快要生了,怎么能再舟车劳顿呢?”
明氏反驳道:“这算什么舟车劳顿, 不过是坐会马车的事情,哪里累得着了。况说, 这不是还有十几二十来天才生嘛,有什么要紧的。当初我生品哥儿的时候也没这样紧张, 现在到了第二胎, 更犯不着怕。”
谢琼霖听她这样说, 故作失落道:“若非明日我要上值,定要陪你去......”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明氏打断,“不打紧, 到时候我路上多带些人就是了, 你好好忙你的就是了。”
谢琼霖见此也不再强求,他灵活地换了话头, 说道:“琼婴二十秋闱,莫不如让弟妹也一起去给琼婴求求榜?当初的事情, 终是我的错, 如今总也要为他们着想一些。”
谢琼霖语气之间颇为恳切,像是真的知道错了一样, 如今这样全然是在为他们着想。
明氏见他这样也是以为他如那日说的一样,已经放下了。谢琼霖装了这么些年,演起戏来已经快到了炉火纯青般的地步,纵是明氏这个朝夕相伴的枕边人都看不出什么不对劲来。
她心下一暖,对谢琼霖的话已经信以为真,忙道:“对对对,还有琼婴秋闱的事情,让殊眠也跟着一块去也上柱香,求一些福气回来。”
谢琼霖笑了笑,抚了抚明氏的肩膀,将人揽得更紧了几分,最后道:“只是去大相国寺的事情你还是先别和她是我说的了,否则我怕她因为当初的嫌隙,而不愿去。”
明氏想到了当初宋殊眠对谢琼霖那样的态度,知道谢琼霖此话不假,便也是欣然应下。
翌日,一切如常,谢琼婴一大早又去了书房里头温书。新政的事情也处理得差不多了,暂且用不着他。至于科举,于他而言,实在没什么难的。
可是若不去碰书,他又怕宋殊眠担心唠叨,索性就让自己去书房里头关个几日。
春澄堂中,天才大亮,那明氏就兴致冲冲来寻了宋殊眠。宋殊眠也是难得见她兴致这样高涨,问道:“嫂嫂这是碰上了什么开心事,喜成了这样?”
明氏挺着大肚子被丫鬟扶到了椅上坐下,她缓了几口气后眼笑眉飞说道:“听闻大相国寺香火灵验,我寻思着今日去大相国寺给未出世的孩子求个福气,再过几日琼婴科举,你要不也我一块,给他和肚中的孩子都求个福气平安。”
宋殊眠并不崇尚这些,亦是不信鬼神,然而见得明氏如此兴奋,也不好拂了她的兴致。她对明氏的肚子还是有些许担心,面上有几分担忧问道:“嫂嫂,你这肚子,当真没事吗?这东跑西跑的,我瞧着都怪害怕。”
“嗐!这能有什么事的,怎么你们一个两个都担心呢,我生过一回孩子,最有经验,还能折腾了自己的孩子不成?昨日从家里头到宫里走了一遭,不也没事吗。这去大相国寺,也差不多的路程。”
明氏对谢琼霖的话深信不疑,宋殊眠见她是真想要去,也不再多劝说,到时候真让她不去了,恐怕心里头还得憋闷,对身子也不大好。最近新政的事情多,谢琼霖一直在户部忙,也没人能陪着她去,还是自己跟上一起吧。
她并未多想什么,天子脚下总也不会有什么人来寻了国公府的晦气,只是毕竟是两个孕妇,还是多带些人才安全。
自从席月和晴萱走后,谢琼婴身边也就只剩下了雁景这个大丫鬟,说着是谢琼婴身边的丫鬟,但多半时候也只跟在宋殊眠的身边,雁景聪明机灵,宋殊眠便让她去办了一会出府的事情。
她吩咐雁景去办了事情之后,又回过头来和明氏闲话了起来,明氏方才在兴头上,倒还没发现宋殊眠的不对劲,现在静下来了一些,才发现宋殊眠的嘴角那处怎么这样红?
宋殊眠肤色本来就白,嘴角那处发红有些许明显。
饶是先前她在房事这事上再懂,但和谢琼霖一起的时候却也是中规中矩,没做过其他什么举动,她这会也没多想,指着宋殊眠的嘴角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见明氏问起了这个,她便想到了昨夜的事情,两颊马上浮现了两坨不寻常的红晕,她本来还端着茶盏喝水,被呛了一口,她咳了几声,好不容易缓了过来后找个借口说道:“没甚,只是昨晚从宫里头回来后肚子又饿了,就让小厨房又熬了碗粥来,结果喝得太急,不小心烫到罢了。”
喝粥能烫到嘴角?
但见宋殊眠好像不想在这话题上多说,明氏也没再多说。没等一会雁景就已经安排了马车和护卫,进来禀告了两人。
宋殊眠对雁景说道:“一会世子要是问起来,就说我和嫂嫂去了大相国寺,不用等我们回来吃饭了。”
雁景点头应是。
宋殊眠见此便带着沛竹和明氏一同上了路。
马车缓缓驶向了京都郊外,今日天气很好,只是八月份的天也不会太热,惠风和畅,偶有风吹过,掀起了车帘,能偶而窥见窗外美景。
往大相国寺的途中,有片必经的竹林,明氏瞥见外头一片葱绿,欣喜地拉开帘子对宋殊眠说道:“就是这里,我当初同你说我马车坏了,后遇到了郎君相助,就是在这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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