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甩袖不欲再提,让明窈过来御书房里侧, 吩咐郑公公给她上一碗暖身的热鸽汤。
明窈察觉到三皇子哥哥的背叛父皇似乎是知道原因的,这里面不知有什么龌龊, 但涉及两国纷争本就很难权衡,于是假装没听见, 乖乖坐在里侧。
趁着嘉和帝吩咐给她上热汤的功夫,明窈偷偷觑了眼对面的司羡元, 他身上穿着昨晚的墨色衣袍, 大概还没有处理伤势。
司羡元放下手里的案卷放下来,看向明窈:“身子可有大碍?”
明窈摇了摇头, 她睡得挺好的。
来的时候是清早,现在已经过了午时了, 司羡元与嘉和帝已经简单用过午膳,但明窈还没吃什么东西。
以防她肠胃不适,嘉和帝只让内侍端来几个清淡口味的膳菜,配了碗鲜热的乳鸽汤。他实在是怕了,等明窈在案几边坐下来才安心。
都是自己人也不讲究规矩,明窈确实饿了,边吃边听他们聊。
司羡元正在跟嘉和帝说卫勘和三皇子的行踪,刚刚被明窈进来打断,现在继续往下说:“方才禁卫军传来消息,东边没有他们的行踪,按照你方才的理解,那其中一人应该在南边。”
“他们定然分头走的。”嘉和帝冷笑道,“地库就在南边,拿到了锁匙的线索,定然会去。”
司羡元想起了什么,示意明窈:“丁香花料。”
明窈得到提醒,把放好的丁香干花拿出来,道:“荒山林里的丁香与京城品种不同,混合木材发酵后会有特殊的香味。训练过的犬类会在城南范围内追踪气味。”
他们定然会先躲藏起来,光靠京城禁卫军和隐卫搜寻困难重重,极易迷路,但猎犬类在林里有天然的优势。
内侍急忙把丁香干花小心翼翼地接过来保存好,嘉和帝等宫人都出去了才解释道:
“卫勘和李宣瑾消失了,连带着三皇子府的人,一夜之间了无踪迹。那个木坠你一直都觉得形状很怪异,但其实它本就不是装饰物。当时司家平叛南藩之后,南藩富庶财富堪称天价,却没有收缴国库,而是保存在京郊城南的地库里。”
明窈已经猜到什么,道:“那木坠是……”
嘉和帝平静道:“这些财富归入的地库的锁匙原型。”
明窈怔了怔,她知道这个东西很重要,有不同的意义,但没想到居然这般珍贵。
她有些担心,道:“当时为了逃跑,幺幺把它扔出去了。”
“暂时不用担心。”嘉和帝笑道,“真正的锁匙自然不是长那个样子的。木坠要割开重新拼凑,并用铜水烧铸出来才可以打开地库。”
明窈松了口气,原来那木坠是个没复原的小模型。
松完这口气,明窈的下一口气就提了起来,父皇给的木坠是这般贵重的礼物,她却弄丢了……明窈抬起头,惶然失落地看着他。
嘉和帝看她模样就知道女儿在想什么,心疼的不得了,道:“一块木头而已,丢便丢了。它还能有你重要?”
明窈闷闷地应了一声。
等她潦草用完午膳,宫人把膳盘撤下去,司羡元道:“暗卫查探,卫勘进京的时候正好是南藩被收复的年关,不知何缘由与三殿下搭了上线,只是一直隐藏着,只是这两年才在明面上展露锋芒。”
也就是说,三皇子早在很久以前就忍辱负重有了歪心思,难为他做戏一般在大梁当了这么多年皇子。
嘉和帝冷哼一声:“养了这么多年养了个白眼狼,幺幺失踪的事定然也是他们干的!猜到朕把南藩地库财富给了公主,绑走她之后却找不到线索,干脆寒毒让她慢慢自生自灭,好生狠毒!等抓到那个厨子,你亲自去逼供他说出幕后主使。”
司羡元翻着案卷,心里有了数,淡淡道:“卫勘与李宣琅达成了协议。他来自南藩,知晓那些南藩财富能招兵买马,承诺找到这些后悉数献给李宣琅,甘愿屈居为幕僚助李宣琅一臂之力。李宣琅本就有归顺北狄之意,恐怕私下里联络了北狄可汗。至于卫勘想要的……”
顿了顿,他说出自己的猜测:“应当是冲着我来的。”
明窈听到这话时看向他,既不解又惊讶,嘉和帝道:“你怎知晓?”
“猜的。”司羡元道,“司家收复南藩,而他正巧来自南藩,唯有心中有恨,借助皇子的势力来寻仇。”
差不多都捋顺了,司羡元遮住眼底的冷沉之色,继续道:“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司府会收到李宣琅写来的信,挑明让我独自前去。他是在履行与卫勘的协议,让卫勘亲自去寻仇。他知道我为了幺幺一定会遵守。”
稍稍一顿,他看了看懵懂的明窈,哂道:“那个送上来的美色大概就是卫勘出的主意。”
也算是当着嘉和帝承认对明窈的心思,倒称得上坦荡。
本该是严肃的氛围,在他有意无意瞥过来一眼时明窈莫名紧张了一下,心跳突然跳的很快。嘉和帝哼了一声,表情有些不悦,但看在司羡元把明窈救回来的份上到底没说什么。
再看看女儿,明显表情不对劲,嘉和帝顿时心口一梗,什么议事的心情都没了。他烦躁道:“朕让隐卫缩小范围去京郊城南搜寻他们二人的去向,禁卫军会在地库附近守着,三日之内用猎犬掘地三尺地找。你们回去吧,朕要静一静。”
司羡元淡淡应了声,站起身牵起来明窈的手,拉着她离开御书房。
嘉和帝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冷冷哼了一声。
父皇对于搜寻卫勘和李宣琅的事情定会上心,明窈算是解决了一桩心事,拉着司羡元往昭羽宫走。
虽然公主失踪的消息对京城瞒了下来,但现在皇宫里的人都是听到风声的,现在宫中上下都知晓了大司马救回了公主。
司羡元更是懒得掩饰,强硬攥住她柔软的手往昭羽宫大门走。
明窈扯了扯自己的手最后放弃了,与他一起进了昭羽宫。宫人都当作没看见一般,躬身行礼。
回到内寝,明窈示意贴身宫女去拿来金创药和纱布,走过去下意识想把他的衣袍脱下来。
司羡元看着她忙前忙后,好笑道:“至于吗。”
明窈重重点头,嘀嘀咕咕道:“你肯定没处理伤口。”
宫女进来放了金疮药和纱布就退了出去,等屋内没人了司羡元才幽幽注视她,轻轻压住衣裳不让她脱掉,道:“我不想在你面前轻易脱衣。”
明窈正去拿金疮药,慢了半拍道:“啊?”
司羡元道:“不然我也会想脱掉你的衣服。”
他这话说得云淡风轻,明窈却听懂了,面颊如桃花瓣绯红潋滟,嗔道:“大白天的,你怎么净胡说八道!”
她每回反应都与上次不一样,之前是抗拒的很厉害,慢慢是被动的接受,现在却是害羞得骂他,司羡元本是说着逗她,看她这副娇憨之态却口中泛渴。
他把退了一半的外袍又穿起来,只褪掉袖口给她,声音微哑:“不脱外袍,就这样吧。”
明窈把他袖口又往上掀了掀,露出他肌理分明的臂膀。看到臂上粘连着衣料几乎见骨的伤痕,她一愣:
“怎么这么深?”
司羡元低眸,视线停顿一秒。他也没想到伤口有这么深,难怪那么疼。本以为就是随便划了个口所以才让明窈涂药的,现在反倒不好遮掩。
明窈反应比他更快,蹬掉鞋子上了床,站在高处抢先脱掉他的外袍。她皱着细细的眉头,并未想多,摁着他的肩膀满心不高兴,斥道:
“你把衣服都脱掉!你是不是身上也有伤口,都到现在了你还遮掩。”
话毕,司羡元一时没动。第一次被她这般娇叱,也是第一次见她强势起来的模样。粉腮怒目,润圆柳腰,像个不讲理的小霸婆。
分明不是合适的时刻,他也万万没想到,身体会瞬间给出这般强烈的反应。
口渴,很口渴,身体渴。越来越不受控的渴。
司羡元喉结滚了滚,浅珀褐色眼眸深深看着她。
明窈从气愤里回神,在他的凝视之下头脑清醒过来,后知后觉自己说了什么。
第88章
明窈一时有点窘迫, 刚刚太过着急所以吼了他,但恐怕当朝大司马基本上没被这般对待过。但她只是想给他涂药,却没想他净想些乱七八糟的。
司羡元收了目光, 拢了拢衣襟开口道:“身上没伤。只有上臂有伤, 涂这里就行了。”
“哦。”
明窈干巴巴地应了一声, 重新凝神给他涂药。离近了看才发现他伤得着实不轻, 当时夜色深重,匆忙逃脱死士围杀,他们没太关注他身上的伤口,以至于现在伤口虽然干了, 但没有好好恢复。
明窈抿抿唇,小心翼翼地把金疮药给他涂上。她知晓以他的身体不涂药也没事, 但不管不顾的会疼呀, 再加上他不往心上放,若是以后好不了她会很愧疚的。
司羡元看着她给自己忙前忙后,又是涂药又是包扎, 视线转移到别处。
心不在焉地想,她还当他是个阉的, 可他这几回愈是频繁了。如今她在宫里,他不算有名分, 故而没刻意想过这点东西,偏偏身体却跟中了她的蛊一般, 越来越不受控。
明窈身体还没彻底好全, 时不时的喝上几副药。自小到大都身子虚,如今又是冬时, 她恐怕还不能承受他。
最重要的是,她现在在皇宫里。
亲了亲了, 抱也抱了,她就是他的人。这次失踪让他两日未睡好觉,皇宫人多眼杂终究不安全,他要把她接回司府去。
司羡元沉思的功夫,明窈已经把伤口处理好了,她没怎么处理过这种事情,手法颇为生疏,绷带包扎的十分歪扭。明窈状若无事地把他的袖口放下来,抬头就看到他注意力放在别处,似是没关注这边。
明窈把金创药放到一边,回来见他仍在思索着什么。她凑到他面前,挥了挥手道:“司大人?”
司羡元目光落在她身上,道:“你感觉如何?”
“幺幺挺好的。”明窈不解地看着他,“你方才在想什么?”
“在想……”
司羡元顿了下,本想直接跟嘉和帝说,但若是幺幺同意也就不用告诉嘉和帝。他瞬间就做了决定,道:“在想把你接回司府。”
明窈一愣,眼眸骤然一亮,她从没想过他还愿意接她回去,更没想过他会把这件事情说给她听。她眸子亮晶晶地看着他:
“真的吗?”
司羡元道:“你可愿意?”
明窈小鸡啄米地点头。她住在皇宫并不快乐,虽然整日仆婢成群、山珍海味,但到底跟司府不一样。她眼巴巴地望着他,晃着他的手臂黏糊撒娇道:
“那你去跟父皇说一说嘛。”
司羡元起了逗弄的心思,唇角微微勾起,道:“那若是我帮你回到司府里,你怎么报答我?”
明窈呆了一呆,不是他要接她回去吗,怎么变成她要报答他了。她觉得有些不对劲,但现在满心都是能离开皇宫这个宽敞却孤独的地方,也没深想,道:
“那大人想要什么呀。”
司羡元悠悠道:“我想要什么你都答应?”
明窈捣蒜般点头:“嗯嗯!”
司羡元道:“那等我说服皇上,我再告诉你我要什么。”
明窈知道他这是有把握了,立刻把他想要什么这件事给抛到脑后,抱住他对着他的脸吧唧亲了一口。
司羡元直接把她拉进怀里,对着她柔软的嘴唇吻下去。
嘉和帝全身心投入搜捕卫勘和李宣琅的事情里,把李宣瑾也抓过来当壮丁。李宣瑾这阵子也忙的焦头烂额,忙里抽空来看了一趟妹妹,还没能坐多久就被嘉和帝给喊走了。
临走前李宣瑾脚步一顿,看了看周围的宫人,走到昭羽宫的无人之处才问道:“幺幺,听闻大司马很中意你?”
明窈没想到素来不闻风月之事的太子哥哥也听说了,坦率地点了点头。
李宣瑾关心妹妹,道:“那你怎么想的?”
明窈不欲让他担心,坦诚地道:“幺幺有点喜欢他。”
李宣瑾半晌后叹了口气,摸了摸妹妹的脑袋,想了想还是低声道:“你既然也中意于他,那我就不做棒打鸳鸯的事情。只是他是个宦官,与普通男子不同,不可行房事。你自小明事较晚,切不可被他贪了便宜。明白吗?”
明窈脸庞有点红,她知道太子哥哥这是在提醒自己,不能在确定婚事前就与司羡元做书册上那些羞羞的事情。太子哥哥关心她,她也认真地点头道:
“幺幺记住了!”
李宣瑾这才微微放下心,告辞离开。
嘉和帝忙碌的关头,司羡元没去打扰他。
等嘉和帝忙得差不多了终于松口气,宣布能够上朝,把这段时间的事情简单概括说了一下。猎犬已经寻到线索,他将公主失踪和三皇子归顺北狄一事简明宣布出来。
群臣哗然之时,司羡元拿出一封请奏,微微垂首道:“臣有事禀奏。”
嘉和帝心里突的一跳,直觉他来者不善,急忙挥斥道:“无关涉及社稷之事你统统不要跟朕讲。”
司羡元不慌不忙在金銮殿前头停下脚步,道:“是关于公主的事情。”
嘉和帝狐疑地蹙起眉,寻思这是上朝的时间,他应当也不会乱来,清了清嗓子道:“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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