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随意。”向晴背着手说。
这份礼物不止用了心思,也费了不少力气,她还挺想看看路峥看到它时的表情。
路峥这才动手拆开了盒子。
“这是什么?”他第一时间,竟没有认出盒子里画着笑脸的娃娃,伸手将之捡了出来,摊在掌心里打量,心里觉得它长得挺可爱的,似乎是女孩子们会喜欢的东西。
“是晴天娃娃。”向晴说,“据说挂在屋檐下,可以祈祷天气晴朗。”
果然是女孩子会喜欢的东西。
路峥摩挲了一下木头的纹理,才道,“但这似乎是一件法器?”
“没错。”向晴说,“蕴养的时候用了可以感应温度和湿度的法阵,所以它也可以用来预示天气。”
她指了指晴天娃娃的笑脸,“像今天是晴天,就是笑脸。如果下雨,就会变成哭脸。阴天的话,就会是比较平静的表情。怎么样,是不是很可爱?”
路峥抬起头,用一种很奇异的目光看着她。
半晌,他才轻叹道,“这件法器,该不会是你自己蕴养出来的吧?”
想来除了她,也不会有人费尽力气,只为了蕴养这么一件既不能攻击,也不能防护的法器,仅仅只是为了它足够可爱。
比起法器,它确实更像是一件礼物,观赏性远大于功能性。
这些年来,路峥见识过各种各样的法器,有的威能强大,有的诡秘莫测,但确实都不如这一件特别。
“谢谢,我很喜欢。”他将那小小的木头娃娃捏在手心里,抬起头望着面前的人,轻声道。
说着,就推着轮椅来到了门口,抬头往上看,像是要寻找能悬挂它的地方。
这份行动力,向晴一向是十分佩服的。
还真别说,他们现在住的就是一栋传统的老宅子,大部分都是木结构,有屋檐,有梁柱,有椽子,自然也有的是可以悬挂晴天娃娃的地方。
路峥看准了一个高度合适的地方,抬手一抛,系着晴天娃娃的丝线就稳稳地挂住了。
带着笑脸的木头娃娃在风里来回荡了几次,就渐渐安稳了下来。
向晴在一旁看着,心想,明年或许可以送他一串风铃,多一点声音,这院子应该也会更热闹一些。
这个念头一出现,未来似乎就从原本的虚无缥缈变得清晰可辩了。
向晴不由微笑起来,感觉心情也一如今日的天气,晴朗得让人胸怀都为之一扩。
但这微笑没能维持太久,因为在欣赏了一会儿屋檐下的晴天娃娃之后,路峥便转过头来看着她,语气郑重地道,“你要是愿意的话,从今日起,就跟着我学画符吧。”
“咦……?”向晴呆了一呆。
路峥愿意教她新的东西,这并不令人奇怪,但怎么会突然就转到这个话题上了?
她的疑惑都写在脸上,路峥好笑地摇了摇头,解释道,“你既然已经会蕴养法器了,这方面的知识,也该尽早学起来。”
总不能以后走出门,别人掏出法器,不是刀剑就是护符,有攻有防,向晴掏出来的却都是一些非主流的东西。
……
“画符也好,炼药也罢,乃至绘制法阵、制造法器,归根到底,都是利用气运勾连道文,以此引动天地之间的气,达成种种妙用和威能。”路峥轻声细语,“他们之间的分别,其实就是载体的不同。”
符的载体是符纸,好处是绘制迅速,使用便捷,就算不是玄门人士也能用,坏处是一次性产品,消耗量大。
药的载体是丹药,这方面的传承,在这个时代缺失得厉害,既没有丹方,也没有灵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便也只有长宁寺这样入世的大派,会做一些固本培元之类的药丸,出售给普通信众。
嗯,长宁寺最受欢迎的其实不是丹药,而是驱蚊水。
法阵的承载物是各种耗材,至于持续时间,则视材料品质和“气”的消耗而定,有一次性的,也有能持续千年的。它的优点是范围够大,而且可以自行运转,坏处是不方便移动。
于是,法器也就应运而生了。
从功能上来说,它是永久性的符纸,小型便携的法阵,有时也能提供类似丹药的功能。
如此,也就不怪修行者们对法器趋之若鹜了。
路峥之所以说要教向晴画符,只是因为他最擅长这个。事实上,丹器符阵之中的道理,都是一通百通的。只要学会了基础的道文和其中的变化规律,自然就能自行拆解搭配、灵活运用了。
说来,这也是人造法器的优势,可以根据使用者的需求,量身定制某个方向的功能。不像天然法器,受物品本身所处的环境以及人们对它寄予的期望的影响很深,基本上没什么变化可言。
所以别看天然法器备受追捧,但真正发挥作用的主力,还是人造法器。倒是天然法器,因为价值太高,往往就跟曲灵店里的那块笏板一样,有价无市。
这一番讲解深入浅出,听得向晴恍然大悟。
再结合自己蕴养法器的经验,更觉得很多之前疑惑的地方,都被解开了。
不过……她托着腮看向路峥,若有所思地道,“听起来,你好像对天然法器有些不以为然?”
路峥微微惊讶,但这也没什么好否认的,他点了点头,又解释道,“并非是对天然法器,只是对现在市面上流传的天然法器。”
“怎么说?”向晴好奇追问。
路峥道,“现在市面上的天然法器已经越来越少了,这你应该知道吧?”
他虽然不知道向晴去逛过古玩街,但是收到礼物之后,再倒回去想,就会知道向晴前面那段时间神神秘秘的,多半就是在准备那件法器。在决定自制之前,她肯定也会了解一下现在的法器市场。
向晴点头,“我那天在街上转了一圈,一件都没有见到,店里似乎也很少。”
“你可知这是为什么?”路峥问。
“应该是因为天然法器形成不易,往往需要漫长的时间来蕴养,一旦现世就必定会被人争抢,不可能有无主的法器流入市场?”向晴斟酌着道。
“不错。”路峥说,“我们这个时代,道法衰微,连低阶灵药都种不出来了,自然也蕴养不出天然法器。早些年还有人寻幽探秘,发掘那些古代遗迹和封印阵法,从里面找到好东西,现在也都已经被探得差不多了。”
他说到这里,表情微微有些凝重起来,“如今还能流入市场的天然发起,除了偶尔几件有来历的,其他都是从墓里挖出来的。”
向晴也是一惊,“盗墓?”
墓里挖出来的,还能流入市场,那肯定是盗墓了。
这不仅是很刑的问题,而是古墓里,多半都有凶煞,越是好东西多的大墓,就越是讲究这些。从墓中挖出来的东西,自然也都是不祥之物。
这样的东西,不流出来也就罢了,流出来反而可能会惹出大麻烦。
在这方面,官方肯定是有所管控的,不然早就乱套了。
难怪现在市面上没什么天然发起流通,也难怪路峥提起天然法器时,态度颇不以为然。
东西好不好是其次,隐患实在太大了。
一番谈话,倒是让向晴对玄学界更了解了一些。
不过,路峥的态度如此明显,反应又这么迅速,显然玄学界中,他的这种想法只是其中一派,肯定也有人不赞同他们,有自己的想法。
向晴有点明白为什么路峥发现她能几天速成一件法器,就立刻主动提出要教她了。要是能有源源不断的人工法器出现在市面上,量身定制、功能多样,又有谁会放着不用呢?
这就相当于是是为人工制造法器派又增一员大将啊……
不过,她并不讨厌这种“被安排”。
对于学习更多的东西,向晴本来就不排斥,何况还是对自己大有好处的事?
要说起来,她至今都没怎么跟这个世界的玄学界接触过,上次五峰山围攻凶煞,也只是在一旁掠阵。但等她的学业稳定下来之后,迟早是要进入那个世界,跟其他人打交道的。
总不能到那时候,还是什么都不懂。
以向晴遍阅各种网络小说的套路来说,除了足够强大的实力之外,有一门别人都没有的手艺,也是立身的根本,完全可以不用去理会那些弯弯绕绕、云诡波谲、阴谋算计。
制作法器这项事业,还是很有前途的。
……
过完了路峥的生日,向晴的生活又再次回归了正轨。
只不过这一次,在给向红鱼除煞和备战高考之外,她又多了各种玄门知识需要学习,日子一下子就变得更充实了。
在这样规律的生活之中,时间似乎也变快了似的,一眨眼就过去了几个月。
等向晴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快要过年了。而向晴之所以忽然对时间的流逝产生实感,是因为在她这几个月的努力之下,向红鱼身上的煞气,眼看着已经被清除得差不多。
这种水磨工夫的事,做得久了,也就很无聊了。眼看胜利在望,向晴的精神也不由得振奋了一些。
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是比较希望能在过年之前解决完这件事,一身轻松地放假。而这个要求,也并非不能达到。
在长达数月的努力之中,向晴的锦鲤似乎也有了一些微妙的成长与变化,不过如今向晴还没有摸索出具体的内容,唯一能确定的是,它的“胃口”变大了一些,现在每天能吞下更多的煞气了。
虽然向晴怀疑是因为每天都吃到撑,硬生生地撑大了胃口,但不管怎么说,姑且都算是一件好事。
所以一鼓作气还是很有希望的。
不过有了希望,日子反而感觉更加难熬了。每天都是还差一点,但那仅剩一点又始终没有见底,反而更觉折磨。
这天早上,向晴照例被生物钟准时唤醒。
冬天的清晨,她竟然没有睡懒觉,向晴自己回想起来,都觉得有些唏嘘。不过,也许是因为现在这具身体年轻而有活力,不需要那么多睡眠,天天早起,反而觉得气色和精神都更好了。
屋子里暖融融的,向晴只穿了一身薄家居服,下楼吃完早餐,这才重新换了出门的羽绒服。
到底心态上不是真正的年轻人了,向晴穿上羽绒服,又戴上帽子,围巾和手套,把自己裹成一颗臃肿的球,这才勇敢地踏出家门。
路峥就在这里等他,这家伙好像完全不怕冷,只在常规的一身西装外面,加了一件羊绒大衣,甚至还没扣扣子。这会儿,他正坐在轮椅上,仰头望着屋檐下在风中轻轻摇荡的晴天娃娃,见向晴出来,就心情很好地问,“圆眼睛又是什么天气?”
眼睛弯弯是晴天,眼睛平平是雨天,眼睛缩成一个点是阴天,明明是一个很简单的程序,但路峥却兴致勃勃,每天出门之前都要观察一番。
但这还是头一回看到眼睛圆圆的表情。
向晴走到他身边,也抬头看了一眼,对上晴天娃娃萌萌的表情,不由惊喜道,“要下雪了!”
事实上,不是要下,当他们从屋檐下走出来,就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风里卷着的雪粒子,激得人浑身一凉,便连神思也为之一清。
向晴伸出手去接,但那雪粒子太小,肉眼很难辨认,落在掌心也立刻就化成了一点潮湿的凉意。
即使如此,她的心情还是轻快的,连脚步似也轻快了起来。
到了长宁寺,操纵锦鲤开始工作时,向晴忽然冒出来一个十分强烈的念头——就是今天,这份持续了好几个月的工作,今天或许就能结束了。
院子里的紫薇树叶子已经落尽了,嶙峋的枝桠伸展着,有一种冬日特有的萧瑟空旷。
向红鱼的位置也从树下挪到了檐下。
大概是因为身上的煞气越来越少,身体上的负担也越来越轻松,她的表情平和了很多,不再像最初的时候,总是因为痛苦而微微扭曲着,原本苍白的面容,也渐渐多了几分血色。静静靠在轮椅里,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随时都会醒来。
她也确实很快就能醒来。
到时候,睁开眼睛的,会是哪一个向红鱼呢?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逝,却并未影响到向晴的动作,她熟练地从淡淡的白烟里,剥离最后那一点黑雾。
锦鲤被她变得很小,只有指头大小,以确保每一口吞下去的都是煞气,而不触及那白色的气运。
这样的精细操作,在最初时,对向晴来说还是有些难度的,但这几个月一边吃煞气一边联系画符和制作法器,她对于气运的掌控与运用,自然也不可同日而语了。
一口,一口,又一口,向晴的动作渐渐变得有些机械,注意力也渐渐分散,开始在脑海里回顾起昨天学习的内容,准备一会儿回去之后的随堂测试。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甚至没有注意到,天空中渐渐有浓云从四面八方涌来,一层一层地堆叠着,黑沉沉地压在她的头顶上,仿佛随时都能垂到地上来。
黑云涌动,仿佛正在酝酿着风暴。
连四周的光线也暗了下去。
风反而在这一刻停了下来。
仿佛全世界都感知到了那个不可言说的预兆——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要发生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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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化龙
◎“我都不知道,你原来想了那么多。”向晴忍不住幽幽道。◎
路峥是第一个察觉到异常的。
不仅仅是周围环境的变化, 更是他心底涌起的一种强烈的预兆。
修行中人的心血来潮,从来都不会是无的放矢。就算路峥没有学过算卦和占卜,也能十分清晰地感受到那种仿佛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的躁动。
他的视线几乎立刻就落在向晴身上, 心底生出了几分猜测。
虽然不知道向晴为什么没有及时做出反应, 但路峥略略犹豫, 还是没有上前打扰,反而安静地坐在一旁, 眼含忧虑地望着向晴,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但在那个时刻到来之前,路峥先等来了长宁寺的僧人们。
这么明显的天色变化和警兆, 他们自然不会没有发现,也很快就找到了变故的中心, 一路赶了过来。
路峥推动轮椅, 来到小院门口,守在此处,禁止任何人入内。
“路施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了因大师愁苦的面容看来更苦了, 看着路峥沉声问, “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路峥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摇头道, “但是我猜测,应该是凶煞身上最后一缕煞气即将被消除,因此引动了天地异变。”
了因大师一愣,但又不得不承认, 这个猜测很有道理。
这样能够影响整个玄学界, 甚至整个天下的大事, 能够引起天象变化, 也是理所当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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