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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刚放亮，镇医院里出现了一个漂亮的、风情万种的女人。
女人身后跟着一个神色锐利的少年。
然而这少年在转头看他这位“长姐”的时候，神色却倏然软下来，如坚硬的冰雹遇上春风化成绵绵的细雨。
“可是……姐姐她总是嗜睡，饭菜也总是吃的很少，白日里也是精神不济。”
年轻的医生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镜给了少年一个肯定的答复：“没有问题。”
秦驳还想问些什么。
离未已经起了身，神色淡漠：“走吧。”
好不容易让离未来到医院检查，结果什么问题都查不出来，秦驳自然是不甘心的。
然而看到离未的神色，他还是没敢再说什么。
那年轻的医生却立刻站起来道：“姑娘……”
离未转头。
那医生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儿男性看到心仪女性的羞涩。
“离未小姐？我们留个电话？”
他满怀希冀的看着离未那张魅惑的脸蛋。
离未看向秦驳。
秦驳手掌已经握成拳，语气却是淡淡：“谢谢你医生，不过，不必了。”
他们走出了医院的门。
离未手指搭在手腕上，感受到那跳动慢慢的消失才喘上一口气来。
今时已经不同往日，维持与人类内里与外表相同的特征让她筋疲力竭。
山间精怪不入轮回，没有魂魄。
自然也是不会有心跳。
秦驳看着轻轻靠在他肩膀上的离未大人，内心突然涌上一阵巨大的满足感。
他伸出手隐秘的，偷偷的碰了一下她的发丝。
心几乎要跳出来。
她把他养大，如今他也能保护她，爱惜她了。
“什么是电话？”
秦驳声音温和：“就是一种能够让人们在很远的地方也能交流的一种工具。”
离未大人难得的露出一点儿天真的疑惑来：“那不就跟千里传音一样？”
大概在她的眼里，跟仙侠小说里的技能是一样的。
不过她这样说也不错。
秦驳纵容了她的这种解读。
“是啊，是一样的。”
离未哦了一声，脸上就带出一点儿不屑来。
“王医生？”
是昨晚那个女医生。
那女医生似乎有点儿恍惚，抬头看了他好久，才接连退后好几步。
她看了秦驳身边的离未一眼，像是被蛰了一般快速的回过头去。
良久之后她才勉强镇定下来。
这青天白日的，站在她面前又都是活生生的人，她开始怀疑昨晚的那些记忆是不是真的。
大概是天色太暗，那栋宅子太老派，让她产生了些幻觉。
她已经忘记了昨天自己是怎么回家的。
只是记得回去的路上并没有碰到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这样一来，她就松了一口气。
“对不起，昨晚太丢人了，可能我胆子比较小……”
“没关系，我们住的地方也有点儿偏僻。”
离未站在旁边看他们交谈。
秦驳语气淡然却又不淡漠，总能给对方恰到好处的思虑时间。
明明一直都在自己身边，可是他知道什么时候，这孩子身上已经快速的褪去少年的青涩，显露出一个成年男人的稳重来。
“……那串璎珞，我明日带给你。”
“不必了，留给您做个纪念吧。”
离未的身体还不知到底哪里出了问题，跟一个医生交好是绝对有益的。
不多时两人结束对话，女医生侧身擦过离未身边。
那一瞬间她似乎看到离未眼睛里飘出一些缥缈的雾气来。
像是被人卡住了喉咙，一股冷寒从脚底直达头顶。
等她回过神来两个人已经走远。
她不由得怀疑，昨晚……真的是幻觉吗？
“大人相信这世界上有鬼吗？”
离未看他一眼：“你不是一直都不信吗？又何苦问我？”
秦驳看着她漂亮的侧脸，轻声道：“王医生说在我们家周围看到了些不该看到的东西，我怕……”
他怕万一是真的，那些东西岂不是要威胁到离未的安全。
“这种事情，你信就有，不信就没有。”
离未又看他一眼，意有所指：“我教导了你这么多年，你还没明白吗？别别人说什么你都信。”
秦驳愿意全心全意的信任着离未大人，她说了，他就认真的听着，把她的一字一句，每一个表情都放到了记忆里。
今日是周六，秦驳不需要上学。
他看着身边款步的离未大人，内心软的一塌糊涂。
她从小对他极为严格，让他不敢亲近，闲暇之余的生活也极为枯燥。
难得的一个机会。
他心念一动，又要冒着离未大人的不悦的风险道：“今天如果大人不忙……可以在这小镇上逛一下。”
其实这小镇有什么好逛的呢？
他不过是想要跟离未在一起久一点。
肩并着肩走一段路。
离未果然不同意：“今日累了，我要回去休息。”
秦驳当然记挂着她的身体。
可是能跟离未同游，于他而言是个相当重的诱惑。
所以他面上乖乖的答应，却带着离未走了一条比较绕的路。
离未不认识路，自然只能跟这个他走。
这个小镇有一条比较有名的古街道。
整条街是几百年前一个姓康的大家族修建的，当时因为时局动荡他们逃难来此，浩浩荡荡的一大家子人少说也有百十来人。
因而虽然是逃难，却也请了当地有名的工匠，在外国设计师那里拿了设计图，修建出了一条街带着点儿异域风情的二层小楼。
后来那些康家人究竟是家道中落了，还是又逃难去了别的地方都不得而知了，这条街却被很好的保存了下来。
前几年小镇为了发展旅游业，把这里修修补补，又用花花草草装饰一番居然也能看得过眼了。
不过后来旅游业没发展起来，那些花花草草却在这条街上生了根，如今应该正是开的繁盛的时节。
大概女人骨子里就是喜欢美的事物的，饶是离未大人也一时看的有些呆了。
秦驳落后她半步，低声道：“现在太早了，有些花还未开。”
但是光是清晨开放的花儿就已经让人移不开眼了。
那些藤蔓弯弯绕绕的爬上楼体，缠绕上雕花的栅栏，藤蔓上吐出一朵朵的带着陈露的娇嫩的花朵。
离未大人今日穿了一件靛蓝色的掐着金丝边的旗袍，随着她的走动，裙摆晃动，露出一截雪白的肌肤来。
偶尔的一回眸， 像是在这颓废又热烈的花街中，开出的一朵蓝色夕颜花。
颤颤巍巍的惹人爱怜。
秦驳内心发着热，疯狂嘶吼着。
他要得到她，得到她的人，她的心。
“秦驳？”
一个漂亮可爱的小女生惊喜的跑过来：“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我看错了。”
赫然就是隔壁班那个班花。
“这里真的很漂亮吧，我家就在这附近，我中午请你吃饭吧，我……”
“这位是？”
秦驳暗恨郑茜跑出来打扰他跟离未，但听见离未开口，立刻回答：“我同学。”
郑茜本来就是个活泼的小姑娘，看向离未的眼睛里带着明显的亮闪闪：“啊，这就是你姐姐吧？果然你们都长得好看。”
对于离未的容颜，谁都要自愧不如的。
郑茜摸了摸自己的脸，小声道：“姐姐，你长得可真好看。”
“姐姐”两个字让秦驳呼吸一滞，脸色沉了下去。
离未讨厌他叫姐姐，也就只有在医生面前，他才能光明正大的占些便宜。
听到如此亲昵的称呼在别人嘴里喊出来，秦驳已经开始嫉妒。
偏偏离未毫无表示，似乎接受了这个称呼。
听她一口一个姐姐，秦驳已经忍无可忍：“住口。”
叽叽喳喳的女声终于停了下来，看着脸色难看的秦驳，有些不知所措。
一时之间，他们之间诡异的沉默了下来。
“好了，时间不早了，回去吧。”
离未转身离开。
她生气了。
秦驳看了郑茜一眼快速的跟了上去。
回去的整个路程离未没再开口，秦驳也不敢说话。
一回来离未就回了自己的房间，直到晚饭才出来。
“大人。”
离未看了一眼餐桌，并没有过去的意思：“等会儿再烧点儿热水端进来。”
“是，大人。”他又皱着眉道：“大人不吃点儿东西吗？”
“今日不饿。”
她又关了门，重新回了房。
秦驳知道离未不悦，却不清楚她究竟是因为什么不悦。
匆匆吃完了晚饭，烧了热水倒进盆里又掺了些冷水，把手伸进去试了温度才敲开了离未的门。
离未大概是在写些什么东西，桌上铺了些纸，毛笔搁在笔架上。
她在给谁写信？
那日看到的男人？
秦驳将那盆水放到地上，泰然自若的半跪在地上，伸手去握住离未的一只脚踝。
如玉般的脚踝握在手里，滑腻微凉。
脱下鞋子放在旁边，又换另一只。
最后将两只玉足放进温度适中的清水中。
离未大人靠在椅背上，享受着对方的服侍，猫儿一样的眯着眼睛。
她今年至少三十岁？
总不至于真的未经人事。
他对她真的一无所知。
而那日那个男人的出现，也在清清楚楚的告诉他，他的那些猜测都在一点点的变成现实。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高高在上的离未大人也会走下神坛，也会因为男人的抚慰露出难耐的神色，也会辗转呻吟。
既然如此，那个男人为什么不能是自己？
为什么非要是别人？
“砰——”
洗脚水溅了一脸，秦驳回神。
离未放下脚，冷冷开口：“水凉了，去换水。”
“是，大人。”
第9章 三川河的渡客
没有要问的，不需要问
周一照常开学。
不知道传言已经变成了什么样，秦驳一路走进来，很多人都纷纷避让，眼睛里带着恐惧。
秦驳轻轻勾唇。
如果这样能让他身边安静一点儿，他是十分乐意的。
然而哪想到仅仅是自习课之后，就又有人喊他。
那人高马大的男生此刻竟然也有些畏畏缩缩，往门外指了一下。
秦驳看过去，窗户外面郑茜对他招手。
他思虑了一下还是走了出去。
郑茜明显的有局促捏着衣角：“昨天对不起啊，昨天是不是你姐姐误会了？”
昨日秦驳的态度让她差点儿哭出来。
思来想去，只能猜测可能她让那个姐姐误会了他跟秦驳的关系。
传说秦驳家里很穷，那么长辈们应该把希望都寄托到他的身上，不让谈恋爱也是正常的。
昨天实在是太冲动了。
听她道完歉，秦驳也没说什么，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又道：“她不是我姐姐，以后别乱叫。”
“……啊，这样啊，那……”
秦驳说完就转身欲走。
眼见着他要走，郑茜匆忙开口：“你想去哪里上大学？”
闻言，秦驳脸色阴沉了一些。
昨晚，离未也问了他这个问题。
她难得语气温和，问他有没有想好去哪里接着上学？
临近高考，这个问题他有想过。
他想要去北方一点儿的大城市，但是也不需要太大，只需要一年四季阳光充足一些，没那么潮湿。
因为那样的天气有利于离未身体康复。
至此，他从未想过离未会想让他远离这个问题。
在他看来虽然他一直在被离未大人抚养，但是却也将离未的生活照顾的妥帖，如今他要远离这个小镇自然也会带着离未。
不过在她面前他仍然是妥帖的，因而道：“大人想去哪儿？”
离未眼神带着疑惑：“我？”
秦驳这才知道离未是不打算跟着他的，她要一直待在这儿。
“大人跟我一起？不好吗？”
离未摇摇头：“你已经长大了，不再需要我，所以我放你走。”
他不知道，离未的放他走，是在放他一命。
他当时就慌乱了一下：“大人，是我哪里做的不好？”
他可以改。
然而离未神色冷峻下来：“你在依赖我？”
秦驳没回答。
离未神色完全冷了下来，甚至急促的呼吸几下，胸口起伏着：“我教给过你什么你全都忘了？”
说都不要依赖，不要依赖任何人。
“我记得，大人放心。”
他听见自己说。
可是，我不是依赖，而是对你生出了太多不该生出的心思。
郑茜踌躇了一下：“秦驳？”
秦驳回神：“不用管我，选你自己想去的。”
等秦驳走进教室。
几个小姑娘围住郑茜道：“茜茜你怎么这么大胆？别人都说孙凯那件事就是他做的啊。”
“警方都确认不是他了。”
“你又不是没听说过，孙凯死的蹊跷，他们家就是养那种东西的，你知道能指挥小鬼之类的去做吧……”
“你见过他那个姐姐吗？美的不像真人，据说是被那东西附体呢。”
郑茜不以为然的往回走：“他们的想象力可真丰富，不就是嫉妒秦驳学习好长得好？”
……
下午的时候起了雾，三川河明明不宽，竟然也看不见对岸。
他看了看天色犹豫了一下仍旧招手渡河，然而那船夫却站在船头迟迟不肯靠岸。
秦驳又挥了两下手，那船终于往岸边靠近。
他听见那船夫低沉的开口：“秦驳，你要渡河？”
他有一瞬间疑惑对方知道他的名字，但是转念又想离未认识船夫，知道他的名字也没什么奇怪的。
唯一让人意外的是，今日船夫居然会开口询问。
“是，我要渡河。”
小船靠了岸，秦驳上了船。
雾气更浓重了一些，几乎要凝成实体滴下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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