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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驳内心升腾起一阵不安，他这个时候想到了离未对他说的那些所谓“渡客” 。
人死后第七日神魂会渡到黄泉边，然后由阴差将他们带走，不过总有很多人会流连人世间，因此他们就要想尽办法在下船之前找到替死鬼。
突然小船晃了一下，摇橹的船夫也踉跄了一下。
秦驳没有防备，一个踉跄差点儿栽进河里。
等他下了船，总觉得有人在跟着自己，走起路来总觉得有两道脚步声，可是等他停下来往后看又什么都看不到。
大概是听了那医生的话想多了。
穿过浓重的雾气，终于看到了红色的灯笼，他松了一口气。
离未给他开了门。
他晃了一下头，总觉得离未身上也有雾气飘出来。
秦驳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大概是有点儿生病了。
真的是生病了，居然迷迷糊糊的跟着离未进了房间。
离未背对着他站在梳妆台前，捏了一把梳子一下一下的梳着自己的墨色的发丝。
“秦驳，你今日又上了三川河上那条船？”
“我没有。”
“没有？”他听见离未嗤笑一声：“没有的话怎么会带回不该带的东西？”
秦驳似乎真心实意的疑惑：“我没坐船……”
离未转过头来笑了一下，媚意横生，款款而来。
秦驳扶住她的腰，俯身道：“大人，你好香……”
他的头几乎要埋入她的胸脯，离未一把扣住他的后脑任由他在自己胸前大逆不道。
他的身后是一道虚幻的人脸，那是一个少年的脸，鼻梁和嘴巴里有蠕动着的蛆虫和腐肉落下来，只不过不等落地就消失不见了。
他狰狞的扑向离未。
离未微微眯眼，神色锐利，化掌成爪捏住那人脸的颈皮试图把他从秦驳身上扯下来。
秦驳神魂至阳至刚，这东西无法附身，只能这样借着秦驳的神魂作为遮掩。
本来很简单的一件事，但是因为离未身体的原因，竟然也变得艰难。
其实从这东西能跟着秦驳就能冲破她的结界，她的状况就可见一斑了。
秦驳现在神志不清，轻轻的啃噬着离未的锁骨……
“嘶——”
他还用了力道。
离未拍了一下身上少年的头，又一把掐住了那鬼物的脖子。
一声凄厉的长鸣。
离未脚下踉跄了一下，却拼着最后一点儿气力扯开了那东西。
此刻就能看到那鬼物的全貌了。
看年纪跟秦驳差不多，面色狰狞，死状凄惨。
离未心里就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测。
哪想到她这一放松，秦驳又迅速的跟了上上来，然后一口咬住了她的肩膀。
一股石楠花的味道蔓延开来。
离未一愣，迅速推开秦驳。
他居然……
然而泄阳时刻是一个人最弱的时候，那鬼物自然敏锐的抓住了时机，迅速的扑了上去。
秦驳已经感受到了背后有东西，因此下意识的去抓了一下后背。
那鬼物张大了嘴，居然想要撕咬他的魂魄。
离未神色一冷，取下头上金簪划破自己掌心，那鬼物接触到她的血，凄厉的叫了一声，重新远离了秦驳身体。
离未脸色苍白，不想让自己暴露原身来，正准备找九度来帮忙，却见那东西一声尖笑冲出了门，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秦驳像是大梦初醒，晃了一下自己的头，清醒了过来。
扭头看见离未狼狈的趴在地上，赶紧将人扶起来，担忧道：“大人。”
离未推开他的手：“我给你的令牌呢？”
秦驳慌忙去摸，却摸了个空。
他拔腿就要往外跑：“大概是丢在路上。”
离未叫住他：“跪着，等我回来。”
“大人要去哪儿？我跟你一起。”
“……去把衣服换了。”
毕竟是未经人事的少年啊，秦驳的脸色唰的就红了。
然而转眼又见到离未雪白脖颈上的痕迹，那些羞怯又全都变作了蠢蠢欲动的欲念。
刚刚他虽然迷糊，似在梦中，却也知道自己无法自控的抱着离未，发泄了欲念。
没有了秦驳在身边看着，足底离地三寸，身形缥缈，几个瞬息就来到了三川河岸。
白日里冷冷清清的河岸，此刻居然熙熙攘攘的全是渡客。
事实是他们全是孤魂，然而这些魂魄阴阳册上有了姓名，一眼看过去不像是孤魂野鬼，反而像是生人。
老船公靠了岸，微微弯腰：“离未大人。”
离未挑起眼角低声道：“为何又应他？”
上次他渡河之后，她已经跟眼前的人打了招呼。
老船公又是一拜：“大人，那孩子挥了三次手。”
挥三次手便是他也不能拒绝了。
离未沉吟一下：“可否捡到东西？”
老船公在怀里掏出一块东西递过去：“在这儿，大人。”
离未掀开帕子，那令牌散出一些金光来。
秦驳看到离未回来，乖乖的跪着：“大人。”
离未走到大堂的椅子上坐定，居高临下的看着秦驳。
“去取鞭子。”
秦驳眉头都没皱，取了鞭子上前递给离未，然后下去重新跪好。
这是一个要正式审查他的错误的姿态。
他太熟悉了，幼时只要是他踩了离未的底线，离未就要在这里惩罚他。
她的位置，他的位置，她的神色，丝毫不差。
“你可知错？”
“知错，大人。”
“错在何处。”
“不该不听大人的话，私自上船，不该弄丢令牌。”
离未看着他：“还有呢？”
秦驳顿了一下，轻声道：“不该亵渎……大人。”
离未神色一顿，眼神锐利：“可该罚？”
“该罚。”
离未捏了鞭子走下来，细长的鞭子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声响。
她在秦驳面前站定：“你说你不是小孩子，所以才要试图以此来证明自己已经长大了？”
秦驳张了张口刚想反驳，鞭子就落到了他的背上。
他咬了唇，闷哼一声。
“一而再再而三的忤逆我，你自己数一数，这些日子，你犯了多少错？”
又是一鞭。
“你在我身边多年，我对你管教颇严，我知道你怨我。”
又是一鞭。
“我没有……”
离未充耳不闻：“我上次跟你说过，熬过这几个月，你就可以离开我，你又何苦在最后还惹我生气？”
这一鞭落在他胸前。
“大人……”
离未弯下腰，用鞭子挑起他的下巴，看着他因为疼痛汗湿的额发：“我问你一句，你有什么想问我的？”
秦驳看着离未的脸，回答：“没有。”
没有要问的，不需要问。
第10章 洗手作羹汤
米粒沾在嘴角上了
秦驳一整天都心神不宁，原因是他早上起来的时候发现离未留给他一张纸条。
——离开三日，勿念。
他焦躁的想，她会去哪儿呢？
他在她身边那么多年还从来不知道她能去哪儿。
但是毫无疑问，应该与那日的男人有关。
一个亲密的，成熟的男人。
砰——
拳头砸在树上，碗口粗的树摇摇晃晃落下许多叶片来。
“善哉善哉。”
听着这个臭道士不伦不类的胡言乱语，秦驳脸色不善的看向他。
林云甩了一下没几根毛的拂尘，高深道：“何事如此烦忧？可是为了你那位大人？”
“没时间听你胡说八道，滚。”
林云啧了一声，被骂了居然也不恼：“听我一句劝，赶紧摆脱她，否则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说够了没有？”秦驳捏了一下拳，压低声音：“趁我没动手之前滚开。”
“我的话，只说到这里，她是什么东西我想你已经很清楚，别想着这些东西能对人有什么感情，她之所以到现在还没动手，不过是想等时机成熟再取你魂魄……”
云梦泽。
这里古树参天，充沛的灵气和浓重的瘴气相互交融纠缠。
离未跌跌撞撞的现身的时候，九度正在学人品茶。
他把茶水嘬的啧啧作响，一转头看到离未惨白的脸，又全都喷了出来。
“你怎么这幅鬼样子？”
离未看他一眼，坐下来闭上双眼：“消耗过重。”
九度踱步到她面前：“你这是做了什么？”
“跟一个鬼物交了手。”
九度皱眉，快速捏住她的手掌看到那一道血线才了然的点头：“不自量力。”
“如今一个鬼物就让你为难到身形不稳了？”
她身形缥缈，几乎要与这山间浓雾融为一体。
离未开口：“那鬼物背后的人很厉害。”
“厉害？”九度想了一下：“难道那个道士又出现了？”
百年前，她还没有收养秦驳的时候被一个道士追杀。
她当时未能看出那道士的修为，却被死死卡住命脉，几乎死在他手里。
想来应当是很厉害才对。
不过后来，那道士却没再纠缠。
她之后就跟秦驳一起隐进了那个小镇。
然而离未闻言却是摇头：“不会，道士怎么会操纵鬼物？”
他们见到那东西恨不得让他们神魂俱灭。
而且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那鬼物就是跟秦驳扯上关系的那个少年的魂魄。
“你让那小东西爬了你的床？”
九度伸出手轻佻的摸了一把离未的脖颈。
“瞧瞧，全是痕迹。”
离未拍开他的手，警告的看着他，九度举手投降却又忍不住戏谑的笑。
“怎么样？人类的滋味怎么样？”
他指的是那神魂的滋味，也是指床第间的滋味。
离未不耐烦：“没做。”
“也对，如果做了你怎么会还是这个样子？”九度凑近她的脸，神色严厉：“我让你吞了他的灵魂你不肯，怎么？只是让你跟他缠绵一下，你也舍不得了？”
离未神色清冷：“我离未还不至于用强迫的手段。”
“强迫？”九度脸色缓和了些：“难道那小东西他不肯？”
“他身边有人，不会跟我。”
人类的规矩总是很多，讲求礼仪道德，讲求一生一世一双人。
九度嗤笑一声：“离未，你太不了解人世间的男子，在你这样的美人面前，那些东西全都是轻飘飘的浮云……”
第三日晚间，离未终于回来了。
她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宅院中，高高挂起的灯笼快速的摇摆了几下。
秦驳打开门，轻声开口：“大人。”
离未，你总算回来了。
离未看他一眼嗯了一声，她走进大堂：“这几日可好？”
怎么会好？
总是在心里胡乱的猜测。
但是他不能这样回答，他只能回答好。
离未大人不会想看到他的怯懦。
然而他并不知道离未大人心里却是陡然一空。
大概是她之前管的实在是太多了，这几日在云梦泽养着，心里也总是不复之前的淡然。
总觉得有些东西需要她立刻去做。
然而想来想去总是想不到。
回来之后这种感觉才消失了。
秦驳说他一人也能过得好，她是相信的，也是她想听到的。
然而不知为何，心中却空了一下。
秦驳给她摆好碗筷。
“大人去做什么了？”
一碗热热的粥，就算是不吃光是看着就感受到了温暖。
离未神色也柔和了些：“拜访了一位朋友。”
秦驳顿了一下，咬住筷子：“是上次看到的那位先生吗？”
他屏住了呼吸，几乎要盯着离未的脸，但是他却只能偷偷去瞥。
离未似乎并不放在心上，但是她给出了确定的答案：“是他。”
秦驳呼吸都要一顿。
“大人跟他……”
他措辞了一下：“他有没有欺负大人？”
离未抬起头：“什么意思？”
那些阴暗的情绪全都涌了出来，他不知道自己眼睛里已经带着难以掩饰的戾气。
他凑近了一点儿，低声道：“虽然大人很厉害，但是女人跟男人在一起，总归是吃亏的一方。”
离未似乎这才明白了秦驳的意思。
想起九度那一句，人世间的男子。
因而她开口：“如果只是床第间的缠绵，不谈及你们的礼仪道德，你能接受吗？”
这实在是很有冲击力的一句话。
他们之间从未谈及男女之事。
“我认为能缠绵的只能是夫妻，或者是相互爱慕之人。”
他不由得想到难道那男人有家室？
他当然清楚离未避世多年，如果说被男人欺骗也是很有可能的。
况且那男人身份来历全部不明。
他皱起眉：“大人，如果一个男人只是追求床笫之欢……”
他声音干涩：“你不要答应他。”
不要作践自己。
也不知道离未是否真的听明白了，她点了头。
其实她想，她养大的孩子果然跟普通人世间的男人是不一样的。
有点儿隐秘的自豪。
看着她窈窕的背影，秦驳终于忍不住了，他快步走过去将人圈在自己怀里。
下巴轻轻蹭了一下离未的头发。
之前需要仰着头才能看的大人，居然已经能被他轻轻松松的抱在怀里。
他想，哪怕被再打一顿也值了。
如果真的如他所想，那男人在玩弄她的感情和身体。
他一定把他碎尸万段。
离未大人是他那样在乎的，想要保护的人啊。
他忍不住轻抚了一下离未的后背，忍不住在她耳边道：“不管怎么样，大人还有我，我永远在大人身边。”
他以为自己会被甩一耳光，然而出人意料的是，离未甚至任由他抱了一小会儿，之后才推开他。
“我知道了，早点儿休息。”
他想，就算是她真的不是人又怎么样？
她养大了他，任何人都能伤害她，但是他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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