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他的字,还全靠我。
他从小样样都好,就是字丑,放荡不羁爱自由,可能手有自己的想法吧。陆阿姨看到每次都很郁闷,觉得自己生了个手残儿子。
再看我的字,和他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虽不算好看,至少工整。于是我就成了他的练字模板,他完全是照着我学的,导致现在我们俩的字极其相像,老师都分不太出来。
唯一的缺点就是我的字很小,精细却不大方,更别提洒脱的气质了。他跟着我练了一手“女生字”,现在改都改不过来,也活该被笑。
有时候我都在想,要是葫芦娃是个可爱的女生就好了,我们一定很聊得来。
他干什么都很笨,今天值日,放学前自习课打扫了半天。我一个人搞定了教室的三分之二,他的三分之一三分之一都没搞定。结果下课铃声一响,他直接提着包就溜了,留我一人在教室痴痴地望。
有这样一个同桌,何愁不能少活二十年,坐牢的小小心愿都可能实现呢!
看着别人都提着包陆续走了,或是坐在位置上发短信呼朋伴友出去玩,只剩我一个人气鼓鼓地继续完成值日工作,顺便在心里默默诅咒葫芦娃回家路上摔个大马趴。
幸好我手脚快,迅速搞定。放下黑板擦深深叹了口气,还好,不是最后一个走的。他们几个还在兴奋地讨论晚上去哪儿玩,有一群朋友真好呀。
我还在望着他们羡慕,桌上的书包就被谁提起。
那人提了我的包,抓着我的手就把我往外拽,“动作怎么这么慢?”
“方棠……”我差点忘了他还在校门外等我,居然站在教室看热闹。
“再这样以后不等你了。”
“哦。”
我有些委屈,他不等我了。
“以后放学在教室别走,我来找你。”他说,“中午吃饭也是,等我。”
“不用了。”
“你跟葫芦娃一起吃饭比跟我吃饭开心?”
“你怎么知……”
“不想拆穿你罢了。”
“哦……”
“装什么呀,迟早会被发现的。”他说,“认识我这么丢脸吗?”
我赶紧拉住他,使劲摇头:“没有没有!”
“那以前怎么样,现在还怎么样。”他回头,“不准躲着我。”
“好。”
“今天干嘛了,这么晚?”
“值日。”
“动作也太慢了吧?”他问,“半个小时都不够?”
“葫芦娃跑了。”
“就说你同桌一个都不靠谱。”
“哪有。”
“小学那个,弄丢班费栽赃在你头上的不算?”
“那个……”
“后来那个,老是叫你帮忙,把所有事都扔给……”
“哎呀别说了。”我越想越郁闷。
他使劲戳了一下我的脑袋,“长点心。”
“葫芦娃就是有点懒……”我替葫芦娃努力辩解。
“他不仅懒,还蠢。”
我看着他,不好反驳。
“他跑了,你做完自己的那份就走,明天直接跟老师说他跑了。”他说,“不然以后他什么都扔给你。”
“不是什么大事。”
他有点郁闷的样子,“那我去跟他说。”
“别别别。”我抱住他的胳膊,“我跟他说。”
“记得说。”
“嗯。”
“真的?”
“真的。”我信誓旦旦地说。
可惜……
后来星期一看到葫芦娃真的摔了一跤,手上擦破了一大块皮“哎哟”喊痛之后,我果然没说出口。不仅如此,还顺便人道关怀了一下,替他包揽了所有杂事……
不仅有葫芦娃的事,还要跟那天所有看到方棠牵着我回家的同学解释我跟方棠只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邻居,并没有什么所谓的不健康感情。就算如此,每天还是不可抵挡地会出现不少陌生人缠着我要方棠的联系方式或是个人信息。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受到这么多关注,这种感觉很微妙,反正我是不太喜欢。
……
晚自习前,我放好课外书,把桌子收拾开准备做作业,桌上就出现了一块蛋糕。
方棠蹲在我桌前,匆匆忙忙地喘着气。
“什么情况?
“我们班同学过生日,想起你爱吃甜的……”
他还没说完,铃声就响了。
方棠站起来,用手指挖了一块奶油,放嘴里又急急忙忙跑了。
“你男朋友对你真好。”葫芦娃盯着我的蛋糕,一脸羡慕。
“不是男朋友。”
“男性朋友。”
我看向他,“就你话多。”
“我可以吃一口吗?”他馋得水都快下来了。
我凭借着坚定的意志,小心移开蛋糕,“上课不能吃东西。”
“那下课可以吃吗?”
“你不行。”
“小气!”
“话多!”
葫芦娃说不过我,气鼓鼓地大动作翻开习题册“擦擦擦”地写字,生怕谁发现不了似的。
下了课,之后是读书半小时。
我赶紧跑出去洗手,洗得细致入微,擦得干干净净,就像回到教室发现的蛋糕盘一样干净。
“葫芦娃!”
我大声吼他,一下子吓到不少人,全部转过来看。一时间四处投来的目光将我的气势全切碎了,我只好故作镇定坐下,小声问葫芦娃:“我蛋糕呢?”
“我也不知道。”
我看着他嘴角的巧克力酱,想把那张嘴撕了。
“老实交代。”
“真的。”他眨巴着大眼睛说。
我的气已经积攒得越来越多,即将到达爆炸的临界点,脑袋上都开始冒青烟。
但作为一个从没发过脾气的人……
我什么也没说,趴在桌上郁闷了一节课,心里画了一万个圈圈诅咒葫芦娃。
葫芦娃察觉到气氛不对,在挨到下课铃响的那一秒,如箭在弦“噌”地就飞出去了。
我趴在桌上,继续郁闷。方棠给的东西我每次都很珍惜的,毕竟我执着地认为那是我们“友谊的见证”。那个蛋糕,宁愿打翻在地上,我也不愿意被葫芦娃吃了。
这种莫名的委屈在身边形成了低气压,导致方棠下课走到身边我都没发现。
“小西瓜。”他揉揉我的头。
我泄了气一样侧着头看他,不说话。
“怎么了?”
“葫芦娃把她蛋糕吃了,哭了一节课。”胡图路过,小声跟方棠说。
方棠没忍住笑了出来,拖出葫芦娃的椅子坐下,趴在桌上问:“这么能哭?”
“没哭。”我瘪嘴说。
“他找你要,你又没拒绝?”
“我拒绝了。”
“然后呢?”
我越想越生气,爬起来看着他:“出去一会儿,回来就没了。”
他一点也不生气,抬起手揉揉我的头:“我赔你一个。”
我看着他,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无理取闹。
他提起桌上的书包,站起来拉着我往外走:“一块蛋糕的事儿。”
我坚定地说:“不,是友谊。”
“啊?”
我的声音瞬间弱了许多,“我们友谊的见证。”
“那我得买个贵点儿的,好体现我们友谊可贵?”
“算了,直接回去吧,我又不饿。”我打了退堂鼓。
“我想给你买。”
他牵着我,步伐丝毫不动摇,在放学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显得那么普通。
学校回家的路上根本没有甜品店,只有冷饮,他牵着我绕道走了好远才找到一家。
站在玻璃橱窗前,他问:“要哪个?”
“要一个很小很小的就好了。”
“多小?”他笑着问。
“很小很小。”我弯着腰看蛋糕。
“你喜欢哪个就选嘛,吃不完我帮你吃。”
“你不是不喜欢吃甜点吗?”
“偶尔吃吃。”
“就这个吧。”
我指了一个和刚才一样的巧克力蛋糕,小小一块,正合适。
“好。”方棠直起身,“您好,请给我们这个……”
店员将蛋糕拿出来,“请问是在这儿吃还是带走?”
“带……”
“在这儿吃。”
“好的。”
店员将餐盘拿出来,放上蛋糕和叉子递给我们。
他端着餐盘走在前头,我拉着他的衣角跟在后头,“都好晚了,为什么不回去吃啊?”
“想跟你偶尔二人世界一下。”
“啊?”
“二人世界。”
“家里不是也只有我们两个人吗?”
“今天家里有人。”他找了个位置坐下。
第六章 :女孩
我们渐渐对彼此不那么熟悉了,渐渐也有小秘密了,是成长强加在我们身上的负担。
“姐姐回来了?”
他表情平静,“嗯。”
“那要不要去我家?”
“我未必还要躲着她呀?”
“这倒是……”
方棠他们家常年来除了阿姨和时时上门的园丁,从来没什么人烟。父母都忙,忙到没时间顾孩子,祖父辈又都在外地或国外,许久难见一面。
不过有个姐姐,大我们四岁。我和方棠记事时,她就已不是家中的长住之人,常年在外求学,有时在国外,有时在他们爷爷奶奶家。
她想必是不喜欢我的,也不喜欢方棠。因为连方棠也不喜欢,所以不喜欢我似乎也在情理之中。每次在家里碰到,总是匆匆一瞥,从不多说什么话。小时候我还以为她只是不喜欢小孩子,而我和方棠又太吵闹。
第一块,我习惯性给他。
他抓着我的手将蛋糕送入我口中,“我不爱吃甜点。”
“就说嘛。”
“你吃不完我就勉强帮你吃啊,从小到大我帮你吃的还少了?”
“明明是你自己想吃。”
“是你一样吃点,剩一堆。”
“你又不是个节约的人。”
“怕你被骂,摆一堆。”
我理亏,不再说话。
他坐了一会儿,又过去点了杯果汁端过来,“慢慢吃。”
“看嘛,就说你不想回家。”
“怕你噎着。”
“借口。”我又问:“爷爷也回来了?”
“没有。”方棠看着我,“她好像是要办什么手续,一个人回来的。”
“哦。”
“姐姐是不是要高考了?”
“还有一年。”
“她想考哪儿呀?”
“我爸的母校呗。”
“为什么呀?”
“专业排名高,好继承父业。”
“方叔叔不是还年轻嘛。”
“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
“那你呢?”我笑着问:“要继承陆阿姨的医院,变成方医生了?”
“没兴趣。”他把果汁放到我手里,“我为什么要靠他们?”
“挺有骨气嘛。”
“比你有骨气一点,东西被别人抢了都不敢告状。”
“这两件事无关!”
“是无关。”
他站起来凑到面前,也不管我正在喝,叼起另一根吸管就喝掉了我半杯。
那一刻,因为距离太近,他呼出的暖气在我眼镜镜片上凝成白雾,一时眼前模糊不清。
视线模糊,可触觉清晰,一个吻落在我脸颊。
白雾散去,他已若无其事坐在对面,低头看着手机。
刚才的一切如黄粱一梦,可能是我幻想。
……
第二天,去方棠家门口等他,却听到了不愉快的声音。
担心有什么问题,我背着书包走进院子去查看,姐姐正好提着包出来。
“没有你就好了。”
她说完,回头才发现我在门口。
方芫对我从来是爱答不理的,这次也是正眼不看一眼,拿着屏幕还留在通话记录页面的手机绕开我就走。
看到他们家的保姆阿姨才猜到,应该是陆阿姨或方叔叔跟她打电话在说什么,一时不和谐争执了起来,她便把在这个家所有的不愉快撒在方棠身上。
方棠提着包站在玄关,对着我笑了笑,走过来说:“愣着干什么,要迟到了。”
“方棠……”
“怎么,被她吓到了?”他拉着我走。
我抓着他的手,“早上吃什么?”
“又没吃早饭?”
“家里除了牛奶麦片没吃的。”
“多喝牛奶才能长高。”
“我不爱喝牛奶。”
“所以矮。”
“没有科学证明这两者有直接关系。”
“我正好也没吃,吃什么?”
“车站边,有家蛋烘糕!”
“你怎么会知道的?”他疑惑地看我。
“之前路过看到的。”我说,“每次路过都不饿,就没找到机会跟你说呀。”
“也不知道这么早开没开。”
“去看看嘛。”
我的手,在十二三岁的时候就比他的小许多了。但那天,也曾尝试着紧紧握住他。
蛋烘糕的店一早就开着,可围满了人,生意这么好反而让我更好奇它的味道。可好奇没有用,现在挤过去买肯定会迟到的。迟到的后果可不是少吃一顿早餐这么轻松,况且方棠还是团委,要做好表率。
“算了,学校有面包。”我说。
“我想吃。”
他放开手,一个人朝人群走去。
他就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魔法师,没一会儿,就提着一袋蛋烘糕回来了,脸上全是得意的表情。
“快吃。”
“你是神仙吗?”我很是惊讶。
“别人硬塞给我的。”
“谁?”
才问出口,看到他身后店门口一个扎着干净马尾的女孩笑着冲我们挥手。
我皱着眉,有点怀疑。
“看什么看。”方棠推着我就走,还不忘把我手里的拿个抢过去。
那个女孩好熟悉,好像是方棠他们班的。上次葫芦娃摸我的头被方棠呵斥之后,就是那个女孩儿解的围。扎着和今天一样干净的马尾,阳光的笑容,看起来可人又温暖,让我都不禁有些好感。
突然一个大胆的猜测冒出来——
4/19 首页 上一页 2 3 4 5 6 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