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脸上敷着面膜,发尾有点湿,耷在丝质睡衣上氤氲出脊背的痕迹,挤出一节身体乳,掌心擦拭纤细的小腿,细细按摩着。
身后高楼霓虹,星月天工。
手机震动。
她一手揉着腿,一手接起电话。
“睡了吗?”
耳机里响起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她震了震,扬眉:“宋聿诚?”
“嗯。”很轻渺慵懒的一个拖音,像是指尖滑过脊背,有些凉麻。
她勾唇,舒坦地躺在沙发上。
“怎么不说话?”那头问。
姜怡妃听着他怕是醉了,忘了是谁打给谁。
“宋老师,你不会是找我玩声音体感游戏的吧。”她故意逗他,如果对面说是,她就立刻录音,明天狠狠嘲笑。
宋聿诚轻哂:“这周没来上课。”
姜怡愣神片刻,撇眼看小桌板上培训班资料。
大拍结束有一段空闲时间,是有找个老师学学知识的计划。
不在意,又来问询她的事......口是心非的男人。
“女学生太多了,我自卑。”姜怡妃脸上露出玩味,提起一条散发着花香的腿,摇晃着。
洋房地下工作室,偌大的空间在夜晚显得寂寥。
宋聿诚把玩着玉貔貅,一盏纸夜灯照亮他精致立体的脸庞,背后一地灌进来的月色。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声音低沉沙哑,带着迷人的醉意。
姜怡妃耳廓麻了麻,缓缓坐起身,弯腰捧起地上的高脚杯,红色的液体晃动。
轻轻抿了口,舌尖微甜。
夜晚属于诗人与疯子。
或许她偶尔也得满足一下他的精神需求。
暗忖片刻,姜怡妃侧身仰望落地窗外,喃喃道:“宋聿诚,你看得到夜空吗?”
“看到了。”
“有人在陪你一起看月亮,所以,”她笑说,“心情好点了吗?”
长久的沉默,静到电流声游出来,恍若强韧的鱼线拉近他们的距离。
宋聿诚:“找个周末去踏青吧,妃。”
姜怡妃心底打鼓,那小口喝下去酒,漫起一击激烈的醉熏。
“你以什么名义邀请我呢,宋老师?”手不自觉握紧手机。
“这很重要?”
“是,直接决定我那天对你的态度。”
“......”
话筒里连男人张嘴时双唇分开的湿腻声也听得清清楚楚。
“你的一个新男友......候补。”
第14章 带雨
他们再次回到分界线模糊的关系, 好像与之前有所不同。
朦胧的晨雾渐渐稀薄,早起的人慢悠悠骑着自行车零散路过,街边店铺陆续拉开卷帘, 蒸笼早点齐齐上摊, 碳水食物的香气飘入深巷。
他昨晚说:姜怡妃,明天一起吃早餐。
从早餐开始的踏青,耐人寻味。
约你吃宵夜的人,可能心思叵测。但愿意约你吃早餐的人,或许是他喜欢你的开始。
清晨六点半站在胡同口的槐树下, 姜怡妃忽然想起了这句话,困意散去不少。
浅白微绿的槐花点缀着老胡同的人烟春色, 她的目光投向拐进来的卡宴上。
老街路窄, 通体漆黑的SUV衬得尤为庞大。
路人纷纷瞥去看一眼, 几百万的车还是有人会嘴碎, 户外小桌边饮早酒的大爷侃道:“哟,大早来了位京爷。”
这话宋聿诚下车时听到了,没怎么在意。
他垂下视线,盯着姜怡妃身上的单薄卫衣, 稍抬抬手就会露出一截腰和肚脐的款式。
宋聿诚皱了皱眉:“我不是让你穿件外套吗?”
姜怡妃把墨镜推到头上, 不听劝:“你管我。”
然后捏着他冲锋衣的袖管往行人道上拽,娇气地说,“饿死了快点儿。”
清晨最温和的光透过槐树枝叶落在她白皙的脸庞,秀眉弯弯, 瞳孔晶明, 嘴角微微扬起, 看起来心情很好。
迎面骑来辆老式自行车,拨着脆铃铛, 老大爷在把手上挂了一袋白花花的馒头,掌控不平衡车体,左右摇摇晃晃的,摇摇欲翻。
宋聿诚顺势搂住她的肩膀侧身往围墙边靠,让开路。
黛瓦粉墙,他们肩并肩,略依偎的姿势。
只有姜怡妃知道,他拥上来的那一刻,自己下意识侧弯腰,躲开些距离。
和脱衣服他的熟,穿上衣服反而有点不适应。
嗅着一股仅属于他的木质香,清冽味道伴随着体温,一点点蔓延过来。
宋聿诚扭头与她对视,语气稀疏平常:“想吃什么?”
他自然地放开她,抬腕看了眼表:“我们只有半小时。”
姜怡妃抿了抿嘴,瞥向背后一整条早餐街。
眨眼间,买早点的人多起来了,声音有点儿嘈杂。
经济独立后,她习惯在酒店或者点外卖解决一日三餐,也有些年头没在胡同老街里,悠哉悠哉地吃东西了。
上一次在这儿吃早饭应该还在念高三,柏油道斜斜地延伸一百多米,物是人非,突然感到迷惘。
她呼出口气:“你选,我有选择困难症。”
粗粗扫眼,宋聿诚指着一家店面:“就这家吧。”
姜怡妃循着方向看去,看到红底招牌愣了愣。
步子踌躇半秒,快步跟上男人一起过马路。
她问:“你喜欢吃绉纱小馄饨?”
宋聿诚实诚地说:“这家店看着比较整洁。”
塑料帘外的墙上挂着牌子,卫生等级:A,笑脸。
得到答案并不意外,姜怡妃哭笑不得地想,果然,他们两个说了一样的话。
走进店里,宋聿诚点了两碗馄饨,付完钱去找姜怡妃占的位子,视线先行一步投向角落的长方桌。
发黄的电风扇下,她背对着他坐着,肩膀微塌,臂弯摆在桌上,说不出的萎蔫,像来上早课的学生。
他扭头又让老板娘倒两杯水。
在姜怡妃对面落座,他随口问:“你吃过吗?”
宋聿诚腿长,坐在普通的小圆凳上显得四周变得狭隘,黑色冲锋衣挺拔冷酷,与店里的氛围格格不入。
他问问题的时候还晃了晃桌下的膝盖,轻轻碰了碰她的腿。
“上高中的时候来过几次。”姜怡妃回过神。
她面色冷淡,直起腰,伸手去拿筷盒里的小瓷勺。
绉纱馄饨皮薄馅少,烫一会儿就好了,老板把馄饨端上来:“两碗馄饨,吹着吃,当心烫嘴。”
他放好两只碗,刚要离开,像是发现了什么,忽然侧头盯着她,两只眼睛写满惊喜:“丫头是不是好几年没来了?”
心里一瞬紧张,姜怡妃缓慢笑了笑:“我之前几年出去上学了。”
老板娘上来送水,挨着丈夫,手抹了抹围裙,眼神迟疑了一下,手指突然在她和宋聿诚之间划动,眉开眼笑地应和:“对对,我也眼熟你们两个,刚才不敢问,这么多年了,已经结婚了吧。”
“......”
老板娘认错了宋聿诚。
姜怡妃慌忙瞟了眼对面的男人。
他拨调羹的手顿住,眼皮缓缓掀起。
大脑预判他要盯她,她迅速别开目光,与老板娘挤了挤眉毛:“阿姨,我没结婚。”
谁知老板娘没看懂她的暗示,自顾自开起了回忆模式,露出姨母笑:“我记得我记得,那会儿你男朋友说要等你再大一点才能扯证,你羞得把半碗馄饨撒校服上啦!”
——“叔叔阿姨!要八碗馄饨打包带走!”
“来了!你们慢用哈。”
话音刚落,来了七八个初中生,夫妻俩火急火燎地赶出去给孩子们做馄饨。
姜怡妃呼之欲出的字眼卡在牙缝里,浑身像被撒了碗面汤,又热又黏。
空气陷入尴尬。
姜怡妃偷偷往前面看了眼。
宋聿诚慢条斯理地用餐,旁若无人,遵守着食不言的传统美德。
心里松了口气,幸好他在这方面比较绅士,什么该问什么该听,他把控得很好,不会让她不自在。
装作没听见是宋聿诚的一大优点。
如此安慰了下自己,姜怡妃恢复镇静,动手开始解决碗里的小馄饨。
清澈的汤里,一只只馄饨像一朵朵小花,是面点界的艺术品。
宋聿诚几口就把馄饨吃完了,撑着下巴,低眸静静地望着姜怡妃。
她慢嚼细咽,吃一口,另一只手在手机上滑来滑去回消息。
宋聿诚一直没有等到她主动解释刚才的乌龙事件。
看着她慢吞吞的动作,他瞥了眼腕表,快七点了,明着催怕惹人生气,便淡道:“姜总原来会早恋。”
“......咳咳”一小块馄饨皮差点呛死姜怡妃,她双手端起碗,埋头大喝汤。
放下时,碗见底,留下点儿葱花。
宋聿诚递来纸巾。
“我先声明,”姜怡妃接过来手里攥着,想着词儿,说,“我家四合院就在后面胡同里,真不是带你来圣地重游的,我没这种奇怪的趣味。”
他和她前男友只是有些气质相近,长得可不一样。
但姜怡妃不会把这话说出来。
调羹戳着碗底,垂头嘀咕一句,“你自己选的店,自找的。”
“我说什么了吗?”宋聿诚不由觉得她这幅急眼地模样有点新鲜,挑眉,“你心虚?怕我当回事儿?”
“我......”姜怡妃用来还嘴的脑子顿了顿。
她确实有点怕他心里不舒服,万一他真喜欢她呢。
宋聿诚打断了她,拿过她手上的勺子,似笑非笑地说:“普通人不会名留青史,有时候我们还不如一只几百年前的勺子,你做古董行业的应该最清楚这点。”
“所以,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又何必在意。”
姜怡妃睫毛扇动,看着瓷勺落在他的碗里,仿佛也往她心里扔了块会发亮的玉石,缓缓沉下去,深潭底泛起渺小的光。
云淡风轻的话语让她内里产生了微弱振动。
回到车上,宋聿诚打开副驾驶的门:“脚下纸袋里有件我的外套,你套上吧,等会儿在山上别冻着。”
姜怡妃坐进去从白色纸袋里掏出一件夹克,暂且先盖在肚子上。
车内吹起阵凉风,宋聿诚跨入驾驶坐,脱了外套:“穿这件也行,抗风,你自己挑。”
手上多了两件衣服,中控里放着欢迎加入裙幺二五要死要死幺儿看跟多滋源两瓶运动饮料,后视镜照出后座上的小医疗箱,姜怡妃偏头狐疑地问:“你是不是家里有个妹妹?”
宋聿诚难以察觉地顿歇,垂头按下引擎按钮:“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姜怡妃抬眼看他,笑说:“听说很会照顾女孩儿的男生家里一般都有个妹妹。”
“没有。”宋聿诚握着方向盘,眸光平淡。
已经没有了。
黑色卡宴驶出市井小巷,槐树成列向后倒退,拐向通往郊外的路。
停车位边上,早酒摊的大爷喝红了脸,不知喝到了第几杯,汽车尾气又喷了他一脸。
皱着眉头,眯眼细看车标车牌,拍腿:“嘿,大早又来了位沪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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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穿过整个燕都,直奔偏远地区的小镇。
右边是山壁,左边护栏外是悬崖。
“地理寻宝......”姜怡妃扭头看宋聿诚,不确定地说,“Geocaching吗?”
一款GPS藏宝和寻宝的app,将徒步旅行和冒险引入真实户外活动。
宋聿诚点点头,余光见她正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他:“你不想玩?”
“我只是没想到你的娱乐方式会是它。”姜怡妃咧开嘴,手臂搁在把手平台上,半调侃,“你不应该是早上五点钟起床,先来泡好茶,提神醒脑,然后拎着鸟笼去公园溜达,陪大爷们下下棋之类的。”
宋聿诚微敛着眼皮睨来:“我随时可以把你扔下去。”
“那我就去上别人的车。”姜怡妃的手摸到车门开关,眯眯笑着。
紧接着车内“咔嚓”一声,宋聿诚把车窗全部锁死。
他嘴角斜着弧度,扭头看了她一眼,带着一股秩序主导者的从容与优越。
路上,下了片刻毛毛雨,到达山脚时,雨已经停了。
天空被厚厚的云层遮挡,太阳的光芒被柔和的云雾吸收,光线变得柔和而均匀。山脚的景色笼罩在一层淡淡的灰中,静谧幽美。
春天的植被郁郁葱葱,树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雨后的大地散发着清新的气息,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湿润的花香。
他们的每一步都踏在湿漉漉的小径上,发出清脆的脚步声。
这里是苏香山,因为没有修观光小道,步履艰难,成了十分小众的景点。
根据线索指引,藏宝人将坐标信息隐蔽在了山上的寺庙里,他们得上去把它找出来。
姜怡妃第一次玩这样的户外游戏,更多的是新奇。
一路踩着泥,爬到陡处时,宋聿诚通常会先上去,然后伸手拉她一把。
每攻克一条险道,她往后看,会很有成就感。
她觉得自己说不定有丢丢爱冒险的性格。
上山花了两个小时,红墙寺庙外闻到香火的气息。
回头俯瞰,高处白雾成云,绿植像被灰纱蒙住,变成了墨色,与雾霭交织渲染,成为了姜怡妃最喜欢的山水墨画。
“估个价吧,姜总。”宋聿诚懂她,手里挽着她的外套。
姜怡妃盈盈地说:“无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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