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真是他无心嘴快。
沈洵祗皱了皱眉,纠正:“抱歉,是我用词不当。”
姜怡妃冷笑:“不,你一直觉得我很弱,需要你处处照顾,我承认,以前我还挺享受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为了我洗手做羹汤,坐两个多小时飞机来燕都接我放学,只是因为我的一句考砸了。”
曾经,她以为沈洵祗是对她最好的男人,会安慰她,会陪伴她。父母离异,母亲有了新的家庭,难免不能及时照顾到她所有的情绪,父亲又是个闷葫芦,不知怎么与青春期的她谈话。就在这时,沈洵祗出现了,那会儿的她觉得他像一颗流星,许什么愿都能成真。
“我以为莺莺已经忘了我的好。”沈洵祗靠向椅背,情绪逐渐平静,“只剩下恨了。”
“我也想忘,事实上,现在还能与你说话也是看在那些日子的份上。”姜怡妃觉得自己算爱憎分明,“我更忘不了你与别人联姻还把我关在满庭芳的日子。”
窗外的云层遮住阳光,一室清凉下来。
沉默横亘,雀鸟在外窗沿短暂停留,飞向远方。
沈洵祗望着一片细小的羽毛落下,镜片后的眼睛寂寥又惆怅。
姜怡妃站起身,走到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沈洵祗,还记得你送我的第一件礼物吗。”
仿佛看到羽毛落在了她的肩膀上,沈洵祗眯了眯眼:“一个发圈,我看你一个人在饰品店里拿起又放下很多次。”
“飞燕草发圈,我很喜欢,这几年我也留着它不舍得扔,直到今年四月份,我终于下定决心扔了它,永远放下过去,我很满足现在的生活,可你为什么要来找我呢?”
就像脖子上戴着牵引绳的鸟,低着头怎么也啄不断铁链,绳子只能跟在她身后飘扬,在逃亡的路上,猎人追来,抓住了绳端,妄想将她抓回去。
“以前你在满庭芳里说过,我要是长了本事逃出去,就放过我。”
“沈洵祗,你不能言而无信。”
“你以为……”沈洵祗顿了顿,怒气在他冷峻的脸上蔓延,“你以为真是凭着自己的本事逃走的吗。”
“……”姜怡妃表情徒然惊愕。
“莺莺,你看你多天真。”沈洵祗扯唇,握紧扶手的手背凸起青筋,“是我主动放的你,从你突然变得听话,对我百依百顺起,我就起了戒心,包括周鼎协助你的事,我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背部的神经紧绷,四周仿佛投来凛冽的视线,监控着她每一处毛孔。
姜怡妃拉回一丝理智:“那你为什么要冲进火海找我?如果像你说的,就应该知道我已经不在屋子里了。”
“当然是因为我怕你真出了意外。”沈洵祗操控着轮椅向她靠近,“光是看到那团火,我什么都顾不上了,毕竟谁也不能做到万无一失,不是吗?”
他笑了笑:“直到现在我还会庆幸亲眼确认过你不在里面。”
姜怡妃垂眸无措地望着他白皙的脚踝,细看有几道丑陋的烧痕:“可你的腿……”
“不碍事。”他抓住她的手往下拉,虚搂着她的腰,低头在她耳边,近乎卑微的请求,“我主动还你了自由,莺莺。”
“你愿不愿意回头再看我一眼,哪怕一秒。”
姜怡妃攥紧手,余光看到他的眼角泛着红。
心脏疼痛着,她推开他的手都在颤抖:“沈洵祗,你果然从没觉得自己有错。”
“休想让我与你共情。”
第41章 带雨
她再次推开了他。
毫不犹豫。
他一步步攻陷她的心理防线, 她眼里分明是有动容的,却在一厘间,筑起了一道墙, 变得坚不可摧。
手轻轻搁在扶手, 沈洵祗眼底有些不可置信:“你是不是从没爱过我。”
怎么会有人说过要陪他到老却忘了呢。
姜怡妃垂着眼,掸了掸裙子上,细小的绒毛飘扬在光晕,她逐渐清醒:“爱这种东西,越讲究越少, 还是不要妄求了。”
“沈总能接受开放性婚姻,就说明爱情这两个字在你心里微不足道。”
“不过, 大概是活到了你当年的年纪, 现在, 我也是这样的想法。”
“还是要谢谢你。”
“无论过去那些令人怀念的或令人憎恨的, 还是昨晚沈总救了我父亲。”
她的裙摆擦过余光,他再次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没有挣脱,就这么安静地随他抓着,好像心里真就像她表现出的这般冷静。
沈洵祗慢慢减少了手劲, 见她没继续走, 才开口:“我如果没有联姻,你就不会这样子对我?可是莺莺,我与你好好解释过只要再等我两三年,让我把沈家的事情解决完, 就能风风光光地娶你。你当时才二十岁出头, 为什么不愿意再等等我呢, 为什么能逃得如此绝情,这些年能做到对我不闻不问。我只是暂时不能给你那一张纸, 其他的我都能给你,我的心思也一直在你这......”
心思在她身上又有什么用,两三年能做很多事,但绝不可以是等待。
姜怡妃冷笑:“给我......沈洵祗,八九年前我的确单纯,但我不贪慕虚荣,你能给我花不完的钱又能怎样?我父亲是高风峻节的书画家,母亲是受人敬仰的大学教授,他们会想让自己的女儿在外面当情妇吗?”
“您也真有意思,娶一个情妇回家还能叫风光,我可丢不起这张脸。”
“沈洵祗,这世上没有如果,没有回头路,没有后悔药,我们只能接受结果。”
他们之间何止这一点问题。
有一段时间,姜怡妃总觉得自己喜欢的是活在想象中的沈洵祗。
时间缓慢得令人喘不过气。
重重的关门声落下,阳光敷在脸上,刺眼又冰冷。
身后有轻声的步子走近。
周鼎说:“沈总,身体要紧。”
轮椅上的身形如竹影晃动。
沈洵祗嗅到鼻尖沉香残存,吸进肺里的每一秒仿佛带着锋利的刀子,血管被刺得千疮百孔。他对她的爱意是空荡荡的深壑,分离四年,他以为都在计划中,很快能迎来被填满的一天。
嘴角渗出血痕。
有道惊呼声在耳畔响起。
手上递来一块帕子,沈洵祗沿着那只粉白的指甲觑过去。
陈姿燕蹲在地上,仰面望着他,眼眸纯净,像是落了小雨。
她轻声说:“洵祗哥,让医生看看吧,求你了。”
沈洵祗瞳孔有一瞬晃神,不过很快恢复平静。
她们的眼睛有七分相似,但不是她。
“别害怕,洵祗哥没事。”他伸到她头顶的手掌停顿须臾,轻轻抚了抚,“去帮帮你姐姐吧,燕燕。”
“姐姐已经走了。”陈姿燕说着,希望能被人听出她想要留下的意思,“她也不喜欢麻烦人。”
沈洵祗面不改色,重复道:“回去。”
陈姿燕抓紧手帕,收回口袋。
医生护士们进来给他检查身体。
他在执意不要人搀扶,搭着床边缓缓站起来,脸色冷白,有汗珠顺着明晰深刻的下颚线流下。
陈姿燕不忍继续望着,口袋里的手握拳,帕子掐出了绷力。
她很难过又有些为他打抱不平。
堵着喉咙里的苦涩,离开房间,没有再去找姜怡妃。
沈洵祗没有再管后来的小姑娘去了哪儿。
对他来说,陈姿燕只是姜怡妃的妹妹,若没有这层关系,就什么也不是了。
他拿起玻璃杯,饮下药,冲淡口腔里的腥甜。
真的已经太晚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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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康时抽空来医院探望姜西竹,陪老人家下完一盘棋,他看了眼表:“姜老,那今天我就先打扰到这儿,回去工作了。”
虽然好兄弟宋聿诚破天荒愿意来公司搭把手,但他不能因此懈怠工作。
姜西竹摆摆手,和蔼地说:“去吧去吧,别耽搁工作,下次让我家姜怡妃喊你来家里吃饭。”
“好嘞,您早日康复。”
说完客套话,他下楼去停车场取车。
地下停车场灯光幽暗,温度比室外低些,走在水泥地上手臂发凉。
他把车停在最低层,车子不多。
空气里有湿润混泥土的味道,走到离车不远处,褚康时脚步一顿。
隐隐听到女人的抽泣声,有些诡异。
医院本就是生生死死的地方,气氛到位,总能让人联想到不干净的东西。
他看到有个女人穿着粉色的衬衫裙蹲在他的车尾,背影似曾相识。
“陈姿燕?”褚康时试探地问。
“干嘛!”女孩的肩膀颤栗一下,猛地甩脸。
她哭得梨花带雨,眼睛都有点肿。
褚康时于心不忍,上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慰道:“燕儿啊,今天又怎么了?姜怡妃的老爸出事,你用不着哭得那么惨吧。”
“谁说我哭是因为这个,”陈姿燕狠狠瞪他一下,“我失恋了不行吗?”
“又失恋?”褚康时诧异极了,“你怎么一天失八百次恋,这破恋爱咱能不谈吗?那男的很帅吗?”
她揩泪,回得不假思索,口齿清晰:“帅,比你帅。”
“......”
本想替小孩打抱不平,顺便劝导她好好先把书读完,听宋聿诚说,陈姿燕在大学经常飘红,显然心思不在学校。
他其实觉得,这姑娘很聪慧,还有些可爱。
“燕儿,你听哥一句。”褚康时学她一起蹲着,安慰道,“你要像好色一样好学。”
“......”
“滚啊!你才好色!”陈姿燕气呼呼地用手肘撞开他。
屁股落了难,尾椎骨敲击水泥地面,甚至听到奔三的骨头清脆异响。
刚缓过来,小姑娘已经开了他的后座车门登堂入室。
“送我回家。”
他爬起来,伸出手指指向车门:“你不要欺人太甚......”
陈姿燕威逼:“不然我告诉姐姐你骚扰我,说我好色。”
“......”褚康时无语,给自己掌了一嘴,怎么摊上了个小姑奶奶。
这性格和姜怡妃能是亲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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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瑞办公楼顶,黄昏时刻。
清凉的玻璃房内绿意盎然,远处火烧云在天上飘。
忙了一日,姜怡妃拍了拍脸,驱散脑子里混沌的事情。
绿藤景观大棚下,俯瞰楼前的街道,两辆熟悉的黑色SUV开进停车位。
清冷的眸色中身穿灰色衬衫的男人走下车,楼里涌出一队人前去接应。
姜怡妃趴在阳光室的栏杆上,无动于衷。
手机震动了一下,来自公司群,是张雅君的通知。
雅君:【褚总的朋友宋先生来送货了!】
雅君:【照片】
雅君:【还有很多吃的~】
书画部小贾:【快!给朕把奶茶和搬货的男人都送来!】
瓷器部咪姐:【按资历,也得本宫的人先挑。】
审核部小步:【宋先生好帅!我补个口红再下去。】
货品管理办:【你们怎么让客人搬东西?快来帮忙!】
【收到】
【收到】
【收到】
......
货品管理办:【别来太多了,人够了。(冒汗无语emoji)】
高杰:【这是有史以来你们回复最快的一次吧。】
瓷器部咪姐:【高总瞎说什么呢。】
这两周都在筹备拍卖会,群里凉了许久,现在热闹得像雨后春笋。
姜怡妃刚想锁屏,他的消息冒了出来。
宋聿诚:【不下来看我?】
嘴角不可察觉地上扬,她转过身,靠在玻璃墙上,低头输入:【上班时间,禁止观看动物。】
发完这条后,锁屏,打开静音。
她特别心烦的时候,有时喜欢一个人呆着。
弯腰撩起沙发上的外套,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抵出一支细长的烟,点上。
脑子里麻绳似的缠绕着,每一根牵系着不同的琐事。
玫瑰味的烟,口味清淡,她吸进去的节奏蓦然一顿。
视线觑到楼下,冒出一个莫名的念头。
都说宋聿诚实际不管信丰的事务。
他今天不会是特意来看她的吧。
吸着烟,姜怡妃隔一段时间不由往底下看一遍,第三遍时,黑色SUV扬长而去。
心中有种落地踏实的感觉,但好像又不太一样。
人家公私分明,是她想多了。
一支烟抽到中段,她垂头掸下烟灰。
灰烬飘洒至盆栽,泥土将它掩盖。
“吱呀——”
顶楼铁门被打开的声音从后面传入。
她循声回头,看到了宋聿诚,怔神须臾。
夏日的大风吹鼓他深蓝色的衬衫,袖口挽到臂弯,火烧云明媚的色彩照在他清俊的脸庞,那么肆意洒脱。
他打开玻璃房的门,调笑:“摸鱼的地儿不错啊。”
禅意的点缀与山水花草结合,绿茵中央是会客区,配有桃树木雕茶桌,沉香雅致的香味萦绕着,宛如“蓬莱仙境”。
姜怡妃画了淡妆,吐烟时微微闭眼,能看到薄雾下那条细细的眼尾:“怎么没走?”
“今天限号。”
“哦,你的车不是......”姜怡妃扭头再往下看,才想起宋聿诚换了辆库里南,刚才开走的是别人的车。
为了不让人看出她方才有在窥探,不着痕迹地抹去全年无休更新腾讯群好丝而珥尔雾旧易斯期了上一句的尾巴,按两屏幕看了眼时间,改口:“你们信丰的人办事效率太低,早点儿来不就好了,也不会耽误我们后面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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