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初语知道自己今日讨不上半分便宜,便向后退了一步,道:“我们走着瞧!”
言罢,便看向霍时,道:“哥哥,我们走!”
霍时冷冷盯着陆庭之,半晌,终于松了手,转身走了。
菱歌挑眉看向宋将离等人,道:“怎么?几位姑娘还没闹够么?”
“你……”宋将离忍不住要开口,却被宋木樨强拉着离开了。
媚奴见状,猛地扑到杨惇怀中,道:“公子,你没事吧?”
杨惇没说话,只是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一步。
菱歌倒是全没在意,她看向陆庭之,笑着道:“大表兄的名号,果然好用。”
陆庭之沉着脸色,只淡淡瞥过杨惇的脸,便道:“若再有下次,我便由着霍时对你动手,绝不干涉。”
菱歌扯了扯嘴角,道:“我不信表兄舍得。”
陆庭之正要开口,一回头正对上她的脸,到唇边的话便再也说不出来,只偏偏将腰间的绣春刀握得更紧。
陆辰安等人走了过来,关切道:“菱歌,没事吧?”
菱歌笑着看向陆庭之,道:“有大表兄在,他舍不得让我出事。”
陆辰安眼眸一黯,道:“大哥事务繁忙,又居于高位,自然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这种小事,以后还是我来帮你……”
陆庭之却打断了他,他略过他,望着菱歌的眼睛,道:“无妨,左右是自家人,我护着便是。”
菱歌扬着头,清浅一笑。
陆庭之冰霜般的眼眸中映入她的笑,竟有了一丝松动。
陆辰安望着他们二人,只觉得胸口堵得厉害,他下意识地屏息凝神了一瞬,目光从眼前延伸到陆庭之身上。
他待菱歌,到底是什么情谊呢?是兄妹之情,还是男女之意?
他想要在他脸上看出什么来,却因逆着光,什么都看不分明。
陆辰安犹自探究着陆庭之的神情,杨惇却已走了过来,道:“今日多谢陆大人、沈姑娘替杨某解围。”
他说着这话,目光却凝在菱歌脸上,不偏分毫。
媚奴亦跟了过来,朝着陆庭之和菱歌行了礼。
菱歌扶了她起身,道:“他们不配你跪,我也不配。你是杨公子看重的人,若是这样自轻,只怕落到有心人眼里,便会因此而看轻杨公子,反而不好。”
她这话说得客观,可因着杨惇一直望着她,反而让陆庭之生出一抹不快来。
“杨公子还请护好自己的女人,免得劳烦旁人。”陆庭之丢下这句话,便作势要拉着菱歌要离开。
杨惇却道:“媚奴只是杨某的朋友,并非女人,而菱歌姑娘,也并非旁人。还请陆大人慎言。”
他说着,目光灼灼的望着菱歌。
陆庭之脚下一顿,看向杨惇时眼角都微微抽了一下,道:“杨公子不必向我解释。”
菱歌倒是坦然,道:“于杨公子而言,我就是旁人。”
这话还算顺耳。
陆庭之听她如此说,握着绣春刀的手便不觉松了几分。
“并非是向着陆大人。”杨惇说着,目光却看向菱歌,道:“媚奴便是上次沈姑娘在凤翔阁救的姑娘,沈姑娘可还记得?”
菱歌笑道:“我记不记得有什么要紧?能成全杨公子与媚奴姑娘,才是要紧的。”
“沈姑娘误会了,我带媚奴回府,并非因为男女之情。而是……媚奴并非寻常歌伎。”杨惇突然开口。
“我们对她的来历并不感兴趣。”陆庭之淡淡说着,不动声色地挡在了杨惇和菱歌中间,阻挡了他们的视线。
“她是……”菱歌倒是想多问一句,为何媚奴会生得有几分像她姐姐。
“她是谢家的女儿,谢珺。”杨惇道。
“谢家……”陆盈盈忍不住惊呼,连陆辰安、陆予礼等人也多看了媚奴几眼。
还好周遭没有旁人,若是被人家听了去,只怕要惹出祸事来。
只陆庭之神色如常,好像那媚奴无论是谁,都根本不在他眼中。
沈淮序则拉了拉菱歌的裙裾,稚气未脱道:“阿姐,是哪个谢家?”
“还能有哪个谢家……”陆盈盈忍不住答道。
菱歌一愣,唇角挤出一抹浅浅的笑来,道:“大约是谢少保的族人吧。”
陆盈盈将淮序拉到自己身侧,认真道:“谢家很了不起!”
淮序点点头,道:“我知道!”
菱歌冲着淮序微微一笑,心中却思绪万千。
她父亲自小特立独行,他来到京城求学后,便与族中兄弟几乎断了往来。甚至因为他居于高位之后不肯提携族中上下而与族中兄弟交恶。因此,她自小与这位名唤谢珺的堂妹也并不熟悉,甚至见也没见过几次。
可再次听到谢家人的消息,她还是忍不住有些激动。
她抬眸看向媚奴,很仔细地看着她,道:“媚奴姑娘这些年……过得很不容易吧?”
媚奴有些感怀地说道:“凡此种种,已是过往。能遇到公子,便一切都值得了。”
杨惇道:“媚奴五年前因受谢少保一案牵连,被罚为奴籍发卖,的确受了很多苦。”
她走到杨惇身侧,半是娇羞半是怪罪,道:“公子怎么和旁人说这些?”
“沈姑娘并非旁人。”杨惇道。
媚奴的眼底涌起一抹不安,连看向菱歌的目光也多了几分警惕之意,道:“沈姑娘虽是女官,说到底却也是囿于宫墙之中的,想来并不懂得这些。”
“呵……”陆庭之冷笑一声,看向杨惇的眼神中也多了几分深意,道:“井底之蛙也敢妄言天上鸿雁么?”
杨惇道:“媚奴,还不快给沈姑娘道歉!”
“公子……”
媚奴却不懂杨惇为何会如此。
她只知谢氏一族虽因谢少保而覆灭,却也因谢少保而在大明颇有些名声威望,寻常人听得她是谢家的人,待她都不觉敬重几分。而杨惇明显与谢家有些渊源,这些日子待她更是照顾有加,怎么一遇到菱歌,就全变了?
媚奴思及此处,看向菱歌的眼眸便多了几分嫉恨,全然忘了方才是谁帮自己解围的。
菱歌倒是显得十分平静,说到底媚奴家破人亡,也是因为她父亲,若细论起来,倒是她更对不起媚奴些。
媚奴急中生乱,道:“沈姑娘在宫中养尊处优,又怎能明白当年谢家人付出了什么?”
“这世上,只怕没人比本宫这个妹妹更知道谢家付出了什么了。”
身后突然响起霍初宁的声音,众人赶忙回头,行礼道:“贵妃娘娘。”
霍初宁的目光扫过媚奴的脸,停在菱歌身上,她伸出手来,扶了菱歌起身,道:“菱歌,你这眼光是愈发地差了,你护着她,她说话可不怎么中听呢。”
菱歌笑笑,道:“娘娘怎么来了?”
霍初宁挥挥手命众人起身,道:“本宫若再不来,这婢女还不知要说出什么混账话呢!”
她说着,瞥向媚奴,无端地气势便压了他三分,道:“虽是婢女,杨公子也该好好教教,免得她连女官和宫女都分不清,没得惹人笑话。”
“妾身……”媚奴正要解释,却见杨惇应了下来,道:“娘娘说的是。”
霍初宁嗤笑着看向媚奴,道:“谢家人……本宫从前倒没怎么见过你,想来是谢家的远房亲戚,与谢少保家来往并不多吧。”
媚奴道:“妾身的父亲是谢少保的亲兄弟。”
“原是这样。”霍初宁点点头,道:“当年守卫北京的时候也未见得你们家出力,如今倒来攀亲戚了。这也就是看着杨公子念着与谢家旧时的情谊吧?”
“妾身没有……”
“没有?”霍初宁轻笑着,有意无意地瞥着杨惇的神色,道:“若是让有心人知道了姑娘的身份,只怕姑娘此时已被投到大牢里去了。你独身摸爬滚打这么久,审时度势的本事确实不差。”
媚奴被她说得满面羞红,杨惇却只是蹙眉望着菱歌,没有半分想为她说话的意思。
“公子……”媚奴轻轻去攥杨惇的衣袖。
杨惇不动声色地抽回了自己的衣袖,道:“娘娘教诲,不可不听。”
媚奴的脸颊倏地红了起来,道:“是。”
霍初宁款款踱步到杨惇面前,道:“杨公子还是把眼睛放亮些,免得被人利用而不自知。”
她说完,便看向菱歌,道:“本想出来散散心,却见到这个,真是没意思。我们回宫去吧。”
菱歌点点头,又看向陆庭之,道:“今日平白欠了大表兄的人情,若他日得空,我必还上一份给表兄。”
陆庭之幽幽看着她,道:“表妹若想还,我自当给你这个机会。”
两人说得如同密语一般,旁人都听得见,却不解其中的意思。
陆辰安沉了脸色,杨惇虽没说什么,眼底却有些晦暗。
陆庭之却觉得心情大好。
菱歌又看向淮序,道:“你好好跟着师父学本事,不许偷懒哦。”
淮序点点头,乖乖巧巧地道了声“是”。
菱歌浅浅一笑,经过陆庭之身旁时,有意无意地拂过他的掌心,方翩然离开了。
陆庭之望着她离开的方向,直到她走出很远,他才伸出手来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微微勾了勾唇。
第64章 底牌
“大哥, 你在笑什么?”陆盈盈不解地望着他,她这个兄长,平素不是从来不笑的么?
陆庭之敛了神色, 看向沈淮序, 正色道:“你姐姐倒不怕我把你教坏了。”
沈淮序道:“整个京城阿姐就与师父走得最近,若连师父都不可信,阿姐也没谁能够依仗了。”
陆庭之眉间微动,道:“这话是你阿姐说的,还是你自己想的?”
沈淮序缩了缩脖子, 道:“虽是我自己说的,却也是阿姐心中所想。我与阿姐是亲姐弟, 阿姐心里想什么, 我岂有不知的?”
陆庭之没说话, 可眼底的阴霾却瞬间消散殆尽了。
陆辰安望着陆庭之唇上的笑意, 只觉刺眼得很。
他走到陆庭之身前,道:“大哥,有件事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陆庭之微微挑眉,道:“你是大人了, 自己的事自然有自己拿主意, 不必说与我听。”
“可这件事不一样!”陆辰安突然开口。
陆盈盈本和陆予礼等人说着话,听得陆辰安这样说,都安静了下来,静静朝着他们这边看着。
陆辰安不肯开口, 只是紧抿着唇。
陆予礼见状, 心中便已明白了几分, 赶忙推搡着陆盈盈走了。
陆辰安这才看向陆庭之,道:“大哥, 能否借一步说话?”
陆庭之实在看不上他这副扭捏的样子,便强压着性子“唔”了一声,提步离开了。
陆辰安犹疑片刻,便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许久,直到周遭再无什么游人,陆庭之才停了下来,道:“你想说什么?”
陆辰安被他望着,一种少年时被兄长管束的感觉便从心中裹挟而来,他有些局促地握紧了手指,道:“我想请大哥帮我!”
陆庭之挑了挑眉,道:“谁欺负你了?霍秉文?”
陆辰安一口气将所有的话都说了个干净,道:“不是。本支援由蔻蔻群泗儿洱弍捂九伊泗妻是祖母一定要我娶亲,可我心中所念,唯有菱歌表妹一人。我想请大哥替我向祖母说明,待菱歌出宫时日一到,我自会请祖母为我做主。”
他说完,便埋下头去,不敢去看陆庭之的反应。
半晌,他才等到陆庭之的回答:“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陆辰安猛地抬起头来,道:“大哥?”
陆庭之冷声道:“据我所知,菱歌初入京城时,祖母也动过将她许配给你的心思,那时你是怎么说的?”
陆辰安只觉脸颊发烫,嗫嚅道:“那时是我不懂事……”
“既错过了,便不许再提。菱歌有才有貌,凭什么去受你的指摘?你不想要便不要,你想要便要?你当她是什么?”
“我必当爱重她!我已知错了!大哥,你信我!”陆辰安猛地看向他。
陆庭之淡淡看着他,眼底只余凉薄。
“话说完了?”
陆辰安忖度着他的神色,哑然道:“说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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