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菱歌,道:“你不要的钗子肯给我,你既不要他,便也给我,好不好?”
菱歌道:“姐姐!你清醒一点!”
“我很清醒。五年了,我没有什么时候比今天更清醒。”霍初宁指着自己的心,道:“阿瑶,你帮帮我,你帮帮我!”
菱歌缓缓推开她的手,道:“姐姐,今日的话我就当没听过,你也不要再提了。”
她说着,便转身向外面走去。
霍初宁一把攥住她的手腕,道:“你当真要看我去死吗!”
菱歌郑重道:“我若真帮了姐姐,才是把你送上绝路!”
“你还是舍不得杨惇,对不对?说什么你早已把他放下了,其实你心里还是有他的,对不对?”
菱歌不愿和她争辩,只蹙了蹙眉,道:“姐姐,现在争论这些事,有意义吗?”
“当然有!”霍初宁死死盯着她。
菱歌叹了口气,甩开她的手,转身走了出去。
兜兰不安地望着霍初宁,道:“娘娘,奴婢早和您说过,瑶姑娘是不可能答应的啊。”
霍初宁目光幽凉,道:“无论她帮不帮本宫,此事本宫都一样会做成。”
第71章 色/诱(三)
翌日一早, 菱歌刚为皇后梳妆完毕,便见宫中上下已到了。
皇后笑着道:“菱歌,去库房中取一尊送子观音来。”
菱歌扫了一眼坐在下首的淳妃, 便什么都明白了。
霍初宁倚在椅背上, 面上倒看不出什么情绪,她只吃着盏中的茶水,不时抬眸看看淳妃,又很快低下头去。
杨妍和郑儿也到了,杨妍坐在霍初宁身侧, 郑儿则坐在最下首的位置。
皇后道:“这些日子本宫将养得宜,连眼疾也好了许多, 你们平日里还需修身养性, 多为大明祈福。”
她说着, 看向淳妃, 道:“你如今有了身子,更该注意修身养性,没得闹出事端来,反而折损自身的福分。”
淳妃恭敬道:“是。臣妾谨遵娘娘教诲。”
皇后见菱歌将送子观音拿了进来, 便笑着道:“这是从前本宫怀太子时, 孙太后送给本宫的,如今本宫将它送给你,也盼着你能生个健健康康的小皇子来。”
“多谢娘娘。”淳妃说着,赶忙命人接过了菱歌手中的观音, 欣喜不已。
菱歌下意识地看了霍初宁一眼, 当初霍初宁有孕, 皇后未曾送过她什么,如今待淳妃, 倒是不同多了。
霍初宁只是浅浅一笑,道:“正好,臣妾也有东西要送给淳妃妹妹。”
她说着,命兜兰取出一串红珊瑚手串来,道:“这是臣妾有孕时,陛下赏赐给臣妾的,只可惜臣妾无福,受不住这样好的东西,倒不如借花献佛,给妹妹添妆。”
菱歌望着那红珊瑚手串,只觉刺目得很。
她正想着,便听得皇后道:“你失了孩子,这便是晦气的东西,没得拿出来给旁人沾染了。”
霍初宁面色微红,道:“娘娘,这可是陛下赏赐的东西,再者说,臣妾的孩子虽没保住,到底也不是因为它,这样的东西,落在娘娘口中,如何便成了晦气之物呢?”
“你……”皇后“啪”地将茶盏放在案几上,避过头去不去看她。
淳妃有些不情不愿地看向霍初宁,道:“这样贵重的东西,臣妾不敢要,姐姐还是自己留着吧。”
霍初宁红了眼眶,道:“莫不是连妹妹也觉得,此物不吉?”
淳妃自然不敢妄自评判陛下所送的东西,一时间,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她若是拿了,只怕会惹皇后不喜,若是不拿,便是让霍初宁下不来台。
菱歌笑着道:“皇后娘娘,奴婢这些日子正要替娘娘去皇城寺祈福,不若将这红珊瑚手串给了奴婢,让奴婢带到寺中,请主持将它供奉到菩萨面前,念上七七四十九日的佛经,也算不辜负陛下的心意。到时候,无论这东西是吉是凶,便都净化得干干净净了。到那个时候,贵妃娘娘再拿去送给淳妃娘娘不迟。”
淳妃感念地看了菱歌一眼,道:“皇后娘娘,臣妾倒觉得沈姑姑此法子甚好。”
皇后淡淡看了霍初宁一眼,道:“如此,便按菱歌所言去做便是。”
霍初宁道:“是。”
她虽如此说,眼底却并没有半点恭敬。
菱歌接过兜兰手中的手串,冲着霍初宁微微点了点头,便小心地退到了一旁。
霍初宁会意一笑,可这笑却不达眼底,怎么看也有些凉薄。
经此一事,皇后早已没有了聊天的心情,只嘱咐杨妍道:“殿下畏热,这些日子你要仔细着些。”
杨妍道:“儿臣明白。”
言罢,皇后便推说身子不适,让众人都回去了。
*
坤宁宫外,霍初宁唤住了杨妍,道:“太子妃,请留步。”
“宁娘娘。”杨妍躬身行了礼,她虽知道皇后不喜霍初宁,可也不敢怠慢,一来霍初宁是长辈,无论如何,身份也比她高些,二来陛下宠爱霍初宁人所共知,就算暂时冷落了些,可到底有情分在,三来太子待霍初宁是极敬重的,这种敬重她不知从何而起,可有时候她却觉得太子待霍初宁甚至胜过了陛下。
她想着,不觉多看了霍初宁一眼,道:“娘娘有何吩咐?”
霍初宁浅浅一笑,越发地倾国倾城,道:“谈何吩咐?本宫不过是想起久不见太子妃,想与你闲聊几句罢了。”
杨妍笑着道:“本该好好陪娘娘聊聊的,只是今日阿惇入宫来陪殿下下棋,臣妾得早些回去照应着。”
霍初宁道:“杨公子常来陪殿下下棋,本宫是知道的。”
杨妍道:“殿下难得瞧得上阿惇的棋艺,因而阿惇十日里总有三、五日是要入宫来的。”
霍初宁道:“本宫闲来无事,不若随太子妃一道去永寿宫瞧瞧。”
杨妍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却也不好推拖,便只笑着应了下来。
郑儿不知两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到底她们一个是贵妃,一个是太子妃,都不是她能过问的,便只不远不近地跟在她们身后。
霍初宁瞥过她的脸,低声向杨妍道:“这郑承徽倒是个懂规矩的。”
杨妍不知她意欲何为,便只道:“是。”
霍初宁叹息道:“太子与陛下一样,都是这天下顶顶尊贵的男人,身边自然少不了女人,没有郑承徽,也会有王承徽、李承徽,只要她懂事、守规矩,能谨守本分便是了。”
杨妍道:“是。”
她只觉这话讽刺得紧,若是霍初宁肯守规矩,皇后也不会厌恶她至此。
霍初宁倒浑然未觉,只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她说着话,没过多少时候,永寿宫便在眼前了。
还未进永寿宫门,便听得女子的抽泣声。
霍初宁挑了挑眉,不觉看向杨妍,她已是眉头紧皱,就连身后不远处的郑儿脸上也满是厌恶之色。
霍初宁心中便明白了几分,她唇角含着笑,向前走了几步。
只见杨惇背脊笔挺地站在院子里,双手背在身后,太子站在他身边,笑着道:“原来这丫头喜欢的人是你啊!孤还以为她对孤有意,很是心烦了一阵!”
杨惇正色道:“殿下,万不可开此玩笑。”
太子道:“这有什么?公子如玉,这美女也好逑啊!你若真喜欢,孤想个法子让她出宫便是。”
“殿下乃一国储君,岂能胡言?”
太子见杨惇急了,方笑着道:“孤不过玩笑话,杨大人不必当真。”
他说着,仔细打量了跪在杨惇脚边的女子几下,道:“你别说,这丫头长得还真有点像……”
杨惇道:“殿下!”
“是了是了,耐不住性子寻替身的人是孤,可不是咱们杨大人,咱们杨大人如今可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怎么看得上这些庸脂俗粉?”太子说着,眼角却是压不住的弯着,笑得很是开怀,颇有几分看热闹的意思。
“放肆!还不起来!”杨妍走上前去,喝道。
太子还是第一次见杨妍动怒的模样,不觉幽幽看向她。
杨妍命人将地上的女子拉起来,厉声道:“母后不是说了不许她近主子的身侍奉?谁让她来的?”
永寿宫中的宫人都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楚服道:“太子妃息怒,定是媚奴知道今日杨公子入宫,才偷偷跑到前殿来的。”
杨妍看向媚奴,道:“来人啊!还不快带她下去!”
“是!”宫人们回着,自有人来拉媚奴。
媚奴娇声哭着,道:“公子救救奴婢!奴婢不想一辈子留在宫中做洒扫的活计!公子不是说过,会保奴婢衣食无忧吗?”
太子听着这话,看向杨惇的目光便是一沉。
杨惇厌恶道:“你既受人蛊惑入了宫,想要飞黄腾达,便不该惦记着我所承诺的衣食无忧。”
杨妍见太子面色不善,便急道:“还不快带下去!”
“是!”
宫人们上前架着她,正要离开,便听得霍初宁道:“慢着!”
“宁娘娘……”杨妍提醒道。
霍初宁笑着摆摆手。
她款款走到媚奴面前,居高临下地睨着她,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媚奴。”媚奴怯生生地望着她。
“你可知道本宫是谁?”
“奴婢……不知。”
霍初宁轻笑一声,俯下身子一把掐住她的下颌,道:“是有点姿色,不过你若以为有这张脸就能给你荣华富贵,也未免想得太简单了些。”
她说完,便抬起头来,用帕子擦了擦手指,道:“你们既然都想解决这个麻烦,倒不如交由本宫来解决。”
“宁娘娘,此女心术不正,皇后娘娘说了不许她近身侍奉的。”郑儿忍不住道。
霍初宁看了郑儿一眼,冷笑道:“心术不正?魅惑主上之事,只怕没人比得过本宫,郑承徽以为,本宫会弹压不住她?”
“嫔妾不敢,只是皇后娘娘……”
霍初宁眼中的冷意更浓,还未开口,便听得杨妍道:“郑承徽,此处没有你说话的地方!”
“是……”郑儿低声说着,有些不安地向太子求助。
太子看了杨妍一眼,眼中多了几分深意,面上却不动声色,只笑着道:“都是小事,宁娘娘既喜欢这个宫女,带走也就是了,是杀是剐,是留下用着还是将她赶出宫去,都由宁娘娘做主。”
霍初宁浅浅一笑,道:“那便多谢殿下了。”
太子道:“不过是小事,娘娘不必言谢。”
霍初宁莞尔笑着,又看向杨惇,道:“杨公子若是得了空,不妨来本宫那里走一遭,本宫有话要问杨公子。”
杨惇忙道:“臣是外臣,只怕不便……”
霍初宁向前走了几步,凑近了他,道:“公子会感兴趣的。”
杨惇不能拒绝,便只得道:“是。”
第72章 相见
霍初宁又看了小半会子太子与杨惇对弈, 方才离去。
她与兜兰走在前面,远远地,有宫人带着媚奴走在最后。
兜兰道:“娘娘带她回来做什么呢?她生得虽好, 却不是本分的, 只怕……”
霍初宁道:“若论狐狸精,也是本宫的道行更深厚些,旁人怕她,本宫却不怕。今日你也看见了,太子殿下与杨公子对弈了几盘, 都只有郑承徽在一旁侍奉着,太子妃虽是杨公子的姐姐, 却连陪在一边都不能。想来杨家也是因为知道了这个, 才巴巴地将这媚奴送入宫来的。”
兜兰道:“可太子殿下也没看上她, 说到底还是无用。”
霍初宁道:“她既有这个心, 也就好办。太子看不上,总有旁人看得上,只要本宫调教得当,她总能有些用处的。”
“娘娘是想……”
霍初宁冷声道:“皇后不是不许她近身侍奉么?本宫便偏要她知道, 在这宫中, 她说话到底有没有分量。揶揄本宫,她还不够格!”
兜兰正色道:“是!”
“下一次宫宴,是什么时候?”霍初宁思忖道。
“想来,该是七夕乞巧。”兜兰不解其意。
霍初宁微微颔首, 远远地望向媚奴, 道:“来得及。”
*
翌日一早, 菱歌便带着那串红珊瑚手串出了宫,她望着帕子中裹着的手串, 不觉有些出神。
驾车的是高潜的干儿子多宝,他最是忠心,道:“令人,干爹说了,今日您说去哪里便去哪里,奴才都听您的。”
菱歌笑着将那手串收起来,道:“那便先送我去锦衣卫衙门吧。”
“锦衣卫?”多宝有些愣神,道:“那地方可不好去哇。”
菱歌道:“整个京城,再没有比那个地方更好去的地方了。”
“嗳。”多宝应着,腿肚子却有些发虚。这可是吃人的地方,奈何令人要去,他便只得舍命相陪了。
*
没多少时候,马车便在锦衣卫衙门前停了下来。
虽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又处在京城最繁盛的地方,锦衣卫衙门方圆几里却冷落寂寥得厉害,别说摆摊的小摊小贩,就是来往的行人都鲜见。只偶尔有几个行人走过,也是闷着头屏着气快步走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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