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不知道,苏谕不过是闭着眼睛休息呢,把她跟刘兰香的这段对话给听了个全程。
苏谕的小耳朵尖尖不自觉的晃了晃。
明天好像可以出去玩儿了唉,他都二十多年没有专门去游玩过了。
但公社是个什么意思,或许就是这个时代的商铺?
村里晚上是没有什么娱乐活动的,为了避免待会儿就饿得睡不着,也为了省煤油灯的灯油,一家人很快就早早的躺下了。
但到了半夜,苏谕突然就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他紧皱着眉头,用力的捂住腹部,感受着肠道里不停的抽搐与轻颤,就知道事情要糟。
他这是要窜!
十月底的夜晚已经低于零度了,刘兰香为了孩子们夜晚上厕所方便,是在屋里搁了尿盆的。
苏谕是知道这点的,但他觉着,自己要是窜在了屋里,待会儿可能就没法再呼吸了。
虽然外面极其寒冷,但苏谕一咬牙,捂着肚子猛地坐了起来,下地穿鞋穿衣,以极其迅猛的速度飞奔到了门口,开门之前又弯着腰回来拿了手纸,然后就朝着院子里冲刺,一去不再复返了。
茅房是建在院子外头的,而且没有灯,小孩子晚上去茅房容易掉到粪坑里,所以苏谕按照身体的记忆,直接就蹲到了墙角的一小片菜园子旁。
嗯,据记忆中的他大姐苏颖说,窜在这里能让菜长得更好。
片刻之后,苏谕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舒畅。
用手纸的时候,他还有闲工夫瞎捉摸,这东西确实是比他那个朝代的厕筹要刮得干净多了。
在菜地旁边儿窜了一回之后,苏谕不但没感觉身体变得虚弱,反而感到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好得多了。
他自己摸了一回脉象,发现不是错觉,身体确实是变得强壮一些了。
就好像,是更有生机了。
苏谕回忆着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尝试分析原因,觉得或许是这具身体换了魂魄的缘故。
魂魄是一个人的根本,他的魂魄是十分强健的成人魂魄,所以借尸还魂之后,连带着这具身体的状况也变好了。
不过这些也只是他自己琢磨的罢了,这会儿是没人能给苏谕一个准确的答案。
但他觉得挺好,能省钱看病了。
只是今天这半天时间,苏谕就已经听大姐苏颖叨叨了好几回费钱了,脑子想不往上边儿联想都难。
真是颗户部尚书的好苗子,苏谕想。
院子里没灯,今晚的月光也不咋亮堂,乌云太多了。
苏谕有点儿害怕,但他还想在外头冻会儿。
因为身上臭臭的,他觉着,也许多冻一会儿,就能把身上的臭味儿给冻掉一些。
唉,想他以前何曾受过这种苦啊,只要是想出恭,即便最后只是小解,那也是要沐浴更衣的。
不过苏谕觉着,这里的日子其实还成,起码脑瓜子轻松。
于是院子里的小冷风吹得嗖嗖儿的,苏谕躲在墙角小身子抖得嘎嘎得。
正当他想着,再坚持一会儿就进屋睡觉的时候,茅草屋的门突然打开了。
苏谕:?
难道是他刚才太着急了没关好吗?
但很快,他就知道不是的,因为门里头,钻出来了一颗毛绒绒的小脑袋瓜子。
小脑袋瓜子的主人,正是刚才还在炕上熟睡的大姐苏颖。
院子里黑了吧唧的,苏颖探出头,来回的扫视了一遍,正好没瞧见暗处靠墙蹲着散味儿的苏谕。
苏颖感觉没啥异常之后,就悄摸唧的端着煤油灯,拿了院子里的镐头,快速下了地窖。
苏谕:“…?”
这位小姐姐,你引起了孤的兴趣。
虽然院子里很冷,但敌不过苏谕想要探寻小姐姐秘密的好奇心。
他开始老实的等待,坚实的忍耐,像一只想要偷腥的猫,发挥出了十足的潜伏精神。
其实苏谕隐约有感觉,这个大姐可能不太对劲。
就算再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可大姐苏颖也忒能干了些。
今天去闹事时候的有好些话,恐怕连当妈的刘兰香都不能那么快的想到吧。
悖不过无所谓了,他自己都不正常,人家凭啥不能有特殊情况不是。
管他呢,只要不影响他,凑合着过吧。
苏谕静静的听着,感觉地窖里,模模糊糊的传来了刨地的响动。
又过了一会儿,还隐约穿出来了一阵压抑的哭声。
然后没多久,苏颖抱着一个包袱上来了。
但她爬梯子的时候没抱好,意外从包袱里头掉出来一块儿金砖。
苏谕:金砖…
苏谕:金砖!!!
苏谕:金砖???
金砖磕到院子里的泥土地上,发出了不大的沉闷声响。
苏颖也发现了,赶紧弯腰捡了起来,又塞回到了包袱皮里。
影影绰绰的,苏谕感觉,大姐苏颖的脸色阴沉的吓人。
那绝对不是一个9岁的孩童能表现出来的表情,更像是一只从地狱里爬上来,打算复仇的恶鬼。
苏谕没出声儿,静静看着苏颖在院子里把镐头摆放回了原来的位置,然后又抱着包袱,端着煤油灯进了柴房。
一阵子左挪右藏的轻微响动之后,苏颖出了柴房,不过手里的包袱不见了。
她转头又钻进了做饭的厨房,这回倒是很快就出来了,但手里却多了一把寒气森森的菜刀。
苏谕很费解,这大晚上的,拿菜刀要干嘛。
不会是去杀人吧?
当下苏谕还是很淡定的,毕竟他打过仗,死人什么的也没少见,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
但马上,苏谕就淡定不起来了。
因为苏颖一扭头,正好瞅见了乌云间乍现的一缕皎洁月光之下,苏谕瞪圆了反着光的一对亮晶晶的大眼珠子。
苏谕:“…”
呵,这惯会玩弄人心的命运呐。
第6章
上辈子,苏颖是在苏大伯都入土了的许久以后,才听人说,她爷爷曾经给自己的三个儿子都留过好些金子。
一开始苏颖是没当回事的,心想她爷要真留东西了,她爸还能为了口吃的干活给累死喽?
可好些原先同是他们这块儿的人,都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苏颖开始上心了。
她打听到这话最先头,是她大伯家的大堂姐夫有次喝醉酒给N瑟出来的。
不过那时候,苏大伯家的儿子们早就发大财移民了,苏颖还一直以为是苏大伯家走了什么狗屎运。
结果后来辗转多年苏颖才搞清楚,妈的她爷是真给她家留过东西!
而不要脸的苏大伯一家,是发得她爸的死人财!
她爷原先是旧社会跑商的,能从一个没爹没妈的穷小子起步,攒下不少家业,还在乱世中全身而退,改名换姓的落户到青山村安享晚年,那就不能是个没有成算的性子。
刚来青山村的时候她爷就娶了她奶,算是成了本地人。
但婚后,她爷除了给家里盖了青砖大瓦房之外,就只买了几亩薄田,对外说是手里攒的家业花完了,此后也从没露过富,衣食住行都跟普通的村民一个样。
等到几十年后苏二伯结婚,家里的房不够住了,苏爷爷也只是给二儿子盖了便宜的石头房子。
再轮到她爸苏老三结婚的时候,建国都已经好几年了,反正苏爷爷给三儿子盖得是最普通的茅草土坯房子。
但这就有了个问题,三个儿子三处房子,分别散落在了青山村的不同地方。
而且苏老大住的是最好的青砖大瓦房,苏老二住的是次一些的坚固石头房,苏老三住的是最次的土坯茅草房。
虽然苏老二跟苏老三没闹过啥意见,但苏爷爷心里是有杆秤的。
再说老两口跟着大儿子住在一起,平时免不了要补贴一些个。
所以对于遗产的分配,苏爷爷虽然也是分了三份,但每个儿子得到的遗产数量,是跟自己的房子好赖成反比的。
她爸苏老三的房子最破,得到的遗产也是最多的,比苏老大的要多上好些。
而且苏爷爷存家产不爱存别的,什么陶瓷玉器的,破损了贬值了不好脱手了的,苏爷爷见得多了,老人家就认准了一个死理儿,金子它不管是在什么时候都会发光!
其实苏颖是佩服她爷的,能躲过一波波军阀的剥削,顺利把金子给留到儿子们的手里。
但有一点苏爷爷没算计到,他当时为了怕走漏风声,这事儿是连苏奶奶都瞒着的,本打算等世道平稳些再跟三个儿子们说,结果没成想死亡来的挺突然。
1962年的一个深夜,苏爷爷突然就感觉自己不行了,完后只来得及把这事,跟住在一间院子里的苏大伯悄悄说了。
苏爷爷那会儿是嘱咐过苏大伯的,要是二儿子和三儿子家里有难要用钱,也可以早些跟他们俩人说。
苏大伯多会装啊,平时跟苏爷爷住在一起,也能猜测出来老爹手里有东西,早就装的孝顺至极,友爱兄弟。
反正苏爷爷是挺信任大儿子的,但没成想自己一死,苏大伯就打上了俩弟弟手里遗产的注意。
其实苏爷爷留给三个儿子的金子,都一直在儿子们自己的手里,就埋在各家地窖的同一个位置。
但苏老三不知道,还把苏老大当成好大哥,每天惨兮兮的吃糠咽菜挣工分养家。
苏颖重生之后,最先解决了大队给苏老三的赔偿问题,然后今儿晚上找准机会,立刻就去地窖里开挖了。
毕竟上辈子,苏大伯都能想出来用儿子结婚家里住不开的借口,来借用她家的破房子并趁机把地窖里的金子偷偷挖走,这辈子也保不齐也能想出其他的损招来,早转移走苏颖也能早放心。
当苏颖在地窖里试了好几个地方,终于挖到一个破烂的木箱子,又砸开锁头,打开木箱子里土不拉几的包袱皮,亲眼见到所谓的爷爷的遗产的时候,她再也抑制不住不停向上涌起的泪水了。
就差那么几天,她要是早重生回来几天,她爸也就不用死了。
虽说在苏颖的记忆里,苏老三已经去世了五十来年了,父亲的面容身形早已经模糊,但能有重新长大的机会,谁不想爹妈都在自个身边呢,哪怕是63岁的老太太,那也是愿意跟爹妈住在一起的。
无条件的包容与偏爱,谁不想要?
不过遗憾之所以会称为遗憾,那就是因为无法再弥补。
苏颖稳了稳心神,她爸的死已经无法更改了,那就只能利用这些金子,去改变亲人们身上,那些还没有发生的惨剧了。
苏颖提落着破包袱皮颠了颠,估摸着大概得有个好几十斤的样子。
绝大多数都是金砖,而且还不是后来大家常见的那种大黄鱼小黄鱼。她爷落户到青山村的时候是1928年,那时候还没有大小黄鱼呢。所以包袱里的这些大小不一的金砖,全都是旧社会时候苏爷爷跟金铺里头订制的,有一两的,二两的,半斤和一斤的这几种规格。
虽说苏爷爷存的大部分都是金子,但也是有一小部分袁大头的。她爷跑商那个年代,袁大头可是硬通货,吹一口搁耳朵边儿能响上半天,嗡嗡的,连洋人做生意都认的。
苏颖心里头快速的换算了下价值,就这一包袱皮的玩意儿,搁她重生前,至少也得值个上千万。
妈了个叉的,怪不得苏老大一家子能有钱移民呢!这还光是她家的,再加上苏老大自己家的,苏二伯家里的,那得是多少钱呐!
可仅仅是拿出这里头的一个袁大头,就能救回她爸的命!
气死她了气死她了!
苏颖表情狰狞的抱着包袱出了地窖,暂时先给东西安置到柴房里,然后转头就从厨房里拿了把又厚又沉的大菜刀出来。
但当她准备朝院子外走的时候,竟然看见她那本应该在炕上踏实睡觉的小弟,正瞪着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看向她…手里的刀!
苏颖:“…??!”
苏谕:“…!!!”
苏颖努力稳定下自己的情绪,她告诉自己要淡定!不要慌!你有六十多年的人生经验!这事儿是可以解释清楚的!而且小弟才3岁,还啥都不明白呢!很好糊弄的!
苏颖尽量和蔼的露出了狰狞的微笑:“小弟你咋在这儿待着呢?院子里多冷啊,你发烧刚好可别又严重了。”
苏谕也努力稳定下自己的情绪,他告诉自己要撑住!不要慌!你有三十年一国太子的人生经验!你可以的!你现在只是个3岁的小傻子而已!小傻叽能有什么坏心思呢?没看晚上大姐跟妈说话都不背着你!稳住!当一个废物点心而已,很好装的!
正好苏谕的脸已经冻得有些麻木了,也省得他再费力做出天真无辜的表情,这样子木呆呆的就很贴合实际。
暗自深吸一口气后,苏谕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右手,指向了七八米开外的菜园子里的一小滩硬邦邦金黄色农家蔬菜营养素。
苏颖扫了一眼,心下了然,她就说怎么感觉院子里一直有股子若有似无的臭气。
不过小弟到底搁这待多久了,怎么不回屋睡觉去?
苏颖义正严词:“拉完了就赶紧回屋睡觉,都叫你睡觉前不要吃那半碗剩下的白薯汤了,你非不听,窜了吧?”
没错,虽然是她大晚上的不睡觉还在手里拿着菜刀,但苏老太太就是可以这么的理直气壮!
苏谕:“…”害羞ing。
太子殿下没吃过甜滋滋的白薯很奇怪吗!
太子殿下发现自己很爱吃甜滋滋的白薯汤但他自己没控制住很难理解嘛!
苏谕继续木呆呆着一张毫无血色的惨白小脸,指着自己身上:“臭。”
苏颖:“…”
苏颖:“你拉裤兜子里了?”
苏颖拿着菜刀就冲苏谕走过来了,说着话就要上手亲自查看。
苏谕:“…”
苏谕:孤不是孤没有你不要过来啊!
但柔弱苏3岁抵抗不能,苏颖很快就扒掉了苏谕的裤子,当发现弟弟真的没有拉裤兜子之后,这才放过了他。
苏颖看着神情愈发呆滞的小弟道:“悖这有啥不好意思的,你小时候尿戒子都是你姐我给洗的,不光是你,老二老三的也都是我洗的。”
苏谕:孤人没了孤人没了孤要尴尬得消失了…孤是谁孤在哪儿孤要干嘛?
苏颖琢磨了一下,这小家伙应当是饿了,就晚上那半碗米粥能顶个啥,唉,还是这时候副食亏空得严重,要不哪至于一口白薯汤就馋的要死要活的。
苏颖直接把苏谕给提落到厨房去了,晚上灶台子是不能熄火的,灶台子熄火了屋里的土炕就该凉了,大冷天的人睡凉炕受不住。
她把土灶的封口处稍微打开一些,让氧气循环得更快速,这样火烧得汪,待在厨房也不冷,然后跟苏谕说:“你就坐板凳上,搁这屋老实待着,姐出去一趟,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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