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京城混的风生水起的人,那才是聪明,有手段。
“听闻过盛安王,却一直未曾拜访,在此,贺某向盛安王赔罪。”贺聿唯拿酒,缓缓倒上,是那样不卑不亢。
商侑安坐于对面,面对这位年纪不大,却十分老派的贺聿唯,他接过酒,回敬一句:
“贺公子不必多礼,今日既在醉方楼相聚,也算是道奇妙的缘分。”
贺聿唯淡淡一笑,确实,若不是为了他心中之人,他是不会多于宫中皇权之族接触。
宫中纷争,他向来是能避则避。
“贺某向来觉得,缘分这种东西,是靠自己争取的。”
贺聿唯看向那双深邃不可探的眸子,企图去探索此人的信息。
可高贵的男子只喝着酒,表情淡漠。虽两人一来一往的交谈不算僵硬,却始终让贺聿唯琢磨不透此人。
直到与商侑安真正对上视线后,心中才恍然觉悟,这位年纪轻轻的盛安王,是历经千帆,从死人堆里爬回来的。
若没有一颗强大的内心,怎可能在雁城之地活至十年。
贺聿唯不用想也知道,那样令世人眼红的身世,却又是那样的无依无靠,想要杀他的人太多了。
此人既能与天对抗,又怎不知他今日之想?
何必再绕弯子了?贺聿唯道出了此次而来的目的:
“贺某知王爷是天子骄子,路上不少贵人相助,却也想尽其一点绵薄之力,不知王爷可考虑在下?”
商侑安没有直接回答,倒是在喝酒之余,说了句:“兰竺已告诉本王了。”
闻及兰竺,贺聿唯心下漏了一拍,所思所想竟是被人猜了个透。
他摸摸鼻子,发现商侑安正审视着他,他不觉偏头望向京河,“王爷既知道我心意兰竺姑娘,那有什么条件便开吧。”
“这本王倒是不知。”商侑安挑眉,看向他。
贺聿唯也不再兜兜绕绕:“如今太子得势,背后所靠皇后,稳坐储君之位。”
他盯了眼商侑安不动声色的面孔,接着道:“王爷十年归京,贺某不信只是为体验一番京城繁华。贺某虽身无官职,却也能给王爷想要的。”
“那贺公子认为,本王想要什么?”商侑安缓缓问。
“王爷想要兵马,想要军权。贺某猜想,王爷的计划里定是有在下的父亲。父亲为人正直忠心,他不管朝廷如何勾心斗角,一心戍守边关,想必王爷也感受到了父亲的固守之见,对于朝堂争势,他一向无心干涉。”
振国大将军手下五十万大军,向来是直听天命行事,那将来谁为天子,贺锋便听谁之命。
至于在此之前,皆持中立,不参与任何党派之争。
第42章 042
◎弱点◎
“百楚阁定时会开销一笔巨款, 至于去向,贺某不多问,如王爷愿意, 贺某可相助于王爷,为王爷铺路。”
商侑安凝视着贺聿唯,“贺家如今持重的地位, 实在不宜再与宫中交涉,贺公子这般直言, 不怕引天子猜忌,枉了贺老将军之忠心吗?”
贺聿唯一笑,缓缓倒着酒:“王爷说笑了,贺某代表不了贺家,我与王爷是个人交易,涉及到朝廷之事,贺某需得与家父持统一态度, 望王爷谅解。”
商侑安倒是觉得此人此话为之坦荡, “你若是为了兰竺, 大可不必如此。”
贺聿唯倒酒的手微微一顿,言敛听闻。
“兰竺本只是他国一介无依无靠的女子, 这些年来, 跟着本王受了不少苦。若是你真心属她,那便是你俩之事, 不必拿来同本王做交易。她在本王这, 从来都是自由的。”
贺聿唯看着眼前人胸怀坦荡,陈述兰竺的身世之时, 柔光里是将她同妹妹般, 不免心中才开朗起来。
抬起眼里那一抹皎月, 他逐渐嘴角上扬,他起初还以为,兰竺忠心跟着此人,是有什么身不得已的把柄在手。
眼下之情形,倒是他狭隘了。
贺聿唯再度提酒,这一次,是从心里佩服商侑安,来路不易,还能视他人真心,可见此人并非能被外界所干扰。
这样的人,会明白想要什么,会有自己的路走。
这不禁让贺聿唯想到了最初那个赌局,麒麟与蛟龙。
龙为天之子。
世人皆道,宫中那位太子才是龙。
可贺聿唯向来觉得,眼前之人更为贴切,初期隐藏于世,收敛锋芒,待至时机成熟,可从深渊而出,直飞升天,一鸣惊人。
贺聿唯不多言,商侑安自然也明了,他淡淡拿起酒,与之而饮。
正欲打算结束这场还算和谐的相邀,却不知怎的,见商侑安脸色徒然微变,以至那杯酒都不曾喝完。
随着商侑安的视线看去,京河之上那艘显眼的画舫停于河中,船舫的甲板处,站于一窈窕女子。
那身古纹双蝶千水裙被春风拂动,将女子衬得清丽绝俗。
在外人眼里是一对佳人,可只有画舫之上的沈知珉知晓,她此刻的不安和愤怒。
她对着面前之人,往后退了退:“为何是你?”
谢谦感受着京河之风,徒然笑得很是意味深长:“沈二小姐,不然你以为是谁?”
河面因风皱面,而荡起一圈圈粼粼波光,两岸石堤的垂柳也婆娑起舞。
这样静美的画色沈知珉却无心欣赏,三月春风过,她后背竟一片湿凉。
就在前日,她收到从宫中转交于她手上的信件,尾以盛安王之名,让她不敢相信。
这封画舫相邀的信件会是商侑安写的?
可那熟悉的字迹让她不确定,做了几番思想争斗,还是心怀期望的赴约了。
为此,她还带着回信一起上了画舫,想亲手交于他。
袖间那封好似情书的书信,在她手里发烫,明明是商侑安的字迹,为何来的竟是谢谦?
谢谦将少女的神情尽收眼底,未听到沈知珉的回答,他渡步上前,凝视着她:
“沈二小姐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给本殿看?”
谢谦冷眼扫过沈知珉袖子藏信的动作,欲要强迫她交出信件。
少女屏着呼吸,只觉眼前之人绝非外表那般无害少年,她太清楚了,那张笑脸后面,将会是怎样的可怕。
也不知道是哪来的直觉,谢谦若是拿到她写给商侑安的回信,指不定会对商侑安做什么不利之事。
或许是她想的有些多,可也不知哪来的胆子,当机将袖中的信纸揉成一团,扔进了河中。
那封怀满少女情意的书信,瞬间被浪水吞噬得无影无踪。
少女盯着河面看了许久,这样一封承载她执念的爱慕,可惜没能送给她心中那个值得的少年。
而醉方楼间,那只暗暗发力的手狠狠捏着酒盏,直到贺聿唯看向他:“盛安王认识?”
商侑安收力,将酒一饮而尽,语气冷漠极了:“不认识。”
说罢,起身离去,贺聿唯刚捕捉到男子不寻常的情绪时,便被商侑安打断,只得收起探究,与商侑安告辞。
画舫越往河中,身上寒意四起。
沈知珉回头对上谢谦那双明显生气的眸子,有些害怕的退了两步,背后抵住了栏杆。
还不等她开口,便被人猛地一拉,撞入了那人的怀抱。
沈知珉眸中一惊,抗拒的挣扎起来:“还请太子殿下自重!”
谢谦笑了,手间力气很大,禁锢着少女的手,居高临下地看着少女无措的神情,好似在看一只到手的猎物,只为拿来用作应验他人的弱点。
“沈二小姐,你今日来赴本殿的约,是心意本殿吗?”
他一笑,眼里似乎带着认真,让沈知珉都觉得一时间的错觉。
旁人若看去谢谦此刻的眼神,不免要赞叹他一句深情。
“沈二小姐的手为何这么凉?”他低头喃喃,将大手覆于沈知珉的手上,想帮她暖暖。
沈知珉推不开他,又抽不出手,心下升起一股火来:“太子殿下,您今日到底是要怎样?”
他明明不喜欢她,为何要做出这般荒唐的举动?
谢谦贴在她耳边,轻声问:“信中是盛安王的笔迹,可却是赴的本殿之约。沈二小姐,本殿就是想知道,你是为了谁而来的?”
那双狭长眸子里带着点点邪味,少女的沉默引起了他浓重的兴趣,眼里越发掩饰不了的疯狂:
“沈二小姐是认识我那好大哥的吧?嗯?”
犹如恶魔般的笑声在沈知珉耳畔响起,混着河浪声,在她周遭挥之不去。
她好似一下掉到了那个冰冷黑暗的冷宫之中,同那些禁锢永世的鸟儿在一起,连带呼吸都是稀薄的。
她只觉这艘画舫像极了那个巨型牢笼,四处滚涌的河水逐渐变得如墨般,盘着旋涡,随着风浪,狠狠拍在甲板之上。
重重叠浪好似要吞噬她,她想逃的,可手脚被人用铁链栓着,任凭周遭黑暗吞噬着她。
无声,无望。
直到少女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推开,才犹如濒死之际浮出水面的存活感。
她举着手,在要狠狠落下那张无害模样的脸上之时,脑海中瞬间闪过很多画面。
都是谢谦称帝之际,屠杀她沈家满门之象,她心间一窒,生生僵停在空中。
几秒冷静之下,她将那只手化为重力,推开了谢谦,低声骂了句:“疯子!”
沈知珉不解,却也无法再去想为什么。
只将背后紧紧贴于栏杆,瞥了眼身后的那条深不见底的京河,不自觉咽着口水。
她想过,若是谢谦再逼迫于她,她便从这跳下去。
她再不愿过上一世那般无望暗黑的日子了。
谢谦好似看穿她心中所想,意外没有上前一步,只是勾着唇,对着她笑了笑,坐在了舫中阁楼的八仙圆桌处,悠然喝起了茶来。
看来,他是猜对了。
人,怎么可能没有弱点?
经这一场后,画舫逐渐往岸边靠,不等谢谦说话,沈知珉便绷着脸,下了画舫。
看见沈喻妧在河边等候时,她愣了愣,面上僵僵笑容,走近沈喻妧。
“姐姐,你怎么来了?”
沈喻妧点头,拉过她的手,只觉手间一片冰凉,再瞧着脸色,也是苍白一片:“珉儿,可有哪里不舒服?”
沈知珉脸色微僵,余光瞥及身后走来之人,便往姐姐身旁靠去。
这个微小的动作,还不等沈喻妧思琢,就看到谢谦从画舫下来,她只看了谢谦一眼,便垂下头,微微一礼:“见过太子殿下。”
谢谦见到沈喻妧也是细微一愣,只昂首点头,算是回过沈喻妧的礼节。
两人神情皆是一片生疏,并没有因为寒古寺之事而对彼此有交集。
如此,沈喻妧没有再说些什么,拉着自家妹妹,告退了谢谦。
见着沈家马车缓缓离开,谢谦眸中暗黑,盯着一直守在岸边的随从,一脚踹去:“沈小姐来了为何不报?”
那个被挨打的随从惶恐跪下,“小人以为,以为……”
他实在是摸不清太子的喜好,这般喜怒无常的性子,他也只能咬着牙认错:“沈小姐说不必打搅,她等着便好,所以小人没有禀报……”
谢谦望向河水,将那暴躁的情绪收敛起来,对于随从回禀的话,又好似不曾听见,漠不关心地往宫中走去。
随从一时间不知所措,在确定谢谦没有再继续追究下去时,才斗胆站起身来,跟了上去。
第43章 043
◎揭露外室之事◎
两日后, 京城外的一庄子上走了水,这些京城外的事情本传不到宫中来,奈何那火势较大, 烧毁了周遭四五户百姓的房子和牲畜。
此事传得沸沸扬扬,宫中不禁也传开了那走水的起因。
庄子上住着个绝色女子,平日不见人, 不出门,身边好几位丫鬟婆子伺候着。
之前有人猜是哪位权贵养的外室, 养居在此,却无人敢去打探。
也不知怎么,好好的庄子上突然走了水,待被火势驱逐出门时,众人看到那外室竟是前些年间,闻名京城的花魁魏渺。
这位魏渺,身世可怜, 靠着一张绝世美貌, 赢得众权贵的痴赏, 太子谢谦便是为首。
在谢谦还未曾被立于太子之际,已有传言宠圈了魏渺, 众人只敢窥望, 不敢同其争抢。
在谢谦被立为储君后,这位绝色美人便消失于青楼, 不知何处。
借此次庄子走水, 见魏渺柳腰身,风姿绰约, 才知这位消失匿迹的美人, 竟是太子养的外室。
凤鸢殿中, 傅仪轻轻揉着额头,问着陈嬷嬷:“查得如何了?”
陈嬷嬷脸色犹豫,不等她说,傅仪便猜到几分,豆蔻之手轻轻一扬:
“去吧!派人做干净些。”
“将太子传来。”傅仪似压着火气,撩拨着茶盖,晃动着杯中茶水,冷静得可怕。
“是。”陈嬷嬷应下。
不出半刻,谢谦来了。
那只踏进殿门的脚带着几分犹豫,在对上母后视线后,才将步子走得镇定些。
“母后,您找我?”
傅仪没有说话,只是将那杯冷却后的茶水轻呷一口,举手间皆是在等待着什么。
在这几秒间,谢谦觉得分外难熬,他跪于金砖之上,身姿端正:“母后,儿臣知错了。”
女子侧目,无动于衷,看着跪于地上之人,问:“错哪了?”
少年虽着那身受世人敬仰的蟒袍,可在这凤鸢宫之中,永远只能服从高位之上的女子。
这是毋庸置疑与抗拒的。
他的脸庞轮廓分明,眉眼间带着丝稚气,抿着唇,将自己绷得很紧。
谢谦抬起那双紧张又几分清澈的眸子,犹豫反思着:
“母后是为了魏渺的事情而生气吗?”
外室是京城最为常见的。
可自从商侑安被接回宫后,朝中一片动摇猜疑,又因圣上模棱两可的态度,导致如下已有小余官员趋势于他。
为此,傅仪严令禁止谢谦,不得沾染风流之事,不得游乐花酒,更是处处皆要在商侑安之上。
而魏渺是谢谦在身边待至最久的女子,是他抗命私藏的人。
因为他享受魏渺的听话。
享受在母后这得不到的尊严,却能在另一个女子那可以完全依附、顺从他的人。
和魏渺在一起,他觉得他就是坐于高位之上的母后,底下跪着的魏渺便是卑躬屈膝的他。
为了那仅剩的一点尊严,他犹豫开口:“母后,儿臣会处理好这件事情的,不会让父皇知晓的,母后不要担心。”
“不必了,本宫已经派人去了,你这几天守在你父皇身边,做好他交代给你的事情,好好在他面前表现,听明白了吗?”
傅仪用着轻描淡写的口吻,凝视着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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