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只是本宫设的一场家宴,你们不必过于拘谨。”
傅仪先是对着沈知珉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拉过她细嫩的手,关心道:
“珉儿在宫中可还住得习惯?”
沈知珉笑着点头:
“谢娘娘关心,珉儿在宫里甚好。”
闻及说好,傅仪露出满意的笑容:
“谦儿待你可好?若是不好,你尽管告诉本宫,本宫会惩罚他。”
沈知珉看着端庄温和的皇后,觉得皇后一点不像传闻所说那样令人害怕。
她摇摇头,乖巧地回答:“太子殿下挺好的,谢谢娘娘关心。”
一番寒暄后,傅仪将视线落在了静静端坐的沈喻妧身上,细细打量起她来。
“还是听谦儿说的,说丞相家的姐妹情深,今日本宫一见,这样貌与气质确实不错。来,抬起头,让本宫好好看看你。”
沈喻妧微微抬头,垂着眉眼,坐的很端正,只有那双垂于膝间的手有些发抖。
傅仪的目光在那张秀丽的脸上来回打量,“嗯,确实不错。”
旁边沉默半响的谢谦却是在此刻接了句:“胆子也挺大。”
听到这句极有讽刺和指向性的话,沈喻妧只轻颤了颤睫毛,面不变色。
“谢皇后娘娘的关心夸赞,谢太子殿下赞许。”
“哼”最先回应她的是谢谦的冷嗤声。
傅仪看了眼谢谦,察觉今日他很不一样,却也不再问些什么,结束了话题,宣布开席动筷。
一顿沉默又漫长的用餐快要结束,就在沈喻妧微微放松了肩膀时,一抹绢丝手帕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她怔住,手中筷子轻磕瓷碟,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声。
众人将视线往她身上看去,她一惊,顾不得再想手帕之事,忙忙放下筷子,就要跪下。
傅仪见状,并不在意这点过失:“不必跪了,起来吧。”
沈喻妧动作一僵,只得缓缓起身,她将视线看去谢谦,发现谢谦正用那张她遗失的手帕细致的擦手。
她几乎呼吸一窒,这张遗失的手帕为何会在他那里?
沈喻妧说不慌是假的,手帕是女子的私物,若真被谢谦当众指认是她的,这如何能解释清楚?
她转头看向珉儿,发现妹妹正看向她,珉儿生性单纯善良,可千万别因为这一手帕而对此有误会。
可偏偏,谢谦是一副看戏的模样,眼里带着疯子的笑意,将沈喻妧的表情尽收眼底。
沈喻妧强装镇定,待这场用餐彻底结束,同珉儿一起谢过皇后娘娘的盛宴,便出了凤鸢殿。
“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沈知珉看了眼姐姐发白的脸庞,有些担心。
沈喻妧摇摇头,挤出一抹笑容:
“没事,第一次见皇后娘娘,难免有些紧张。”
沈知珉并未多想,也并未察觉谢谦与姐姐之间不同寻常的气氛。
她挽着姐姐,却碰上了正从凤鸢殿出来的谢谦。
沈知珉想拉着姐姐离开,可沈喻妧却顿下脚步,沈知珉不解。
沈喻妧余光见那身影站在那边,未动。
她知晓,这是谢谦在等她,虽不知他有何事,但想及那方手帕,沈喻妧觉得,不管怎样,也得先把手帕拿回来才是。
避免这把柄一直在谢谦手里,时刻提心吊胆。
“珉儿,你先回去。”
沈知珉侧目,见谢谦的身影在那边,好像在等谁?
少女将抬起疑惑不解地眼神看向姐姐,沈喻妧微微一笑:
“上次杨伯来送蜜饯,太子殿下帮了个小忙,当时未来得及感谢,眼下想着,这感谢之话还是要说的。”
闻及姐姐的话,沈知珉点点头,虽然眼里有担心,可对于姐姐的话,她向来是不怀疑的。
“那姐姐,你小心点。”
沈喻妧笑笑,摸了摸自家妹妹天真无邪的面孔,应了下来。
在看到沈喻妧还敢站在他面前时,谢谦笑了,是冷笑:
“沈大小姐还真的不怕死啊?”
沈喻妧视线落在他袖口悄露的绢丝上,她抬眸,给了他一抹很明媚的笑容:
“当然怕,可我若是不来,殿下也会有千百种方法逼迫我出现,还不如小女识时务一点。”
谢谦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当即冷哼一声:
“别以为你主动认错,本殿就不会杀了你。”
经过几日的接触,沈喻妧已然彻底了解谢谦的性子,当然知道,他狠起来,绝对是会杀了她。
可眼前这个不大年纪的妙龄少女总有方法使谢谦不会立马杀了他,也懂得怎么点火,降火。
她微微歪头,示弱道:
“殿下别生气,小女真的知道错了,不该动手打您,殿下若是气还未消,便打回来吧,小女这次绝不反抗。”
沈喻妧说的真诚,眼里的狡猾将她的眸子衬得发亮,这样的她,大抵是连她自己都不曾了解的。
谢谦一时语塞,只得用冷脸来掩盖说不过少女的愤怒:
“放肆!本殿岂同你们小女子一般,会计......”
话说一半,谢谦顿住,因为后面的话要是说出口,岂不是就这样放过了她!
到底是年长谢谦两岁,多食了两年五谷,沈喻妧嘴角一抹浅笑,给了这个暴躁易怒的少年一个台阶。
“自然,殿下乃天潢贵胄,谦谦君子风范,怎可屈尊了身份,小女回去便闭门思过对殿下的种种不敬,必定要反思出千百条来。”
谢谦睥睨她一眼,满脸不屑,可脸色却比方才好看了些。
沈喻妧见此,接着道:
“那殿下,你可心里还有什么不舒坦的?可尽管提出来。”
这般应对地游刃有余,让谢谦很不爽,他不愿再听下去,打算用直接粗暴的方法来泄愤。
就在他要擒住沈喻妧纤细的脖子时,少女却主动递了上去。
第61章 061
◎“给你机会都抓不住!”◎
她扑烁着睫毛, 害怕地蹙着眉,明明那样的害怕,却硬生生地让自己离谢谦更进一步, 颤着音色:
“殿,殿下消气就好。”
谢谦眯眼,锢住了她的脖子, 可在沈喻妧看来,其力度远没有菩提树那一次致命。
她攀上那只大手, 眼里忽然含了泪,好似很疼一般。
“殿下。”
这次只有两个字,没有过多的服软求饶。
谢谦凝审着眼前少女,在那眼泪要断了线时,他松手了,将少女推了出去。
他好似害怕极了那颗炽热滚烫的眼泪。
沈喻妧跌在地上,随即便道了句:
“谢殿下留小女一命。”
谢谦的脸上如寒霜一般, 难堪至极。
他是生气的, 又不想就此罢休, 可在想杀了沈喻妧那一刻,他又犹豫了。
这种感受令他很不好受。
他没有再去看地上的少女, 而是冷冷甩袖, 大步离开。
谢谦彻底消失了身影,沈喻妧才起身, 眼里平静无澜, 就连方才那些眼泪都寻不到踪影。
她神情不见悲伤,将那块熟悉的绢丝手帕摊于手心, 思绪了会, 收起手帕, 回了朝云殿。
用一抹明火,将它消失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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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珉慢慢走在静谧的石路上,两侧的银杏飘飘洒洒地落在她的脚边。
“日子过得真快。”
沈知珉望了望满地的银杏,数数日子,已然在宫里不知不觉住了半年。
这半年,除了整日待在朝云殿中,剩下的便没见过商侑安几面。
也是,未进宫前,他就疏远自己,如今进了宫,虽是离他近了许多,却是更没有身份见面了。
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少女蹲在地上,拾起地上的银杏,点点阳光洒落于少女的青丝上,拖尾摇曳的长裙上,银杏遍布,金光点缀。
从远处看去,金色披洒着少女,好似是遗落在凡尘的仙子。
少女垂头拾得很认真,并未注意到站在离她三尺远的身影。
待她终于发现,抬头望去,男人那身黑袍,与美如画的银杏林格格不入。
男子淡淡站在远处,与被金光笼罩的少女,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如死神一般,好似一步步从地狱而来,想将这世间的一切都带入地狱,变得同他一样。
可唯独放不下眼前的少女。
沈知珉看不清商侑安的表情,她猜想着,定是同往常一般,冷漠极了的。
她尽管会失落,却依旧不愿移开眼睛,生怕只一眨眼的时间,他就消失不见了。
直到两人对视很久,确定他不会走,少女才开口喊他:
“商侑安,过来。”
意外,男人很听话。
他迈着步子,稳稳的,一步步向她走来,那一刻,好似又给了少女希望。
矜冷贵气的身影,他一言未发,弧线锋锐的轮廓,一双波澜静谧的眸子里倒映着少女的面孔。
沈知珉仰望着男人,手里还握着叠叠银杏。
“起来。”
他朝她伸出手,语气虽然简明,却很耐心的等待着少女的回应。
少女将视线落在那只悬空已久的大手上,盯了许久,问他:
“今日为何这样听话?”
他声音凉凉的,淡淡的,眉峰之间好似变得柔和许多:
“你在这里做什么?”
沈知珉不动神情,将手中叠叠银杏微攥,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捡银杏啊,它春季发芽,从年头长到年底,最后在冬季飘散,这样坚韧永恒、沉着的爱,不应该值得收藏留恋吗?”
少女自顾自说,最后一句说得极其小声,似在说这满地零落的银杏,又像是在隐喻自身。
商侑安垂目看了她一眼,凝视片刻,旋即清清淡淡地一笑,开口道:
“它在民间又叫公孙树,象征着多子多福的寓意。”
他长身玉立,将少女愕然的表情纳入眼底,唇边犹带着笑:
“你捡这么多,是想?”
沈知珉怔愣,望着他破天荒的调侃,顿时涨红了脸颊,别过脸去,什么多子多福!
她攥着满手的银杏,又不肯放下,而那一抹调侃的笑容久经未消。
少女蹲在地上,有些羞恼起来:
“那也很正常,我如今是太子妃,求个多子多福又怎么了?”
......
男人沉默,并未曾再接话。
少女脱口而出后,感受到了周遭气氛骤降而下。
她垂下头,不去看旁边男人的神情,拧巴着情绪,将小脸埋得很低。
半响,她觉得男人肯定生气走了,才撇着嘴角,抬头去寻他的身影。
当她诧异对上男人还在的场景时,霎时,不争气地红了眼眶,她明明是不想哭的。
“是我不对,我道歉。先起来,好不好?”
今日的商侑安格外的温柔,那双伸向她的手,从开始到现在,从未收回过,好似一直坚定着等待着少女的回应。
沈知珉吸吸鼻子,攥合着满满的银杏叶,委屈地朝商侑安的手上搭去。
他的大手里,除了粗糙扎人的叶子外,还有柔柔、暖和的触感,他都紧紧握着,将地上少女稳稳的拉起来,另一只手则是稳当的扶住她手臂。
果不其然,脚麻了,少女不好意思言明,只能暗暗借着男人双手的力度,尴尬杵了许久。
待那阵噬蚁感过去后,少女不自然地想抽开他的手。
男人没有强制,顺从着她的意思,只是将她手中的银杏都拿了过去。
少女不解看向他。
商侑安眼底眸光微转:“我自是也想求点什么。”
沈知珉侧头看他,水灵的眸子中带着探究,他说的话到底哪句是真的?
可探究了半天,那高深莫测的表情间,让人猜不透他真正的心思。
少女放弃,转换了话题:“你要去哪?”
商侑安直视前方,负手往前走着:“你可有想去的地方?”
她又凑过视线,再次望向他,今日的他有些奇怪。
她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他:“你今日是有什么心事吗?”
男人脚步一顿,停下了。
就在少女以为自己猜对了时,少年面对她,微微俯身,用很认真的眼神看着她:
“沈知珉,本王只是有些无聊,想找你出去陪本王解解闷,你到底去不去?”
玉冠墨发,那身黑色阔袍上金绣繁丽,眉目郎朗如日月入怀,唇边淡笑,给他那张矜傲的脸上添了几分柔和的光晕。
少女心下怦然剧跳,这样近的距离让她缓住了呼吸。
感觉到脸庞烧了起来,她忙忙垂下眼去,脑袋一片朦胧起来。
视线垂下,落在少年腰间鎏金的腰带上,她不禁声音柔低几分,带着些她拒绝不了的情愫:
“去的。”
那道炽热真挚的眼神撤去,沈知珉才堪堪抬头,默默跟着男人身后。
这段路走了很久,两人一前一后,都不急不躁。
沈知珉很喜欢这样的感觉,微风徐徐,吹着两人,她可以肆意将目光投在着高大的背影上。
那抹黑色衣摆随着风吹动着,单只看背面,就足以可见那张俊逸清冷的脸。
马车借着夜色,出了宫门,停在了京城最为热闹的瓦肆勾栏处。
马车上的男子一身低调玄衣,下了马车,扶着一名窈窕女子出了马车。
女子带着帷帽,同男人一起融入了繁华热闹的瓦舍中。
百戏众多,人们流连游棚。
有傀儡戏、嘌唱、舞旋、杂耍斗犬等众多供人们观赏消遣的活动。
商侑安牵着少女,穿过人群,来到了一处木偶戏棚下。
只见商侑安给了一小厮个什么东西,随后便将两人请入了最佳观景座上。
沈知珉看去四周,皆已坐满,唯独空留出两个空位,好似是特意准备给他们的。
她不禁好奇的侧头问:“商侑安,你是早就安排好了?”
还不等商侑安回答,只见商侑安旁侧坐着一位世家公子模样的男子,他抢话道:
“这位美人,你可知这如今的戏棚之中,这等精彩好玩的技艺表演,可谓一票难求。”
沈知珉看向这位抢话的男子,礼貌地回以笑容,随后望向未说话的商侑安:
“真的吗?你如何有时间来前提买票的?”
商侑安见她眼里有了认真,瞥了旁边身边男子一眼,跟少女解释道:
“这瓦肆勾栏内大多是他的名下营生的,倒也不曾费太多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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