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神色,像是知道什么似的。黎屿成被她说得呼吸错了一拍,眉眼间闪过一丝不自然。
“我……”他喉结上下滚了滚,嗓音很沉,“总之这次是我考虑不够周到,窦伟荣那个老家伙交给我来解决,你别担心。”
“没有别的话想对我说了吗?”她意味深长地问道。
黎屿成眉头一皱,微眯起眼。
她缓缓道:“比如警告我不要在某个人面前乱说什么,甚至不要出现在她面前之类的?”
黎屿成下颌线收紧,视线紧紧锁在她脸上,希望从中捕捉到一丝半点的线索。
难不成她知道他已经得到了蔺嘉念的消息?不,不可能,这件事知情的也就他、池川、万秘书还有蔺雅念四人,他们都没有将事情透露给凌若念的可能。
或许她只是在气他这次没有及时出现解决窦伟荣那个老东西……
他脑海里思绪交错,就在这时,手机忽地一响,他拿起一看,是池川的来电。
池川至今都还没有回宜岸,此番打电话来,肯定和蔺嘉念有关。
凌若念像是能看穿他心思似的,直接问:“和蔺嘉念有关吧,不接吗?”
黎屿成猛地一惊,抬起眼:“你知道?”
他看着面前宁静端坐的女人,眼底带着犹豫,仅距离屏幕一厘米的指尖始终按不下。
凌若念脸上的神色十分淡然,仿佛丝毫不在意一般,但一双眼睛分明在说,如果他接了,那便是在她们中间选择了蔺嘉念,他和她再无可能。
迟疑不定间,铃声已经暂停,但不过两秒,又再一次响起。
如果事情不是万分重要,池川是绝不会接连打电话来的。
他牙关紧咬,垂在身侧的左手攥得青筋暴起,然后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声音:“若念,你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会跟你解释清楚。”
他说完,转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接起电话:“说。”
凌若念唇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淡淡收回视线,桌上的手机亮了下,是梁晓兰的回复。
——「念念,我已经按照你说的跟那个叫池川的说了。」
几分钟前,她给梁晓兰发了条微信,让她把裙子的来源告诉池川。
*
门外,黎屿成靠在墙壁上,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
池川将消息一五一十地报告给他:“黎总,刚才那个梁晓兰说,裙子其实不是她在夜市买的,而是她外甥女的。”
黎屿成听得心头一震,立刻直起身子:“所以她外甥女……”
池川答:“是,她外甥女就是蔺小姐,我把你们的班级合照给她看了,她一眼就指出蔺小姐。”
“那她过得——”黎屿成一下子顿住,愣神几秒。他本想问蔺嘉念过得好吗,可想起池川刚到时发给他的村子照片,胸口像被人狠狠一垂。
那样落后的环境里,从小被捧在手心里当成公主的她怎么可能适应得了?她明明还活着,他为什么没能早一点找到她,甚至在六年前就停止寻找她的线索,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你见到她了吗?”他换了句话问。
池川说:“没有,梁晓兰说蔺小姐随她的养父母到其他城市了,但不肯跟我透露是哪里。”
黎屿成眉头紧皱,语气带着几分焦灼:“她要多少钱你都给她,一定要问出念念的下落。”
“是,那我现在去办?”池川询问道。
黎屿成艰难地嗯了一声,喉间似被石子碾过。
他挂断电话,然后看向身侧的房门,心脏一阵抽痛,短直的睫毛低下,眼底那抹乌青在此刻更加明显。
他当初为什么没有再多坚持几年?
如果他能多坚持几年,那他就不会伤害凌若念,也不会辜负蔺嘉念了。
是他耐不住寂寞,是他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对蔺嘉念用情至深,是他将自己一步步送到如此绝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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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 50 章
◎“黎总,蔺小姐就是……凌小姐。”◎
下午, 凌若念准时来到片场,坐在自带的椅子的上等开拍。
因为昨晚的事,在场的其他人看她的眼光都有些不同,她倒是淡定, 一脸平静地喝茶。
过来一两分钟, 一名男场记路过她身边, 嫌弃地睨了她一眼,吐槽道:“小题大做, 女人就是麻烦。”
桑菊耳尖听到,拦下他:“你什么意思?”
男场记停下来, 硬气地对着她们反问:“不是吗?窦老师是什么人我们都看在眼里, 有的人自己想东想西, 握了下手就说是性骚扰,这么冰清玉洁还不如回家待着,拍什么戏?这么一闹她倒是开心,留下一堆烂摊子让我们替她收拾,我们可不像她一样,吃饭都有人伺候, 成天累死累活的现在还摊下这么一大堆麻烦事!”
桑菊正想上去和他吵架, 凌若念站起来, 按住她的胳膊。
她有预料到剧组的工作人员会有不满,热搜这么一上, 导演制片那边自然会考虑舆论,更别提还有黎屿成这尊大佛在,窦伟荣的角色被换掉是肯定, 重拍的话会给剧组加重工作负担, 所以她也在长文中表明愿意将自己的片酬拿出来补偿。
可重拍的不易也不是她隐忍不发的理由, 做错事的那个人是窦伟荣。
她肩颈挺直舒展,从容不迫地直视那人,问:“你很了解窦伟荣的为人吗?”
男场记不知为何竟被她的气势吓得心一慌,见大家都往这边看来,不想丢了面子于是梗着脖子说:“当然,剧组里谁不知道窦老师就是个戏痴,平时虽然严肃了些,但那也是对表演的精益求精,谁有问题向他讨教他都很乐意教的。”
说得他好像和窦伟荣拍过戏一样,凌若念在心底冷笑了下,然后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低沉冷冽的男声。
“这么说,你是愿意替窦伟荣做担保了?”
男人语调缓缓含着笑,却透着一股十足的压迫感,那眼神里分明是不悦的刀光。
男场记不知黎屿成为何会突然出现,更不知他为何会突然出声相助凌若念,战战兢兢地低头问好:“黎总……”
黎屿成迈开长腿朝他走去,然后慢条斯理地勾了勾唇角:“听说窦伟荣现在在医院缺个护工,要不这样,我做主给你放个假,你去医院照顾他,工资双倍。”
男场记面露窘迫地婉拒:“黎总,我没有照顾病人的经验。”
黎屿成的视线慢悠悠地在他身上打量,然后意味深长地开口:“我看挺合适的,也用不着你真给他端尿盆,我听说他男女通吃,你这张脸虽然长得差了点,但胜在年轻,他看见你心情就舒畅了。你是男的也吃不了什么亏,别想太多就好。”
他这话一出,周围人都掩着嘴巴笑。
男场记浑身恶寒,忙不迭道歉:“黎总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桑菊没好气地挖了他一眼,真是刀不落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恶心!
黎屿成玩味地哦了一声,问:“你做错了什么?”
男场记咽了咽口水:“我不该没弄清事实就胡说八道。”
“既然知道错了,那就道歉。”
他收起脸上那抹笑,眼底神色一片漠然,声线透着一股狠戾。
男场记和他对视一眼,吓得小腿止不住地发抖,然后看向凌若念,忍下不情愿开口道歉:“对不起凌老师,请你原谅我这一次,我以后一定好好工作,绝不乱说话了。”
凌若念看了眼那人群中矜贵倨傲的男人,他那意思很清楚,将男场记的去留交由她来决定。
而她并不想留下这位男场记,并非她小肚鸡肠得理不饶人,而是这人分明不是真心道歉,如果就这样饶过他,肯定起不到一个警告作用,说不定类似的言论还会愈演愈烈。
她得杀鸡儆猴,而他就是那只鸡。
俩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一秒,黎屿成立刻明白了女人的意思,悠悠开口:“行了,在新的场记来之前你照常工作。”
“谢谢黎——”男场记下意识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刚要感谢就猛地愣住。
黎屿成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新的场记来之前他照常工作,那之后呢?
他转头看向黎屿成:“黎总我不能没了这份工作啊,换新的场记他也不熟悉剧组……”
黎屿成看了眼那抹浅色清冷的身影,为了不影响女人正常拍戏,他收回视线,然后迈开长腿离开,压根不理会后面哭嚎求饶的男场记。
剧组里许多女工作人员也满眼鄙夷地看着男场记。
“真是活该!”
饰演范母的老师走过来,拍拍凌若念的肩膀,说:“你做得很好。”
凌若念侧过脸,露出一个真心的微笑:“谢谢老师。”
又几个女工作人员走来,对她竖起大拇指:“对啊凌老师,还好你勇敢揭开了窦伟荣那个老色狼的真面目,不然还不到多少女孩要受欺负呢。”
凌若念欣慰地笑了笑,心里另一块石头终于放下。
昨晚她虽然得了网友的支持,可毕竟他们都是没有利益相关的人,换做是剧组的人,会不会有很多像这个男场记这么想的人,希望独善其身希望别来添麻烦。
现在看到剧组里还是有很多人赞同她的做法,心里舒服了不少。
*
黎屿成的动作很快,当天春风里的官微就宣布窦伟荣的角色换人,并表达了对职场性骚扰的零容忍。
这条微博一出,一开始还在怀疑事件真实性的声音立刻消失,凌若念的微博下都是女性表示支持她的言语,她也因此吸了一批粉丝。
最后两天的戏份拍完,她收拾行李回宜岸。
酒店里,桑菊一边帮她收拾东西一边说:“这次回去后你先休息一段时间吧,先别着急进组了,我给你接几个轻松的活。”
凌若念略微思索了下,然后同意道:“好。”
现在她手头的存货有唐导的电视剧,这次的电影,够她休息两个月了。
行李收拾完,三人一齐拖着行李出房门。
小粒在走廊停下,小心翼翼地询问:“念念姐,你要不要和黎总说一声。”黎总对凌若念的保护关心她看在眼里,自然希望俩人能够复合。
凌若念眉眼间十分冷淡,拿起墨镜戴上:“不用,走吧。”
*
从村委会后出来,池川身形摇晃,差点没稳住脚,扶着墙壁后连忙掏出手机,打电话给黎屿成。
蔺小姐竟然就是凌小姐!
凌小姐怎么会是蔺小姐呢?
之前他犯了一个大错,那就是他太相信梁晓兰了,不认为她有什么理由对他说谎。
即便经过上次,他也觉得梁晓兰只是不愿轻易向他这个陌生人透露隐私,因此才隐瞒下裙子的来源。
直到今天,他忽地想到来查一查梁晓兰一家子人的户籍信息,竟然让他在上面看到了凌若念的名字。
她的母亲梁春英,便是梁晓兰的大姐,而之前梁晓兰故意将线索引向她的二姐梁美娟,他才怎么查都不对劲。
而早在黎屿成让他查江睿和凌若念关系时,甚至更早之前,在电影学院初见凌若念时,他就知道凌若念的老家是这里,可他却一直没有将两者联系起来。
或许是他的潜意识在抗拒这件事,如果凌小姐就是蔺小姐,那她和黎总俩人的关系又该如何发展?
酒店内。
黎屿成难受地皱着眉头,指腹揉了揉太阳穴,然后摸起手机将通话接通。
“说。”他昨晚又一夜失眠,现下脑袋一阵发晕。
池川深吸一口气,然后才支支吾吾地开口:“黎总,蔺小姐就是……凌小姐。”
“你说什么?”
猛地听见这句话,黎屿成条件反射地发问,眼底却瞬间清明了,脸上的血色一霎褪了个干净。
池川刚才说了什么——蔺嘉念就是凌若念?
他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你再说一遍。”
池川快速道:“蔺小姐就是凌小姐,当年她落海后被现在的父母所救,名字和年龄都改了,目前所知的就这么多,但可以确定,凌小姐确实是蔺小姐没错。”
话音一落,黑色的手机倏地脱手,像一把利刃似的从男人的掌心滑落,割得血肉模糊,然后重重地砸在他的脚趾上,弹开。
一如一年半前,那个装着他和蔺嘉念合照的相框,砸向凌若念的脚尖一样。
十指连心,痛得他神经一瞬崩溃。
凌若念居然就是蔺嘉念。
难怪她会知道他已经得到蔺嘉念的线索,会那样质问他,而梁晓兰故意将池川引向错误的方向查证,恐怕也是她的意思。
她早就知道了,她就是蔺嘉念,却没有和他相认,依旧待他如往常冷淡。
为什么她不愿意和他相认?
为什么他始终没有认出她?
这么多年,他一直在寻找她的踪迹,可当她来到他面前时,他却没能认出她。
黎屿成,你说你可不可笑?
柴叔过来敲门,提醒男人该用午饭了,右手还没抬起,房门就从里面被打开。
下一秒,一道漆黑的身影从里面冲出,速度快到让空气刮起一阵凌厉的寒风,差点将他撞倒。
柴叔愣了两秒,然后赶紧跟上:“少爷……”
黎屿成大步流星地直奔凌若念的房间,到了之后发现房门没关,他直接推门进去,却没见到他日思夜想的人。
保洁擦着茶几的手停下,看着眼前眉眼俊朗却阴沉至极的男人,咽了咽口水问:“你是谁啊?”
“住在这里面的人呢?”他的嗓音低沉得可怕,可仔细一听,却能听出里面的一丝颤抖。
他在害怕,害怕见不到她,又害怕见到她。
保洁对凌若念这样漂亮的大明星自然有印象,答:“你说凌小姐啊,她拍完戏走了啊。”
黎屿成心里一慌:“走了,去哪?”
“我哪里知道哦?”保洁好笑地看着他,这人莫不是傻的,人家大明星怎么可能会和她说自己要去哪。
柴叔迈着一双老腿赶来:“少爷,您怎么了?”
这一声让黎屿成倏地理智回神,冷静下来。
他怎么会在这里追问一个保洁凌若念的去向?她既然拍完戏,那应该就是回宜岸了。
他转身,呼吸仍有些急促:“回宜岸。”
顾不上收拾行李,他直接坐了最快一班飞机回宜岸,一出机场直奔凌若念家。
柴叔在车库里等,没跟上去。
他不敢直接问黎屿成,只好中途偷偷找时间问了池川,这才得知原来凌小姐竟然就是当年的蔺小姐,一时惊愕得说不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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