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织想了想,摇头:“算了。”
沈译驰瞥她一眼,心说,我就随口一问,没在约你。好吧我就是在约你。
“我妈在那工作。我一个人去都怕被她碰见,要是被她看到咱俩一起,还以为我周末不止不复习,还跟男生一起,她会生气的。”姜织提到冯敏,语气里难免带着担忧。
沈译驰记起姜织之前几次提起她爸爸的状态,说:“你爸妈对你的教育方式差距还挺大。”
“你看出来了?”姜织意外地看向沈译驰,这似乎是自己第一次在他面前提起冯敏,他就能发现,果然,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姜织不喜欢跟人分享自己的事,除了难做到感同身受,有的人理解都未必理解,沟通起来更是费劲儿。久而久之,倒显得她这个人干净,不事儿,好相处。
因此沈译驰的特殊便显出来了,姜织免不了多提几句:“我妈……属于‘虚假放权,过度干涉’的教育方式,大多时候管我管得比较紧。前几天她在南京做了个小手术,我原本要去看她的,但我妈说我分不清轻重缓急,让我留在家里好好复习。”
姜织把手机锁屏,揣进口袋里,人靠在椅背上,侧头看眼沈译驰,无奈地笑下:“我有时候挺想不通的,高考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女孩儿声音低低软软,似是随口的抱怨。沈译驰认真想了想,说:“我觉得,高考分数就像是一个在日后几年会用到的凭证,这个阶段的我们,处在一个纯粹且安全的环境,有父母的庇护,学校的监督,这个分数是个人学习能力的象征。虽然不是唯一的凭证,却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环。你妈妈在做的,大概是尽自己所能给你提供最纯粹的学习环境,必要时候宁愿牺牲自己感受。”
姜织确实挺困惑的,这个问题她之前思考过,但一直没琢磨明白。
听沈译驰说完,她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期间乘务员过来查票,又离开,吴桐雨戴着耳机看了会樱桃小丸子,又把手机收起来。
姜织看着她将外套蒙到脸上开始睡觉,收回视线,再次看向沈译驰,说:“我感觉自己能理解你说的,但有点担心我妈,我不需要她牺牲什么。我这次去南京,除了看演唱会,还想去看看她,就偷偷地看一眼,确定她身体没有大碍,我也能安心复习。”
姜织其实很纠结这件事,去还是不去。
“你觉得我该去吗?我去了不被她发现还好,被逮到她肯定会生气,我倒不在乎被训斥几句,主要是担心她气急伤身。”应了那句硬币不能替谁做选择,但被抛起来的瞬间人们便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如今姜织说着说着,自己坚定了答案,“好吧,假设这么多,我还是想去。”
“那就去。就像你说的,了了这桩心事,就能安心复习。”沈译驰顿了下,又说,“说句扫兴的话,人在每个阶段都有烦恼、纠结,钻牛角尖,大大小小烦恼中,总有一个显眼包被你注意到,然后你越在意,它就越困扰你。当你解决了这个,就会冒出下一个。与其被其囚困,不如试着和解,当思想明朗了,烦恼不过是人生中用来平衡得意的调剂品。”
车厢算不上安静,噪音在可接受的范围内。方时序跟史唐在聊天;前排的周淮不知说了什么,殷茹又气又笑地打了他一下;吴桐雨还没睡着,挪动时手机从她衣服下面溜到地上。
姜织闻声转头,本想帮她捡,吴桐雨动作更快,被外套盖着头不耽误扯着耳机线把手机拉回去。
姜织看回沈译驰,他这话没有说教意味,也不是在讽刺。姜织越发确定,他的未来一定被开了光,哪怕要涉险跋山,他也一定是轻装上阵,不战而胜。
就像那个成语——百折不挠。
姜织觉得自己想法有点多,打算写张卷子冷静一下。她从书包里抽出练习册和文具,铺开前,问他:“要两个小时才到南京,需要借你份卷子吗?”
沈译驰脖子上挂着短短的耳机线还没塞到耳朵里,这会儿正连了高铁无线网找要看的电影。闻言,拇指的动作快于大脑的指令,在姜织瞥见他手机页面前把屏幕一锁:“你带的哪套练习册?”
姜织推过去点,方便他看。
沈译驰随便指了套自己没写过的,问:“上周日你说不去图书馆自习就是因为打算去南京看你妈?”
她点头的同时,撕了一套试卷,又推过来支中性笔。沈译驰道谢,在心里回忆起周日一早自己在图书馆见到她时弯弯绕绕的脑回路,一时无语。
“我刚刚说的那话,你听听就好。连我自己有时候都做不到和解,就像你说的,虽然不知道考什么大学,学哪个专业,但尽全力把分数考高,该选择时机会多,我相信只要往前走,等再回头看时,会发现这些烦恼不会是绊脚石,而是垫脚石。”
为了照顾乘客对光线变化的适应能力,即便是白天,高铁车厢里也亮着灯。
刺白的灯光修饰着少年棱角分明的五官,眉眼锋利又深邃,眼神锐利却不冰冷。明明几句寻常的词语,姜织听得热血沸腾,恍然大悟他们这个年纪,就该如此啊,只要站在这,就该是充满希望的。
往前走就好,把每一脚都踩实,每一步都坚定,想那么多干嘛,走过的路,每一步都算数。
姜织将试卷铺开,在沈译驰习惯性地浏览大题题型时,毫无征兆地问道:“你们乐队真的没有原创曲吗?”
沈译驰把试卷翻回来,疑惑:“怎么突然问这个?”
姜织:“听你说话,觉得你写的歌词一定不差。”
沈译驰瞥她一眼,眼神探究:“讽刺我说的比唱的好听?”
姜织:“我明明在夸你是煲汤大师,鸡汤的汤,感觉你说什么都很有说服力。同样的话要换个人说,我可能就不信,”
沈译驰不是没被人夸过,这是经常性的事情,但防不住他这次被夸得飘飘然,轻嗤了声,说:“说明我们合拍。”
很普通的一句话,很寻常的时刻。偏偏沈译驰说完后,才发现四下不知什么时候变得异常安静,而姜织也没接话,有种微妙的气氛在高速行驶的列车上悄然滋生。
沈译驰觉得人得意果然容易忘形,两人中间不管隔得是纱网还是铁窗,现在都不是揭开的时机,他刚刚一个不小心力气用大了。
沈译驰沉默着勾了道选择题的答案,想把扯歪的地方拽回来,结果偏头见姜织已经写完第三道选择题,状态专注,对此刻的异样无知无觉。
“……”
姜织把第四道题读完,才偏头:“你刚刚看我了?是笔不好用吗?”
“……笔能用。我刚看了眼外面的风景。”沈译驰头偏都没偏,连答完两道选择题。
沈译驰不喜欢为难外人,就拿演讲稿的事来说,哪怕他知道并非拿错而是被人为换掉时,也丝毫不急。不是因为他要吃这个哑巴亏,确实是不急在这一时。他受挫能力很强,别人越急他就越平静。
但他非常擅长跟自己较劲,安逸就会生出娇气,难伺候得要命,要说对情绪捕捉的敏感值,他不比吴桐雨弱,只不过沈译驰自制力强,大多时候不表现出来。而克制不住的时候,外人看来,就是情绪有点阴晴不定。
不过姜织钝感力强,没有感觉到。她哦了声,低头写题:“周淮说你带相机了,明天要出去拍照吗?”
沈译驰:“看情况。应该就是在附近的街上逛逛吧。”
写作业呢,聊什么天。
姜织哦了声,不说话了。结果沈译驰心里那口气上不来下不去,憋得他题目都看不进去:“你确定明天去找你妈妈?之前来过南京吗,别迷路了。”
姜织这会儿进入到答题状态,听不太进去声音,模模糊糊的听着他的话,唔了声,给了个百搭的答案:“再说吧。”
顿了下,怕沈译驰再跟自己说话,姜织未雨绸缪的地立规矩:“谁也别说话了,比一比谁做完得快,写得慢的请吃饭。”
“……行。”
临近十二点,午饭时间,周淮站起来准备看眼哪边接热水方便泡面,扭头瞧见后排的三人座,除了蒙着头睡觉的那个,另俩一人一份试卷一根笔一张草稿纸,答题的状态直逼正规考试。
他朝被脱口秀逗得呲个大牙笑的史唐使个眼色:“你看看人家。”
史唐探探头:“卷不过卷不过。”
沈译驰听他们在说话,没听清说什么,从试卷中抽神时,自己的手机震了下。
他茫然地点开,看到周淮发来张照片,并排的小桌板,黑漆漆的两个脑袋顶。
你淮爷:“你俩不般配谁般配。”
第20章 第二十晚
◎拉手手了!嘤……◎
20
对于周淮这条消息, 沈译驰并没开心多少。
他盯着照片看了几秒,然后放大姜织在写的试卷,上面字迹密密麻麻的,像一群蚂蚁爬在他心上。
沈译驰觉得姜织真的挺难懂的, 猜不透她讨厌什么, 好像什么本该讨厌的事物或者人到她那都无知无觉;也看不出她喜欢什么, 除了学习,
沈译驰吃饭时在想这个事, 后半程写完试卷后又在想这个事。
还有半小时到南京南站,姜织写完最后一道题, 看了沈译驰一眼。
后者饭点吃饭时浪费的时间多。这会儿也刚停笔没多久。
沈译驰被逮到视线也不慌, 顺势道:“参考答案我看下。”
姜织未作他想, 翻出答案递给他。他对答案时姜织就盯着看,期间还从笔袋里找出红笔方便他用,结果试卷翻了个面,沈译驰连笔都没捡一下,沈译驰一道道对完剩下的题目,很快把答案还给姜织。
姜织嘴角微抽:“你应该对自己有信心, 就不该多此一举。”
你写的不就是标准答案吗。
沈译驰笑了笑, 说:“只有对一遍才知道没错。信心是一次次达成成就后累计的, 不是盲目萌生的。”顿了下,他抽回递到一半的参考答案, 觑了眼姜织的答卷,说:“是挺没体验的,要不我帮你批一下?”
“不用。”姜织斩钉截铁, 生怕他上手抢, 立刻把试卷护住, 然后抽走参考答案,自个儿开始对。
红笔笔杆被她手指攥得热乎乎的,每落笔划一道,便觉得沈译驰投过来的目光深一分。错题数量是可接受的范围内,可对比沈译驰还是要逊色。姜织心内叹气,对完答案开始逐个攻破出错的题目。
带着答案逆推,姜织很快弄清自己其中几道题目失误的原因。
也有百思不得其解的。
“方便吗?帮我看个题?”姜织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沈译驰。
沈译驰嗯了声,坦然得让姜织怀疑他就是在等这一刻,两人写的卷子不同,沈译驰花了点时间看题,便扯过她的草稿纸写思路。
女孩子笔迹秀气,字符小小的。沈译驰的要张扬些,笔画大开大合,更遒劲锋利。
听他讲了遍,姜织又找了道同类型的题目巩固,把问题彻底掌握后,语气轻快些:“是我写完得慢,你记得想想要吃什么,我请你。”
姜织很公正,不打算耍赖,旁人不知道,这饭她请得很乐意。
沈译驰不知道在跟谁聊天,盯着手机一直没抬头:“打算我每给你讲次题,就请我吃顿饭?”
“我不喜欢欠人情,请吃饭是我想到最直接的方法,你如果想让我帮其他忙也行。”姜织把习题册和文具归纳好,收进放在座椅一侧的书包里。她抱着书包,抬眼看向旁边时,认出沈译驰聊天对象的头像,是卢悦。要怪就怪沈译驰没用防窥膜,以及姜织的视力太好,卢悦在问为什么不叫她一起去演唱会,她也很喜欢这个歌手之类的。
沈译驰还没回,似乎察觉到什么,有意识地偏头看过来。
被抓包的姜织故作镇定地把视线落在他小桌板上的试卷,没话找话,“我帮你装?你还要的话回学校再给你。”
沈译驰把试卷给她,没说自己要还是没要,话题停留在:“为了还人情啊。那……我辅导你功课到高中毕业,让你做我女朋友也行吗?”
他这话说得漫不经心,像是话赶话带出来的玩笑话。
姜织拉拉锁的动作一顿,她觉得自己有点跟不上沈译驰的思路。
姜织的性格好就好在宠辱不惊,她没多纠结,很认真地想了想这个问题,其实挺心动的:“是以女朋友的名义帮你挡桃花吗?如果你需要的话,我没问题。”
沈译驰锁掉手机屏幕,觑她一眼,说:“你还挺豁得出去。”
姜织没太懂他这个眼神的意思,也没见怪,掏心窝子地说:“大概是因为觉得你人不错,是个正人君子。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
被发好人卡的沈译驰:“……”
并没有很开心是怎么回事。
差不多到靠站时间,没用姜织叫,蒙着头睡了一路的吴桐雨窸窸窣窣地有了动作。姜织看她无精打采的脸色,问:“是身体不舒服吗?”
吴桐雨摇头,说:“预感晚上要熬到很晚,所以提前补一觉。”
姜织感觉她还是有点不对劲,出来玩是件开心的事,要搁平时她得蹦跶一路。不过见她没说,正举着手机沉浸地拍照,姜织也没多问。
姜织看回沈译驰,继续刚才的话题:“所以我们要绑定学习直至毕业吗?我不会让你白帮忙的。”
沈译驰都忘记这茬了,准备起身活动一下,哪知她如此执着,他被她一句话钉在座位上。
就想问问她,这句话跟告白有什么区别?
瞥见她一副“我会给你点儿甜头”的慷慨架势,他觉得就她这魄力,假以时日,去谈判桌上就没有拿不下来的生意。
沈译驰在她注视下,站起来,把自己的包从行李架上拿下来,心情不太好:“这么有上进心?打算考北大还是清华?”
刚要问问上面哪个包是她的,一块给拿下来时,就被靠窗坐的吴桐雨狠狠地瞪了一眼。
吴桐雨是听到沈译驰的话猛然扭过的头,她这会儿正是情绪敏感的时候,本就不喜欢别人拿闺蜜的学习成绩当谈资,只听语气下意识以为他在开嘲讽,跳出来护犊子:“姜织爱考哪就考哪,要你管!管天管地还管人学习了?”
沈译驰:“……”
姜织:“……”
沈译驰一脸莫名其妙地看姜织:我管你了?
姜织也在状况外,思绪回笼后,要跟吴桐雨解释。
高铁速度慢下来,从窗户往远了看,能瞧见站台。吴桐雨哐一下把小桌板推回去别好,打断姜织到嘴边的话,动作夸张地像是把它当成沈译驰的脑袋拧,然后一手拽着包,一手拉着姜织:“织织我们走,靠近男的只会变得不幸。”
“……”
“……”
沈译驰把视线从两个女生背影上收回,撞见周淮一脸无奈又同情地冲他摇摇头,直叹气:“就差临门一脚,被人垒了堵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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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体附近的酒店爆满,他们订得晚,近处的没订到,住在新街口附近。搭地铁去酒店的路上,姜织被吴桐雨拽着,离沈译驰远远的,不止如此,还一口一个“他瞧不起人”“太自大了”“以为就他学习好啊”吐槽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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