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女被他们围着,美滋滋地喝着茶,很谦虚的说:“不值一提,不值一提。诸位若是有心,待回了天宫后,大可来三十一天寻本尊,本尊定当倾囊相授。”
殿外有仙仆道:“文昌帝君到。”
众人很有默契地噤声闭口,品级低的仙君元君躬身行礼,品级差不了多少的天尊大帝也与文昌帝君点头问好。
唯有玄女坐在那,默默地喝了口茶,心道他这排场摆的是足,这一通繁文缛节做下来,也不嫌累得慌。
洞阴大帝笑的灿烂,心想怪不得玄女早上没来,原来是帝君回来了。
文昌停在玄女的座位旁,手里捏着册子,道:“你把东西落在墨山那了。”
第18章 第十八章
◎“刀剑无眼,话落难收,帝君当心。”◎
洞阴大帝脸上都笑出褶子了,坐在他身后的水德真君不着痕迹地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收敛一点。
她坐着,而文昌站着,所以她不得不仰着头看他,伸手接过册子,故作镇静道:“啊,我就说怎么找不到了,多谢帝君。”
他们俩声音都不大,但是殿内众人又很有默契地不说话,所以俩人的对话在殿里听的格外清晰。但是他们又不好正大光明的听文昌帝君与玄女娘娘的说话,于是便装作很忙碌的样子,有看书的,还有小声交谈佛法的。
金光圣母见花神都快将裙子揉烂了,小声安慰道:“帝君掌管文事,督促玄女娘娘修佛,也属正常。”
金光圣母是个不大解风情的人,但是在胡诌这件事上,同洞阴大帝不相上下。
文昌又说:“一会好好听,若有遗落之处,记得补全。”
玄女脸色一阵白一阵红,她能感觉到周围人炙热的目光,特别是身旁的洞阴大帝,他都快笑出声了。她硬着头皮道:“好,本尊知道了。”
然后使劲冲着文昌眨眼,大意是:闭嘴,别再说话了。
金光圣母觉得自己分析的十分有道理,道:“你看,我就说吧,他们俩是在探讨佛法。”
文昌的衣角动了一下,好像是要走的意思,玄女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还有……”他又开口了,玄女猛地抬头,同他的视线对上。他垂眼看她的时候,她突然觉得,文昌的眼睛很美。不同于桃花眼的妩媚撩人,也没有丹凤眼的雷厉风行,是介于桃花眼与丹凤眼之间的,恰到好处,多一分,少一分都不成。他看人的时候,眼中流光不动,温柔且认真,然后他说:“晚上检查。”
她愣了一下,随即就反应过来了。他是故意的,文昌笃定自己在天寿殿不敢发火,所以才故意同她搭话,说一些模凌两可,似是而非的话!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玄女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十分平静,洞阴同水德真君小声嘀咕着:“你听见没有,晚上,文昌说晚上。”
说的声音不大,她恰能听得清楚。玄女神情不善地侧过头看他,水德立马在洞阴德大腿上拧了一圈,他倒吸一口凉气,对上玄女的视线,讪笑道:“怎么觉得,有点冷呢?还是得多加一件衣服。”
坐在后面的太阴元君很想听听金光圣母如何解释文昌帝君最后的四个字,她等了半天,在花神欲泣不泣的眼泪中,金光圣母磕磕绊绊,憋出来一句:“额……这是,这是帝君怕玄女娘娘跟不上,夜里再补习一下。”
台上佛陀见众仙心思不在佛法,而专注于眉飞色舞、眉目传情,修佛讲究缘法,强求不得,于是早早地散了会。
佛陀前脚刚走,洞阴大帝被一阵风被迷了眼睛,再睁开时,身旁座位空空如也。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又同水德真君咬起耳朵来:“玄女走的这样急,恐怕文昌今晚是没好果子吃了。”
水德真君拿着一本佛经挡脸,悄声道:“我看你是想多了。文昌今日当着众人的面演了这出戏,玄女分明是害羞了。”他将书往下挪了挪,漏出一双十分精明的眼,正巧看见一众神女、元君揉着手帕,神情复杂地看着文昌帝君的背影。水德叹息道:“今日这场戏,是文昌一家欢喜,很多家愁啊。”
洞阴也跟着笑起来:“文昌能将玄女娘娘拿下来,确实是有几分本事在的。单凭这一点,日后我见了他,行个礼也算不亏。”
玄女飞快地回了夏犹清,刚进院子就被仇千行拦下,他还有点委屈:“你去哪了,怎么不同我说一声?”
她觉得这话听着十分好笑,反问道:“你这是什么态度?”
仇千行咂了一下嘴,拱手道:“我这是担心师傅。”玄女点点头,抬脚往屋内走。仇千行就跟在身后,跟屁虫似的。她转过头问:“你还有什么事?”
“你什么时候教我剑术?”仇千行咧着嘴朝她笑,“你说的破绽是什么?”
玄女歪着头,髻间的一支流苏搭在肩膀上,她也跟着笑,只是笑意有些冷:“太多了,一时间想不起来。若本尊不教你,你打算缠到何时?”
仇千行道:“除非你一剑杀我,不然非得缠到娘娘愿意为止。”
玄女了然道:“你果然很讨厌啊。”仇千行脸皮不是一般的厚,道:“多谢娘娘夸奖。”
天际一层浓黑,这是一场暴雨的征兆。骤然风起,飞沙走石,她衣诀翻飞,珠翠泠泠作响,神情冷淡道:“昊沉为我而战,为我而亡,我不会轻易杀他的孙辈。”
仇千行一改嬉皮笑脸,神情凝重起来。
她凤目凌厉:“我会教你,能学多少,全看你悟性如何。法会结束后,若再有纠缠,本尊亲自送你去见他。”
仇千行追问:“什么时候教我?”玄女推门进屋,暴雨如期而至,她说:“打雷时,在院中候着。”
这是一场雷暴雨,一道接着一道的白光划破黑夜,响声震颤大地。仇千行立在雨中,暴雨将他浇透,在晦暗不明间,他手中的潜虎剑幽幽作响。
他面前的房门开了,玄女提着一把铁剑走了出来。她身着玄色练功服,乌青长发盘在颅顶,仅用一根木簪固定。
她走进雨中,看着潜虎剑,问他:“感受到了吗,它是活的。”
仇千行将潜虎剑提起,恰有一道惊雷闪过,潜虎剑竟与雷声产生了共振。他的眼睛亮了一下,问道:“这是为何?”
文昌帝君站在檐下,静默不语。她自然是注意到他了,但只一眼,就将视线重新落在仇千行面上,“这把剑,是我造的。取雷泽中的雷岩,与昊沉的元神一同投入熔炉,烧炼八十一日。此剑,在雷雨天威力最大。”
仇千行的手微微发抖,并不是他在抖,而是潜虎剑自己在抖。他神情很是震惊:“所以,他不能重诞魔界,是因为你用了他的元神造剑?”
玄女平静道:“上古时的战争,死了就是死了,创世神都不能重生,更何况他?昊沉弥留之际,请求我用他的元神打造一件传世之物。现在看着你,我倒觉得当时不如做一套文房四宝,至少还有有些用处。”
雨水划过下巴,她说完这话,很挑衅的瞥了眼文昌。文昌觉得,她刻薄人的功夫,不比她的剑术逊色。
玄女将剑举起,剑锋指天,一道天雷滚滚而来,“看好了,我只示范一回。”说罢,她眼神瞬然凌厉,身若游龙,剑影飒飒。
她没有在剑上施加半分灵气,一则是没必要,二则是灵气珍贵,能省便省。
分明是一柄寻常铁剑,几招之后,便充盈着剑气。剑气在玄女身上形成了一道屏障,暴雨如注,屏障中人丝毫未受影响。
文昌看着她,一招一式,美得惊心。
传说中,她凭借诛仙神剑横扫八荒六合,文昌想,这句话错了。没有神剑,她亦能横扫千军,震慑八荒,是她成就了诛仙剑。
阿福趴在窗户上,感叹娘娘的剑法真是怎么看都看不够,一面偷偷去看文昌帝君,果不其然,看到了帝君眼中的惊艳。又美又能打,这谁看了能不心动?
他心满意足地点点头,这场婚事他单方面同意了。
玄女唰地一剑横扫四周,剑气四溢,仇千行见状当即飞身后退三步,落地时腰上挂着的玉佩,啪嗒一声,碎了个四分五裂。他惊得瞪大双眼,只见玄女举剑接引天雷,天雷汇聚在铁剑之上,那剑仿佛快要承受不住,震荡不止。玄女十分轻松地一声低喝,手腕翻转,电光火石间,剑身上的天雷尽数坠于八方,形成了惊雷阵,琅邪台亮如白昼,地震山鸣。
仇千行默默地咽了口唾沫,彻底傻了。惊雷阵法已失传千年,魔界中不少魔照着残本修炼百年、千年仍不得其中奥妙;就算能勉强列阵,被天雷劈死的也不在少数,玄女竟然……竟然拿着一柄铁剑,不用灵气,就轻松将此阵布下,太狠了。
她手腕一松,那剑便脱手了,直冲廊下红影而去。她静静地看着剑飞出去,眼中戏谑,如果文昌不躲,定当是一剑穿喉。
这一剑的速度太快,墨山站在七八步之外,眼睁睁地看着铁剑飞来,他反应不过来,甚至连惊呼都卡在嗓子眼。
文昌看出她的意图,亦平静地回望她。俩人对视之际,何尝不是一场无声的过招。
她眉头微挑,抱肘看他是躲,还是不躲?
他眼中清明,身型未斜半分,沉稳挺拔地站在那。
玄女想,好像小瞧他了。
剑在离他还剩两寸时,终于承受不住,在空中断开,而剑锋不偏不倚,恰好插在他脚旁。
墨山长长地吐出一息,无力地靠在门上,冷汗直冒。
她耸耸肩,有些惋惜:“不好意思,没握住。”玄女看着文昌一副风轻云淡地模样,“刀剑无眼,话落难收,帝君当心。”
她话中有话,“下回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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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九章
◎“你很喜欢饶舌?”“我更喜欢砍人。”◎
文昌晓得她是在报复今日之事,笑着往屋内走,“在娘娘面前,哪有什么运气。”
玄女冷笑一声,他心中倒是有数,若是真要杀他,那剑便不会断。她不再理会文昌,转身看向仇千行,道:“看清楚了吗?有潜虎剑的加持,你只需参透五成,打遍魔界应当不成问题。”
仇千行大概能看出玄女同文昌帝君之间,应该是有些事在的,总是关系不一般。听见玄女问他,沉默了一下,“没有简单一点的吗?”他看着玄女冰冷的神情,磕绊解释道:“惊雷阵法已失传千年……我没学过。”
“这阵法,还需要传承?”她走回廊下,接过阿福递来的毛巾,将脸颊上的雨水擦拭干净,“罢了,就教你惊雷阵吧。前三招,总还记得吧?先练前三招。”
仇千行在院子里摆开架势,先将灵力注入潜虎剑。玄女看得是气不打一出来,朝他招招手:“你过来。”
仇千行还以为是要传授什么秘诀,喜滋滋地贴过去,随后便被玄女封住了灵力。他不解道:“你封我灵力做什么?”
玄女冷哼:“你以为,我是在教你如何运用灵力?你们这些小辈当真是奇怪的很,若是有一日没有灵力,你们当如何生存?老老实实地练,不要想投机取巧之事,去吧。”
仇千行在院中练剑,她回屋泡了个澡,热气蒸腾,昏昏欲睡时才想起今日笔记还没写完,气得她猛拍水面。她草草将湿发用毛巾拧了拧,随手挽起来,阿福看着她湿漉漉地头发,问:“施个法术不就成了,湿着不难受吗?”
玄女教育他:“我们是什么大户人家吗?节俭一向是我们昆仑山的优良传统,你还是缺了点觉悟啊。”
她出门时,仇千行还在院中练着,玄女满意的点点头,撑着伞往文昌的屋子走,仇千行问:“这么晚了,你去干嘛?”
玄女扬了扬手中的册子,语重心长道:“文武兼修,全面发展。你再练一个时辰,回屋歇息吧。”
仇千行:那你方才还冲他丢剑?
玄女刚将伞立在门口,门就开了。墨山道:“帝君等候多时了。”
她点点头,熟门熟路地往书房走。
文昌面前的桌案上,摆着的赫然是方才断掉的铁剑,玄女刚踏进来就瞧见了。她不动声色地将册子丢在他面前,大咧咧坐下来,努努嘴:“写吧。”
文昌抬眼看她,她脸颊上还贴着一缕湿发,这时候才能看得清楚,她头发并不是墨色的,而是泛着淡淡的青。
他支着肘,缓缓道:“我方才听你对徒弟说‘老老实实地练,不要想投机取巧之事。’那我现下帮你写了,算不算投机取巧?”
玄女道:“当然不算,我们又不是师徒。”
文昌把册子拨开,拿起断剑,不紧不慢道:“那我就更没理由帮你了。”
她看着断剑,话中威胁不言而喻:“你若是也觉得方才那剑有点惋惜,我现在可以再补一剑给你。”
文昌平静陈述道:“你威胁我。”
玄女觉得这两个字他总结的极好,笑道:“正是。”
他撑着下巴,似笑非笑道:“可是这件事闹大了,归根究底,好像娘娘不大占理诶。”
玄女凤眼微眯,唇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来。她才发现,文昌也是个很会耍无赖的人,正巧她十分精于此道,并不介意同他切磋一下,“那你想怎么解决?”
文昌一挥手,她面前的桌案上凭空出现了笔墨纸砚,兼有一卷道经。他理所当然道:“我素来不爱看人闲着。你练字,我帮你补笔记,意下如何?”
她愣了一下,“仅此而已?”
文昌微微颔首,反问:“不然呢,娘娘以为我会如何?”她拿起笔杆蘸墨,自顾自地笑了笑:“无妨,是我高估你了。”
文昌见她开始临摹练字,亦提笔舔墨,翻开册子,往上面添补着。
屋外风雨大作,屋内静谧无声,烛芯偶尔会炸开一声清脆,俩人伏案各忙各的,互不打扰。
玄女头发上滴下一颗水珠,好巧不巧,正好落在刚写好的‘道’上,墨迹尚未干透,再借这滴水,迅速地晕染开。
她写字已然是很费劲了,这一滴水还透了好几张纸,很不耐地“啧”了一声,落入文昌耳中。
他分神看过去,她一手托腮,另一手拎着纸,在半空中甩来荡去,百无聊赖地样子。
“这么省灵力吗?”文昌笔杆一划,玄女便见那豆大的水渍消失不见了,同样干透的还有她湿漉漉地头发。
她抬眼看他,文昌垂眼写字,说:“专心些。”
玄女不服,回道:“你若是没分神看我,如何晓得我分神了?既然大家都分神了,你也没资格讲我。”
她故意不谈灵力,大概是做贼心虚,怕说多了露出破绽。
他下笔的手顿了一下,轻笑:“你很喜欢饶舌?”
她想了想,认真道:“我更喜欢砍人。”
文昌忽然叹了一口气,“我明日要去寒江雪上早课,不能拖的太晚。你再打扰我,今日的笔记定是补不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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