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个子仙君显然有些不高兴,说起话来有些酸,“你的意思,是花神高攀文昌帝君了?”
青衣仙子点点头:“正是。若是文昌帝君有心要娶一位帝后,花神也不会苦等四万年了。依我看,帝君身边的上生星君就很好,嫁人还是得嫁这样的,不然日子得过的多冷清啊。”后来这位很欣赏上生星君的仙子正好被调到上生手底下做些整理书架、收拾桌案的杂活,再后来就顺理成章的成了上生仙君的夫人。
这会子两人絮絮叨叨,也争不出个高低。帝君一行人进了杏林,外面看热闹的仙女仙君们也就散去了,十二天也渐渐消停下来。
第4章 第四章
◎“我也没看清”“她长得也不老”◎
说是小宴,实际上一碟菜也没有,就是喝喝茶,赏赏花,看看人。
上生看令徽,令徽看帝君,墨山哪都不敢乱看,正襟危坐。
文昌被盯得有些烦了,在杏林里寻了个近水的地方,面前是一池碧波,他背靠杏花树,手里握着一卷经书,风过时,会带下几瓣雪,落在书上、肩头,他也懒得去拂。
令徽坐在不远处,手里捏着一张快被搅烂的帕子,咬着唇,楚楚动人的很。
上生故作大方,安慰道:“文昌帝君就是这么个冷清脾气,你别吃心。”话锋一转,“回头我多领着他下来逛逛,大家多熟悉。”
令徽感激地看了一眼上生,忽然想起自己存了两坛百年杏酒,于是起身要去取,“星君稍后片刻,我有些东西要赠与帝君。”
花神离去后,上生绕道文昌身边,恨铁不成钢地:“你非要这样吗,让你坐在那就这么难吗?”
文昌闭着眼,一只手臂枕在脑后,嗓音平淡:“难受,没有下回了。”
上生一屁股坐在他旁边,语重心长地:“你是真清心寡欲,还是读书读傻了。连花神都入不得你的眼?这三十六天里再挑不出一个比花神还美的仙子了。”
文昌静默了一瞬,掀起眼帘看他,“未必。”
上生来了兴致,“那你倒是说说,也让我开开眼界。”
此际,天边传来一声响彻云霄的啼叫,文昌朝着声音来源看去,上生也紧张起来,“是什么东西?”
不出半柱香的功夫,便见一只丹鸟以极快的速度划过天际,通身火焰将云层烧得通红,层层叠叠,一片赤色云霞。
“那是……丹鸟吗?天宫里还有拿丹鸟当坐骑的?”上生眯着眼睛,惊得嘴巴都快合不上了,“那是谁啊?”
“九天玄女。”文昌看着坐在丹鸟上的玄女,彩衣在风中猎猎翻动,霞光为她镀上一层橘辉,她正低头和丹鸟说着什么。
“阿福,还是骑着你舒服啊。”她摸了摸阿福的羽毛,阿福又是一声高兴地啼叫,在空中翻滚起来。
方才两人还在院子里烤鱼,石相突然传来消息,说黑雾在东荒魔界现身。
她看了一眼身边的小阿福,很是守约的念了咒,为他恢复真身。
阿福在一团火光中现出真身,或许是当人当的太久了,它还有些不习惯,愣了一会,伴随着一声震天动地的啼叫,驮着玄女从三十一天直直地俯冲下来。
天旋地转间,她好像看见了一片白茫茫中立着一个红衣男子,定定看着她。
玄女将身子摆正,侧过身子去看,绸缎一般的青丝卧在脸侧。她今日高兴的很,眉眼舒展,蕴着潇洒恣意,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碰到文昌帝君,原来他也不是什么清静人。不过既然用了他的供奉,又恰巧碰上,也不好装作不相识。她唇边稍微扬起了点弧度,算是打了招呼。
就这一眼,在两人对视的一瞬,文昌怔了一怔。
她速度很快,不一会就冲出了十二天,上生突然道:“你在发什么呆?我眼神不太好使,她方才是冲咱们笑了一下吗?”
“应该不是冲你笑。”文昌挑眉道,“我也没看清。”
上生还沉浸在看到丹鸟的惊讶之中,没抓住他话中矛盾,“我曾在史籍上看到,九天玄女确实有一只丹鸟,但自从神界消失,就再没出现过了,我还以为她把丹鸟放生了。你说,这么大一只丹鸟,她养在哪里了?我怎么一点消息也没听到过。”
文昌已然猜到上回洗剑的小仙童,就是这只丹鸟。但以他对她的了解,她绝不会为了低调而把丹鸟变为小仙童带在身边,那到底是什么缘由呢?
上生在一旁聒噪个不停,令徽怀抱两坛杏花酒走过来。
文昌被上生念的头疼,搁下一句“告辞”,却被花神拉扯住衣角。
他神情当即就不大好看了,冷冷地将衣袖抽回,眼神冻的吓人。
令微往后退了一小步,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是上生出来打了圆场,从令徽手里接过两坛杏酒,道:“啊,我突然想起来,我与帝君还有事要忙,多谢花神款待,咱们来日再聚。”
文昌化身而去,上生一路追到三十天,气喘吁吁地:“你跑这么快做什么,令徽也不是什么猛虎野兽吧。这酒我给你放哪?”他是再不敢收令徽的东西了,只听文昌道:“本君从不饮酒。”
上生哎了一声,将酒坛交给墨山,用眼神示意他小心一些,而后撒腿就跑,回宫路上回想起刚才的场景,还有些后怕。
墨山抱着酒坛,也不敢踏进紫微宫,索性将这烫手山芋放在了斜月亭里。
另一边,玄女骑着阿福十分气派、潇洒地来到东荒魔界上空,一身材高大,面相粗旷的男仙正施法将黑雾困在他所设的结界之中。
石相原本是太华山的山神,镇压着肥遗。后来玄女路过顺手把肥遗灭了,他就跟在了玄女身边。
石相来到玄女身边,拱手作礼:“娘娘,我已将它困住。这回的黑雾与先前几次都不大相同,属下觉得,它好像要变成实体了。诶!这是阿福吗,你变回真身了?这么说,娘娘的灵力也恢复了?”
阿福昂了一下它高贵的头颅。
玄女嗯了一声,手中化出诛仙,“说来话长,先砍了再说。你照顾好阿福,它初回真身,还不大稳定。”
她腾空而起,进入石相所设的结界之中。石相说的不错,诛仙剑碰到黑雾的一瞬间,剑身大动,果然是熟悉之物。大概是神有供奉精神爽,玄女打的格外认真、格外的花里胡哨,诛仙剑悬在黑雾面前,剑身飞快地转动着,她默念禁锢咒术,意将它直接封住,带回天宫细细研究。
“娘娘小心!”石相一声大喝,玄女已然察觉有一团黑焰自西北方向而来打在结界上,施法之人修为在石相之上,结界登时就出现了裂缝,随之破碎。
那黑雾虽有成实体之势,但到底还是一团气息,结界破碎的一霎那,它瞅准机会散出去大半,诛仙剑只镇到一缕气息。
玄女眉心微动,虚指西北方向,诛仙剑便直挺挺地刺了过去。
施法之人是东荒魔界的大护法炽焰,而旁边站着的正是东荒魔君的小儿子仇千行,炽焰见一柄剑携雷霆之怒而来,再认出此剑乃诛仙剑时已经来不及躲闪,赶忙将小少主护在身后,施法抵挡,一面大叫:“玄女娘娘饶命!此处乃魔界地界,我等奉命巡查!”
诛仙剑轻而易举地刺破他设下的屏障,剑锋抵在他的额间,诛仙剑散发出的戾气使他难以站稳,强行将他压下云端。
炽焰两膝砸在地上,呕出一口黑血,仇千行见状立马飞下云端,诛仙剑仍指着两人,他不敢轻举妄动,只说:“这是魔界。”
玄女轻飘飘地落在他俩人面前的大石块上,天际挂着一轮血月,她衣诀翻飞,居高临下:“魔界如何?”
炽焰忍着剧痛,回道:“我是魔界护法炽焰,并不是故意打破结界,实是未认出娘娘尊驾,请娘娘恕罪。”
她飞下石块,迫近两人,饶有耐心地将诛仙剑握在手中,挑起炽焰的下巴,眼神凌厉:“是没认出,还是有意为之,你想清楚再说。”
“喂,你不要不讲道理。”仇千行手中化出黑蛟鞭,绑住诛仙剑。
玄女手腕一翻,轻松将鞭子震开,仇千行往后退了三四步,才站稳脚跟。她这才正眼看这个少年,模样倒是不错,细皮嫩肉的,就是有点犯嫌,识时务这三个字怕是没人教过他。
仇千行迎上她打量的目光,一脸桀骜不驯,“本座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东荒魔界少主,仇千行。怎样?”
阿福在一旁叫了一声,显然是想提醒玄女一件十分要紧的事。
但玄女非但没有想起来,竟然还觉得这个仇千行有点好笑,“东荒魔君有你这样的儿子,是挺愁人的。”她转过身看炽焰,口吻里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今日这事最好是如你所言,是一场误会。若是日后叫本尊抓到马脚,就别怪本尊新账旧账同魔界一起算了。”
玄女一行人离去后,炽焰脸色惨白,一阵猛烈的咳嗽后,极为虚弱道:“九天玄女果然名不虚传,光是剑气,就能将我打成重伤。”
仇千行上前扶他,不大服气,“她竟如此嚣张,一点也没把魔界放在眼里。”
炽焰心道,自家少主上古史学的是一塌糊涂,真是无知者无畏啊。就算今日是八荒魔君一起站在这里,九天玄女怕是眼皮子都不带颤一下。
仇千行腾云带他回魔宫疗伤,冷不防有一句:“但是吧,她长得确实比书上的插画好看多了,你说呢?”
炽焰听了这话,又是一阵咳嗽,怪不得没学好呢,少主这是光顾着看插画了。他提醒道:“九天玄女已有三十万岁了。”
炽焰自认为这一句提醒很有水准,一石二鸟,既点出了玄女的年龄,又很委婉的告诉了少主,他与玄女相差太大,不会有结果的。
但是他显然没料到少年的情愫往往来的莫名其妙而又气势汹汹。
仇千行看了他一眼,耸耸肩:“她长得又不老。”
作者有话说:
肥遗:《山海经》记载,一种长了六只脚、四只翅膀的蛇,一出现就会天下大乱。
第5章 第五章
◎“不愧是读书人啊,手上都没茧子”◎
魔宫内,炽焰将方才一事如实禀告魔君仇闫,仇千行在一旁补充道:“九天玄女如此嚣张,咱们这个魔做的是不是太过窝囊了一些?”
仇闫瞪了一眼自家的傻儿子,冷哼一声:“你曾爷爷在时,也要尊她一声玄女娘娘。”
仇千行愣了一下,随即反驳道:“原先她是神,现在她是仙界的人,我们为何要对仙界的人俯首称臣。”
炽焰在一旁没忍住,猛地咳嗽了一声,仇千行见仇闫脸色不对,也不再争辩,摆摆手,“罢了。炽焰被诛仙所伤,父君还是看看他吧,儿子先行告退。”
“这孩子,还是没半分长进。”仇闫看着儿子离去,他手中涌出一团灵气,源源不断地输入炽焰体内,问道:“玄女可曾和少主动手?”
炽焰感觉身上轻松许多,垂头回道:“多谢魔君。只是属下没看住少主,他的鞭子与诛仙剑僵持了片刻,不过与玄女不曾交手。”
仇闫道:“嗯,你这次及时打破结界,做的很好。这两日好好养伤,盯紧少主,这孩子不知轻重,我怕他坏了大事。”
炽焰应声退下,仇闫坐在宝座上,随着一团黑焰燃起,也消失不见了。
另一头,玄女骑着阿福往天宫飞去,石相则奉命继续在八荒巡视。
玄女摸着阿福颅上的彩羽,问道:“你方才叫什么?”
阿福化为丹鸟后,自然是不能说人话的,但丹鸟毕竟是上古神兽,可以通过触碰用神识与人沟通。
“他就是接了你战帖的小魔主啊,你怎么——”话说一半,阿福身上笼罩着一层淡光,羽毛、翅膀化作点点光粒消散,它甚至还没来得及叫一嗓子,就变回了人形,往下坠落。
“阿福!”玄女先是愣了一下,立马反应过来,翻身下云层,将阿福抱在怀中。
它又变成了可爱的小仙童,双眼紧闭着,玄女探了一下他的鼻息,还好,只是昏睡了。
玄女御风而行,将阿福带回琼台,安置在榻上,自己则坐在一旁,看着院中正冒着袅袅青烟的供奉鼎,眉头紧锁。
玄女十二万岁时便是战神了。
她原身便是一只玄鸟,出行要么化为原身,要么腾云驾雾,御风而行。有一天偶然在南海寻得一颗石蛋,照理说石蛋是无法孵化的,但她觉得出门打架一定要有一只威风凌凌的坐骑才气派,于是便用自己的灵气滋养石蛋,花费百年时间,阿福才破壳而出。
阿福是玄女用灵气强求而来,与她的灵力息息相关。
可现在,供奉鼎里有供奉,她亦能感受到周身灵力充足。她想不明白,为何阿福会化回人身。
躺在床上的阿福逐渐苏醒,见自己又变了回去,哀嚎一声:“我还没飞够,怎么就变回来了!”
玄女回过神来,问他:“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变回人身的吗?”
阿福爬起来,坐在床沿,晃动着他的小短腿,“不是娘娘变的吗?我正同您说话,忽然眼前一片空白,然后我就记不清了。”
“不是我,我也在想为什么会这样。”玄女卸下头顶华冠,随手抛给阿福,散了发髻后上榻闭目养神,“毕竟是别人的供奉,灵气不稳定也有可能。我累了,你去拿点东西给我吃。”
阿福将华冠放置妥当,反问道:“娘娘骑着我,有什么好累的?”
玄女道:“我可是抱着你回来的,做鸟要讲良心。”
“我现在是小仙童,不是鸟。”阿福咂巴了一下嘴,企鹅裙以污二儿期无耳把以正理本文不死心:“诛仙剑镇下了一缕黑雾,娘娘盛起来了吗?”
玄女静默了一瞬,坐起身来,很不耐烦地召出诛仙,提出黑雾后,从榻边的小几上摸出一个小茶杯来,反扣在黑雾上。
“这回总行了吧?”她又躺了下去,眼睛刚合上,就听得阿福欠揍的语调:“你不觉得,诛仙有点不高兴吗?”
她不得不再次坐起身来,手撑着额头,“不是我把你变回人身的,你不必这样报复我。”
诛仙剑震了一下剑身,阿福很贴心的翻译着:“诛仙说,它想去墨池。”
“去什么墨池,用灵气不就好了。”她刚要施法,手停在了半空,认真分析道:“去墨池,就不用浪费自己的灵力了,对吧?”
阿福心道,就算不去,你用的也是人家灵力。
一番权衡之下,她认命般的穿鞋下榻,一人一剑往外走。阿福刚要跟上,就听玄女说道:“你不用去了,我一会就回来。”
阿福点点头,以为娘娘是想让她好好休息,却听玄女接着说道:“熬点百合绿豆汤,我今日火气有点大,要败败火。”罢了,谁让它是一只又能当坐骑,又能侍奉人的神兽呢。
紫微宫在三十天,她住三十一天,上下方便的很。她站在墨池边,刚要将诛仙剑丢进池内,耳边传来急促的一声:“玄女娘娘且慢!”
她侧过身子去看,原来是一位仙君。墨山三两步走到她面前,行礼道:“玄女娘娘,臣是紫微宫的文曲星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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