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吧,就连太子殿下都觉得王爷不大好……戚九却不敢说这样的话,偷偷打量了一眼肃王后将后续禀报完:“王爷说送过去虞小姐便会明白,可奴婢说完虞小姐似乎并未懂得何意……”
“她不喜欢?”章启又问了一遍。
这实在是为难她戚九了,戚九就是不知道虞秋烟喜不喜欢,刚刚才回避了这个问题,只将当时之事复述了一遍。
哪想到章启居然还问,戚九只得如实道:“虞小姐眼眶都红了,奴婢觉得,虞小姐,似乎,应该有些不高兴……”
至于喜不喜欢,她实在不知道啊。戚九想。
她话才说完就见到章启已经起了身往外行去,戚九苦着脸对管家道:“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下次能不能别让我去干这种差事了。”
太子追着章启往外行,追问道:“皇叔,玉兔跟着你这么久,你怎么说送就送,你这是何意思?难道就因为虞小姐说想养一匹马叫玉兔?”
若真是这个原因,这也太荒唐了。
毕竟一匹良好的战马在战场上多有助力,一匹驯化好的,和将士有了默契的战马更是能在人遇到危险时数次救人出险境的伙伴。
太子实在不理解,且愈发觉得他皇叔色令智昏:“坐骑和主人也是有感情的,你同那白龙驹出生入死多年,怎么能说送人就送人,虞小姐不懂,皇叔你不懂么?”
他的语气有些不善,甚至隐隐含着对虞秋烟的不满,章启本不想回答,更不想要别人对她有误解,当即打断道:“那日,本王答应了她……”
那时候虞秋烟哭得那样难过,更何况她还因为惊马而受到了惊吓,章启当即为了哄好她便说出了将玉兔送给她,之类的话。
太子算是为数不多知道那日围场狩猎前因后果之人,从章启淡然的讲述中也隐约知晓了当时的情形,理清了事情之后,太子松了口气:“原来是为了哄人。”
章启点点头,其实事后回想,他也疑惑过,可这确实是他当时最直接的想法,只要能哄好她,送什么都行。
“哄人而已,何必当真,皇叔你莫不是料定了虞小姐不会收。”太子笑起来。
他接受的是帝王心术,难免有此猜想。
谁知章启闻言更拧紧了眉,语气不善:“那本王更要将玉兔送走了,坐骑而已,算得什么!你竟以为本王是在试探她。”
他抬步跨过了府门,往后对着太子淡声道,“你该回府了。”
是啊,坐骑而已。
太子直直看着章启远去的背影,久久才舒展了眉头,转身回了府,唤来了内侍晃着神,吩咐道:“你着人去挑一匹乌骓马送到梁府罢。”
-
天色已晚,可虞秋烟始终悬着一颗心。她在戚九走后没多久也寻了由头出了府。
一路上她指挥着寻风将马车往朱雀大街拐,却始终没说到底去哪。
“小姐,洗砚斋应当是往左行……”
“我知道。”洗砚斋不过是为了堵了门房的话,随口扯的一个借口罢了。
马车辚辚地压过石板路,虞秋烟掀着锦帘看向前路,心里乱糟糟的。
与此同时,章启也驾着马往虞府赶。
天色昏暗,一辆马车与一匹马相向而行。
不出片刻功夫,虚秋烟便先后听见两声嘶呜,马车陡然停住,她整个人不稳地往前撞去。
风掀开半边车帘帷幔,几缕银灰的月光从半开的缝隙里漏进来。
一人端坐在高头大马之上,马匹因为疾行骤停,被拉扯得高高扬起前蹄,随着一声长吁,赤马的前蹄缓缓落下,一轮弯月正从他头顶升起。
随着惊起的风声散去,四周乍然恢复平静。
心里想着的人忽然出现,宛如天神降临。
会向瑶台月下逢。
虞秋烟猛然掀开车帘帕幔,一眨不眨地看着帘外的人有些发怔,只觉得自己莫不是出现幻觉。
章启看着她神色逐渐柔和下来。
“王爷!好巧啊……”有好多想要问的话,可这一瞬间见到了人,千言万语竟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其实都知道,并不是巧合。
怎么会是巧合呢。可还是不由自主因为这忽然的相遇而心生愉悦。
就好像是久别重逢,虞秋烟悬着的心一点点地落到实处。
章启看了她一会,翻身下了马:“寻风,将我的马送回王府。”
他使唤起寻风倒是丝毫不见外。
闻言,寻风犹疑了一会,直到看到威秋烟领首同意,寻风才下了马车牵走了那匹赤色的马。
虞秋烟看着马车帘外横木上端坐着的人,半晌之后才惊觉不妥。
她前一刻还在一个劲怀疑这人是不是受伤了卧病在床,还想着要如何混进肃王府……而如今,肃王竟然在给她当马夫。
“要去何处?”他问。
“去洗砚斋……不是,不去洗砚斋——”虞秋烟顺口说完,又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清楚要去哪。
洗砚斋本来就只是她随意扯得一个借口罢了,她出门真正想去的是肃王府。
“王爷去哪?这个时候出门,是有事要办吗?”
话落,虞秋烟便见章启拧过头看了她一眼,忽然意味深长道:“已经到了。”
“到哪——”大抵是晚风的缘故,虞秋烟反应慢了半拍。
这不是还在路上吗,怎么就到了。
到了。已经,到了!
回味了片刻章启的眼神,虞秋烟才明白了过来,他就是寻她而来的。
还真是直白……
可这并不妨碍她感受到自己的心跳,一声声的,好像有只不安分的兔子藏在了心头,生怕主人不知道它的存在一样。
“可用过晚膳了?”章启背着身看着前路随口问道。
“你有没有被……”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开了口。
她话说了一半,章启回过头才发现虞秋烟一直不错眼地看着他,那双杏眼仿佛会说话一样,千言万语在其中盘旋着。
章启知道她心有疑惑,但现在在路边,实在不是讲话的好时机。
“你再看下去,旁人可都注意到了。”他笑道。
章启松开了掌控着马绳的一只手,回身挑落了车帘。
“坐稳了!”
第64章 关心
◎则乱◎
马车停在茶楼侧门, 章启一路带着她进了厢房。
店掌柜认识章启,亲自相迎,一路毕恭毕敬将二人送入楼上上等包厢呢。
虞秋烟觉得有些渴了, 同那掌柜道:“劳烦上壶热茶。”
没多久,送茶的人便将茶水送到了, 甚为恭敬地为虞秋烟倒入盏内, 抬手:“王妃, 请。”
小二有条不紊地退下了。
屋外的人鱼贯而入,俱是茶楼内经典菜色。
“可有什么想吃的?”章启见虞秋烟出着神,出了声。
“王爷,我用过晚膳了……”
虞秋烟尚处在懵懂之中, 半晌才反应过来,方才那跑堂的进来数回, 似乎一直唤她“王妃”。
“无妨,陪本王用些。”章启拉过她坐到了八仙桌前。
虞秋烟点了点头,等周围人散去,才小声问道:“方才那人怎么一直喊我王妃……”
章启这才知道为何她方才还一副千言万语只待一吐为快, 进了厢房便整个人木在了原地。
一声称呼便吓成这样么?
“早晚罢了,不要多想。”他轻飘飘道。
虞秋烟愣了一会,也释然了。
今生和前世是不一样的,前世的时候她对这些很敏感, 执拗地不答应他的求亲,也不愿意听别人喊她夫人。
那时候从病中醒来总有不知情的人喊她夫人,每次她都要解释一番。后来启言将别院山庄改了名字,虞家小苑。
好像这样就能掩盖去丫鬟们喊她为夫人的本因, 也全了她的要求。
虞秋烟被勾得想起了前世之事。
有些出神地站在原地, 杏眼隐约露出一丝悲伤。
“在想什么?”
章启忽然凑近, 气息不容忽视,嗓音沙沙的。
“没什么。”
虞秋烟眼睫颤了颤,转身掩饰地拿起桌上茶盏喝水,却没想到杯中盛的是酒。
“唔——,咳咳咳”
她硬着头皮咽了下去,猝不及防咳起来。
章启伸手拍了拍她的背:“慌什么?”
“你怎么饮酒?”虞秋烟不满道。
“小二倒的。”
章启不爱看那些名字文雅得瞧不出是何菜色的菜单,往日里都是掌柜自作主张琢磨着上菜,今日也是一样。
不同的是,掌柜的看在虞秋烟的份上还特地添了几样甜口的点心,而这酒也只是按他往日的习惯所上。
章启拿开酒杯,替她端来热茶,手轻轻抚过她的后背,待虞秋烟停了咳嗽,轻笑着问道:“你不喜欢这酒?”
这酒有些烈,她猛然饮下猝不及防呛到了,自然是不喜欢的。
虞秋烟摇了摇头。
哪知章启当即将酒拿开:“你不喜欢,那本王今日不饮了。”
虞秋烟看着推远的茶盏,顺口接道:“只是今日不饮了吗?”
说罢,是惊觉她这话好像找茬的意味,正要找补两句。
章启忽然倾身凑过来,认真地看着她,他离得太近,面容遽然放大,虞秋烟习惯性闭了眼睛,可半晌也没察觉到他有任何接下来的动作。
她又睁了眼,章启嘴角蕴着一丝笑意,宠溺地揉了揉她的脑袋。
以前竟从没发现这人含着笑的时候,其实整个人甚为柔和。
到底是皇家之人。太子殿下便总是嘴角眉梢都带着几分笑意,让人如沐春风,而章启分明长相俊朗,可也不知是不是平素里总是冷着脸,眸子一抬,多看你两眼,便感觉是在威胁人。
不过,成妙心若是见到了章启这般模样只怕就不会可怜她了……虞秋烟漫无边际地想着。
“你不喜欢本王饮酒?”他问。
“没有!王爷您想饮就饮。你随意!”虞秋烟有些羞恼,当即要推开他。
可不管她怎么推,身前的人仍旧纹丝不动。章启甚至倾身离得更近了些。
“等你嫁入王府,再听你的。”
他说完轻笑了一声,听起来甚为愉悦。
俊朗清冷的面容近在咫尺,虞秋烟能看见他眼皮褶皱里有一道极为浅的褐色痕迹,眸子乌沉沉的。
她仿佛受到了蛊惑,抬手揽住了他的腰。
熟悉的冷香萦绕着,占据了她所有的注意力。
章启愣了一瞬,反手将人搂紧。
虞秋烟在他怀中心满意足地蹭了一下。
“喝醉了?”
没想到章启还自发替她寻好了理由,虞秋烟颇有一种美色惑人之感。
她红着面含糊地“唔”了一声。
然后,继续理直气壮地抱紧他。
谁叫他顶着这样的脸还说这种暧昧的话,虞秋烟心里乱糟糟的想着,若是启言上辈子不戴面具的话,她受美色所惑,说不定头脑一热也会答应他。
杯盏轻击。她一直这样抱着人有些影响到章启用膳。
虞秋烟在他怀中动了动,正要将人推开。
章启哑着声,慢条斯理问道:“阿烟喝醉了,便会冒犯人?”
虞秋烟僵直了一瞬,有一种不妙的预感。隐约记起了先前在回春堂之时,也是趁着醉酒对章启做了一些……不大好之事。
她立即清醒过来,可不能给章启留下酒后狂徒的印象,低声反驳道:“没有,我没有喝醉。”
“我只是有些坐不稳罢了。”她忙狡辩道,“王爷,菜都要凉了……嗯?”
一股力道传来,她又被章启揽入了怀中,扣在腰间的手比方才还要紧,虞秋烟透过他的肩膀看着桌上摇曳的烛火。
“现在便能坐稳了。”他笑了笑,顺着她的话道。
“这可不是我喝醉酒冒犯人,是王爷自己送上门——”她嘀咕着,话没说完就消了声,因为章启将她揽得极紧。
“是,本王荣幸之至。”
章启盯着她的发旋看了半晌,淡声揭开了这个话题,问:“戚九说你见到玉兔不大高兴,是,还害怕么?”
她知道他在说什么,那日惊马之时她就如现在这样紧紧抱着他,从他身上汲取安全感。
虞秋烟想起这一茬,摇了摇头:“不是玉兔的原因,我只是以为你也受伤了。”
“那日事情繁忙,一大早便随同陛下进宫禀报,不及留任何口信,本王以为梁小姐会告知你。”
“元星是告诉我了,可我只以为宋成毓被野彘所害,受了轻伤,可今日却听人说他至今昏迷只怕情况不大好。”虞秋烟摇头道。
章启接过话:“嗯,是他活该!他吓到了你?”
虞秋烟倒不是关心宋成毓如何,她自经历了那日围场上的事,每想起那一刻的无措都会为自己的重生感到一丝挫败,她还是有些天真,以为只要退了婚就和宋成毓一刀两断,摆脱前世的结局。
却从没想到,宋成毓若是存心想杀她,其实和她退不退婚都关系不大。
她摇头,如实道:“不说他!我记得那日元星说,是你单枪匹马杀了野彘,元星还说野彘被杀死时身上插着我的小弓,我还以为你当时用完了弓箭了,迫不得已才用我的。”
“如今看来是我自己关心则乱了。”她慨叹道。
章启心中涌起一阵热流,仿似不确定般:“戚九说你,当时要哭了,也是因为……本王?”
见她点头,章启得到了确定的回答,才安下心来,愉悦感来得理所当然。
他原本以为她是因为害怕,或是今日听闻了宋成毓的伤势才会如此。
京中的流言来得那样快,宋成毓被赐婚后,随着他赐婚的消息不胫而走,他的伤势也愈发得人关注,受伤的过程更是传出了好多种版本。
章启对这些心知肚明,他没有想过要对虞秋烟讲这个,过于残忍。他也觉得没有必要,这些事由他来处理就好了。
可若是虞秋烟听说了什么捕风捉影的话要来指责他,他也没有办法反驳。
本来一路上惴惴不安,一整颗心到见到她时方才落定。
章启告诉自己,只要不是为了宋成毓来指责他就好。
却没想过还有第三种可能。
关心则乱,关心则乱……
章启不由勾了唇。
虞秋烟还在一点点讲着,想起她那中看不中用的小弓,由衷赞道:“……王爷,你真厉害。我那弓箭哪里是能猎野彘的,只怕要伤一只鸟都难,用起来可费劲了……”
“本王的长弓确实所剩不多,但本王不是因此才用你的弓箭。”
章启拍了拍虞秋烟解释道,“你的弓箭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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