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得近了,叶莺时才发觉肖隽好像和在局里那次给她感觉不太一样。
那天的肖隽穿着黑色潮牌卫衣,卫衣上的LOGO张牙舞爪的,举手投足间还带着一股叛逆未消的男孩子气。今天却从头到尾变了个风格。
就好像上次还是小狼崽,今天就变成了乖巧的小奶狗。
叶莺时陷入沉思。
肖隽突然有这么大的变化,是为了迷惑严晴吗?
那等会儿自己见到严晴,自己是不是也得表现的温柔和善些?
叶莺时脑子里的思绪一闪而过。
面前的肖隽已经放下胳膊,乖巧问好:“江警官好。”
“你叫她姐姐——”江淮序拖着长腔,语气不怎么友好,“怎么不叫我哥哥?”
肖隽笑眯眯地同他对视,“因为这是第一次跟江警官见面,还不太熟。”
“我也正想说这个。”叶莺时本就有意等见面后纠正一下他的称呼,干脆借着这个话题说道,“你直接叫我名字吧,叫姐姐怪别扭的。”
“叫叶警官就好。”江淮序淡声说了句,而后看向叶莺时,顺手帮她拉开后座的门,“忙完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又到了周五,叶莺时的车今天限行,早上就是坐着江淮序的车来的。
肖隽适时提醒,“姐——叶警官可以坐副驾的,我单身,副驾随便坐。”
江淮序没给叶莺时考虑的机会,推着她进了后排,又帮着关上了门。
肖隽没说什么,脸上仍旧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跟江淮序道别后上了车。
肖隽上车后转过身说道:“叶警官,我没提你警察的身份,我只说我一个人去她一个女孩子家不太方便,所以带个女性朋友一起去。”
叶莺时正想问他这件事情,听他这么说,倒是放下心来,“也好。”
对方毕竟是天启的签约画家,先不暴露身份比较稳当。
肖隽语气有些小心翼翼的,“一会儿到了地方我叫你叶姐姐可以吗?”
既然不想暴露身份,肯定是不能叫叶警官了。
“都可以。”叶莺时应了声,转而问道,“你约她见面,是打算聊什么?”
“叶姐姐,我就跟你实话实说吧。前几天严晴突然给我发微信语音问我借3万,说是她妈妈生病了着急用钱看病。我琢磨着3万也不多,也没多想,就给她了。”
肖隽摁掉正在播放的联E会,正色道:“但是那天从警局出来,我突然意识到她找我借钱时状态有些不对,能让她拉下脸问我这个不怎么熟的人开口借钱,要么可能我遇到骗子了,要么她肯定是有很大的难处。”
叶莺时:“……人家问你借钱后你都不核实就直接转给她,然后几天之后才想起来可能是骗子?”
她诚恳地建议:“要不咱下载一个‘国家反诈中心’?”
“叶姐姐放心,我应该没被骗,不然她也不会答应我见面聊。”
肖隽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随后继续说道,“我们是去年年初参加的‘鑫天艺术奖’,按时间来算,严晴到现在为止签约已经一年半以上了,压的钱也都能提出来了才对。她的画卖出去了不少,好几幅都是百万级别。就算她只拿1成,那也能挣个几十万元,怎么也不至于会缺这点儿钱吧?
“退一万步说,就算是她的钱还在公司压着,那她都给公司挣了这么多钱,母亲生病这种急茬儿公司就一点儿都预支不出来?
“总之我就是越想越不对劲儿,干脆跟她约着见一面,好好聊聊。她现在正是情绪低谷期,没准儿不小心能给你们透漏点关键信息呢?”
叶莺时听完他的分析,夸奖道:“你还挺聪明。”
两人赶在可怕的周五晚高峰前夕赶到顺义,来到了严晴所在的竹林云海的小区中。
小区里都是花园洋房,一梯一户,每栋楼只有五层,算是这里比较高端的花园洋房项目了。
叶莺时东张西望,“这小区环境不错。”
“公司租的。”肖隽不屑地撇下嘴角,“当时联系我签约的人还用这一条件诱惑我来着。”
两人聊着天,很快到了严晴所在的那栋楼。
待他们走近,看到一个高高瘦瘦的女孩儿朝他们挥手,“肖隽。”
肖隽快步走过去,帮着不认识的两位女生互相介绍了一番,随后一行人上了楼。
玄关处,严晴已经提前准备好了一次性拖鞋。
三人换好拖鞋洗了手,在严晴的带领下来到了阳台处的茶桌旁落座。
严晴一路上笑得都很勉强,眼下她连勉强的笑容都维持不住了,耷拉着眉眼,轻声说:“肖隽,我知道咱俩不算很熟,我突然开口跟你借3万挺唐突的……今天一来是想让你放心,我不是骗子,借你的钱一定能还上,二来——”
严晴咬了咬下唇,鼓足勇气开口:“二来,你还能再给我借2万吗?我妈刚手术完,后续还得住院观察,我手头上的钱实在不够……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可以给你看我妈的住院记录,我给你写欠条,我把身份证户口本先压在你那——”
“打住。”肖隽抬手制止住严晴继续往下说。
他认真地看着严晴,语气严肃又郑重,“钱不是问题,你母亲后续治疗可能还得用钱,我可以借你5万。这钱我也不着急要,你慢慢还就行。但我有个条件,你得告诉我,你现在到底什么情况,你不是签约了天启文化?我看你卖画不少挣钱,怎么混成这样了?”
“天启文化要压一年的收入,比如我今天挣了10万元,到明年的今天才能给我钱。而我真正开始挣钱都是从今年3、4月份的事情了,这些钱要等着明年3、4月份才能拿到。”严晴苦笑着摇摇头,抬手按下接水键。
纯净水源源不断地抽上来流入烧水壶,接满后自动烧水。
她握着茶勺舀了些茶叶放进紫砂壶里,闷声说:“前段时间我妈因为突发心脏病住进了医院,我和我爸拿出了所有钱给她凑医药费,结果还差三万块钱。眼看着我妈妈躺在ICU结果没钱给她动手术,我就想试试跟公司申请能不能提前预支三万块的分成,但被公司回绝了。
“当时我就挺生气的,我给公司挣了这么多钱,想预支3万元他们居然都不给!我一气之下准备跟天启艺术解约,结果他们就拿出我之前签的合同给我看。我这才知道如果我解约,他们就要收我1500万的解约费。”
“解约费?”肖隽有些茫然,“我怎么没在合同上看到这一条?”
叶莺时倒是立刻就明白了,蹙着眉问:“你是不是被骗着签下了补充合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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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不然你的难处更大。”◎
“是, 在我获得了比赛一等奖之后他们又让我签了一个补充协议。”严晴垂着头仿徨再三,终于鼓起勇气同肖隽对视。
“我心里清楚,我的水平跟你差远了,凭我的能力其实是拿不了一等奖的, 我能拿一等奖完全是沾了签约的光。
“但我真的太想要出国留学的机会了, 再加上当时赛事组委会一直跟我画大饼, 我也没太注意,稀里糊涂就签下了那份补充合同……”
肖隽此刻终于听明白了,“补充合同里就提到了违约的问题?”
“嗯, 这份协议上写着签约后十年之内不能提出解除合同。”
严晴缓缓将脸埋在双掌中, “如果是我在合同期间内单方面要求解约,那我首先要赔偿公司给我出的法国留学全部费用的5倍, 也就是1000万人民币。另外我还要赔偿公司违约金500万元,同时公司会没收我在合同期内未发放的全部工资和奖金。
“我那时候没想太多,只觉得公司花钱送我去法国留学,还给我提供全额奖学金, 他们要求我签下这个补充协议也正常,这可能是防止公司把人培养出来之后跑路的。”
说罢, 她抬起头自嘲一笑, “我当时居然还帮着他们找理由, 我是不是蠢死了。”
“不对啊。”肖隽不知想到了什么, 拿起手机翻找起严晴的朋友圈。
他一路翻到严晴去年发的朋友圈,把手机放在茶桌上,指着她去年5月发的朋友圈说道:“你看,你最早的一幅作品是去年5月卖出去的, 后来8月又卖出去了一幅。这两幅作品已经过了一年, 总归得给你结算吧?”
肖隽这话让严晴更是抬不起头来。
“前几次都不是真的拍卖出去, 是公司找人帮忙炒作,买画的人也是公司帮忙请的托儿……只有今年年中开始,才有真正的买家买下我的画。”
叶莺时眉心一跳,“……别告诉我公司只负责找托儿,连拍卖所产生的一切费用都是你们自掏腰包?”
严晴抿着唇,艰难地点点头。
叶莺时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本来以为胡远清最多就是白嫖这些画家,万万没想到这家伙比自己想象的更缺德。
合着不占便宜就是吃亏是吧?
万千思绪最终化为一声长叹。
叶莺时揉着太阳穴,无奈地问:“签约合同和补充协议在你手上吗?可以给我看看吗?”
严晴坐着没动,眼底泛着酸涩,“叶姐姐,就算合同有问题,我也什么都做不了。
“我们公司在这小区中租了不少房子,像我们这种的签约画家都住在这儿。之前住在我楼上的女孩是今年年中签约的,上个月从法国回来。她回来后没多久就跟公司闹掰了,有次还带了律师去公司闹,但最后还是没斗过公司,不了了之。”
叶莺时抓住重点,“她现在还住在楼上?”
严晴摇摇头,“她已经搬走了。”
热水壶烧开后自动跳闸。
严晴将热水注入紫砂壶中,轻轻晃了晃,将第一道洗茶水浇在茶宠上。
她再次向壶中注水,这次泡出来的茶汤被倒进公道杯中,又从公道杯中分别倒在两只烫好的茶杯中。
她将两只茶杯分别推到叶莺时和肖隽面前,垂下眼皮,语气中带着畏惧,“就在她搬走前两周,公司经常找一群地痞流氓来她家门口辱骂她。那段日子她苦不堪言,她找过公司,但是公司那边儿根本不承认这些人是他们找的。她报警,可警察一来地痞流氓就跑了,等警察走了他们再来。
“警察又不能时时刻刻在她身边保护她,而且这些人只是辱骂她威胁她,并未对她人身造成任何威胁,就算他们被警察抓了,关不了几天还能出来,治标不治本……她被骚扰得实在没了办法,只能偷偷搬走了。”
严晴吸了吸鼻子,苦笑一声,“其实……她走了之后公司也威胁过我。”
肖隽闻言差点儿没跳起来,“这些人也太无法无天了吧!”
叶莺时严肃地问她:“你考虑报警吗?”
“报警有什么用?公司办事儿确实是不仁义,但是到不了违法犯罪的程度。”严晴喝完杯中的茶水,执起公道杯又给自己满上,“再说了,合同问题对公司造不成什么影响,至于他们威胁我……他们只是口头上隐晦威胁两句,对我的人身安全没有造成任何影响,警察怎么管?”
说到这里,严晴不知想到了什么,倒茶的手微微顿了下,又很快恢复正常。
“你心里对于公司干的事情明明有猜测。”叶莺时挑眉,语气肯定,“你顾虑太多。”
严晴对这个问题倒是很坦然,平静地说:“对,我顾虑太多了。我是个外地人,我挣的钱都压在公司里,如果我跟公司闹掰,这些钱我一分都拿不到,我很可能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话都说到这里了,叶莺时也懒得很严晴周旋,干脆直言道:“你楼上的女孩儿搬走之前应该跟你提过她对于公司的怀疑吧?你当时不信,但之后发生了某些事情让你不得不相信她的话。”
她停顿两秒,淡淡地看着严晴,“尽管你刚才言语中处处透着和楼上女孩儿不太熟的样子,但我猜你俩应该关系不错吧?不然你怎么这么清楚人家面对骚扰时的心路历程和处理方式?你们公司也知道你们关系不错,他们怕女孩儿把事情告诉你,因此在女孩儿搬走后他们才会试探你,威胁你。而他们的试探和威胁又反过来证明了女孩儿告诉你的是真的。”
严晴脸色越来越白。
肖隽震惊地看向叶莺时。
明明他们一起严晴听说了这么多,怎么她就能从严晴的话中听出这么多潜在的信息?而自己就只会跳着脚骂公司?
叶莺时看她这副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
茶汤见底,她放下茶杯,一字一顿道:“你不敢报警,你刚说的顾虑只是一小部分,你更大的顾虑应该是……你怕自己被牵扯进去。
“姑娘,你现在身处泥潭之中,报警是你的最优解。你在泥潭里待的时间越久,你身上的泥点子就越多,到了最后很可能深陷泥潭想出都出不去。”
严晴大脑一片空白,张了张嘴:“我……”
“那名女孩儿是不是告诉你公司可能利用你们涉嫌洗钱?所以她得知真相之后才会不惜一切代价想要走。”叶莺时直接将这一切挑明开来,很客观地评价,“她比你勇敢。”
“你不懂,我是有难处的……”严晴的眼泪唰的一下流了下来。
她慌忙用手背擦眼泪,却越擦越多。
肖隽最见不得女生哭,他赶紧抽了几张面巾纸递给她,好声好气地哄道:“我们知道你有难处,我不是答应借给你钱了吗,还不用你着急还。你要是担心这里不安全,不嫌弃的话也可以住我画室。”
许是怕人家有性别方面的顾忌,他又赶紧补充:“我平时不住那儿,画室还有两个女孩,你们仨个人还有个照应。”
“你还年轻,钱可以慢慢挣。”叶莺时意味深长地说,“你应该庆幸那些赃款你暂时一分都没分到手,不然你的难处更大。”
严晴没说话,一直在哭。
等她终于发泄完了,哭够了,她攥着湿漉漉的纸巾哽咽地问叶莺时,“叶姐姐,你到底是做什么的?”
叶莺时没有直接回答,“我做什么的,你心里不是已经有了答案吗?”
严晴打了个哭嗝,没再说话,低着头慢慢啜泣。
过了好几分钟,她才抬起头,眼神坚定:“肖隽给我借钱,还帮我解决了住处,我要是还退缩,我、我也太不知好歹了。
“叶姐姐,我明天就去报案!”
肖隽自告奋勇,“这我熟啊,我带你去!”
既然已经做了决定,严晴也不含糊,立刻回房间里收拾行李,一会儿直接跟着肖隽走。
也省的夜长梦多。
严晴收拾行李的功夫,叶莺时给江淮序在微信上发了定位,对方秒回了一个“OK”的表情。
叶莺时放下手机,目光落在肖隽脸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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