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就是个平民,仕途走不到高处。
这位江书却不同,他养在阁老眼皮底下长大的公子哥,是能在天子跟前数得上号的人物!
别尽想好事了。
“江璟琛,还不快行个礼。”
“不用!”江书忙拦了。
江阁老提拔过的学子满天下,还都是正儿八经的大官,县老爷猜测这江家公子许是看不上小地方的人,“不看也成,到了京城再认识也成。”又随口说了几句,打算应付过去。
田舅老爷就看不大上这做派,这不就是挥之则来挥之则去,逗小狗呢!啧了一声:“多豪气!璟哥儿,别难过。”
他有什么好难过的?
对他而言,这来的客就是个陌生人,看不起他也罢,嫌弃他也罢,都和江璟琛没关系。
而然,江书可不这么想!不等县老爷递酒,就起身,对着人自报了家门:“我乃是京城人士,姓江,单名一个书字。早年前,得了江阁老的眷顾,养在门下当个跑腿的。”
田舅老爷咳嗽一声:“你说哪家?”
“京城,江家。”
田舅老爷差点咬断舌头:“莫不是,东门桥头江阁老家的!”可不是,那么大一座龙王庙,下凡到台州府来了罢。
江书却是瞧着江璟琛,轻声的问:“公子可知道?”
“这天下,谁不知江阁老?”田舅老爷抢话,拉了江璟琛:“璟哥儿,这得认识!机不可失!”
江璟琛看过去,却见着那江书眼尾泛起了红。这人却踉跄一下,到了江璟琛跟前:“江公子,能与我做兄弟,这是我的福气!”
县老爷瞪着他,这一下子高攀了江公子,江璟琛可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第二十八章
那边正厅来了客人, 府上的人就得候着,等人走了,才能歇息。
褚玲珑虽不用过去, 心里头却惦念着夫君。以她想来,夫君再病弱, 罗府来了客人他这个主人家却也是要招呼的, 这才是待客之道。
若不出意外,夫君夜里是不会来的。
秋霜冷冽。
手露在外头, 有些发凉。
褚玲珑又有些,想夫君夜了能来。
故而, 她留了一小碗的银耳粥。夫君他若是过来书香苑这边, 能喝上一口热乎。
采莲刚才外头回来,怀里揣着新领的一盘干果,“少奶奶, 在等少爷?那边席面还没有散。”
被问起心事, 难免发虚。褚玲珑在盘子里翻了翻,找个借口应付过去:“那竹盐枇杷干没有了?”
“少奶奶, 想吃, 我再去拿。”
“天寒地冻的, 我怎好让你再跑一趟。”褚玲珑抓了一把干果对付:“你去吧窗户推开。”
采莲“哦”了说一声, 这话题也就过去了。她推开窗户出去看:“少奶奶, 您看今夜的月亮又大又圆。”
褚玲珑看一眼天上的月亮。
“是挺大的。”
采莲凑到她耳边说:“若是可以和有情人,一道看月亮,该是多享受的事。”
褚玲珑自小在乡野看过无数次的天边月亮。
她全然不懂有什么好的,那里无处可以避寒, 也没有暖和的食物。而在罗府,她有这么大一间居住的地方, 有伺候自己的丫鬟。褚玲珑踩着软鞋,跳下床去,靠墙的柜门轻轻拉开,里面堆满了她过冬的袄裙,什么颜色都有,数也数不过来。
褚玲珑抓着干果,往嘴里塞:“你这丫鬟最近不对劲,可是思春了?”
采莲捂着嘴笑。
有了上一回误会采莲和江璟琛的事,褚玲珑是不打算再管这些。只督促一句,“他若真是喜欢你,便早些去求娶了,把事情定下来。”
采莲磕磕巴巴的点着头,“还早,还早。”
却也是变相的应下,褚玲珑眯着眼笑,采莲心里头的确是有这个人的。等到快入睡前,采莲像是要去会什么人,哄她,“少奶奶,您还不歇下?想今天夜里,老主持住在府上,少爷需得清心寡欲,好几日都不会来我们书香苑了!”
褚玲珑睁一只闭一只眼,让她不必在屋子里陪着。
翻来覆去的在床上睡不着。
褚玲珑就坐起来,找些事来打发时间。外头的夜色浓重,偶尔有北风呼啸。她盘着腿,眉宇间都是喜气,正拿起装着满满当当的首饰匣子,大概是值不少的钱。
每一件,数过去。
她心中,就越感到十分的满足,“夫君的宠爱虽好,但哪有金银首饰来得实在?”
话语有几分勉强。
“我与夫君成婚才多久,彼此还不大认识也是正常。”褚玲珑却在自我安慰,白日里,虽是被泼了次茶水,但她已经调整好了思绪,“玲珑,你可是忘了卖鱼所受的白眼?大家伙都嘲笑你臭烘烘的。”
今日的事又不是大事,她不必这么矫情!
安慰过一遍。
翻个身子,盯着帐子上头,只觉得脑袋空空的。
“左不过,写个字被夫君嫌弃。又不是说一辈子睡不到一起了。”褚玲珑心底有个微弱的声音,便连江璟琛这样的,也不是总告诫她,先得照顾好自己,再去想考虑其他的。
江璟琛是个很会读书的人,比她这样渔家出身可懂的许多大道理。
不论是谁,都不能耽误她过上好日子。
屋内炭火烧得暖烘烘的,舒服的厉害。
可原来,也不过是隔靴搔痒,比不得夫君在这里。
连骨头缝隙里都要透出虚痒意。褚玲珑浑浑噩噩的,眼神也渐渐迷离起来。
觉得不尽兴,她便不再继续了。改抱着首饰,呐呐的说,“我想这么多做什么?先是把身子养好,生个孩子。”
她低头,摸了摸小腹。这孩子,怎么还不来呢?
-
罗徽那里也没睡着。
县老爷亲自带人来罗府,想必是来历不简单。他自己故意不去,而是遣了江璟琛出去,就是想看他被人嫌、
书童出生,就算有了功名,在那些达官显贵面前跟本不值一提!让他丢脸还是轻的,最好呢,就还能借着这个由头,取消江璟琛上京赶考的资格,让他台州府做条烂泥巴虫!这样才能解罗徽心里头的恨!
屋子里头暖烘烘的。
让小雀去前头答应席面上的事情,等了半天,没等着人。
罗徽拍了桌子骂道:“又跑去哪里躲懒了!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少爷!罗府这下可不得了啦!”
小雀从外头一溜烟的跑进来,嘴里像是放炮仗一样,噼里啪啦的响。
罗徽不耐烦的捂住耳朵,零零碎碎听见一句,什么京城江阁老府上的公子到了!
“你莫不是在说笑罢!首辅江阁老,那是何等门楣,怎会到了这台州府?”
小雀可不敢胡言乱语:“这样的人物,给小的九个脑袋也不敢随意的攀扯!原先在席面上,县老爷根本不想介绍的,当宝贝一样的藏着。还是那位江公子自己报出来的!”
江阁老清正了一辈子,当年废太子一案,他领着一家老小三十几口人被流放。历经数载,压不垮一身傲骨,直到重新被天子再次予以重任!入驻内阁,是天下万千学子可望不可即的大儒!
也正是,因为这番坎坷,江阁老底下除了一个江大爷,便再无他人。江家家风清贵,江大奶奶虽在流放时坏了身子,也一直不曾纳妾进门。
“那这么说来,这一回,来罗府的便是那收养的江公子了?”
小雀:“正是江书,江公子!”
江书虽与江家无半分血缘,江阁老却依旧是对这位养子亲自教导,予以厚望。
这位江公子在京城也是小有名气,在举行冠礼的时候,天子赐下厚重的赏赐。
更不用提,坊间议论他和公主之间的青梅情义。
出身虽不高,但胜在命好,哪怕在未来也是仕途亨通,有身世高贵的娇媚妻子。
这不禁,让罗徽感觉到十分艳羡!他顿时无言:“等闲人家也就罢了,如实怠慢了江阁老家的人。罗府也就别在这地界混了。”若是再给那江璟琛攀上,那可不是祝他步步高升啊!想那个人的运气也太好了些。
还不等小雀再说话,那罗徽就穿戴好了衣裳,出了门。
田舅老爷得知江书身份,那可像是打了鸡血,便要拉着人家赏画作诗。
江书教养极好,大半个时辰都是配合着。只得一件事,要让江璟琛在身边作陪,亲近之意溢于言表,称呼也从江公子换成了:“璟琛,我们年岁差不多。往日,你就叫我一声阿兄好了!”
所有人的视线就往江璟琛身上跑。
这小子还真是够淡定的,若是换做县老爷有这样的待遇,早就是做梦都会笑醒的程度。
只见江璟琛还在一丝不苟的回礼,“承蒙江公子抬爱。”
这气氛,就有些僵持不下。
门口忽然来了一个人:“江公子!有失远迎!”
罗徽老远就见着了穿圆领青色袍子的江书,仔细端详,当真如他所想的那般风度翩翩。
“这位是?”江书问话的人还是江璟琛,仿佛只有他说的,他会听。
罗徽压制着不耐,斥责了一句,“璟哥儿就是没怎么见过世面,当主人在了,他都不做介绍。”
田舅老爷对这针对,早就见怪了,他推了一把江璟琛,比了个小动作。
大概,就是少爷生气了,还不快哄哄。
江璟琛的眼透出意味深长的眼神来,“江公子,这位是罗府嫡出的少爷。”
罗徽像是只斗赢的大公鸡,趾高气昂的。
江书自小也是个察言观色的,哪里还不明白。这罗徽是把自己比作主人,把江璟琛比作仆人。本来他对快和江璟琛有了交情,就因这人的出现,像一匹疯叫疯跑的马儿,没个安生。他开了口,“你自己都在了,还要别人抬你的名才肯说?既然这般不情不愿,那也就不必说了。”
罗徽被噎住一嗓子。
田舅老爷出来打圆场,“江公子误会,我这大外甥是个老实人!”
老实不老实,真没看出来。江书就觉得,这罗家少爷面色阴郁,不像是个善茬。
江璟琛也不愿意在这里久留,推托自己不胜酒力。从席面,退下来。
走到外头,正瞧见在路边踢石子的小雀,他四周看看没人,才跟上前,“我可是依着你的意思,把话原封不动带给少爷了。那我和采莲的事情,你得发誓不能说出去!”
想来小雀自认为和采莲已经很是小心,怎的还被人瞧出来。
这人是谁不好?
偏是以前不对付的江璟琛!小雀嘶哑咧嘴,威胁,放狠话,“你要是敢说出去,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这话还没说完,江璟琛回过头,略显古怪的看着他,“你不好好想法子,娶人家姑娘。还想一死了之?”
“我不是那个意思!”
而这男人罕见的嘴角略带一丝笑容,抬手按了按他的肩膀,“你眼光好,采莲是少奶奶最心爱的丫鬟。你别辜负了人家。”
小雀比个鬼脸,“这样的话,还用得着你说?”
不知情的,还以为他是少奶奶什么人。
江璟琛把人赶回去,好意的提醒,“今夜,少爷高兴定是要喝大酒的。你且好生的照看着,醒酒汤也早早准备着。免得明天老夫人问起来,定你个看管不善的罪。”
听着是好意,小雀频频点头。
“看在你是少奶奶的先生,那我们以后也算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你且放心,我不会再找你麻烦。”
男人不动声色的听着,褚玲珑是他唯一的惦念,
他在她这里,永远都不会变。
第二十九章
褚玲珑已经困倦的饿不行, 背后的人贴上来,揽着她的腰肢。耳边落下温润的声音,“我来之前沐浴过了, 没有难闻的酒气。”
她嗅了嗅鼻子,轻声的试探:“夫君?今夜喝了很多酒么。”
“京城江家的公子拉着我喝了一些。”在黑暗里, 江璟琛抚上了她软若无骨的耳廓, “给我醒醒酒。”
褚玲珑娇的不行。
他心里大抵是没有把她当做少奶奶的,所以才会这么不顾忌, 又来了她这处。贪恋她这一身艳丽的好皮囊,足以让他在凄冷的冬夜里能睡个好觉。
这就好比, 当年他得到了那件老夫人赏赐的斗篷。
生怕会留不住, 就抱在怀里,时时刻刻的看顾着。
褚玲珑不知这人是有些不对劲:“炉子里热着银耳羹。”
她想起身,给他去拿过来。
男人哪里肯放人, 便像是在勾着她。
褚玲珑低声说着:“可别闹了, 先喝了银耳羹再睡。夫君安心,我不点灯。”夫君喝醉了酒, 可见是有多难受了, 和一些热乎的也能好受些。
江璟琛被拒, 也有点恼意。
这女人不总是把孩子挂在嘴上么, 她这会儿却不肯让他碰了?
他有些吃味, 那腰间上的手,就落到了耳廓:“嫌我醉了?”捏了捏,那留存的困倦就被一点都不剩下了。
到底是谁嫌谁啊!
他从前也不爱和自己说这么多,怕是今夜真喝的多。
“若是我没有这个身份。”江璟琛双手合拢, 询问着:“你还会不会做我的妻?”
褚玲珑吃痛的差点咬住自己的舌头。
哎呦,他是不是喝醉了啊!
手里的力道, 也控制不好了。
看看,这都开始说起了这样的傻话。她低声询问:“我现在不就是在你掌心之间,你哪里还有不放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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