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公主又拉不下这个脸,故而放下狠话:“是是是!你们江家人真是好生厉害,兄友弟恭,就本公主是外人!江书你有种就给本公主等着,有的是让你哭的!我这就去告诉父皇,我要嫁人!”
香风散去,人也走了。
江书揉了揉额头,“最是个胡搅蛮缠的,别又犯什么蠢事。”
临了午饭,江大奶奶就喊了人过去,“你本是我娘家带过来的人,可真应了外面的话,生了嫌隙?”
江书是江大奶奶带大的,又沾着血脉,他们的关系比同母子之间,“让母亲担忧,是儿子不孝。”
“那你说说,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这会儿,江书一五一十的回禀给了她,“依着璟琛的资历,该受天子的器重。却因着婚嫁一事,耽误了任职。”
江璟琛是江大奶奶心头的一块肉。
生疏了这么多年,一点都不像亲母子。
再加上,江阁老这人可是能为江山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他自己都舍得出去,崩说牺牲家里的人。便看他对江璟琛那个态度,也全然不是没这个可能!着实是个心狠的!
江大奶奶领教过几次,早就心寒了:“我知道你夹在里头为难,母亲不想做个偏心的坏人。”
“母亲,璟琛和公主着实不合适。”江书哪里能听得了这些,他享了这么多年的福,也是够了:“我定会劝公主回心转意。”
“哦?还有这样的事?”既然公主这么在乎江书,就让他坐实了这个驸马也没什么不好!江大奶奶笑脸明媚,“书哥儿你年轻气盛,和公主吵架又不是头一回的事了。小孩子家家哪有真说散就散的,我倒是不操心。”
江书应下,就见着江大奶奶拿出几幅画轴。
“你帮我看看,璟琛会喜欢怎样的姑娘家?”
江书看了看画上清汤寡水的面容,又想起远在台州府那位少奶奶。呃……可能江璟琛一个都看不上。
希望派去的人能把江璟琛盯牢些,别让他乱来。
墨子大声的打了个喷嚏,“鼻子痒痒的,可别是有什么人惦记着我?”
寄出去的信也有些日子了,京城那边怎么还没回信?
江书该不会不管他们了罢?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江书好歹是江大奶奶娘家过继来的。那公主可喜欢他了!这次,还不是因为要给江书腾位置,才来了台州府。墨子在给江璟琛收拾着衣服,嘀咕不止,“有自己的府上不住,偏要寄人篱下看罗府的眼色。再看看这院子,连一棵好模样的树都见不着。”
他的少爷可不在乎这些,住的津津有味!
箱笼里翻开,墨子手底下的衣裳除去暗纹不同,颜色均是一样的,都是青莲色。
“少爷,这件都袖子拉丝了,要不然还是丢了罢!”
他与褚玲珑的情分是从这件衣裳开始的。
江璟琛严厉的警告着他,“其他衣裳都能丢,唯独这件不行。”
“小的替少爷委屈,住的地方这么小就罢了,还要留着这样的衣裳。”
江璟琛说了句,“有那么多情绪,就回京城去。”
墨子憋了憋嘴,反驳不了。
灰溜溜从屋子里头出来,撞见来送东西的小雀,“你怎么了?”
两人都是书童,好多话都能说,是墨子新交的朋友,“少爷留了一件破衣裳,还不让我扔。”
小雀回忆起往日里罗徽针对江璟琛那些的情景,他也不多说。随之,就带了墨子去了原先江璟琛住过的地方。
这里才是真正的袖珍!
四四方方,也没个窗户,便像是江大爷寻常捏在手里的木雕房子。
墨子眼泪一下子就蹦出来,“公子是个苦的,我还这般不懂事。”
不成了!明日还是写封信给江大奶奶,少爷他这样着实太可怜!
江璟琛怕的哪里是墨子写家书回去?对于江家,他也不过是江阁老手里可以用的一枚棋子。
权衡利弊,江家是不会愿意他去做公主的驸马,断了前程。又不想逼着他太紧,才故意支使他外出,便是在等一个好时机给他定一门好婚事。
江璟琛一笑:“做棋子就做棋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他既然担了江阁老嫡长孙的名头,也不是任人搓圆捏扁的,更绝不会坐以待毙。
他的妻,只能是褚玲珑。
-
褚玲珑自己快出月子的那几天,她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真是想不通,老夫人不是盼着这孩子来了,怎么连个小名都不见得有?而后,屋内屋外的下人也都跟着叫哥儿。是老夫人在故意给她难堪么:“采莲,你在外头走,他们都是个什么声音?”
采莲正拿着拨浪鼓逗趣孩子,有一茬没一茬的学舌:“说我们家小少爷命格好,天生自带的贵气,诸如此类呗!”
这些话,不用去听褚玲珑也猜得到。是她生完孩子以后太过敏感了么?
要不是,哥儿是老夫人的亲曾孙。褚玲珑都要抱怨,老妇人对这个小曾孙子也太敷衍了罢!
等下次,老夫人来的时候,她要不要借着机会说一说么?
按理说取名字这样的事,不用她提出来。总觉得,老夫人与她之间蒙着一层隔阂,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是瞒着她的。褚玲珑的眼皮半耷拉着,若有似无的有些不高兴。
采莲抬起头,以为少奶奶是要问什么事:“怎么了?”
“没事。”褚玲珑强颜欢笑,翻过身,闭上了眼。
采莲又问,“少奶奶近些日子,不是说嘴巴发苦?山东过来的金秋红蜜桃,又香又甜。”
她一个丫鬟都这么都贴心,老夫人怎么会顾及不到褚玲珑的忧虑。
“不想吃。”女人的声音沉闷闷的,“我这里没事,你下去歇息罢。”
嘴上说说没事,可自己就是真的在意。要不,等采莲走后再把书本册子偷偷拿出来看看?她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跟着江璟琛还是认识不少字,给哥儿挑了最漂亮的字当做是乳名,应当不是什么难事。
如此想来,褚玲珑也就不难过了,巴巴的盼着采莲走开。
身后,门吱呀一声轻轻关上。
褚玲珑就下了床,把字帖抱到床上,铺平摊开,一个字一个字的寻过去。
又等了几天,还不见老夫人提取名这事。便更印证了原先的那些想法,老夫人这是在敲打她。
可分明,自己个儿好像也没做错事?
莫非是,褚玲珑借了江璟琛的势惹得老夫人不快了?觉得她这个寡妇有儿子,又有靠山,不好拿捏了?
她有些坐不住,
索性,也顾不得还差几天才能出月子,褚玲珑直接去寻了老夫人。
“给少奶奶请安!里头,田舅老爷正在和老夫人说话。”
“什么事?”褚玲珑问着下人。
“少奶奶生产那日的事,县老爷抓了蔡氏入大牢。田舅老爷便过来做和事佬,说毕竟大家都是亲戚,没必要把事情做绝。”
那蔡氏可是胆大包天,要害她们母子,田舅老爷还想要帮人求亲,让县老爷看在罗府的面子上徇私枉法?
老夫人也并不推却,客客气气的应下来,“赶尽杀绝,却不是罗府的作风。让蔡氏一家人离开台州府,断了这门亲戚,以后就别来往了,也是对他们最大的惩罚了。”
这么一来,她捏着手头里给哥儿选好的名讳,简直就像是个笑话!
气得褚玲珑夜饭都没吃,一个劲儿的胡思乱想。
胸口闷的厉害。
她见着哥儿在怀里笑,心里愧疚的感觉就更厉害。一直到,后半夜也睡不着,披着衣裳出去了。
金桂在夜里开的甚好,她抬起头,深深呼吸一口气。
“少奶奶,这么晚没有睡?”男人温热的胸膛在她的身后,手臂穿过她的视线,似乎有意无意擦到了耳骨,他将那金桂折下一段,“特意出门赏花?”
夜里有风,吹的女人的乌发乱飞。她背着他站着,衣服也是穿的完好,但总有种心虚的感觉,不敢回过头去,“嗯。”
他却追着问,“少奶奶,为何不回过头来?”
月光明亮,褚玲珑见着江璟琛这幅模样,她倒是想发火也发不出来,“专注着看花而已。”
花有什么好看的?江璟琛握着手里的花枝,在指尖碾压,“少奶奶欠我的人情,打算什么时候还?”
他才不会告诉她,看见她的第一眼,就满是欲念。
第四十五章
秋日的月光。
皎洁而又明亮。她先前是想找个地方哭的, 如今半颗眼泪都掉不下来。
站在眼前的男人身子欣长,挺拔的宽肩就足够将褚玲珑笼罩在其中。清雅的气息蒸的她骨头酥软:“先生说的没错,生产那日多亏有您在。不然, 我和哥儿都要遭殃。”
人情只是话头,江璟琛却也不是想刻意在这女人跟前邀功, 眸光压得沉:“少奶奶可是因为我说要人情, 你就愁云惨淡的?”
“不是。”她轻轻摇了摇头。
他便很想抱一抱她,喉结滚了滚, “少奶奶,我们是朋友, 对不对?”
沙沙的风在吹着树叶的声音。
“自然是朋友。”褚玲珑轻声的说:“可也不能每一件事都麻烦你。”
为何不能?江璟琛心里是七上八下的翻涌, 他想安抚人一下,但是嘴笨的厉害:“这处没有人,少奶奶想要看我的脸, 可以正正经经的看。”
“?”先生见着她神色不太好, 想拿话逗一逗她罢。褚玲珑噗嗤一声笑出来:“先生,您可不适合说笑。”
“没有说笑。”
他却静静的望着她:“在此处见着少奶奶, 依着君子所为我本该就是要回避的。可我今夜却不想做君子, 想做一回小人。您能明白我的意思么?”
细细的指尖, 已经挨着她的衣裳。
风声混在久久回荡在耳边的话, 夜晚本是比白日还要凉的时候, 褚玲珑却是觉得浑身起了汗。大抵又是男人的声音太过动听,她被怂恿着大着胆子真看了过去。闷热的气氛里,月色不受约束的落在江璟琛紧绷的下颌,再上去一寸, 那就是到了纤薄的嘴唇。
唇……可她为什么要盯着人的唇看?
褚玲珑余光是偷偷的瞥了好几眼,好像只要看着这张脸, 这心里头的闷气也能跟着烟消云散。
还竟有了别的心思,想伸出手指在那处流连忘返,“我……不太明白。”
耳廓下落下的是什么呢?是落叶罢,只有落叶才这般轻柔。
他在背后看不到面上的表情,才会引得人这般想入非非,头脑也跟着昏沉。第一反应,褚玲珑下意识的捂着自己的嘴,心中暗叫糟糕:“早知道这样的尴尬,倒是不如呆在屋子好了。”
江璟琛盯着那处耳廓泛红:“求您别去,就呆在这里,陪我一会儿。”
真是,羞死人了!褚玲珑磕磕巴巴的张了嘴:“先生。”
月色正好,情意正浓。
江璟琛虽没喝酒,也因为这金桂香的有些晕眩。他的冷眉微微的蹙着,这般倾诉相思之苦,虽非他的本意,见了她,就浑身不听使唤。
只因为那半张隐没在掌心之下的脸,比金桂更香醇,比月色更迷人,勾人心魄。
朱唇是用来说话的么?他觉得不是。
他的妻,可能是真的记不太清了,在那床笫之间,也总是这般不太情愿的微微抿着,勾得他不行。
裹紧着丝被,躲到里处。
但没关系,他最有的是耐心对她强取豪夺。
江璟琛猝不及防的靠近,问,“少奶奶是羞了么?”
褚玲珑惊恐的茫然:“……”这个男人真是好反常。她所认识的先生,哪里是会说出这样调戏人的话来?
“的确是羞了。”江璟琛已经贴上她乌黑浓密的发,似吻非吻:“不然为何是遮住了唇,而不是遮住了眼?”
褚玲珑暗暗感叹,幸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她不过就是捂住嘴罢了,他就嘲笑至此。
白日里和夜里的虽是同一个人,却相差千里。她有些不解。
“怎么了?”
褚玲珑赶紧拿手,挡住眼,“我是个寡妇。”
耳边落在轻笑,“这事,全台州府无人不知。”
他为何发笑?如此不是正上了他的当!她偏不能顺了江璟琛的意:“我才没有偷看!倒是你,是不是在偷偷的看我?”
本以为,能用话把人挡回去,可没成想,他的目光灼灼,“少奶奶是看了,却不肯认。”
好多事,也是如此。
她勾他,却想跑。
他见不得她跑,势必要绑在身边,才好。
金黄色的桂花,簌簌落下来,落在两人交叠的身影上。
这对视的一眼,竟然激起褚玲珑内心深处的波澜!忽然的让人害怕起来,她的眉眼跳了跳,快速的将手收回来,藏到身后去,磕磕巴巴的说,“我不叨扰江公子赏花。”
他的妻,还是如此羞涩。
可真让人怜爱。
江璟琛很想抚摸她的头发,为她摘下那一枚金黄色的花瓣,却是压抑的忍下了,“少奶奶见了我,就这么急着回去?”
褚玲珑仓皇的避开目光,“没有这意思,毕竟天色也晚了。”
江璟琛好不容易见着人,哪里轻易会放,“可我见着少奶奶就是看不得我留在这的意思。我便这般的差?让你觉得生了怨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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