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些日子,这位江大人做的事可是让官僚之间都提心吊胆的,太过正直,也不是什么好事,幸好他是个念旧情的,也能让底下人暂时松一口气。
江璟琛和手下人交代好诸多事宜:“我这几日趁着休沐随着夫人回台州府,你们有什么事,大可写书信交给墨子,他会转送到我那处。”
底下人哪有说不好的,恭恭敬敬的送人出去,要他好好陪陪夫人。
墨子挑了眉,没想到自家少爷随口扯谎的功夫溜得一绝!
可巧。褚玲珑坐的货船和来时候是同一位老人家:“又见到姑娘了,这可是在福州住了好些日子了罢?”
来之前只想着呆一日,可这一住,便是有七八日了。
褚玲珑从袖子里,拿出些碎银子递过去:“是啊!我和老人家有缘,又碰上了。”
这福州,她打死也不会再来了。趁着江璟琛再衙门,她才能偷偷溜出来。
此时不走,还等何时?
又或许是自己想多了,江璟琛正忙着公务,哪里会在意她呢?
老人家抽一口水烟:“姑娘,见你往渡口看了好几眼,怕是还有什么牵挂,不想走罢。”
断然是没这个可能!脑海里浮现过一个身影,也赶紧打消。本就说的是一月一顿饭,这些日子来一次性给吃了,她不欠他什么了、
老人家疑惑了一声:“那里好像来了个人。”
随着褚玲珑眼神看过去,那骑马上的高大男人不正是江璟琛!她喊了船家:“快点开船!”
“老人家!不尊开!”江璟琛目光森森,相思要把这货船凿一个窟窿。
许是因为那男人眼神锐利,老人家有些被吓唬到了,握着手里的船桨,嗓子眼跟着打颤:“可别是你们小两口吵了嘴,姑娘要逃会娘家去住!”
江璟琛却已经下了马,手提着直裰的下摆,往这处跑过来,喊的是一个惊天动地:“夫人!你莫要抛下我啊!”
褚玲珑:“……”
放他娘的狗屁,江璟琛算什么她的夫君!
第五十四章
货船坐的人摇摇晃晃, 褚玲珑双手抱着胸一个人躲在后头,她实在是想不明白,这江璟琛怎么能撇下公务, 同她一道回台州府?
等他人上船到自己身边的时候,引起了好多人的注目。有人还笑了一句:“到底是新婚夫妻, 恩爱着呢!”
膈应得褚玲珑整个人都起了鸡皮疙瘩, 她拧着眉:“先前在水寨那是没法子,我才陪着你演戏。没成想, 你却是这般无赖。”
知晓人要走,江璟琛还哪里顾得上什么礼仪周全, 再说了夫人这词这几日是叫的顺嘴, 改不了的。他说:“我若是不喊这一声夫人,这老人家哪里又会让我上船。”
“你崩说这些,我不信你的鬼话!”自然, 褚玲珑板着一张黑脸, 开始不理人了。
江璟成明白她懊恼,但好歹, 让他赶上了船, 这一路上也算是有个照应。
老人家过来收费用, 男人一摸袖子, “夫人, 我没带银子。”
那要钱的态度叫的一个顺溜,褚玲珑听了面上都泛起了红,她不想搭理。可老人家还在那处站着,目光看向她:“吵架归吵架, 小夫妻的日子还是得继续过。总不能,让我等狠了心扔了你家夫君到海里喂鱼?”
“那便丢到海里喂鱼罢。”褚玲珑可是高兴了, “我正好再找了个人,改嫁。”
江璟琛:“……”
出了福州地界,便有些身上发了凉意。
褚玲珑便见着眼前的男人慢慢的拉了拉她的衣袖,在海风中深深凝望着,那双眼当真是生的极好,便是不说话也是让人觉得万般的委屈。她只觉得心里又咯噔一下,“江大人,别这样看着我!不知情的,还以为我做了多少对不住你的事。”
江璟琛:“拿着银子的才是大人,我同你打个商量,几亮碎银卖给你可好啊?”
他当真是如此厚颜无耻!是什么时候,又缠上了她的手。
十指,严丝合缝,蜜里调油。
她实在挂不住脸上的红绯,丢了银子给那老人家:“拿去。”
男人更是顽固的很,拽着她的手不肯放:“夫人给了钱,那我就是你的人了。”
褚玲珑把眼睛一闭,眼不见为净。
她出来的时候为了避人耳目,并未穿戴厚斗篷。人窝在货船后头,海浪翻腾她就跟着颠簸,胃里头也是止不住的恶心。
“手这么凉,要不挨着我坐近一些?”江璟琛说话的时候,还挺高兴的:“要是冻着了,怎么照顾哥儿?”
她恨得牙痒痒,都想在那手背上狠狠来上一口!
货船上的人不多,却因为江璟琛和褚玲珑出众的相貌,都往他们这处看着。
都是些回台州省亲的人,她要是真咬了上去,传到罗府老夫人耳朵里去,那可就说不清楚了!
“我不冷,你离我远些。”褚玲珑不觉得解气,手在男人身上掐了一把。
江璟琛能听话,那就怪了!不多一会儿,从怀里掏出个黄纸包:“夫人,你嘴里发不发苦,我出来的着急只抓了一把果脯。”
天底下果脯种类的多了去,这人如今什么东西吃不着。
“你赏脸尝一个?”
褚玲珑鼻尖嗅到一丝清香,抖了抖眉,“你这是故意的罢?”偏就这么巧,是她喜欢吃的竹盐蜜渍的枇杷干。
江璟琛眉峰微扬着,笑着道:“你便当我是故意的好了。”
“你的东西,打死我也是不吃的。”
褚玲珑自从登船便很是不好受,她也不多言语。眼见着天马上就要黑了,夜里船舱里点起了灯笼,风吹来就一摇一晃的。却也是意外,这一路江璟琛没有再烦她,就坐在她身边,哪儿也不去。
太过安静了。
本以为不会在意他的,可似乎有些做不到。她低声问,“那枇杷干,还有没有了?”
江璟琛漫不经心道,“你不是不要,我就给了旁人。”
听他鬼扯,这人根本就没从身边离开过,纹丝不动,像尊木菩萨。他这样可是堵了气,故意推说东西送出去?还以为他性子是多少的沉稳,也像个长不大看的小孩。她忍着笑,说,“那便算了。”
这样静的夜里。
船上悬挂的红色灯笼,就好像回到当时的大婚之日。她不免感慨万千,若是当初没有嫁到罗府,可还是那个在渔村里瞎跑的渔家女罢?
江璟琛的肩膀贴过来一些,撞上她的,声音如这深夜般浓重,有种把人嚼碎了的压抑。他摸索了怀里的黄纸包,白日里有几颗现在就还有那么些数,“就知道你定要改主意,我怎么会给别人?”
“江大人,您可真是厉害死了!”褚玲珑微抿了唇,见不得男人眼里的光,捡了一块最小的枇杷干吃进嘴里。融化了,甜丝丝的,“谢谢。”
他轻轻点了点头,只是看着她,“再吃一颗罢,这一夜还漫长的很。”
她愣愣的看着他,又自取了一颗枇杷干捏在指尖,问:“江璟琛,你有没有做些对不住我的事?”
海里的波涛翻滚成浪,水里倒映出两人身影,眼睁睁从那男人嘴里吐出两个字,不曾。褚玲珑低下脸去,心如死灰。
-
回到罗府,已经是第二日的晌午。
哥儿倒是被太医调养过,面色红润,一点都瞧不出生病的样子。
褚玲珑抱着孩子就往脸上贴,“宝儿,娘亲回来了。”
江璟琛也想凑过去看看,不多看,就瞧一瞧那母子一眼。可还没走近,他的胳膊就被人拽住。
“你回来的正是时候。”江书看不得他这副傻样子,把人揽过来,“罗府那位老太太不知道发个什么癫,要在除夕夜给哥儿抓阄!你说这小门小户的,万一把我大侄子养的不好了怎么整?”
“这和小门小户有什么干系?不过是老夫人心里有鬼。”
“可不就是这个理么!”江书见着大侄子对着他笑,又拉了人到边上,“老夫人是分明知道这孩子不是罗府的种,现如今不一般了,又是见得府里头住着一位太医,夜里都睡着,便成天担心江家会把孩子要回去!”
就是跟个喝醉酒的醉鬼一样,念念叨叨。
“等明年,这哥儿是要开口说话的,我就不容许在他被留在罗府了。褚玲珑不是要去京城做生意,你快忽悠她把孩子一道儿带去!”
这当大伯的瘾也太重了,竟跟着瞎掺和。江璟琛的脸色不免抑郁几分,“孩子这么小,带去京城容易,可谁来养?”
“我啊!”江书真的打算好了,越说越期待,“你是怕我没钱养不好哥儿?开什么玩笑,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在山西地界,爷儿都是横着走的!倒是就你那点俸禄,我还担心把哥儿养瘦了!”
江璟琛淡淡的道,“这事过几天再说。”
还要过几天?
等不了!一天都等不了!
“江居正,福州这么多天,孤男寡女的,你就真的没把人拿下?”
他哄不好人,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不怕人看笑话。江璟琛缓缓开口,说,“我是没兄长有本事,连公主都能哄得服服服贴贴。”
提到重点上了,江书跟泥鳅尾巴一样儿,更缠着人不放,“我不是和你说笑!祖父的人来过台州府了,你若不动手,就等着给那母子收尸罢!”
“你告诉我,怎么才算是好法子?”江璟琛拧着眉:“是要把这谎言给撕开,一并送到祖父跟前去?”
“那总也好得过,人死了罢!”
他笑了:“这事你莫要管了,便是江阁老问起来,也说不知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人却是甩了袖子,毫不犹豫的走开了。
这罗府,江璟琛他索性也不住了,是回了一趟豆腐铺子把过年的银子送过去。在船上,他是骗了褚玲珑的,哪里会出门不带银子,不过是想让她怜惜几分,多和自己说说话。
谁知她居然会问出那样的话来,怕不是,已经知道些什么?
江璟琛眉眼跳的厉害,心不在焉的。
“江公子和我说啦!你在外地很忙,是用不着特意回来的!”
和平常一样,干爹坐在小板凳上,他半蹲在干爹身边,“钱够用,你别不舍得花销。”
干爹抱着红纸包,笑得露出一口黄牙,“把钱给存起来,到时候给你将来娶媳妇用!”
大概是说到了说到这事,他垂下眼,“也不知道,儿子这辈子娶不娶的到媳妇。”
“大过年的气氛,能不能有句好话?”江书冷不丁啧了一声,“只要你想,愿意江家做媳妇的姑娘,就能从台州府一路排到京城去!”
那罗府少奶奶成天不高兴,倒是比公主还金贵了!实在是让人看不去。
也不是江书拿大,他的确是想到一个好法子。
“对对!璟哥儿从小就受姑娘喜欢,只要他在豆腐都能多卖上一些。”
江璟琛语气也平静,他索性是把话挑明了说,“干爹,我有一个朋友家生了个孩子,托到我这里问问取什么名字好。”
“人家的孩子,你别瞎掺和,取名字这事关乎人的一生大事呢!”
一生的大事,他以前也总以为考上了功名,领一份差事,安稳的过日子就算是好的了。京城之内,权贵豪强,他不往上爬怎么护得住那女人。
江璟琛的神色在摇曳灯火下,寒而冷,“可她不是别人,况且,我就是想管一辈子呢?”
话说的突兀,但在场的人都听的明白。却是为了那个罗府少奶奶!
“是不是那个姑娘的孩子啊?”干爹叹一口气,“我那日就瞧出你的心思,璟哥儿,你看那姑娘的眼神不对劲,本以为,会是一段好姻缘。可人家到底是别人家的媳妇,哪怕是个寡妇,心也不你这里。”
即便如此,那也换不了人。
江璟琛一回头,江书在后头不好意思的笑笑,“老人家非要我说的嘛!你别瞪我啦!”
从豆腐铺子里出来,那男人就开始不理人了。关在屋子里,也不知道捣鼓个什么劲,等再出来是换了一件衣裳,换汤不换药的青莲色直裰,手指上倒是多带了一个白玉扳指,往外头走。
“去罗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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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阖家团圆,罗府上下也是难得的喜庆。老夫人拉着她的手:“哥儿过了年就长一岁,名字的事情我觉着是要定下来了。”
“全听祖母安排。”
老夫人迟疑一会儿,又说:“我们都是为了哥儿好,有江府这个靠山,他今后也不会在外头吃亏。”
这话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孩子抓阄满周岁,江公子送来贺礼,为其取名!褚玲珑面色不好,“我的孩子,用不着江璟琛起名!”
老夫人低声道,“但哥儿也是罗府的子孙,不仅是你一个人的!”
褚玲珑寻到祖母处大吐苦水:“江公子好歹是阁老家的公子,他怎的一点都不懂得避嫌?”
老夫人却支支吾吾:“宝贝肉,都给你两家铺子,你便应允了这事。”
罗府,便是这般做事的,今日可以让江璟琛给孩子取名字,那他日是不是同样可以卖了她?真的是忍无可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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