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屋里洗漱,采莲伺候她换下衣裳,拿着木梳给她梳头,“少奶奶也别气了,老夫人也是没法子的事。今日是除夕,快喝些甜食,祛除晦气。”
褚玲珑喝下这甜汤,“今日除夕,你同小雀回家去罢,我这处不用你守着。”
她头脑就有些重,躺上去,闭着眼睡了。
除夕夜外头正是热闹非凡,鞭炮,烟花,人声喧闹,屋里头却是暖意融融,她乌发之间起都起了一层汗,恍惚之间,又是极致的欢愉。
“玲珑。”
她睁开眼缝去瞧,夜里无风,床底之间也是温软。这样的滋味,已经许久不曾尝过。江璟琛宽厚的背脊伏在女人之上,堵住她的嘴,甜香就蔓延唇齿之间。
人影摇曳,是道不尽的缠绵。
男人的呼吸有些急促,眼中似是要喷出火来,压着她的胳膊,几乎是在求:“快好了。”
“你莫要撒谎骗人!”褚玲珑痛的厉害,也不知过了多久,方才停歇。
这梦太过糊涂。
到后半夜,她只觉得浑身的难受,手一摸,却是一双骨节分明的男人之手!
江璟琛在笑,甚是有兴致:“说好的几两碎银卖给你,我从不食言。”
第五十五章(捉虫)
大年初一, 采莲早早的回了罗府。
少奶奶的屋子里比往日里都要安静,褚玲珑的乌发悉数散在肩头,如玉雕琢的人儿, 大声说话都能把她吓着了。
采莲轻声的喊:“少奶奶。可又是发了噩梦?癔症了?”
干坐着,出神, 想来人是早就醒了。
褚玲珑也希望只是癔症, 梦里头一会儿冷一会儿的热,她发抖的厉害, 双手绕着那男人的脖梗求了又求……求他些什么?记不大清楚了。可当身子不适再度袭来的时候,肌肤之下还有看不到的痕迹, 她连肠子都悔青了!
“少奶奶, 炭火盆里怎么熄了?”采莲把盆子里重新点燃了火星:“新年第一天,快换了衣裳,别染上了风寒。”
她静静的坐在那处, 不言语, 肩头上不知道是谁的衣裳,青莲色的直裰, 像是夏日里池塘边上最娇艳的一抹莲。等看清楚衣裳, 采莲大惊!
这衣裳, 分明就是江璟琛的!
褚玲珑的手扶着采莲, 大声的咳嗽起来, 直咳到浑身打着冷颤:“采莲,你说昨夜的甜汤是谁送来的?”
“老夫人那处送来的,特意嘱咐了要见着少奶奶喝完。”
她的手一落,万念俱灰!推她入万丈深渊的不是旁人, 正是平日里口口声声爱护她的老夫人!
可,为何要这样作践她呢?
采莲不大明白:“少奶奶, 这是怎么了?”
女人苦涩的笑:“没什么,就说我身子不爽利,今日便不去祖母那边问安了。”
让采莲去老夫人那处告了病假,连临哥儿的面儿都不见了。
“大年初一,你到我这里是为了什么事?”老夫人真是怕了这位……都把褚玲珑送到他床上了,江璟琛还想如何啊!
如此才是开始,哪里算完。
“新年新气象,自然是要与老夫人商议一件要紧事。”
第一,要褚玲珑。
第二,要临哥儿。
气得老夫人跳脚,桌子拍得震天响:“商量?江公子这话说的也不怕腰疼,你这就是个强盗!”
“不明白老夫人为何会这般着急,您看不上这位孙媳妇也不是一两日,别问我怎么知道,您迟迟不肯开祠堂写了名讳进去。”男人坐在位置上,从袖子里那出一样物件,放到桌上:“等您看了这物件,再回话,也不迟。”
“这,玉扳指?”老夫人眉头拧得紧紧的,她不会看错:“这东西,可是徽哥儿之物!”
却是罗徽有一年生辰,田舅老爷送的礼。
当日,老夫人亲自送罗徽去请明寺,戴的正是这一只玉扳指!
那孙子是罗府的独苗,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没了,不对,不是悄无声息……老夫人将目光落到这男人身上:“是你!害了我的徽哥儿!”
江璟琛面容肃静,见底下丫鬟上了茶,还温和有礼的道了一声:“谢谢。”
“徽哥儿没死是不是?”老夫人的脸色从青南极生物群依五而尔齐伍耳巴一整理紫,到深红,再到惨白,她已经支撑不住跪到这男人跟前:“江公子!算计你的是我,和徽哥儿无关啊!”
他神情冷淡道:“怎么会和罗徽无关呢?”
诸多的算计,没有罗徽的怂恿,有哪里能成。可那个人总归是天生的好命,便是如此地步了,还有人愿意为他托底。茶香袅袅的烟气,飘荡起来,盖住了江璟琛的眼:“他能活着,便已经是不错的事了。”
老夫人身子猛的板直:“你不就是要褚玲珑么!尽管带走便是了!便是那个临哥儿……临哥儿。”
好像还做不得决断。
“罗老夫人,你有了孙子,未来便会有新的孙媳妇。”江璟琛的声音并不大,去仿佛是一把锋利的匕首挑开这龌龊的骗局:“把罗徽接回来,好好养着他的身子,来日才能为老夫人生下罗府自己的血脉。”
从前那跪在跟前祈求的书童早就化作泡影,只有顺着他,才能让罗徽重新回来。
老夫人的膝盖一弯,颓废的坐到在地。浑身的精气神被一瞬间抽走了,是啊!旁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徽哥儿还活着!
“江公子,说什么就是什么罢。”
-
采莲掀了帘子进来:“今日也是奇怪,老夫人居然也没抱小少爷过去。”
想必是没什么脸罢。
老夫人已经卖过她一次,保不准,今后还会再用别的名义,推她出去!放在这里给人作践,她宁愿跑了!褚玲珑道:“我在京城有些生意,你帮我收拾行囊,即刻启程。”
采莲话语里几分试探,“少奶奶,大过年的就要走么?”
“这一走,不知何时能回来。你若是能跟着我,我便不会亏待你们夫妻俩。”
也怪不得采莲犹豫,家里有些家私的,都不愿去外头飘着。如此瞧来,她孤家寡人一个倒也是想走就走的自在!
采莲摇摇手,“少奶奶,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觉着出门在外用银子的地方多。”
褚玲珑便将老夫人新给的两家铺子的地契给出去,“让小雀找个可靠的人,把这些出手了。不用计较划算,不划算的,只要能快些拿到现银就好!”
可见少奶奶这回是顶认真的!
采莲不敢想里头发什么了什么事,把银票拿给小雀,可也巧,当天就有接手的出掉了。
褚玲珑拿着手里几百两银票,用蜜蜡封了,藏在鞋底。
“有了银子,走到哪里都不怕饿肚子。”
对了,还有孩子。她也断然不会让临哥儿留在罗府!从首饰匣子挑选了一些好带的物件,揣在包裹里,准备带走。其中一位乳母听说要去京城,不愿意跟着,储玲玲便又了些银子打发了。
一路走的顺顺利利,到京城已经是五日之后。接着,褚玲珑又是里里外外的一顿跑,她买了一间不大的院子,带着临哥儿一行人,从客栈里头搬出来。
这才总算是安顿下来。
她见着采莲颇为感激:“这一回多谢你们夫妻,小雀是个能干的。”
采莲不敢应,眼神躲闪:“那也是少奶奶放了小雀出去历练,才能让他开了些眼界。”
“说的也是不错,求人不如靠自己。”褚玲珑盘算着手里的银子,等出了年,就去街上盘一家铺面,便是花销就有些紧巴。
采莲从怀里拿出一封信,说:“前几日就有人送到客栈来的,少奶奶忙碌,就不好拿出来打扰您。我瞧着好像是从福州那边过来的书信。”
那处会给她写信的,便只有那位水寨的红豆姑娘。这信沉甸甸的,像是烫手的山芋。
“颐和十年冬,马匪收人好处,谋罗府少爷罗徽性命。”
短短不到二十字,全印证了褚玲珑之间的猜想,罗徽的死根本就不是意外!而是,马匪收了人的好处,做了案!
那这背后之人不难猜想。
她手一抖,信件从掌心落下,掉到地面上。
采莲连叫了几声,都不见人有些反应,跑出去叫人:“少奶奶不大好!快去把江公子叫过来!”
京城天子脚下,要是没门路哪里能做成事?小雀能这么快就找房子,也不过都是因为后头有人帮衬着罢了。拐了弯儿,一路跑到后头不远处的宅子里,敲了门:“快开开门!”
江书正下了马车,领了江大奶奶的吩咐,他来喊江璟琛回家吃团圆饭,“你不就是罗府的小厮,你家少奶奶又出了什么事?”
小雀陪着笑,嘴巴却严实。饶是他再蠢也看出来了江璟琛是要金屋藏娇!
少奶奶是个寡妇,再嫁人也没什么稀奇的。
等日后,今非昔比的攀上江璟琛,自然有他和采莲的好造化!
江书哪里会让人走了,拦着路,终是开了口,“人你领回来了,也不着急一时。大过年的,你总得回一趟江府。”
江璟琛看向门外小雀抓耳挠腮,像是要急死了。
他道,“我回不回去有什么打紧?”
江书咬了牙,“那你总得让我回去好交代。”
男人侧了脸,沉吟片刻,说,“那你等我一会儿,我有一样东西,麻烦你带给母亲。”
江书好奇的问,“什么东西?新年贺礼?”
却不见他把话说明白。
“少奶奶打先还好好的呢!”小雀领着江璟琛马不停蹄的往回头走,“可见了福州来的信件,人就不大好!”
江璟琛想了一想,这里头还有些他不知情的事。不过,也不要紧,人都从罗府出来了,她没有什么多余的退路。
不过就是时间长短些。
她总会想明白的。
采莲见了人过来,“江公子,可快劝劝罢!”
门轻轻的带上。
让他这里做什么,欲要她为之前蒙蔽双眼做下的恶心事,后悔一辈子么!褚玲珑抬了手,一巴掌打在那男人的侧脸:“江璟琛,是你杀了罗徽!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步步算计!”
没有生气,语气越发的平静,江璟琛在她耳畔悄悄的说:“是啊!不然,如何会让你心甘情愿的离开罗府,到我的身边来?”
“你浑身上下便是呼吸的这一口气,都让我闻着作呕!”
江璟琛却觉得眼前发怒的女人很是可笑,“你都见过我杀人了,说这样的话,是不是迟了些?”
盯着那张淡然如谪仙的脸,褚玲珑又挥手扇了一个巴掌,“你睡了我,便觉得很了不起?江璟琛,我告诉你,我权当是被狗咬了!此生此世,你休想再碰我一根手指头!”
“不让我碰你?”江璟琛挑了眉,冷笑出声,“你忘了那日除夕之夜,是你求的我。”
画面转到她的脑海里,逐渐清晰。
耳根上热热的发着酥,脚踝也是发麻的。
被架起来,被磨的浑身的狼狈。
褚玲珑眯着眼瞧不仔细,被子最后都被紧紧攥在手心里,两人交叠的身影在墙壁上拉的老长。
她痛苦。
可又舍不得那份欢愉,只能求他,再给一些,再用力些……
屋子里头传来临哥儿的哭喊声。
声嘶力竭。
褚玲珑擦掉眼角的泪水,愈发觉得自己是多么可笑!
“你给我滚!”
“不能!你凭什么让我滚,我就非得滚?”他不知道将来会是如何,但褚玲珑这个人,江璟琛是留定了!他对外头人吩咐,“我和你家少奶奶有事要说,把孩子带出去,托给江书照顾一夜。”
“江璟琛!你是不是想让我一头撞死。”褚玲珑拎起茶碗,摔在地上,“不准动临哥儿!”
她要死?江璟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怒火也被激起来,“够了,为了个罗徽就要生要死,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人!”
“我是罗府少奶奶,罗徽之妻!”
她真是个傻的,暗地里的谋划,当真成了真情实感。
现在,要和她说明白,他江璟琛才是那个与她夜夜缠绵的夫君么?怕是现在和她说了,褚玲珑不会相信,以为他是在故意骗人。
“罗徽,真特么的不是东西。你为了个这样的货色糟践,我也觉得膈应。”江璟琛冷笑甩出一封休书,刺激她的同时,也是撕破两人最后一道面具,“幸好,你今后不是了,你与罗府,与罗徽再没有一丝一毫的干系!”
褚玲珑被迎面丢过来的休书,失了魂魄,“你到底还做了多少丧尽天良的事!”
男人托着她的手腕,就往屋子里头走,“你现在该关心关心自己,孩子自有人会照顾。褚玲珑,我好好说话,你若是不愿意听,我便使别的法子,别用这个眼神盯着我,我把你带到身边来,不是想看你抹眼泪的。”
“我抓花你的脸,明日就带着孩子闹到你祖父跟前,说你强取豪夺民妇!”
确如她所言,才正好!江璟琛鼻腔里淡淡应了一声:“你便是要我为罗徽陪葬,我也一样依着你。”
“那是我临哥儿的爹,我的夫君,就这样死了,难道不该要一个公道?”
江璟琛旁观着褚玲珑,眼神压抑的厉害:“公道……你多大了,这世间本就是肉弱强食,你难道不知?”
“我……”她咬着唇,居然半天回不出一个字。
采莲想劝,却被小雀拉下来,“这事我们管不了。”
确实管不了,依着褚玲珑和谁在一起,那都是主子家的私事。更何况,采莲私心觉得江璟琛会对自家少奶奶好的,至少,护得周全,是个会比那罗徽好的!
把孩子捂严实了,送出去。
小雀把临哥儿往江书怀里一塞,“少奶奶和江公子在屋子里头摔碗摔疯了,我家小少爷就托付给您照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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