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意外的洒脱?
他到底是不如她的。
废太子落入在江璟琛手里,他便只有两条路,一条为李致沉冤昭雪,另一条就是把自己的脑袋送上断头台。“我想告诉你,我不会像殿下那版懦弱,你是我的女人,我护得住,也断不会容祖父逼迫你至死。”
“你管好你自己,我的事不用你管。”
褚玲珑出声打断。
“你是觉得我不如祖父?废太子一案,当年他连家人都护不住!”
“当真是口气不小。”她轻轻的冷哼一声,他就没有想过这一切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她拨了拨那素白的帕子:“那这糕点钱,我是要的贵了些。可江大人,我是做正经生意的,收的银子,不要你的命。”
江璟琛却静了静声音,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我知道。”
她走的是阳关大道,做一方富商,不会为他停留在宅邸恩怨之中。
而他也不舍得。
-
次日一大早,小雀就被人叫起来,去外头棺材铺子里买了一大堆东西。好在他这几日和那铺子的老板熟,没多少功夫,就把东西采买好了。
他睡眼惺忪的见着褚玲珑在烧纸壳壳糊成的宫殿,“姑娘,这家的事不是说托给江书少爷打理,您怎么又反悔了。”
“昨夜里收了一笔价值不菲的糕点钱,闹得我心里不安生。”
谁给的啊?总不是这位红姑给的罢!吓得人汗毛都要竖起来,怪渗人的。
“其实也很可怜,吏部的人不愿意把尸体放出来,便是江书少爷出面都没用。”小雀念叨几句,也往铜盆里撒纸钱:“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褚玲珑眼神却清澈,说话的声音没多少的温度,道:“红姑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冤有头债有主。”
“姑娘,您说什么冤?什么债?”小雀越听越迷糊。
她没什么话好和小雀讲,免得又传到了江璟琛的耳朵里,她给红姑烧纸钱,也不是怕红姑阴魂不散寻到那男人身上。鲜艳的纸壳皱巴巴烧了干净,起了好大的烟味,这小院子里还住着别人开始抱怨大清早的不让人安生。
骂的最多的便是人死了,还闹这么大阵仗,不知道做给谁看的!
自然是做给还活在世上的人看的,褚玲珑打发小雀每家每户送些银子打点,她盯着那处破百的小屋子,“红姑你这辈子过得苦,来生投个好胎。”
从小院子里出来,褚玲珑往茶馆走去,“还早,你回去睡一觉再来。”
小雀晓得他和采莲不受人待见,更不敢马虎,拍了拍胸脯说自己不困,能干得了活!
“你不困是吧?那跟着我一起盘账。”
小雀嘿嘿的笑,“江书少爷倒是不会起这么早,正好容着姑娘慢慢看账本。”
“江家的事情,你都晓得了?”她倒也是没再多说什么,取了钥匙,开茶馆的大门。
就因为这句话,又吓得小雀一阵激灵,他忙着解释,“江家这样的高门大户里头规矩多的很!小的每一回只能站在门槛边上,连里头都没有踏进去过一步,便是如此还得是托了临哥儿小少爷的福气!”
“总不会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高兴吧?”
“姑娘。”小雀有些拘谨,从台州府出来后眼前的女人就像变了个人。这种感觉,真的和在罗府不一样!他和小雀都是领着褚玲珑的银子过活,但她从来没说过克扣银子的事,却让小雀小腿肚子都害怕起来。
“我又没说什么,看把你吓的。”褚玲珑瞥了他一眼,问,“江大奶奶,她那边来人打听过事情么?”
这会儿,老老实实的回话,“那是没有的,便算是以后有人来问,我和采莲也是一句话都不会说的!”
“嗯,这还有些差不多。”
褚玲珑把话顿了顿,说,“你也别在这里站着,去后厨吃口点心。”
站在这里也让她心烦,就好比小雀在脸上贴了两个大字,细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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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头倒的小草。
那她不是做什么事,都会传到江璟琛耳朵里?
褚玲珑从昨夜里心里就窝了口火,慢慢的平息了,还算江璟琛言而有信,没有把临哥儿的身世抖搂到江大奶奶跟前。她今日想起江璟琛已经有好几回了?人都要走了,倒显得她有多记挂人家一样。
也不知道原因究竟是什么。
算盘珠子相个不停,这盘一盘账单,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了。
日上三竿,江书倒是没来,却是江璟琛身边的书童。墨子到了店里,“江大爷亲自跟着去了天津卫,没小的我什么事。少爷走之前,让小的留在茶馆里做活,姑娘可千万别嫌弃我!”
她点了头,“正好缺人,你同小雀一起张罗。”
“我初来乍到,还要人多多提点。”墨子手肘撞了下正在打哈欠的小雀,又比了个眼神,他意思是让人说句话。
小雀立马心领神会,问,“对了,江大人今日出门了,您真不去送送?”
第六十八章
今日正巧是初一, 天气好的不行。
渡口处人来人往。
背着网笼的渔民,脚步不停的在赶着行程,为了生计奔波, 无心停留去看天上卷起的白色云朵。
渡口上的风是咸咸的,褚玲珑坐马车过来只花了一盏茶的功夫, 小雀却在旁嘀嘀咕咕念叨的一路:“早些出来就好了, 姑娘非要这么晚,哪里还见得着江大人。”
江璟琛今早也问过她, 会不会来送。这不是明摆着的答案?
小雀止住了话头,拿眼瞥向她, 道:“有时候姑娘的心是蛮狠的, 能原谅的我和采莲,却原谅不了江大人。”
反倒是褚玲珑她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我来这里是因为今日渡口会来一批货, 而不是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
“江大人不是什么莫名其妙的人。”
江璟琛到底给他们灌了什么迷魂汤药!褚玲珑面容严肃的说, “小雀,你来京城也不会一俩日了, 是不是要学会看人脸色行事?”
小雀说, “还不是因为昨夜被采莲一阵教训, 让我做人不要忘本!如今领的是姑娘的银钱, 便是您的人。”
褚玲珑觉得自己好像被骂了, 笑得更勉强,“那你就不要想些不着边际的!”
“小的没本事,一副热血想建功立业,江大人还不收呢!”
到底是江家的人, 江阁老不关照,江大爷还是心疼儿子的。褚玲珑也干脆利落的说:“傻子, 提着脑袋往前头送,你当他江璟琛的富贵都是大风飘来的?”
小雀道:“姑娘,你是不是在避着江大人?”
“……”
她就是没心没肺,怕死怕的不得了。江璟琛,她不想沾边!
……
下了马车,路边的泥泞顷刻间就把鹅黄色的衣裙给弄脏了,褚玲珑扶着马车的边沿,越过这喧喧闹闹的人群,往不远处的地方看去。
红色的船帆随着还风在飘荡,整齐划一的船还未启航,见着个身穿华贵衣裳的男人站在那处,气质独树一帜,人前人后的交谈。
褚玲珑避开了目光,问:“我们的货在哪里,你领着我过去。”
她是个怂的,没骨气的糯米团子,脑海里都不敢想为什么这船还不开,可是因为在等什么人?低垂眼眸,念了好几遍的清心经,等离得近了,清心经都不管用,便只好数着衣裙溅上的泥泞。
一滴一滴,鬼谷神功般像是聚集成了一朵花瓣的形状,再仔细分辨,好像是金桂。
什么花不好呢?
偏要是金桂。
褚玲珑再也没忍住,抬头,往那处在看了一眼。那处却已经没了踪迹。
身后有人叫她:“姑娘,怎么在这里?”
她回过头去的那瞬间,嗓子眼都快跳到嗓子眼了:“江……”
话音梗在喉咙里,脸上准备扬起的笑容都变得黯淡无光,是了!江璟琛在外人跟前可算是个规矩的人,他又怎么会当着这么多的人面儿,来寻她呢?
“民女,拜见二皇子殿下。”
那个高大的男人却是几日不得见的二皇子,李渊。
正是有意思的低了头,打量着她脸上的诸多变化,他不是很客气的询问:“姑娘等的人,是谁?”
她半弯膝盖,行着大礼:“这渡口,哪里还有比殿下再尊贵的人。”
李渊这才满意,伸出手要扶她起来:“几日没见,你我怎么生分了?”
手指托在女人的腕骨上,肌肤是温热的,又是刻意表现出亲近,她内心却平静如水并无半分的心动。可真的奇怪?褚玲珑低了眼眸,忽然没有来由的一阵失望,不是他呢。
褚玲珑问:“殿下,怎么会在这处?”
李渊:“居正今日出发去天津卫,我来送送。”
她恭敬地垂着手,跟在人后头,果然,江璟琛等的人不是她。
二皇子的近臣,当今天子最宠溺的朝廷命官,江璟成于她而言,早就不是那个手把手教她读书写字的先生了。
李渊又问:“对了,你和江书一起做的生意,想必和居正也算熟悉?”
褚玲珑的眼眸极淡,轻轻吐着呼吸:“江大人,清正雅贵,和我这样的商人不大往来。”
李渊不是很赞同:“居正那天还帮你解过围呢,你怎么就这么快忘记了?这样可不好,他人就要去天津卫,猴年马月的才能回来。你且随了我一道过去,也算是全了礼数。”
隔着老远就见到那女人跟在李渊身后,朝着这边走过来。
二皇子容貌生的好,姿态也是华贵,却也肯放下脚步等一等身后的褚玲珑。江璟琛见了,心里像是有一把刀子戳了一个洞,随后嘴角却是露出苦笑来。
她对着别人总是和颜悦色,除了他。
江璟琛对着身后的江大爷:“爹,我们出发罢。”
“不是等着人了?”
他是醋了,醋了,醋了。
见不得褚玲珑和别的男人站在一起,更别提这男人还是李渊!江璟琛的肩膀耷拉着,肉眼可见的丧气,嘴硬的说:“爹看错了,我又没在等江书。”
确定是江书,而不是什么女人?这个儿子什么事都做的好,外头的人夸的不能再夸了,只有江大奶奶和江大爷为他操碎了心。
方听说,江璟琛喜欢哪一家的姑娘,如何求之不得云云。
就说江璟琛的性子太像江阁老,板正的,无一丝趣味可言!难免要碰钉子的。
那还不是得靠着他们这些都是过来人,拉一把!
江大爷:“我是觉得男人不能太过逞强,拿面子当饭吃这种事是天底下最蠢的。”虽然他暂时是不知道江璟琛和那褚玲珑有什么关系,就觉着自家的好大儿,是真的可怜的紧。
江璟琛忽然憋红了脸,不敢再说。
江大爷一看,那就是心里更笃定几分:“璟琛,你现在退一步,不代表今后还有机会可以近一步。”
逃避,闪躲,和自己较劲这是一点用处都没有的。江大爷不希望江璟琛会在去天津卫的路上就后悔。
他自个儿哪里还不清楚自个儿呢?
可每一次到她跟前,都是要鼓足勇气。
他身上又没什么光,是值得褚玲珑盯着看的,换上了新衣裳,有了新身份,还是那个见不得人,畏畏缩缩的小书童。
江璟琛觉得自己不中用,却还是死撑着:“江书是个不念旧情的,这会儿,还不来。”
海上风大,那女人身子不太好是吹不得风的,等会去以后,又要动不动就说自己恶心,走不动。
偏这些日子他是不能在她身边照看着,江璟琛瞧着逐渐走进的身影,入了船舱。
“给二皇子请安。”
“江大人,免礼。”
李渊过来是江大爷帮着寒暄应付,都晓得江璟琛是不爱说话的性子,这一路去就是山高水远,大家也不想给他太大的压力,到了外头的栏杆处,小声的说着话。
就隔着一道门,隔音效果很是一般。
褚玲珑就装作这里没江璟琛这号人物,侧过头去看船舱内的摆设,放了一个窄口的花瓶,梅花是新折下来的,气味浓郁,花头开的正好。
看着看着有些觉得眼熟,好像和院子里种的是同一种品种。
早上从她房间里出去后,顺手摘的?
“这个花,好像也没有给我银子。”褚玲珑指着那花瓶里的梅花,说:“江大人,总喜欢这般做事么?那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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