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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华中学心里没底，暂时没有实施新的战术，依旧是传统的一盯一，反正比分领先，先静观其变。
面前只有一人防守，徐家奕的压力明显小了很多。左路的刘斯杉、右路的段然和内线的杨光都在示意要球，任何一个线路，都可以打开进攻。防守徐家奕的北华中学 7 号，丝毫不敢松懈，眼睛严密注视徐家奕的每一个动势，想要准确预判，提早下手。
徐家奕右侧突破虚晃了一枪，紧接着一个跳投，三分球进。
“防住他的三分！”北华的教练在场边大喊。
五分钟前受伤，再上场就成功追了三分，教室里一阵惊呼，紧接着欢呼雷动。
“我去，徐家奕是神仙吗！”
“北华这两年牛得找不着北了，这回碰上硬茬子了吧！”
很多人激动得呐喊，毫不吝惜对徐家奕的崇拜，唯独方笑宜的心一点点往下坠。
外线跳投三分，不是想鼓舞士气，也不是追分心急。
脚伤得很厉害，恐怕连一名防守队员都突破不过去了。
松城上来就得了三分，北华也没客气，回了一记空中接力，全场抱以热烈的掌声。
北华又一次进攻完成，杨光从对方篮下抢下篮板，一记长传，球却不是传给徐家奕，而是给到了段然手里。
场上，组织进攻给的依旧是徐家奕，比划着手势，指挥跑位，但段然的球却没回头，直接塞进了内线，霍书健上篮得分。
解说似乎也很兴奋：“我们可以看到，松城附中这匹黑马虽然是第一次闯进决赛，但面对北华中学这样的豪门丝毫不打怵，非常地顽强。1 号徐家奕受伤的这段时间，他们好像制定了新的战术。现在徐家奕更多的是承担外围的三分球得分的任务，而其他四人，似乎人人都是组织后卫，都能发动起全队的进攻。”
“松城好像在打一种很新的比赛，北华有点摸不着门路了”，另一位解说附和。
“但是北华的实力还是摆在那，无论是进攻还是防守，都很厚重。就算什么战术也不要，双方硬来，松城恐怕也很难北华的对手……”
比分依次胶着着上升，中间一度，松城附中反超了两分，打出了一个小高潮。但马上就被北华中学回以颜色。第四节打到中间的时候，68:70，2 分之差，北华中学领先。
比赛打到现在，双方队员的体力消耗都很大，手上的准头有所下降，几轮进攻下来，两队都存在一定的失误。
眼看着比赛要结束了，场上松城附中的球权。两支队伍今天的成败，在此一举了。
段然抢下篮板，把球给了徐家奕。徐家奕还是刚才一模一样的动作，右侧突破虚晃一枪，准备跳投三分。
如果这个三分球命中，71:70，松城附中就以一分险胜。
防守徐家奕的北华中学得 7 号，一直在提防他的三分，这次可不上当，压根就没去管右路的假突破，直接起跳，一个盖帽想要拦截徐家奕的远投。
可身体已经腾空了才发现，徐家奕的投球方向，根本就不是篮筐，而是就着他手的方向，使了个巧劲儿，借力打力。7 号人在空中，即便反应过来也不好控制身体，果然，下落时碰到了徐家奕的肩膀。
预料之中，裁判哨响――盖帽与对手发生身体碰撞，罚球 2 次。
7 号恍然明白了。徐家奕根本就不是冲着三分球去的，他脚上带伤，体力消耗大，此时的三分命中率自然也受影响，不敢轻易出手。但他就是要故意激起北华中学心态上的波动，从而制造技术犯规，获得罚球权。
最终的目的，就是把比赛拖入加时赛。
比赛每多进行一秒，北华中学的心态就乱一分，松城附中的机会就多一分。
距离比赛结束还有不到 20 秒的时间。
罚球的是刘斯杉，顶着全场北华中学的观众的嘘声的压力，两罚全中，70:70。
北华中学抢到了球权，拼死往另外半场跑，想要用有限的十几秒钟，完成一次进攻，实现绝杀。但松城附中的五个人也都撤回了这半场，拼命防守，杨光和霍书健死死挡在篮下，阻挡北华的这一轮进攻。
终于，时间耗尽，裁判哨响，比赛进入了加时赛。
而此时，徐家奕的腿，走路都有些吃力了。
加时赛只有五分钟的时间，一开场，北华中学就开始了在三分线附近的狂轰滥炸，想要迅速拉开比分，免得再节外生枝。但可惜，命中率不高，四次进攻，只命中了两球。松城附中的两次反击也都有所收获，投篮得分，74:76。
第三节快结束时的情景再现，依旧是比赛就要结束，依旧是松城落后两分。
戏剧化的一幕出现了，球又到了徐家奕的手里。
场上所有人都看得到，徐家奕此时腿脚已经不灵便，别说突破过人了，正常运球都是个问题。北华中学没有贴身的盯防，免得又被徐家奕制造犯规，白白丢了两分。
徐家奕右路假突破，起身跳投！
故技重施。
7 号很得牙痒痒，又来是吧？看我这次还让不让你制造犯规！
没人盯防，徐家奕标准的投篮姿势一跃而起，场边北华中学的教练心叫了声“坏了”，但已然来不及。球在空中画出一条长远优美的弧线，应声入筐。
甚至都没有磕到篮筐的边缘，一记漂亮的空心球，垂直下网。
球进了！
老话说，兵不厌诈。
现场和电视前的所有人，都屏气凝神，注视着这里球的轨迹。球落地后，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喊声，甚至淹没了裁判吹响的终止比赛的哨音。
而徐家奕，由于落地后站立不稳，跌坐在地板上。被冲进场内的队友叠罗汉似的一层一层压住，喜极而泣。
赛后颁奖，徐家奕是被队友架上领奖台的。
篮球比赛的冠军领奖台，足足有好几米长。镜头里，漫天气球彩片，队员们们捧着奖杯，在领奖台上欢呼雀跃。只有徐家奕，靠在刘斯杉的身上，笑着望着球馆上空不断落下的金色彩带。
方笑宜的眼眶早就湿得一塌糊涂了。
无论这是你篮球生涯的新开始，还是事与愿违，注定走向落寞前的巅峰。
都足够骄傲、足够铭记一生了，对吧？
和北京比起来，松城那么小。小到如果有一天主场作战，甚至全城都找不到一个能容纳 2000 人以上的球馆。
和北华中学比起来，松城附中那么嫩。作为一支打到总决赛的球队，解说都坦言，对松城附中的很多队员不是很了解，因为“没有公开的比赛资料，名副其实的初出茅庐”。
但你想做职业运动员，想打进 CBA，甚至奥运会。
你的梦想，那么大。
大到曾经很多人以为，是个笑话。
“不能站在巨人的肩膀”、“要跑完整个马拉松，才能够得着别人的起跑线”，拼尽全力，只为了换来一个和别人比的机会。
但你抓住了。
你赢了。
如果你的梦想是太阳，即便失败了，也会徜徉在星辰之间。
徐家奕，恭喜你。
你的人生，从此也如同你的名字一样，灼灼神采，奕奕生光。
第53章 兔崽子，有种
周彦想看儿子的比赛，又怕徐大明甩脸子――毕竟一提起徐家奕打球的事儿，他就一百个不乐意，说自己家的买卖后继无人，兔崽子没良心。
周彦懒得和他理论，本来想去同一个小区的李霞家看。但由磊和简明羽也都高三了，怕打扰孩子们学习，思前想后，她决定绕远，去翟晓敏家。
没想到李霞和刘亚娟纷纷打来电话，说孩子们在学校看比赛，她们当姨的也不能落下，得看家奕的精彩表现。周彦心里暖，翟晓敏自然也是欢迎，还在家里准备了熏鸡花生米，打算一边吃喝，一边给徐家奕加油。
周彦虽然对徐家奕打球还算支持，但平时很少看儿子比赛。本来以为是个和姐妹一边看比赛一边谈笑风生的夜晚，结果一开赛，心就提到了嗓子眼。
比分咬着上升，大家哪还有吃喝的心思，紧张得不行。徐家奕摔的那一下，所有人都“哎呀”了一声，周彦更是眼泪直接冲了出来。
而场上那个青春热血、带伤坚持、有勇有谋的 1 号，仿佛不是自家屁股坐不住凳子、一天挨骂八百回的皮猴子。周彦一边掉眼泪，一边捏紧了拳头为儿子祈祷。最终松城附中获胜，翟晓敏李霞刘亚娟三个人，扯着嗓门大喊，拍巴掌拍得双手通红，周彦一个人哭完了半卷手纸。
“太不容易了……孩子太不容易了……徐大明这个死老头子！干嘛就死活拦着，不让孩子打球！孩子为了比赛付出多少啊，那腿得多疼啊呜呜呜……”周彦一边抽噎，一边大骂丈夫。
“方军平之前运动系的一个同学，现在好像在省乒乓球队当队医。等孩子回来，让方军平带去给好好看看，可别落下毛病啊……”徐家奕看着伤得不轻，翟晓敏也担心。
而已经上三年级的方笑安，望着电视机里洒下的漫天花雨，久久出神。
他从未体验过运动带来的快乐。平时翟晓敏带着他，连路都不让他多走，能坐车就坐车；其他同学上体育课，他就一个人在教室里看书……他从不知道体育有这样大的魅力，看向徐家奕的眼神里，充满了羡慕、向往。
当然更多的，是不应该属于这个年纪、但却层层叠叠出现在他眼中的，落寞。
周彦回到家的时候，徐大明还没回来。
“孩子这么重要的事儿，他跟个没事人似的”，周彦恨得牙痒痒。
在沙发上运了会儿气，还是气不过。碰巧林淑珍从房间里出来，周彦便问：“妈，徐大明去哪儿了您知道吗？”
“大明啊，刚才回来了一趟，又出去了。”
一般晚上如果和朋友喝酒聚餐，徐大明会先回家换身舒服的衣服，然后慢慢悠悠地去。周彦对这太熟悉了，忍不住又开始数落。
“还有心思吃，真是不长心！”
“彦儿，也别这么说”，林淑珍拍拍周彦的后背，“你去楼下烧烤店看看，他应该是在那呢。”
两口子因为什么别扭，林淑珍心里明镜儿似的。徐大明心里想什么，她这个当妈的，也再清楚不过。
周彦看着老太太，将信将疑，没一会，拿上钥匙，出了门。
楼下的烧烤店，白天休息，晚上通宵营业。环境不咋样，吃的东西味道也一般，却火爆得不行。一到了夏天，店主就在在门前空地上支起一块幕布，投影往上一打，就开始转播比赛，足球居多。男人们也都乐意在外面一边喝啤酒吃烤串，一边看比赛。叫好的，起哄的，甚至还有光着膀子骂骂咧咧的，好不热闹。
周彦不明白，那些男人的啤酒肚一个比一个大，别说踢球了，跑两步都费劲，怎么就对看球如此执着。
现在是初春，晚上的室外还有些凉，没人坐在室外，都是在室内吃。但热度依旧不减，周彦推门进去，一屋子烧烤味、烟味，乌烟瘴气，直熏眼睛。
十点多了，店里竟然还都是满满当当的人，而且能感觉到所有人都异常兴奋，甚至坐隔壁桌刚认识的俩人，也能勾搭着肩膀喝一杯。
一共十来张桌子，找徐大明并不难。只见他一个人，坐在靠墙的一张桌，头顶墙上就是一台电视。挂在墙上的电视垂下几条油腻腻的电线，晃荡在墙边，周彦都怕不小心把电视扯下来。
桌子砂锅不锈钢盘里还剩下七扭八歪的几串羊肉串，早凉了，一层白色的油脂凝在上面，周彦看着就腻得慌。徐大明脸红，脖子也红，面前五六个空瓶子，时不时打着酒嗝，看着就没少喝。
周彦的火气噌噌往上拱。
她坐下，屁股只搭了凳子的一个窄边，夹紧了胳膊，尽量不碰到满是油腻污垢的桌子。
徐大明看到她了，眼神有一秒钟的惊讶，但酒精的作用太大，马上又让他整个人钝住了，眼神呆滞，在她脸上聚焦都难。
“徐大明，你心可真大啊。”
周彦都气笑了。
“你跟我说说，今天这喝的哪一出啊？”
徐大明愣了一下，随即闭着眼睛笑了。
“看、看儿子，比……赛。”
周彦惊讶，抬头，电视里比赛转播已经结束了，正在播放精彩球集锦。
徐大明应该是在这坐了很久，也看了很久了。
周彦没想到是这样，定定地看着徐大明，没说话。
徐大明舌头都硬了，伸出个大拇指举到周彦眼前，半天才捋顺了舌头说话。
“兔崽子，有、种。”
“打球、有种，跟他爹，也……有种。”
徐大明脸上还是笑的，却越发苦涩，比哭还难看。
旁边桌的客人们也都意犹未尽，还在借着酒劲儿热烈讨论着刚才的比赛，徐大明听到徐家奕的名字，“腾”地一下，举起酒杯，站了起来。
“我儿子！我、儿子！”
周彦吓得够呛，赶紧稳住徐大明，让他别惹事。谁知隔壁桌的客人都特别热情，听说 1 号球衣少年的父亲在场，纷纷扯着嗓门过来敬酒。
徐大明来者不拒，一杯接一杯，越喝越高兴，笑得开怀又大声。最后醉得实在不行了，瘫在椅子里，搡也搡不起来，像个浑身冒酒气的面粉袋子。
周彦也顾不上丢人不丢人了，直接给大凯打电话让他过来，帮忙抬人。
徐大明醉成这样也不老实，嘴里晃荡着大舌头，磕磕绊绊地说着什么。周彦听不清，也懒得问。
偶尔也能听清楚几个字。
“……就去吧。”
“爸自己……”
最后的最后，徐大明笑着笑着，就哭了。
获得冠军后的第三天，松城附中篮球队准时回学校报到。
现场礼炮齐鸣，军乐团演奏着歌曲，初中部和高中部全校师生列队迎接，还有自发前来的家长们，共同欢迎英雄凯旋，队伍硬是排出去三十来米。
方笑宜和郝安琪也下楼了，挤不到前面，只能站在队伍的最末尾。
队伍的另一端，一辆大巴车缓缓停下，下来了一行人，马上就被人群围住了。
校长亲自迎接，和球员们一一握手，表示嘉奖和肯定。同学们要合影的，要签名的，蜂拥而上，一时间球员队伍寸步难行。
“你哥人气可高了现在”，郝安琪在旁边酸溜溜地，“这一路，我都听到多少个女生说他帅了。”
……确实帅，大眼高鼻梁轮廓立体这就不说了，球场上带伤参赛，力挽狂澜，着实给人增添了不少光环。
可别人夸他帅，她心里……好像并不少很舒坦。
看方笑宜不说话，郝安琪立马幸灾乐祸了起来：“心里不是味儿了吧，以前你哥只宠着你这个妹，以后……可就不一定喽。”
啥意思？方笑宜转过头，“他还有别的妹妹了？”
郝安琪一跺脚，一脸恨铁不成钢：“学习好有啥用，把人都学傻了，瞧瞧你那关注点！有没有妹妹重要吗？照这架势发展下去，你哥很快就会有女朋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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