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幼教专业,专业对口。也是被王红邀请做奠基仪式嘉宾时的先入为主,她也回到家乡,离父亲,小伙伴都很近。
幼儿园就在总厂里面,在办公大楼旁边的一个院子里,挨着车棚。职工们下了班领着宝宝,骑着车就回家了。
桃子很喜欢小孩子,也有耐心。不久就到了六一,总厂要排节目,渲染企业文化,增强干部职工的向心力和凝聚力。
桃子的编舞和主持在高中时代就是最拿手的。她提前一个月挑选出十个大班六岁的小朋友,编排舞蹈《红色少年》。又从来接孩子的妈妈群里选拔出六位有悟性的妈妈,编排群舞《回娘家》。
等到汇报演出,在全市大剧院的舞台上,十名小小少年穿军装,戴军帽,腿扎绑带,扛着枪,在铿锵的音乐声里,跳跃着脚尖,一条线跳到舞台上。在幕布后桃子老师的指挥下,终于将一支红色革命歌曲跳得庄严铿锵,举手投足间又满是童趣盎然。
当桃子从幕布后走出来,簇拥着小舞者们向观众谢幕,下面的掌声将她的笑容淹没。
有一个人认出来了桃子,他就坐在观众席里,他认出了桃子的笑容。
当桃子走上舞台,一次次用清晰悦耳的家乡普通话报幕,他认为那是世界上最好听的声音。演出的最后压轴,桃子穿着租来的礼服跳了一支独舞《雀之灵》。她挥舞的手臂,炫飞的裙摆,摇曳着的婀娜,踮着脚尖向绿草丛中走来。
那一刻,站在绿草丛里的他分明看到拔地而起的桃园,枝头上挂满了馥郁清香的桃子。金色秋天满园硕果。
这是前世的注定,缘,妙不可言!
只因在奠基仪式后的饭桌上多看了你一眼。
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西施眼里出英雄。
而桃子眼里的盖世英雄,只有胡晓燃,她要等着胡晓燃,等着他驾着五彩祥云归来迎接她。
一直埋头书海做学问的英方总经理,三十年来,终于被一个美丽的倩影征服了,工作才刚布下阵营,他还没有到新建的办公大楼去施展才华,却被一阵突来的情絮彻底袭倒了。
王红跟随的学习小分队,从英国总公司归来立刻投身到公司迁徙的大潮中。车间的机床全被吊车拉起来,放上叉车,再拉上大货车,每一件零部件,工具橱,全都清空了。
刚落成的新公司气派辉煌,无限生机。机器转起来,希望和期冀也一同升腾。窗外绿化带里的芍药、牡丹刚展开新生的蓓蕾,广玉兰、绿芭蕉正苍翠,车间甬道另一片空地上栽上了各色桃树,已是别样的盎然生机。
王红归来后,曾经要求再回车间,干车工。
公司领导开会研究决定,让她继续留在培训部,培训员工,落脚点却在销售科。还给她又强加了一个身份,销售内勤。
王红没想到,有一天上班,桃子却坐在了她对桌。
“下班后,我俩去甬道旁边的小桃园散步。”桃子建议道。
“祝贺你桃子。”王红满脸微笑,她真心祝福她。
在枝叶青翠的桃园里,两人踩着脚下绵软的土地,牵着手走着。
土地上开满了星星点点的蓝色花朵,两个人蹲下来采摘。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王红望着桃子脱口而出。
桃子若有所失,一脸茫然地望着远方,摇着手心里的花:“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
王红嘿嘿笑了,故意挖苦道:“你是怕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胡晓燃的约定还没到来,这边又掀起了浪潮汹涌!”
“说的就是这个。”桃子一脸苦笑。
王红望着桃子瞬间紧蹙起来的眉心,拍着她的肩膀,亲昵着说道:“想我围着车床转了那么久,你这一步登天还抱怨,别得便宜还卖乖,好不好!”
“我刚进厂,幼儿园的家长们,才刚叫上名字,我原本就喜欢孩子,想在幼教的本职工作上大干一场。现在,却被连根拔起了,另栽到销售的深坑里,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从天而降的变迁,让我想不明白?”
桃子望着满眼的新绿嫩青,茫然摇着头。
王红盯着桃子的眼睛愣住了,半晌,她嗤地捂着嘴笑:“这里有玄机!”
桃子懵了,更加惶惑道:“什么玄机?”
“有人看上了你,想要近距离的接近你,每时每刻都要看到你。”
桃子双手环住一棵树,转了一圈,翻着白眼,回击道:“此地无银三百两,我有什么好看的?可看的啊?”
王红虽然和桃子知根知底。可是,桃子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桃子的事,她坐着火箭一步登天式的职位提升,其实,私下里早被传得沸沸扬扬。
“桃子,你还记得颜奶奶给我们看过的照片吗?他儿子小剑的。”王红又轻拍一下她的肩头,缓慢开启提醒模式。
“记得呀!小剑哥哥高大魁梧帅气,人又博学上进。总之就是大多数人们眼里的青年才俊。”桃子望着王红明显泛红的双颊回答。
王红乘胜追击,望着依然平静的桃子,继续敲打,启蒙道:“原来颜奶奶嘴里的小剑哥哥,他的形象总是来自大洋彼岸的信件,那是高山仰止,是珠穆朗玛峰。遥不可及,又不可触摸。”
“可是,我们和他是两个世界里的不同人类,他是社会精英,我们却是有一份赖以生存的工作。”
桃子极力辩解着,这本来就像地球和火星,风马牛不相及。
“你忘了奠基仪式后的那顿午餐。”王红嘻嘻笑着,“有人在饭桌上,深深望了你一眼,再也没能忘掉你容颜。”
桃子嗤嗤一笑,瞪着王红狡黠的不怀好意的眼睛:“这么长时间了,我早忘了,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王红收敛起全部的笑容,严肃说着:“桃子,我直说吧,你要先有个心理准备,现在公司从上到下,包括总厂那边的全都传开了,说你是空降部队的火箭特种兵。说你刚进厂,大家私下里早已给你起了个外号叫雀迷高!”
桃子辩解道:“我本身就是个幼教老师,带着孩子们在儿童节跳舞,再报个幕,只是做了本分分内事,有什么可以菲薄的?”
王红望着桃子瞪着的美丽丹凤眼,拍拍她白皙的鹅蛋脸,微笑着安慰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每个人都有追逐美的权力!情人眼里出西施,谁叫你由内到外都散发着迷人的魅力呢!你的出现那可是一道闪电……”
“你说的一手提拔我的人可是小剑哥哥?”
王红望着一脸惊诧,眼睛都要瞪出来的桃子:“他现在可是我们合资公司的英方代表,是高总,剑桥大学经济管理博士,海归,一路品学兼优数十载,最后落脚成我们的最高上司。桃子,你知道吗?他为了要把你安置到这里,竟然和总厂老总都闹翻了!”
“闹翻?”桃子扬着一张涉世未深的脸,更加迷惑道:“什么闹翻啊?”
王红解惑道:“高总可是几次三番找到总厂老总,说要把你桃子调到咱们合资公司,总厂老总肯定不愿意,你学以致用,专业对口,又再刚进厂,成功举办一台引人注目的晚会,编舞主持堪称台柱子。企业文化要想凯歌高奏,专业人才还要留存做主旋律。刚培养上一颗又专又红的好苗子,当然不想人才流失!”
“只是爱好,本职岗位工作还是要扎根专业,多培养一些有天赋的孩子们,让他们从小练个童子功。”桃子一直就很低调,没有野心。
“可是高总屡战屡败,最后给总厂老总彻底翻脸,黑着脸说,如果不让桃子调走,他就从现任位置上辞职!总厂肯定不愿意,这么费劲得来的合作项目,市里引以为豪的龙头企业,当然不会丢个西瓜捡粒芝麻!”王红就事论事道。
桃子释然着自嘲道:“我这小柴禾点燃只会发一点小火苗,这样兴师动众,连总厂领导都惊动了,未免是太小材大用了吧!”
“桃子呀,这世间事有些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也不是个人的能力所能左右的。你既然阻挡不了别人喜欢你,可是你一定要找个合适的机会,亲自向高总表达你的情感方向,要一针见血,千万不要留下悬念和余地……”王红望着桃子,她眼睛里早已又布满愁云。
“我真不想这件事弄得众所周知,刚参加工作就被人用复杂的眼睛看着,也最怕晓燃会误解!”
桃子如履薄冰,终于说出了内心里的忧虑。
第115章 风生水起
小剑站在三楼办公室的窗户前,一直盯着桃树林里的两人。他陷入了沉思。是的,自己已经三十多岁了,要说情感上一片空白那是骗人的。以前他也暗恋过女孩子,还有大学时,有女孩在他六楼的宿舍门口,一只脚跨上栏杆,扬言他不答应,就要跳楼的。
那些来得快,去得更快的感情像是浮萍,又似天空里飞旋的蒲公英,早已不知被风送到了哪里?
可是,桃子的出现就是一道闪电,让他的生活平地起了惊雷!每个人的一生都会经历一次真爱,他要抓住命运的馈赠!
公司已经走上正轨,作为总经理,生产和经营这两条大命脉要彻底转起来,公司的一整套运作流程才会红火。一整天,他都穿着工作服居留在车间里,在每一个操作岗位上驻扎,看流程,找突破口,并且见缝插针地和工人用家乡话聊家常,毫无架子。
间隙里,他会拿着财务报表去仓库盘货,看进出是否持平?技术员、调度,还有车间主任,看老总一整天淹没在车间里,全都奋战在一线,指着图纸上的某一个点现场指导,和工人师傅们打得热火朝天。
一入事业深似海。他尝到了创造的甜头,白天是实践的战场,夜晚更是他理论和总结的加油站。一整套最新生产装配图,财务的各类报表,销售员报上来的各类前景开发规划,他在静夜更缜密的思维里提纯着。顺便和汪董事长,还有高大山,三人在电话里筹划组织,架构着未来的蓝图。
他现在住的地方是总厂的家属院,镶嵌在一个老居民小区里。前面一排筒子楼是职工宿舍楼,他住的是一个小院,上下两层,一室一厅,属于干部家属院。
一个副厂长被提拔到市二轻局当副局长了,小院腾出来,总厂领导就把小剑的住处安置了。这样也更便于他开展工作。
工作上的事情安顿下来了,小剑就想去看妈妈。对了,今晚就去找妈妈,当小剑提着一大网兜水果和熟食,走进小院里,妈妈又在厨房里炸小鱼,依然还是满爷爷烧火。
他热情地和两位老人打着招呼,说道:“妈妈啊,我那边的小院已经安置好了,我一个人住着空落落的,没有人做饭,也没有人给洗衣服,一开始就想把你接过来,我很想吃你做的饭,这么多年求学异地,又留学国外,现在是终于有机会了。妈妈,你就搬过去吧!”
可是,颜奶奶却是个倔强的人,她说:“小剑,你今年已经 33 岁了,现在工作稳定了,也该是考虑个人问题的时候了,妈妈想着你赶快找个女朋友,成个家妈妈也就放心了。妈妈也就不掺和你的小生活去了。”
锅台上盘子里的炸鱼金灿灿的,一院子里都飘着馨香,诱人舌尖。颜奶奶用筷子夹起一条放进小剑嘴里,说道:“来尝尝妈妈的手艺,这就好了,那煤球炉上的大钢精锅里还有刚炖好的莲藕排骨,儿子唉,都是你爱吃的,妈妈有预感,就知道你会来,走吧,我们去屋子里吃饭。”
颜奶奶恋着锅里的油,又熬了点糖稀,做了拔丝苹果、拔丝地瓜,还有拔丝山药。
“老妈呀,全都是我最爱吃的!我可是爱死老妈的好厨艺了!”小剑的顽皮,很快复活上身,他还像个童心未泯的三年级小学生,刚回到家,从妈妈的自行车后座上蹦下来,就蹲在厨房里,眼巴巴地,盯着妈妈锅台上的空盘子。
小剑两只手都端着,往屋子里走去,桌子上一下子全部摆满了。
“王红和桃子,你俩也过来吃饭吧!看啊,这就是我从前一直和你俩唠叨的小剑哥哥,都过来吧,我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王红和桃子还在继续桃树林里的谈话,两个人喁私语,头都抵在了一起,听到颜奶奶招呼这才走向桌子。
王红、桃子,小剑,三个人都在面面相觑。过了好久,时光都好像凝住了。
王红最近见多识广,眼皮子开拓了,她想惊涛骇浪来了,甭管疾风骤雨,也甭管刀山火海,她今天都要力挽狂澜,举危难于水深火海之中,做个好舵手,也要当个消火栓。
她立刻阴转晴,笑容堆满脸庞,眯缝起月牙眼,恭维着说道:“欢迎总经理光临寒舍,您一来,我们这小屋子可就蓬荜生辉了!”
小剑风向一转,立马接应:“都说远亲不如近邻,近邻不如对门,要说还是这同一屋檐下,想不到,你俩都和妈妈住在一起,我们这关系,可是亲近了!”小剑无意间,就把僵硬着肢体的桃子迅速地拉近了圈子里。
“啊,原来你们都是同事,这下子可好了,小剑,你可要好好照顾她俩,她们可都是肯吃苦又勤奋的好孩子!”满爷爷打着圆场,他也在努力舒缓现场气氛。
“谢谢满伯父提醒我,等我有机会一定都会想到的。”说完,小剑赶快又望了桃子一眼。
桃子依然像根木桩似的,局促地立着,眼睛盯着鞋尖,两只手掌来回揉搓着,缓解着内心的压力。
“大家都快坐下吃吧,站着干嘛呢?这拔丝的,凉了就不好吃了!”颜奶奶招呼着,笑呵呵的,她好奇地盯着三个人的脸,急速的,她已经在每一张脸上寻找到了答案。
桃子正好和小剑坐对桌,两个人的脸都红了,都耷拉着眼皮,埋头往嘴里扒拉米饭。
王红心底的一根弦绷得很紧,暗暗叫苦道:真是怕啥就来啥啊!说曹操,曹操他老人家马上就到!这嘴可真是邪到家了哎!今晚这顿饭,它来得太不寻常了!
颜奶奶往小剑碗里夹着菜,用手拍了拍他的脸颊,疼惜着说道:“晚上别睡太晚了,总熬夜,光忙工作,看着脸瘦的,颧骨都出来了,妈妈心疼呐!”
小剑笑道:“妈妈你也吃,别光顾我,桌上的菜都凉了,味道就不好了!”
王红看着颜奶奶笑着说道:“大家都吃菜呀,这么好的一桌子美食,眼看着凉掉了,多可惜呀。奶奶可是从早上我上班起,就去赶早市买回来的,又是炖,又是炸的,都忙乎了一整天了。咱们今天可都是让奶奶的好厨艺馋来的,吃不了,下次奶奶一生气,可就要罢工了!”
王红在故弄玄虚,或者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她故意给桃子夹菜,笑道:“桃子,不能光吃白米饭呀,你不是最爱吃奶奶做的菜吗?来多吃点,那么瘦,看着都让人心疼,晓燃昨天打电话找你一天,你去仓库盘点去了。他就把电话打我那儿了,说他好不容易摆脱掉校花的纠缠,大家都毕业了,都已经离校了,他也坐上返回的火车了。回来后,他和我姐就会到骊山报到。”
颜奶奶看着小剑,有点心疼他,儿子这是走进了死胡同,她闷声不响地看着大家。很感激王红能扯开这张大网,看她慢慢拽出来一根致命线头,解开那根最初的死结。
她故意轻松地看着王红,笑微微地说道:“还多亏是晓燃,以这校花的路数,文武双全,吹拉弹唱,公费留学,又是六层楼高的一面墙表白条幅,又是空中飞旋的滑翔机,又半个中国追过来,要陪晓燃的妈妈过年。晚会上,操场上,整个校园引起轰动,这要是没个好定力,早缴械投降了!可是啊,都被晓燃的坚持打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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