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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来到窗前，却看到马路上有一排长长的越野车队，从车里下来一批人，是自驾车驴友，现在国内的游客，跟团的，固定路线，固定时间，少了很多可以寻求的乐趣。想真正找出乐趣和意境的，大多自发组织成团队，开车自驾游。姚胜美再看那车牌号，全是京字打头的，怎么会这样呢？她的心底越发奇怪了？
很快，有人在敲门，并呼唤着姚胜美的名字，她听着倒有几分耳熟，赶忙开了门，却看到是原来大院里居住的大强和大兵。他们都是从小长大的，发小，死党。
大强道：“阿姨和叔叔都去世了，也不招呼一声，太见外了。”
姚胜美轻语，“我爸妈都是低调的人，不愿意张扬，我一人代表就行了。”
大强道：“听朋友说，你来这里了，我们这个美丽风景户外探索队已成立五年了，国内的山川线路基本上都探索完了，现在听说你这里的山区风景人文更好，就慕名奔来了。”
姚胜美的情绪还没提上来，她应付着，“还让我陪你们前行吗？”
大强嗅到了姚胜美身上的异样伤感，又多问了一句道：“这次回来是打算常驻沙家浜，建设乡村红灯照，还是过眼繁华游园惊梦？”
姚胜美苦涩地一笑，“哪还有过眼的繁华，只有半世的沧桑，暂且算作游园惊梦吧。”
大强望着窗外的崇山峻岭，振奋着她的落寞，“你不打算跟着我们探索一下大山深处的神奇奥秘？”
姚胜美答道：“没有那份心情了。”
“你怎么会这般落魄？这不是你胜美的风格？”大强不解。
“我得要彻底想好了，我下一站该去哪里？”姚胜美一字一顿道。
第140章 成人之美
姚胜美把大强的越野车队送上山，竟来找王菲。王菲刚种完树，现正盘算养猪场要开业的事。眼前的事一个追着一个跑，王菲的脑袋，现就连做梦都是干工作。
王菲现正忙得猴跳似的，哪有工夫听你姚胜美痛诉家史呢？六神无主的姚胜美还是晃荡到了村委会。王菲正在召开村两委的现场会，果树苗栽上了，必须要有护林员，村委举手表决，让三铁和前村长胜任，要定期浇水、施肥，拔除杂草等。
三铁还发表了上任感言，乐呵呵地说道：“我一定要像爱护自己老婆和孩子一样，爱护着山上的全部小树苗。”
前村长扯三铁衣襟，他抢过话头，更是表着忠心耿耿：“大家伙都放心，我们哥俩保证让果树快点长大结果，带咱们都奔上致富路。”
两人终于当上官了。虽说是芝麻粒大的小官，但管不了人，能管管果树，也能找回权威感，暂且也更算是一种心理安慰。
会议散了，王菲正要风风火火地赶往两个工厂，只是日常工作，看看工作进度，每天都踏实。看到姚胜美正欲进来，笑着招呼道：“哪阵风把姚博士给吹来了。”
姚胜美脸上掠过微笑，很快将忧伤赶走，她倚着门框道：“不邀请我进去。”
王菲笑着，急忙上前把她拽进屋子里，笑道：“哪里呢？我们请还请不来呢？”王菲赶忙又问道，“喝茶还是咖啡？我这啥都有，晚上熬夜写东西都备着。”
“茶吧。”姚胜美的直爽里接着地气。
姚胜美笑道：“其实，我今天来，有一个很好的建议，前几天上山，我拍了许多照片，全发到网上了，想不到，我北京的发小越野探索车队看到图片赶来了，他们一行人今天一早和我打了招呼，都出发去深山了。我在想，我们可以给镇长反映情况，让他给上面旅游局写申请报告，开发出这一带山区的旅游线路，争取做一个特色风景游。”
王菲看着她站在那里，正好被门外照进来的一束太阳光笼罩住。
姚胜美虽年逾四十岁，她一米七多的高挑瘦削模特身材，长发浓密垂腰，皮肤清透白皙，眼神清澈又灵动，就连笑容都干净得不染纤尘。
“你是一株清秀的百合花，还是开在悠然山谷里的，可以做旅游形象大使。”王菲围着她，转着圈子看了许多遍，禁不住赞美道。
姚胜美脸羞红，不想弄巧成拙，她是来传达建议的，怕王菲想歪了，连忙更正，“咱们今天只说旅游线路的事，这个赶快上报，审批手续下来，就可开工。还有，我前一段时间提的开发骊山风景的事，这些如果快一点赶进度，大家就可以快一点改变落后的生活面貌。”
“你不是要建民宿客栈吗？”王菲无意中询问道。
“不想建了，我打算要离开这里了。今天来，只是把旅游的规划给你设想一下，让它早日变成现实。”王菲把茶递过去。姚胜美就站着喝水都那么优雅。眼睑俯冲下来，一排浓密的长睫毛翻翘着，欲飞的蝴蝶儿，怎么着都迷人。
姚胜美想着前婆婆的每一句话，她也是有风骨的人。事业可以是繁花似锦，婚姻却拖了后腿，一而再，再而三，她一次次从泥潭里拔出双脚，想要踏向坦途。在前婆婆的眼里，我姚胜美是把婚姻当做跳板的，一连三级跳，可还是摔了个仰八叉，让她看尽笑话。可是，我姚胜美什么时候认输过？那些背后射来的子弹你当能击中我？我姚胜美就当让子弹飞！让子弹再飞一会儿！那恢弘气势，我就当战争片上演了。
“怎么不和我们在一起，共建骊山的宏伟大业了？”王菲试探着问道。
“不了！前婆婆已经用最恶毒的话撵我走了！”姚胜美眼泪婆娑着，“我这最后的驿站呆不成了，但我人走了，心还会留在这里，和大家一块建设骊山。”
“那你打算去哪里？”王菲给她续水，摸着她冰凉的手指，“刚和宝宝建立一点亲子关系，走了，你就放得下。”
“放不下，也得放，这关乎尊严。”姚胜美双手捏着杯子，“我还是继续回纽约打拼，事业才是我的基石。如果宝宝真想我了，会追随我去纽约的。”
“都决定了。”王菲问。
“也算是吧。”姚胜美又微笑着坚定地回答，好像刚才的悲伤压根就不存在。见过世界的女子就是不一样，内心底的坚韧是堵墙，无人可摧，风雨不蚀不倒不塌。“我们去找镇长汇报吧。”
两人去镇政府走去。
镇长热情接待了她俩，大力称赞这个点子好，他正好去市里开会，如果在会场遇到旅游局长，马上就给他做汇报。
要出门的时候，编导正好回来了，急匆匆地竟然和姚胜美撞了个满怀。真是的，不是冤家不聚头。
姚胜美被前婆婆羞辱了一顿，现看到前夫，两人都尴尬极了。
姚胜美挣脱着急忙脱掉，编导拽住她一只胳膊，“咱俩好好谈谈吧，我总躲着你，也不是个法，解铃还须系铃人。”
“知道这个理还是对的，总打外围不是个法，核心问题只需核心解决才行。”王菲拍拍编导的肩膀，望着镇长投过来的赞赏目光说道。
“早该这样了，放你半天假。”镇长望着编导笑道。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骊山。一路上都无语。
直到上了山顶，编导才一脸愧疚道：“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姚胜美转过身望向编导，这才发现，他两鬓的头发竟全白了，面容也黑瘦，禁不住说：“其实，你也挺不容易的，扶贫工作很辛苦的。”
“看不出来嘛，你还是这般年轻，我虽然比你大几岁，现在却是满脸沧桑。”编导自嘲着。
姚胜美笑道：“不管怎样，我始终记得我俩在一起的所有美好的日子，彼此的初恋，最美的人生芳华，我一直以为，我们会是地老天荒的。到最后，时光还是没有打败流年，相守却让道给了离殇。”
编导微笑，“我俩也没能免俗。”
姚胜美侃侃而谈，像她采访的一个人物，话题从创业，又曲径通幽着，转到了情感，组建家庭，生儿育女，她也体察到了芸芸众生，说道，“就像所有童话故事的结尾，王子和公主婚后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姚胜美想看看，他怎样来鉴定曾经的婚姻。她要从他嘴里亲自听到。好与坏反正都翻篇了。她俩都曾是诗情感性的人。很快，编导动情着说道：“婚姻是个精美的瓷器，吃饭时，它可以做餐具，用后，洗净擦干，妥善保存；出门在外，走亲访友时，它又是不可多得的装饰品，能扩充面子和里子，赚足别人的眼球，更有人生成就感；生儿育女后，它又成了继承品，可以升值和瞻仰。有些瓷器会成古董，那是遇到了千古绝唱的，流传百世，才成为佳话的。”
“我们的瓷器……还是碎了……”姚胜美叹息道。
编导赶忙往自己身上揽道：“都怨我，咱俩单独在一起，我能给你全部的爱。一回到妈妈身边，我受不了妈妈的注目，就没有勇气再来面对你，我是个懦夫。”
“我那时候，没入乡随俗，一味地还是大小姐脾气……”姚胜美话说到这儿，编导制止住了，打断道，“你买衣服，买包多了点，化妆品摆满一桌子，又整天摆弄头发，虽然花的都是自己挣的，可是我妈还是心疼。最可怕的，亲戚们涌上门，你打小就没走动过亲戚，不会招待，应酬他们说闲话。打声招呼就进自己房间了，怪的是，他们转身就给妈说，你眼皮子太高，看不起乡下人。小矛盾最后积成了大疙瘩。”
“我那会还是年轻，不懂事。”姚胜美一针见血道。
“不是的，还是我们的生活环境背景不同。”编导总结着。
“咱俩那时候都急吼吼的，心里都像喷了火。”
“后来火越烧越旺，烧成了火焰山，咱俩只好急命逃窜。”编导笑着释然，“怎么一开始没想着灭火，家里可是一直备着消防栓。”
姚胜美说：“咱俩眼里都放大了对方的坏，却遮蔽住了彼此的好。”
编导自责着，满心亏欠，“我不是个真汉子！是个窝囊废！你背井离乡奔我来了，我却让你吃尽苦头，让你受尽我妈的气！而我从没站出来阻止过！就这一点，才让你伤透了心！”
姚胜美落泪了，十年了，这是前夫唯一说过让她触动心灵的话，她望着他，也愧疚，“都怨我太任性，给你和儿子，还有全家都带来了伤害，妈说我不安分不本分，我承认。如果你当初娶一个踏实妻子，会一直都和美温暖的。”
“都过去了，别自责了，”编导望着漫山遍野的果树苗，感叹道，“既然都是翻篇的历史了，就铭记教训，争取未来的生活不犯错，缔结更多美好，完成人生赋予的更多使命。”
“等胡丽萍好了，你们就完婚吧，毕竟，你俩也在一起相处了那么多年，也是知根知底的。最关键的，她是真心对宝宝好。”
“胡丽萍推迟婚礼，曾告诉我，你回来了，让宝宝有一个完整的家，生活在亲爸亲妈中间。”
“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处，其实她才是尽到了亲妈的责任。”
“那么你呢？”编导直接发问。姚胜美开门见山，“我回纽约，继续做女强人！”编导道：“还当平常，一年回来一次，看一次孩子。”姚胜美言简意赅着：“不打扰，我们都过好自己的人生。”
“爸妈去世，怎么招呼都没打一声，想起以前他们那么疼爱我，我也曾想照顾他们一辈子，想要给他们养老送终的。那么孤单地走了，该多么凄凉！”
“他们弥留之际，都还念叨你呢，希望你生活永远幸福！宝宝健康成长！”
“我感谢两位老人家，我辜负了他们的厚望，辜负了你，也辜负了岁月人生。”
“人总归都是岁月的过客。天地间走一遭，成功欢笑，失败颓丧，都何妨呢？”
编导眼睛湿润了，“宝宝现在也长大了，有自己独立的思想了，我们都遵循他的个人意愿，如果他想去纽约，我们就满足他的愿望。”
“那妈妈这边呢？”
“我会尽力说服她。”
“祝你们新婚快乐！”姚胜美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首饰盒，纯白金的，她在纽约买来要送自己四十岁的生日礼物，现在要借花献佛了。
编导推辞这不要，“这太贵重了！”打开来，是枚一胸针，两朵百合花，下面坠着两个字：百年好合。
两人下山。还是一前一后。
山坳里，三铁和前村长浇完果树苗，正倚靠在一颗大石头上，窃窃私语。三铁道，“我看咱们这，还是个出力跑腿的，什么羊尾巴官？”前村长接茬道，“天天围着哑巴树，不能发威，更不能发号施令，没有人上赶着给咱俩点烟端茶，这不是官？”三铁想想三钢的威风，家里的母老虎天天打雷一样吼他，他跺着脚咆哮，“都说要成人之美！这浇树的苦差压根就不算个官！”
第141章 唱对台戏
深夜一点，王菲倒了一大杯浓茶，趴在桌子上写东西。窗外忽然雷声滚滚，霹雳咔嚓的闪电炸响天空，雷声持续了很久，王菲脑子里飞快闪过一句谚语：春天打雷遍地是贼。
光打雷不下雨也挺好，明天早上八点，养猪场要举行开业剪彩仪式，镇上和市里的领导都要来，老天一定要赏个脸。
正庆幸着，暴雨倾盆而下。这下完了，但愿这雨能在关键时刻停下。王菲心里忐忑着，一阵困倦来袭，她只得上床睡了。
早上，六点的闹钟一响，王菲急忙推开门一看，天早已放晴。太好了，胡晓燃也从东边房子里走出来，两人向养猪场走去。
村民们带来了很多，王菲指挥大家铺红地毯，摆花篮，挂条幅，镇长和编导陪着姜市长过来了。八点开始，鸣炮奏乐，市里请来的鼓乐队，二十名青春靓丽的女孩，身着红色制服，腰扎红皮带，英姿飒爽，吹号打鼓，姜市长带领大家剪彩。人群欢呼。姜市长发言。
一钢忽然急匆匆跑来，在主席台的一侧，一钢轻轻把王菲拽下台来，转到一个角落里，嚷道：“王书记，不好了，今早一上班，山楂去仓库给工人发料，发现两个仓库的原材料全空了！”
“那就是失盗了？”王菲看见一钢一脑门子大汗，整件上衣后背全湿透了。
“全是阴谋！早已设定好的阴谋！”
“有人要断了我们的后路，看见我们开门红，急眼了，要断了我们的资金后路，我们手里已没有一分钱了，就指望这批原材料，维持正常的生产运营。”
“明显的，这是内鬼干的，知道我们难处在哪？偏要掐你七寸？给你来个釜底抽薪？”一钢发着怒火。
“我们养猪场这边正锣鼓喧天着开场，有人就要使个坏，这是在唱对台戏。昨晚，我就想这雷声来得蹊跷，果不其然。”王菲分析着。
“不行，咱们得去现场看看！我给领导们请个假！”王菲上台在镇长身边耳语了一阵，就跟着一钢跑了。
两人跑到厂门口，传达室大爷早已像个木桩似的，立在那儿，他看到两人跑来了，扑通跪倒，嘴里忏悔着：“我有罪呀！没尽到职责！我愧对这份工资！”
大爷是村里的五保户，孤寡老人，王菲做入户调查时，看他没经济收入，就让他看了工厂大门。
“以前我每晚深夜一点到天明，都要巡逻四次，昨晚一点，我巡逻完了，回来喝了一杯水，手里拿着手电筒。心里想着，隔一小时，再去一次，谁知道，我竟歪倒床上睡着了。”大爷一脸愧疚，两手猛烈砸着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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