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哥哥看岳钟琪那小子,对你也并不十分真心,不然怎会直言拒绝加入旗籍?妹妹何必吊死在他这颗歪脖子树上?册子上的十二人都挺好的,不然哥哥帮你选一个?”
胤媛红着眼眶,怒视胤禘:“你休想!你要是想早点当皇帝,就帮我说服阿玛。”
胤禘耸肩摊手,叹了口气:“我做不到。”
胤禘不解:“你到底看上岳钟琪哪儿了?这十二个人又差他哪儿了?”
胤媛气嘟嘟地瞪了胤禘一眼:“你这个花心大萝卜是不会懂的,我跟你这种后院妻妾成群的大猪蹄子,讲不明白。”
成婚八年多的胤禘,如今除了太子妃,还有两个侧妃、四个格格、三个侍妾,嫡子二嫡女一、庶子二庶女三。渣男胤禘当然不懂爱情。
被怼的胤禘乖乖闭嘴,不敢继续招惹情绪上头的妹妹。
胤媛又眨巴着大眼睛,楚楚可怜地看向青璃,揪着青璃的衣袖又摇又晃,声音也轻轻的:“额娘,您一定懂女儿,您就帮帮女儿吧~”
青璃抖开胤媛的爪子,一脸嫌弃:“我不懂。在感情方面,我是被动的那一个,我只用等你阿玛朝我走来,而不是跟你一样费尽心思、主动争取男人。”
青璃恨铁不成钢:“瞅你这点出息,简直不像我的女儿!作为我的女儿,你应该让男人为你哭,而不是你为了男人哭!”
胤媛泫然若泣:“额娘,女儿就是喜欢他嘛!钟琪哥哥也喜欢我!”
这点青璃认同,岳钟琪那小子对胤媛确实真心实意、情深义重。他那莫名的坚持,也不是不够爱,而是不能让祖上的名声有暇。再说,入不入旗籍这件事,岳钟琪做不了主,毕竟他父亲还活着。
胤禘也夹着嗓子撒娇:“额娘,为了妹妹的幸福,您就劝劝阿玛吧~”
青璃双手环胸,打了个冷颤:“你别恶心我了。”青璃说完,就带着芙芫离开。
胤媛扑闪着大眼睛,期待地看向胤禘,胤禘笑意吟吟:“额娘这是答应了,妹妹就准备好嫁人吧!”
胤媛脸颊生晕,跺了跺脚,嗔胤禘一眼,声音又娇又甜:“哥哥,你乱说什么呢!”
胤禘看着胤媛羞涩婉转的神情,和轻快活泼的背影,没忍住啧了一声:“女人啊,真是……”
第97章 番外二
乾元十四年十一月十三日, 畅春园,清溪书屋。
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过,御道旁的古树簌簌抖动, 殿门口的灯笼也摇摇晃晃,使得灯光也忽闪忽现、半明半暗。
乾元帝斧凿刀刻的侧颜显得凌厉又冷沉,微垂的眼帘、紧绷的下颌、泛白的指节,无一不说明这个泰山崩而面不改色的英明圣君,此时正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紧跟他身后的四位亲王和四位公主,也满脸悲戚、愁云惨淡、静默无言。周围随侍的宫人们更是个个提心吊胆、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这一切皆是因为, 如今的太上皇爱新觉罗·玄烨, 已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康熙四十六年十二月初一, 康熙帝终于松口给胤媛和岳钟琪赐婚, 同时下令废除“满汉不得通婚”的政令,鼓励满汉联姻。
还未等文武百官们反应过来, 满族勋贵的复杂情绪和汉人臣子的满心欢欣还未平复, 乾清宫又传出重磅消息:御极四十六年的康熙帝,决定禅位当太上皇了!
面对“改朝换代”、“太子登基”这种大事,固伦公主下嫁汉人也显得不足为奇、无足轻重、微不足道了。
满堂朱紫皆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笑得开心, 高呼“皇上圣明”, 皇上会不会觉得自己早就盼着他下台?
哭丧着脸,大呼“皇上不可”, 太子殿下会不会觉得自己对他不满?
于是整个大殿安静了两秒, 直到胤禘一脸沉重地跪地请辞, 表示“儿臣尚年轻,还需多多锻炼, 请皇阿玛三思”,群臣宗亲们才火急火燎地紧跟太子殿下的步伐,跪请皇上收回成命。
康熙帝毅然决然地扔下一句“朕意已决”,就自顾自地退朝了。
自那以后的四个多月,康熙帝和胤禘面向全大清演了一出父慈子孝的三辞三让。
最后康熙帝“身体不适”,被御医叮嘱“不能劳累”,为了阿玛的“身心健康”,孝顺的胤禘不得不“含泪”接下万里江山。
康熙四十七年四月十九日,登基大典过后,胤禘成为了大清的第五位皇帝。次年改年号为“乾元”,史称“乾元帝”。
至于原本应该“卧病在床”、“好好修养”的太上皇?
禅完位后急匆匆地带着老婆和闺女,去了畅春园“静养”。
三个月后,厌倦了畅春园美景的太上皇后,撺掇着太上皇出巡了,这次更是只有夫妻二人相伴,就连心肝女儿都被无情地扔在畅春园“待嫁”。
自那以后,整整十四年,太上皇和太上皇后每年都有大半时间在外面微服私访,两人走到哪里,哪里的贪官污吏就脖子发痒。
宅在紫禁城的乾元帝,每年都会收到好些封阿玛额娘的“举报信”。
对比阿玛额娘游山玩水、体验民情的闲适生活,乾元帝除了要按部就班地完成大清的“第一个五年计划”、“第一个十年计划”、“第一个二十年计划”,还要抽出时间解决各地的贪官污吏。
除此之外,每次遇到猪狗不如的“父母官”,心气不顺的太上皇后就会转移情绪——在举报信后面,狠狠阴阳一遍“好大儿”。
不仅全年无休、勤勤恳恳,还要时不时被骂一通,乾元帝忽然觉得,这到手的皇位,它不香了啊!
除了对比惨烈的羡慕情绪,乾元帝更多的是对阿玛额娘的思念。
毕竟胤禘是实打实被阿玛额娘捧在手心长大的“小宝贝”,哪怕他早就成为独当一面、大权在握、英明神武的成熟帝王,他最喜欢的,还是一家四口在坤宁宫玩乐,自己跟阿玛和妹妹,在额娘面前争宠的时候。
不同于阿玛康熙帝,比起宠妻爱子,乾元帝更喜欢孝顺爹娘、关心妹妹。在乾元帝心中,额娘、阿玛、妹妹最重要,哪怕所有的老婆孩子加起来也比不过。毕竟老婆孩子没了,再娶再生很容易,额娘阿玛和妹妹,却都只有一个。
乾元十四年,四十来岁的乾元帝,儿子已经排到了二十一阿哥,女儿也不遑多让,最小的是十七公主。
物以稀为贵,孩子一多,就不值钱了。
太上皇和太上皇后也从稀罕孙子孙女的喜上眉梢,变成了认不全孙子孙女的麻木尴尬。每年回京,费尽心思、绞尽脑汁的定制礼物,也变成了统一批发的随手购。
就这,还引起了乾元帝的泼天醋意:“阿玛额娘不必搭理这些小崽子,有时间不如多想想儿子。”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乾元帝宅京守家,上朝理政想爹娘;太上皇和太上皇后巡视河山,游玩赏景当钦差。
直到乾元十四年九月,乾元帝接到了额娘的密信,表示今年会提前回京,自此以后长待京中。
乾元帝却无半点欣喜,拿着信纸的手微微颤抖,不知不觉泪流满面。因为他读懂了额娘的痛苦——阿玛不大好了。
乾元帝急召尚在西北边境平叛的直亲王胤禔回京,又给嫁去蒙古的姐姐们去信。
十月,乾元帝领四位亲王和四位公主,出京城一千里,亲迎太上皇和太上皇后回京。
自那以后,太上皇玄烨的九位儿女也常驻畅春园尽孝。
太上皇享受了几天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挨个关心一遍,就开始有些烦了。在这最后的日子里,玄烨只想多陪陪他的阿璃。
胤禘几人也都贴心地只在晨昏定省之时,前来清溪书屋叩头问安,绝不多言、多待、多打扰。
哪怕是在回光返照的弥留之际,玄烨也只多看了胤禘和胤媛一眼,就挥退了孩子们,只留妻子青璃在殿内。
玄烨的手,枯瘦又苍老,不复往日的修长有力,可他的动作却一如既往地温柔。玄烨细细拂去青璃腮边的泪珠,语气轻柔缱绻:“阿璃,我说过会一直陪着你,可我要失言了。”
青璃的唇瓣苍白,眼眶红红,却竭力勾唇,淡淡一笑:“玄烨没有食言,安安和昕昕是咱们的孩子,他们俩会替你陪我。”
玄烨松了口气,面色和缓,喃喃自语:“那就好,那就好……”
青璃抹了把眼泪,故作轻快:“玄烨,你莫不是担心我会追随你殉情?”
“你也太自恋了,我才不会做这种傻事。”
“我不会让咱们的孩子一夕之间失去双亲,我还要看遍咱们没来得及看的四海风光,看着大清强盛,看着华夏前行。”
“玄烨,要麻烦你多等一等我了,等我寿终正寝,再下去细细说给你听。”
玄烨吃力地笑了笑:“好,阿璃可要多看看。”
“阿璃,下辈子,换我去你的世界找你吧。”
换我去了解你的世界,适应你的世界,接受你的世界。
玄烨说完,握住青璃的右手逐渐无力,缓缓松开。眼皮合拢,呼吸逐渐微不可闻……
青璃紧紧回握住玄烨的右手,一瞬之间,心好似被洞穿,留了个窟窿,冰雪肆虐,冷冽生疼。青璃脑子里一片空白,仿佛不会哭也不会笑,没有言语,也没有表情。
青璃就这么直愣愣地发着呆,直到玄烨的右手失去最后一丝温度,青璃这才反应过来,扑到玄烨身上嚎啕大哭,撕心裂肺的哭声尽显悲凉。
殿外的胤禘来不及多想,就急匆匆地冲进殿内,胤媛和姐姐兄长们紧随其后。
青璃脑海里最后的画面,就是儿子和女儿的神色焦急,他们眼中满是悲恸和担忧,嘴巴张张合合,可青璃却听不见任何声音,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乾元十七年除夕,国丧期已过,宫中大办除夕宴。
除了庆贺除服,乾元帝最想的,是博额娘一乐。
除夕夜宴,乾元帝穿上缀满彩羽的衣衫,效仿二十四孝中的彩衣娱亲,和兄弟子孙们跳舞来讨青璃开心。
青璃也确实被胤禘故作夸张的表情和动作,逗得开怀大笑。
高兴之余,青璃情不自禁地身子左侧,捂嘴偷笑:“玄烨,快看……”
对上左手边空落落的位置,青璃心间钝痛,忽然落下泪来。
玄烨已去世三年有余,青璃再一次清醒又痛苦地认识到这一点。
发觉交泰殿的气氛沉闷了一瞬,青璃狠狠咬着舌尖,扯出一抹笑容:“好好好,哀家这是太开心了,喜极而泣……”
“哀家”两字,青璃说得含糊不清,只在舌尖打了个滚就匆匆略过。
众人也纷纷出口恭维青璃有福气,夸赞皇上的孝心,青璃笑僵了脸,又强迫自己待了好一会儿,才扶着墨竹的手独自前往梅园。
梅园小亭里,青璃看着早已备好的梅花、玉瓶、帷帐、火盆、小榻,眼神柔和,语带笑意:“胤禘有心了。”
墨竹并不做声,只默默陪伴左右。
青璃卸下紫貂皮斗篷,在小榻上落座,执起梅枝,细细修剪、插瓶,一边插花一边呢喃。
“玄烨,大清一切都好,安安不愧是你用心教导的孩子,他这个盛世明君做得很棒,甚至有人吹捧他‘远胜先祖’。”
“玄烨,你听到这里是不是除了欣慰还有点酸溜溜的?不过你不用吃醋,就算天下人都更喜欢他,可我最爱的永远是你。”
“安安有一点远远比不上你,他是个花心大渣男,就算我有亲妈滤镜,我也没法子违心地夸他是好夫君、好阿玛。”
“安安的孩子太多了,他看似宠爱,其实都是招猫逗狗的喜欢。就连他的皇后为他诞下的两个嫡子,他的喜爱也没有多个一丝半分。”
“儿子数量多,又都优秀,再加上安安看起来活个八十岁都轻轻松松,他以后有得头疼了。莫非康熙朝的九龙夺嫡来不及上演,会留到乾元朝再现?”
“安安虽然对老婆孩子不太上心,但你放心,他并非冷心冷清之人,而是把关怀和感情都放在了我和昕昕身上。他对我真称得上百依百顺、处处妥帖、无一不好了。”
“当然,昕昕也懂事孝顺。玄烨,你把他们都教得很好。”
“比起安安这个大猪蹄子,岳钟琪那真是二十四孝好老公,跟昕昕的感情日甚一日,我怀疑他在跟你较劲,想把你从‘大清第一好夫君’的位子上拉下马。”
“不过你别担心,在我心中,你永远是最好的~”
帷帐外凌冽寒冷,帷帐内暖意融融;帷帐外冰雪堆堆,帷帐内笑意盈盈。
不远处的梅树下,胤禘和胤媛看着额娘絮絮叨叨、轻快放松的背影,相视一笑。
第98章 番外三
康熙四十七年十月十五日, 乾清宫。
高座龙椅的康熙帝,神色晦暗不明。
原本壮志激昂的胤祉,被康熙帝压迫性极强的眼神看得战战兢兢, 不复方才的信心十足。最近一段时间,随着胤礽被废而肆意张扬的胤禔,也瑟瑟发抖,额冒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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