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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佳氏感受到了她话语里的飞扬和自信，嘴角也弯了弯，“这倒是值得一听了。”
堂妹的所有资料前几日就递进了宫，她是看过了资料才让堂妹进宫的，一个懂得体恤父母，爱护弟妹的孩子，品性不会差，所以她也不想让这孩子因为流落在外的经历收到排挤。
说书这件事她印象很深刻，这太出乎她的意料了，这是她大家闺秀到皇妃的生涯无法理解的，一般的女孩想要补贴家用，都是想着做刺绣打络子，她倒是剑走偏锋了，真要说编新鲜故事不是比做女红难吗？
“那我简单讲讲吧，原本的故事太复杂了，我就按我的理解梳理了故事，这本书从唐时泾河龙王误了降雨开始，导致唐太宗梦入地府，开始尊崇佛教，然后要俗名江流儿的玄奘法师去求取大乘真经，路上玄奘法师有了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石猴做徒弟……”
胤禛手里的玩具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他刚刚足四岁虚五岁，只简单让太监谙达带着认了字，还没到康熙规定正式开蒙的六岁，本就读不下那些大部头，这时候听见言语如此简练的故事，难免新鲜。
佟佳氏看见了，不动声色的替他追问细节，佟珍瑶还以为佟贵妃没听过，讲得口干舌燥才反应过来她是为什么问，顿时暗骂自己愚蠢。
但同时她也觉得这两人的母子感情出乎意料，要知道佟贵妃这里并不像后世传闻的那样，只养了胤禛一个孩子，实际上在这个时候的皇宫里，不抚养亲生孩子几乎是定例。
七阿哥和八阿哥也在承乾宫养着，但是佟佳氏提都没提，显然并不如和四阿哥胤禛这样亲近，也许有这是佟佳氏自己未生育，这是养的第一个孩子的原因。
前面的大阿哥和三阿哥是在宫外大臣家养的，回来都能住阿哥所了，二阿哥，也就清朝的倒霉蛋太子，是被康熙亲自养的，再往下的五阿哥抱给了太后，六阿哥就是那个破例，给德妃亲自养着。
想到这里佟珍瑶突然抓住了一丝灵光，她记得佟贵妃去世得很早，有说法和什么小格格的夭折有关，所以佟贵妃以后会生下一个女儿，但是母子都没有好下场。
是不是劝一劝佟贵妃不要急着求子呢？
这也是佟珍瑶为了自己打算，众所周知，康熙是个姐妹花集邮爱好者，虽然她现在的样子算不上什么美人，但耐不住她像佟家人啊！要是佟贵妃不幸离世，康熙怀念心起，想搞个纯元手办怀念，那不就危险了么？她对宫斗可没有兴趣！
佟贵妃要是能多活几年就不一样了，只要稳到她结婚就安全了，至于会不会有别的佟家女进宫做小佟佳氏，那她管不了，毕竟佟国纲家就她一个女儿，叔父佟国维那边她也不能干涉。
非要说那就是最好不要，她记得有个小佟佳贵妃的，但是也没有子女，这样一来不管是联姻还是笼络，她进宫都是毫无价值的，凭借她的出身，嫁个有爵位的人家也不难，没必要进宫来面对膝下孩子长成的四妃。
就在她犹豫怎么开口的时候，进来一个小太监，利落的给佟佳氏行了礼，“万岁爷听闻皇贵妃主子召了娘家妹妹进宫，特赏一桌午席。”
佟佳氏立刻起身往乾清宫方向致谢，佟珍瑶跟着有样学样，只少了一通谢辞。
胤禛没什么感触，他只是觉得故事停下太久了。
“姨母，继续讲——”
走到门口的小太监听了，眼神闪了闪，回去原模原样的倒给了师傅。
乾清宫。
康熙刚考校完太子的功课，照常说起了宫里宫外的大小事。
“近日不必去皇贵妃处请安了，她接了自家妹妹来，你去不方便。”
胤礽已经九岁了，知道自己不适合见同龄的小格格，他往承乾宫去请安，也是看望弟弟们，不会多做停留，有康熙的嘱咐在这里，更是不会去承乾宫。
偏巧梁九功来上饽饽，和康熙提起来，“主子爷，说来也是一件趣事，今儿佟格格不知道说了什么，引得四阿哥都不读书了，直叫佟格格继续讲呢。”
“哦？胤禛竟为她破了例？说的是什么？”
“这奴才还得打听打听。”梁九功故作为难，他也不好去探听承乾宫的事啊，说到这里也够了。
佟珍瑶完全没想过她打破了胤禛的行为习惯，吃过了饭趁着佟佳氏去给太皇太后和太后请安，又陪着胤禛玩起来。
胤禛拿着一个华容道，推得咔咔响，把曹操推出来之后，先是扔到一边，自己去拿九连环，又绷着小脸好像想到了什么，拿起华容道往佟珍瑶怀里塞。
“姨母，拿走。”
“给姨母？”佟珍瑶脸上出现了货真价实的惊讶，“四阿哥为什么给我？”
胤禛高冷的看了一眼华容道，“不喜欢了。”
“不喜欢就给姨母吗？”佟珍瑶努力压住翘起的嘴角。
这性格啊……
难怪被评价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不喜欢的就丝毫不留恋了，玩具倒还没什么，这家伙对人也这样就免不了诟病了，谁能知道你爱不爱了呢？
爱的时候什么都容忍，不爱的时候文字里挑夕惕朝乾。
“四阿哥，姨母有个问题，你能回答姨母吗？”
胤禛点头，小脸严肃，“姨母问！”
“姨母刚从外面回来，带了西游记里师徒四人的木雕，刚才给了四阿哥一个，还有三个，姨母最喜欢骑着白龙马的师父，但是家里还有两个弟弟妹妹，他们也喜欢大圣和师父，姨母应该送他们什么呢？”
胤禛真的捏着玩具思考了一会，“送八戒！他们是弟弟妹妹！”
佟珍瑶瞬间理解了他的脑回路，弟弟妹妹没有反抗的余地，他选择留下自己喜欢的。
嗯……很胤禛的选择，有自己的坚持和固执在，喜欢的不给，不喜欢的随便塞。
“四阿哥喜欢大圣吗？”佟珍瑶继续问。
“喜欢！”胤禛答得很快。
“你看，送礼物要送人喜欢的才会让收礼物的人开心对不对？”佟珍瑶扬了扬手上的华容道，抛出问题，“四阿哥送我这个，是因为我喜欢还是因为自己不喜欢呢？”
四阿哥、四阿哥他沉默了，低头玩自己的了。
佟珍瑶也没打算让小孩子懂什么，她只会用实际行动讲道理——
“姨母！”胤禛飞速抬头看她，瞪大的眼睛里满是不解。
“姨母喜欢这个，送姨母好不好？”佟珍瑶晃了晃手上的九连环，该死的皇室，居然真用玉的，还阴刻了图案，也太精致了吧！
“佟格格——”胤禛的乳母上前唤她，还伸手试图从她手里拿回九连环。
佟珍瑶抬手避过，丝毫没有抢小孩玩具的心虚，“这里没你的事。四阿哥喜欢这个对吗？可以拿别的东西换哦~”
胤禛毕竟还小，没有想为什么要给之类的问题，目光在玩具里逡巡起来，拿了一盒羊拐骨给佟珍瑶，表情很严肃的要换回九连环。
“四阿哥喜欢这个吗？”佟珍瑶指着盒子。
胤禛撅着嘴点了头，不高兴的意思不要太明显。
佟珍瑶也怕给他逗哭了，下次就没得玩了，决定适可而止，把九连环放到了盒子上，一起塞回了胤禛怀里。
“既然四阿哥喜欢，那就都给四阿哥吧，姨母已经不玩玩具了。其实四阿哥可以不送的啊~喜欢不喜欢都是你的玩具。”
“要姨母讲故事。”胤禛又认真的把华容道放回了佟珍瑶手里。
“……”
佟珍瑶转头就告诉佟贵妃胤禛应该学习了。
佟贵妃笑着让乳母把不情愿的胤禛抱下去。
“你和他说什么了？他不情不愿的？”
“也没什么——”就是把故事断在了最精彩的地方，天庭招安石猴，不肯往下讲，“姐姐我是不是该走了？”
已经快傍晚了，佟贵妃连晚请安都请完了，再不出去宫门要关了吧？
“不急着走，你陪我住几日。”
第3章 初次围观四妃
“啊？”之前也没说这一出啊，她可是什么都没带，就这么空着手进来的。
佟贵妃笑看她，“担心什么？我这里什么没有？白日里尽给胤禛讲故事了，晚上我们姊妹好好说说话，明儿你挑个懂事的嬷嬷跟着。”
“这不要紧么？我在娘娘这里，皇上那里……”这是后宫哎！
“不是什么大事，我已经使人去说了，各宫主子留亲眷住下是常有的。”
佟贵妃说话时神色如常，不似作伪，佟珍瑶想着这时候似乎各方面的规制还在完善，宫禁宽松些似乎也说得过去，佟珍瑶便乖乖点头任安排了。
佟贵妃对此也满意，她原本就是打算留妹妹一段时日的，只是毕竟没见到人，就没有把话说死，如今见了这妹妹还算满意，也就顺势给人留下了。
晚间用过饽饽洗漱过后，两人躺在床上不免说起了之前的经历。
“在南面平日都做些什么？”
“大约就是起床先帮养母料理家务，然后给弟弟妹妹布置任务，再出门溜达一圈听听最近的传闻，给自己找找灵感。有人约说书就到时间去说，一般在午时前，结束后回家看着弟妹学习，阿玛……养父不愿意他们学汉文，但那边又没有什么满人师傅，只好我来看着。偶尔有空养父会带我们去城外开阔的地方骑马，不过他总说南方的地不够平，跑起来不痛快……”
真说起来这时候满人的习气还是重的，阿克墩没有学汉人的意思，她还是借着说书学的汉文，但是平时生活基本都是满人的习惯，刚被佟家改名珍瑶的时候还有点不习惯，毕竟佟家这样学了汉学的还是少。
“跑马啊，下次行猎带上你，裙裙四耳儿咡勿九一寺弃搜集本文上传叫你在北边跑个痛快。”佟贵妃忽略了那些以后用不到的习惯，只针对跑马做出了注脚。
佟珍瑶没想那么多，只以为佟贵妃对骑马感兴趣，“姐姐平日里也跑马吗？”
佟贵妃难免想到从前未入宫时，跑马，也是跑的，不过也没什么趣味，阿玛经常讲姑姑的事情，为此颇为遗憾，所以她在德言容功上是下了功夫的，平日里和同龄的格格手帕交来往得并不多。
“只是会罢了。”
“那姐姐平日都做些什么呢？”佟珍瑶又问。
“平日……”也就是请安管宫务带孩子和表哥说说话，还能做什么呢？一瞬间深宫的寂寞涌上心头，不过一想到那些有子的妃子们隐约在她面前的傲气，这股寂寞也就散了。
“姐姐想要个亲生的孩子吗？”佟珍瑶轻声问。
“这宫里哪有不想的呢？”佟佳氏听到自己如此回答，是啊，她都过了双十之年了，却一次遇喜都没有，虽说孩子们也放在身边养着，但毕竟不是亲生的，难免会有憧憬。
佟珍瑶轻声讲述着，“我在南边倒是听说过一件事，是对卖馄饨的夫妻，积攒了一点家业，一直没有孩子，什么法子都想尽了，终于夫妻俩快三十的时候歇了念头，开始给孤儿做慈善，如此一年多，两夫妻都对外说以后认养一个孩子算了，却有了孩子。要说他们也没做什么，大约只是放宽了心，姐姐你看呢？”
佟贵妃转头看着她笑道，“你倒是会劝人！”
“不是劝！姐姐又不缺什么，只看四阿哥和姐姐亲近，难道他往后就不照拂姐姐了？”这可是四阿哥啊！姐姐你知道你运气多好吗？只要你活着就好。
而且……按照历史，你会成为所有孩子的嫡母啊！虽然做了一天就死了，显得康熙克妻得更真实，但就算不做皇后，皇贵妃统御后宫，现在孩子也放在这里养啊，这是什么？这就是香火情啊，所以活着就够了。
“你和胤禛倒是处的不错，怎么还告他的状？”佟贵妃没答话，只取笑道。
“罢了罢了，不说这个，姐姐只记住万事有我们在呢，咱们这么好的条件，有什么不足实在是太正常了！要不给姐姐换个故事讲？”佟珍瑶顺着转移话题。
“好啊，你讲讲看。”
“是我听来的一个故事，作者并未完成，讲的是某朝南面一城中有三个大族，其中孟家的女儿许配给了皇甫家的儿子，然而另一家族刘家势大，其子欲强娶孟氏女不成，便百般构陷孟、皇甫二家，孟氏女无奈，改扮男装潜逃……”
“扮男装？她预备做什么？”这时候的故事里改扮男装并不少见，譬如经典的梁祝，祝英台便是做男装读书，所以这是颇为能接受的套路了。
“她改名捐了监生前去应考，不想因为才识出众，连中三元，入朝为官，正巧边患颇强，她便在兵部勤勤恳恳出力，官拜尚书，后又因武艺高强推荐未婚夫做了将军，抵御外寇，之后大获全胜，未婚夫便也封了官职入朝做官。”
“听听也就罢了，故事还有些趣味，往后这几家人必定还有纠葛，这孟氏女也不知是否会被认出，只这故事并不可行，想来并不是书生撰文？”佟贵妃如此评价道。
佟珍瑶忍不住撑起身看她，眼里满是惊讶，“姐姐怎么猜到的？的确不是书生想出的故事。”
“你呀~这科举自前朝起，就是要搜身的，这孟氏女再如何，能过了这一关？”佟贵妃解释道。
“这样啊……这倒没什么，都虚设朝代了，这里尊重读书人不搜身不就好了？再者故事不贴现实未必是坏事，起码免了讨论前朝。”佟珍瑶又躺下了，“说来我还是喜欢这孟氏女的，她聪明又不胆怯，有事情自己想法子解决，颇有些巾帼风采。”
“这倒也是，孟氏女还是值得肯定的，倒有些老祖宗的风范。”
这里的老祖宗指的是太皇太后，也就是以后的孝庄皇太后，扶持辅佐了两位幼帝，现在应该算安享晚年。
佟珍瑶没有再继续说这个故事，这本书的原本如今还没出现，只是她想起了除了结婚生子以外的追求，这个故事就很直接，不过作者应该都没出生，她不准备给这部好作品蝴蝶没了，陈端生应该留下自己的名字。
……
第二天一早，佟珍瑶估摸着才五点的样子，佟贵妃就起身了，她只能客随主便，努力睁着眼睛起床，在垫了几口饽饽之后，她忽然就对满族一日两餐加饽饽的吃法绝望了，只有早餐中餐是正经吃饭，这也太考验人了吧！
但东西下肚，佟珍瑶还是慢慢有了精神，开始看起佟贵妃为她选出的几个嬷嬷，说是嬷嬷，年纪二三十的也有，佟珍瑶深刻的体会到了这时候人均寿命的不乐观，但是也没法，按佟贵妃宫女的说法，四十多那还怎么干活？这位置不是给养老的。
她忍不住想起了著名的清宫剧还珠格格，所以皇后的容嬷嬷能陪着她人到中年，其实是上岗的年纪就不大对吧？而且这种特殊的下人，肯定是能在皇后身边养老的。
“这是那拉氏，今年三十，从前教过小丫头规矩，对宫中礼仪最是清楚。”
佟珍瑶排除了这位面相有些严肃的候选人，她又不会长期在宫里过生活，搞这么严格做什么？
“这是张氏，今年三十五，是宫中的老人。”
就没了？
佟珍瑶觉得不对，多看了她几眼，心中有了猜测，“是满人还是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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