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司可不服气,他们的儿郎差什么了?硬的仗来得,软的也走得动商道!现在机会送到眼前可得抓住了,这修路队一路修过来,别的土司也没见吭声,可见都是打着主意呢!好日子谁不想过?这又不是要他们出去打仗,在自己人的眼皮下,多好!
土司所料不差,一路上的大大小小土司,听说是修路便没有那么抵触,再见到修成的路,这画的饼就肯坐下吃一吃了。
何况修路只是个通知手段罢了,最近炼钢的技术又有长进,朝上已经做主,把那些刀枪类的冷兵器收拾出来,供给西南的部族们,唯一的条件就是,只能去了南边垦荒才能领。
这话一出土司们哪还能不知道意思?
至于反对?人也说了,他们现在多造□□,比之前的火铳好使多了。
土司们瞬间就识时务起来了,有汤喝总比没有好,不出力哪能分好处?
如此努力下,南下垦荒的人便多起来,叫缅越之地的民众深感莫名,还以为这些人遭了什么兵祸,南面来避难来了。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他们北面那块经常发生这样的事。
于是有人就升起了心思,准备把这些人打劫,财产没收,人收做奴隶。
等着他们的就是这些北人的铁拳,都是差不多的地方生活的,他们占不到地利的便宜,只能默默被俘虏。
接下来就热闹了,愿意捞的部族开始谈判,不愿意的只好反被这些北人驱使着砍树种地,慵懒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如此经营一阵子后,边境之地越发热闹,就连广西也受到了好处——以为距离远,运送浪费时间,官府干脆在广西建了船厂,就地造船,就连水军也列入了考量。
有了船厂,就有码头,有大小工序上的工匠和船只进驻,接着生活的设施也要跟上,生意人们进驻,再为了吃喝,附近的村子也有了活路,有地种地,没有好地总可以种点红薯玉米的,然后把下脚料倒去喂猪喂鸡鸭,到时候处置了往码头一送,也是一笔活钱。
现在南边的米便宜,很多人家也舍得买些米来吃,就是不大好吃,总也能吃饱,反正他们这里物产丰足,弄点小菜下饭也容易,再不然也可以磨了做粉换个风味。
不过这都是后话,现在修路队的刘四,正在被土司问得冷汗直冒,什么把其他地方的水泥截来,什么咱们自己建厂弄水泥,还有把路修进寨子里去。
这哪一条都不是他这个小喽喽能做主的啊!
截货就别提了,要不是西南的局势紧张,上面对这里有倾斜,哪来的这么多水泥供应?听说就是河北那也不是都修了。
自己建那更是扯淡了!他多少知道这里头要用石灰,可石灰矿又不是哪都有,再说还有别的材料呢!还有工艺上的问题!怎么可能随处建厂?这大大小小都是土司,建谁地盘上能够好?不如一个都不答应!
至于修到寨子里,确实是大胆,往常那寨子的地方都得遮遮掩掩的,但这不是没材料吗!在哪儿都是计算好的,超出用量没修好那就要问责,就是怕这种拿着水泥谋好处的事发生,他一个四川道出来讨生活的,何必为了别人的寨子冒险?
“这咱们实在不能,上头一层一层的人,不是我能做主的。”
土司听罢,并不肯放弃,“那你这差事可还缺人?我这里的好手你带两个去帮衬。”
“这不能!哪能麻烦你们!”这也有其他人说过啦!他们都是异地工作,“要是想谋个生活,广西府那边倒是缺一些,就是远了些,不知道你们愿不愿去?”
的确是远了些,但也并非不能考虑,这是个好东西,学来倒也是个手艺,哪怕以后修寨子用上呢?
“那也不错,劳你打听打听。”
“好好~这都好说!我现在把这路养护的事说给您——”刘四努力扭回正轨。
话虽然交代完了,土司根本不肯放人,强行邀着修路队吃了一顿饭。
饭菜倒不复杂,只是其中一个红色的东西引起了刘四的注意。
“嘶——”刘四狠狠吸了口气,又夹了一筷子,“这东西够劲!”
土司笑容里隐含着骄傲,“这也是海外的东西,原来叫什么我们不知道,现在就叫它辣椒。”
“贴切!”刘四猛点头,感觉身上的汗都要被逼出来了,“这倒是个除湿的好东西,冬日里吃了也该暖和!”
“可不是!那什么高产的东西我没见识过,就觉得这才是好东西!今年种的少,明年我预备再多种些。”
刘四忽然就和土司亲近起来了,“您看这,能否分我一点种子?我家在四川,平日里也雾障大,为了乡亲我只能厚着这张脸麻烦您——”
四川啊……倒是好地方,土司眯了眯眼请,脸上一副和善亲厚模样,“好说!都是近邻,大家日子都苦,自然该互相帮扶!”
刘四也一副感激的样子,恍惚突然想起,和土司聊起了武器的事。
一番宾主尽欢的宴席后,双方的目的都达成了,各自带着对未来的展望分开。
做这个活其实挣不来太多,但是刘四也不是一般人了,他背后有个不小的宗族,大大小小的生意人,在衙门做胥吏的,总在互通有无,这些他踩过的地方,有什么好东西他可都记着,到时候不管是跑商还是收好东西做孝敬,都是有利可图的,他辛苦就辛苦啰~少不得他的好处。
要不是实在是山里长大的,学不会水,现在他该在长江的航船上,别看海上赚钱,这沿江一带有实力的人家也不少,走这条线也是很有赚头的,只是赚得不如海上多,不过江上都不会走,谈什么走海上,饭得一口一口吃嘛!
等他把这边的线走通了,江上的堂兄说不准也能搭上海船的路子,到时候他们也在外头弄块地,做个备选,要是再有局势不好,就有地方可去了……
刘四畅想着,往下一个地点赶去,串联着西南地区大大小小的部族村寨,为他们带去最新的局势,加入现在这个充满变局的时代。
而刘四抱以希望的海外,近来也有了大动作——
一座岛上,巨大的石磙正在平整着土地,周围传来嘈杂的喊话声。
“厂房还没设计好吗!再不动工雨又要来了,到时候烦死人!姑奶奶还等着回信呢!”
第93章 第九十三章
“姑奶奶就是问问, 又不会真的怪罪,哪次不是说以身体健康为准。”十五六岁的小伙子刚说出口,头上就挨了一下。
“就你知道是吧!来这么久了,你就不想着做点什么事出来?天天等着照拂是吧?要你有什么用!”
“又不是我想偷懒……”小伙子低声抗议。
事情是佟珍瑶挑起来的, 远的不好折腾, 自家的生意总该安排了, 什么制糖烧玻璃,试验成了她就开始盘算了,这都可以直接安排到南洋去, 原料上方便嘛~
甘蔗,沙子, 水果, 这多好的条件!
唯一缺的就是做活的工人, 好在她在当地也有一些信誉,说要招工人之后,福州府的民众就把北面山里的亲戚给挖了出来,随船出去,安排吃穿, 工钱比在本地多三成,这多好的条件啊!不就是远点?上头也都是自家人,又不用学凫水又不用学洋话的,哪还有这样好挣钱的机会?
于是佟珍瑶的船就这么载着工匠和工人出发了, 那烧玻璃的琉璃匠可不好请,要不是佟珍瑶允诺了养老,加上对烧玻璃的方子也有贡献, 这人是绝对不会同意交给其他人的。
佟珍瑶只觉得麻烦,现在她就非常想要流水线式的工作法, 可实际她能做的,就是弄几个罐子的模具,稍微提一提生产进度。
至于佟家人经营的岛,早就做好了准备,厂房不好确定,但是工人的住处是早就通过气要建的,佟家人在岛上闲着的时候就会去建房子,如今容纳三五百个工人不成问题。
制糖好说,步骤分好了,消耗人工去做就是,倒是这个玻璃的工厂,问题更多些,按照构想,这罐子要有一个底有一个盖,彼此间要严丝合缝,滴水不漏,这才能存得住里头的糖水水果。
这点着实困扰,就是那被请来的琉璃师傅也一改无所谓的心态,这个厂要是办不起来,谁给他养老?
“怎么打算的?”小老头背着手,忽然出没在一干佟家人身后。
那小佟六先是唬住了,认出人之后反往旁边让了让,叫他加入话题。
“说是拿东西塞住或者盖紧了都可以,但拿什么弄呢?”木头?紧吗?还烧玻璃的话,是不是也不能盖严实了,万一碎了?那不然拿铁皮?哪来那么些铁呢?
小老头点点头,俨然一副有成算的样子,“就是要严实是吧?今儿就把窑开了,我给你们试试。”
“什么法子?您这已经能解决了?”
老头一摆手,“我要知道还折腾这劲做什么?”
“那这是?”
“不试哪能知道——”小老头理直气壮。
所幸窑已经搭起来一个,他们拖来了燃料就能烧一次尝试,几人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就这么折腾了起来。
经过试验,他们觉得还是木头的廉价易得,还能削出不同的形象,完美适配瓶子,唯一的问题是——
“这容易掉出来吧?就是不掉出来,撬出来也难,这碎木头渣子掉进去也不美观。”
“就这样——”小老头一挥手,“你有更好的办法?有这个玻璃的罐子在,还有谁能嫌弃不成?”
…………
“什么玩意?谁长的这个榆木脑袋!”佟珍瑶狠狠嫌弃,就这点事都干不好,明明是很有档次的东西,非要弄这么稀碎。
散漫!真是太散漫了!完全不如她培训出来的女工们,还想着削木头适配罐子?合着她规定的尺寸是一纸空文是吧!
“云香,你叫莺儿回来,带几个胆子大愿意去海外干活的来!”这就不能怪她派人接手了,她给过机会了!
半天的功夫莺儿就从城外赶了回来,身边跟着三个人,一个是老熟人温玉,一个是当地的寡妇,还有一个是鄂伦岱送来的人里的一个。
佟珍瑶没管她们什么想法,当场给她们上起了课。
“今儿我讲两件事,一是流水线,二是标准化……”
说白了就是为了效率和成品率。
她先说明了流水线分工的好处,能够降低工人的门槛,也能够在工序间调节,节省不必要的时间浪费,产出率必定是大大提升的。
“这不就是分工嘛~咱们也是做熟的!谁清洗材料,谁炒制,谁又去包装,还有那检查的,咱们这也能算流水线吧?”那寡妇率先道。
佟珍瑶对着她微笑以示鼓励,“那你觉得要做这样的流水线,会有哪些方面的问题?”
“分工吗?一道工序究竟交给谁来做,好像不是那么容易。”
“不错,这是问题,那其他人还有别的想法吗?”
“调节纠纷?每个分工都不是完全独立的,如果有前一道工序供不上后面的,或者是供应过多造成了浪费,总要有人承担的。”这是温玉,很显然她站在了管事的角度。
莺儿没有插话,她知道这一次的主场是属于这三个人的,这些问题也是福晋的考校。
但余下的那人仍然保持了沉默。
佟珍瑶等了一会,见没有动静,又往下说起标准化,指明了尺寸和流程一致对于产出的好处,也说明了明确标准后有利于工人知道工作的优劣。
对于这个,几人的理解倒是不深,只当是她的要求,记下后就没有二话了。
“说这个也是因为我手里的新生意,我在海外也有一摊子事情,只是那边的人太蠢笨,我想着找两个伶俐的去帮我管,毕竟背井离乡的,一应花销都由我担着,银子且记一百两一年,倘若做得好,便从利润里抽一些来做奖励。你们也是知道的,我这个人说话做事向来算术,从来没有虚言,虽说叫莺儿说过了,还是问问你们可有不愿意去的?”
这是早就说清楚了的,温玉……她不必提,身契都在府上,现在她也不想着做妾了,伺候男人有什么意思?她做管事还有别人奉承呢!
那寡妇更是早不想待了,寡妇门前是非多,她回了娘家跟兄嫂住,一个月的月钱大半个月给他们了,偏偏又不能说什么,这下可算是叫她抓到机会了,出海怎么了?男人们能出去,她出去一样是挣钱,现在还是净赚,就是兄嫂,看着一百两一年,也不会和她翻脸。
只有那个沉默的女人叫佟珍瑶有些看不准,但她也不说话,没有要退出,佟珍瑶便不好说什么。
“既然如此,你们先去歇息吧,明日给你们仔细说那边的生意,你们心里要明白做什么。”
莺儿应了一声,带着三人就要告辞,那女人却只站起身,没有跟着走。
她直直的看向佟珍瑶,眼神如同野兽一样冷酷锋利,“你要的是调理人的手段。”
佟珍瑶一挑眉,来了兴趣,“怎么说?”
“不是人人都干得这样的活的。”这女人十分笃定。
其实这是很明显的,从农民,甚至无业之人,到工人,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他们本身就不懂得服从,要把这些人按在岗位上尽力工作,那可太有挑战了。要知道她上辈子开国之初,为了培养工人,那也是下了大力气的。
一个看不好就有人不上工,拿钱去赌,对日子一点规划都没有,完全没有工业化的风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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