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婶坐在她们的对面,脸上的巴掌印已经消的差不多了,她悄悄握了握叶同尘的手:“她们向我道歉就好了,我不能给你和晓律师添麻烦。”她既不想要钱,也不想让这些人坐牢,只想要个公道,要个道歉,小叶已经帮她要到了。
叶同尘望着她,很轻的和她说:“她们会忏悔、会道歉、或许还会下跪,但那只是逃避处罚的手段,你不必听。”
和狗叫没有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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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警局出来已经快下午两点,距离直播虐杀母猫的时间只有六七个小时了。
白胜男一直没有离开,她心里煎熬的要命,明明知道就是陆宇,可是却拿他毫无办法:“为什么不指出监控里就是他,至少……至少可以让警察先传召他来问话。”
“问完话他依旧可以离开。”拘留是有条件的,叶同尘退一万步和她说:“就算今天可以暂时将他拘留,他依旧可以保释,他只是会晚一点直播虐杀而已。”
白胜男哑口无言,坐在车里感到空前的绝望,马上他就会公开直播虐杀刚刚生产的母猫,而她明知道是他,却没有证据可以让警察抓捕他。
她在心里想了一千种方法:跟踪他?现在就去把他绑了、锁在家里……
可是有什么用?叶尘说的对,那只能让他晚一天直播虐杀而已,救了她的母猫他还会去虐杀其他动物……
白胜男这两天一直在想,他只是想虐杀她的猫吗?
“回家去吧。”叶同尘在车外对她说:“你要相信晓山青,他很努力在查这个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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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局里,章飞红要被拘留五天,她在拘留前申请到了给儿子打电话。
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陆宇,尤其是在今天。
电话打过去,陆宇过了好一会儿才接。
“怎么接的这么慢?你在干什么?在哪里?”章飞红一连串的问。
陆宇习以为常的回答:“在董老师家上课,刚刚下课。”
“哦……对,你今天要去董教授那里补习。”章飞红想起来,每个周六周日陆宇都会去董教授那里补习,董教授是她托了陆老爷子才替陆宇找到的私下补习老师,但平时不是晚上八点才下课?
“怎么下课这么早?”章飞红问他。
陆宇平静的说:“有点不舒服,董老师让我提前回家休息。”
章飞红忙问哪里不舒服,有没有看医生。
陆宇终于有了点不耐烦的语气,“妈,我已经够累了,你让我休息一会儿吧。”
章飞红闭了嘴,可心里越来越不安,“小宇你今晚不出门吧?”
“不出门,和你打完电话我就睡了。”陆宇说。
“好,那就好。”她当然是相信儿子的,小宇绝对不会虐猫,他那么胆小的孩子。
她其实不是担心一只猫的死活,而是怕这件事如果真是小宇,闹大了,他的同学、他的爷爷、老师怎么看他?会不会把他当成神经病看待?
她决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就说:“妈妈遇到点儿事可能这两天不能回家,但妈妈已经通知阿姨去照顾你了……你躺下能不能拍个视频给妈妈?就拍你在卧室的视频就行,妈妈不是不相信你……”
陆宇把她的电话挂了。
但很快,他还是发了几秒钟的小视频,视频里他环绕一圈他的卧室和他自己,证明他在家里,在自己卧室。
章飞红想:小宇还是很乖很听话的。
她已经通知了阿姨七点半就过去照顾小宇,还联系了陆程让他这几天去陪陪小宇,绝对不会出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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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风了。
叶同尘给霞婶放了半天假,让她回家去休息。
她在夕阳秋风中,第一次买票进了抱一道观。
这个她曾经从小长到大的道观还保持着原样,只是那颗柿子树长的很高很高了,结满了黄橙橙的柿子。
而她师祖和师父的灵位,和她的灵位供奉在同一座大殿中。
今天周日,游客很多,她站在大殿外听着义工在介绍抱一道观和她的师父善水天师——善水天师曾在闹饥荒和瘟疫的时候施粥施药,收留了上百名感染了瘟疫的病人,最后死于瘟疫。
“善水天师秉承的道心是大道慈心……贯彻他的一生……”
她在道观逛了一圈,就听见工作人员在广播景区要关门了,让大家尽快离开。
叶同尘转身走向殿后的小院,那里曾是她住的地方,现在早已荒败,锁了铁门,非员工不得进入。
她站在铁门前,手指轻轻一扭,锁就开了。
她推门踏进了满是落叶的小院子,岌岌可危的房子、枯掉的灵泉井,她走到井边似乎还能看见井壁上曾经流淌着的鲜血。
大道慈心,人人都说她的师父死于瘟疫,可没人知道他死于他的“道”,他以身殉道。
夕阳西下,景区内的人声越来越少,工作人员开始检查、锁门。
她把手机关了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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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点半。
阿姨推开了章飞红住所的门,先将手里拎着的菜和肉放下,走到卧室门前敲了敲门:“小宇,我是王阿姨,你还在睡吗?”
卧室里传出陆宇的声音:“我还要睡一会儿,你做好饭放桌子上就行,不用叫我,我起来自己吃。”
“好。”王阿姨应了一声:“你记得吃啊。”
她转身去了厨房,轻手轻脚的做饭。
寂静的卧室里,床上空无一人,只有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亮着——微信的视频开着,镜头里是戴着黑色口罩坐在车里的陆宇。
此时此刻,他已经到了那座私人园林,手机里他挂着自己的微信小号和笔记本上的微信大号视频,果然王阿姨准时七点半来做饭,他从视频里听到敲门声,对着手机回答了她,伪装成自己还在卧室睡觉的假象。
这不过是很一般的小把戏,不是他聪明,是那些人太蠢了,包括他的母亲,没有脑子只知道献媚讨好、虚张声势的女人。
确实是他的老板王峻让江也去提醒他母亲,监控记录坏了,可能是被律所的人搞了手脚联合那个保洁来污蔑他。
他知道他母亲肯定会信,会去做那些蠢事,他也知道王峻是利用他的母亲给律所施压,让律所不要再查下去。
但他没有阻止章飞红,他甚至有些感谢叶同尘暂时把章飞红弄进去了,可以让他自由几天。
可他又对叶同尘有些失望,她不过是和晓山青一样感情用事的圣母而已,她本可以用他母亲拖住他的,至少拖住他几天,给那只可怜的母猫争取几天苟延残喘的机会。
车子一路开进园林,停在了那座古宅前。
陆宇关掉手机,已经有管家为他开车门,恭恭敬敬的领他进去。
一路亮着宫灯造型的灯,他跨进大厅,王峻和他的两个客人已经在用餐了,一位是甸海人,一位是个导演。
陆宇和他们打了招呼就去往地下室,他听见那个甸海人说:“破记录的就是他?”
“是啊。”王峻笑着说:“你别看他不起眼,但他有些手段,只是虐杀一些小猫小狗而已,他的直播间付费预约这两天已经为我创收百万了。”
“王总还能看得上这点小钱?”导演倒了酒笑着问:“怎么替王总赚几百万就能随便进出王总的园林了?”
“一开始倒不是为了钱,没想到这点小爱好还能赚到钱。”王峻只喝了一点酒,笑着和他们说:“我是靠地皮发家的,当年刚接触这生意就被人坑了买下一块根本盖不了楼的地皮,你也知道。”
“您的发家史当然听说过。”导演很捧场的说:“听说那块地皮谁接手盖楼都出事,死了好几个人,只有您接手才镇得住,盖商贸大厦发展成了黄金地段。”
“不是我镇得住,是我请了高人,在那块地皮下打生桩。”王峻喜欢听这些吹嘘,抿了一口酒说:“黑狗、白猫上百只,这东西还真是一直旺我。”
导演听的眉头动了动,都有些不自在,他知道这打生桩镇地,是把活的牲畜埋了坐地基……他不信这些,但觉得做生意的老板似乎都信这些,还有些说不清的怪癖。
“王总说的也太玄了。”甸海人吃了口菜说:“其实就是引流,这小子能几天内给网站引流来百万播放,几十万会员,咱们也就能在网站上投放别的了。”
“什么别的?我怎么没太明白。”导演听不懂。
甸海人笑着看他:“导演还是太艺术了,对赚钱不感冒。你以为王总真有闲情逸致搞一个虐猫虐狗的小网站?不过是引流而已,有些真赚钱的东西不能宣传,先引流再投放,反正虐猫虐狗又不犯法不坐牢。”
导演懂了一点又没太懂,他今天就是受邀来“欣赏艺术”。
王峻看了一眼时间,快八点了,他放下酒杯问:“走吧,一起下去欣赏欣赏?”
甸海人摆摆手,“我对这个不感冒,您还是和王导去吧。”
王峻笑着拍了拍导演的肩膀,带着他去往地下室,他们当然不会出现在镜头里,只是在镜头外看看热闹。
地下室门打开。
陆宇已经换好了防毒服、戴上了防毒面具,他在面具后回过头看向镜头外的王峻和那名导演,突然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距离八点只差几分钟,几十万的观众在等着他开播,这是他没有获得过的关注,他甚至希望骂他的人再多一点,因为咒骂来自于恐惧,她们害怕他。
就像他会暗地里咒骂欺凌他的人一样。
他用没戴手套的手,先打开了注册的新抖鱼账号,他猜测叶同尘会开着直播等他连线。
因为#毒理师Y直播#已经在热搜上半天了,他在他的直播预告里说过,八点直播会邀请叶同尘。
他要用叶同尘的热度再引一波流量。
果然,进入抖鱼直播间,他看见了【晓律师直播间】正在直播。
他点进直播间,看见了坐在病床上的晓山青,叶同尘呢?
他直接申请连线,用户名他取的是【Y】。
晓山青还不算蠢,一下子就认出了他的谁,接了他的连线——
“又是你!”晓山青多么愤怒。
他用开着变声器的软件问:“叶律师呢?她不来欣赏我的艺术,多遗憾。”
陆宇很想等一等叶同尘,可是已经七点五十九,他该开始了,他的直播间里还有很多观众在等着他。
镜头下,他从笼子里抱出了那只奄奄一息的母猫……
身后地下室门口,传来一声很细微的声响,像是火光点燃纸张“噗”的一声烧成了灰烬。
陆宇忽然闻到一股很浓烈的气味,像是烈酒的气味,又像是菌菇的气味,弥漫在整间地下室里……
他下意识担心会不会是什么液体又泄露了?
然后他听见了倒地的声音,忙回头去看,只看见地下室门口那个导演居然像喝多了一样摔坐在台阶上,而王峻脸颊和双眼都很红,扶着墙摇了摇脑袋看向他,不清醒的说:“猫怎么跑出来了?”
陆宇没明白,可是王峻突然通红着眼朝他冲了过来,嘴里还在说:“二十一只黑狗、七十七只白猫一只都不能少……”
陆宇慌了,立刻丢下猫叫他:“王……”
没叫出来,就被他直接扑按在他准备做实验的台子上……
陆宇害怕极了:“是我!王总是我陆宇!”
可王峻像是什么也听不见,只发疯的按着他,嘴里说着他听不懂的话:“先灌水泥……”伸手将他脸上的防毒面具扯掉,抓住旁边塑料器皿里的液体就望他嘴里倒……
不要不要不要!
陆宇恐惧的彷佛一座压抑很久的火山,这是HF!他会像那些猫一样被灼伤被化成一滩血水,他不要死不要死!
他猛地抓起旁边的塑料器皿重重砸向王峻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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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猎猎吹过抱一道观,一地的落叶被掀起。
空无一人的道观后院中,红色的火焰“噗噗”将一张张符咒染成灰烬,叶同尘紧闭双眼指尖在地上迅速的写下一个人的生辰——王峻。
口中念了一句:“魇——”
无名风起,地上他的生辰之内冒出红色的液体,如血液流淌在泥土之内。
腥腥的血气冲天而起,他的财运之下流淌着谁的血?是猫?是狗?亦或是人。
观中树木在风中瑟瑟摇晃,柿子落了。
叶同尘突然一口血吐了出来,像是一把燃尽了她积攒的所有灵力,她眼前黑的什么也看不清,栽头倒下去:师父,罪人不需要宽恕……
秋风中,一个人猛地掠身而来,接住了她。
她倒在一双手臂里,闻到佛手柑的味道和血一点点冒出来的味道。
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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