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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两人在家的时候，宋昀临睡觉时不时的会缠着他，要他讲个睡前故事。
也不知道她这是什么爱好，不过他还是讲了。
池晏想了想，“那我就给你聊聊我小时候吧。”
“小时候我父亲三天两头不回家，我会特别羡慕我们班的同学。”他说着笑了一声，“都不怕你笑话的，有次我为了让我父亲陪我过周末，结果谎称自己肚子疼，谁知道我父亲带我去医院检查，医生还真就给我查出病了。”
“后来自己再大一点，就不会去缠着父亲了，也不会再去做那么蠢的事情了。”
“长大的过程很孤单，不过等时间一长，从一开始讨厌孤单，到逐渐喜欢上了独处。”
“但不变的，还是父亲工作上的忙碌。”
池晏继续说着，“我从来没见过我母亲，周围的一直都在劝我父亲再找个女人，或者是打着为我好的名头，擅自做主的帮父亲约见其他女人。那是我第一次见父亲生气。”
“他愤怒的赶走了所有人，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我扒着门缝看过去的时候，他正坐在地板上喝着闷酒，手里还拿着一张照片，虽然我没看见照片上是什么，但我知道，那一定是我母亲。”
“我第一次见他把自己搞的那么狼狈。”
“后来有一次听我父亲谈起，他和我母亲是在工作的时候认识的，有次抓捕犯人的过程中，母亲为了救他给坏人做了人质，那是两人刚确认关系的时候...抓捕过程父亲并没有给我细讲，只说他这一辈都对不起我母亲。”
池晏的眼眶有些湿润，“后来还是齐老师告诉我的，当时我母亲怀了孕，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医生为了救我母亲的命，只能把她的子宫摘除。”
“从那个时候起，我父亲就对自己发誓，他这一辈子绝对不能辜负我母亲。”
他深呼吸一口气，“在我读大学的时候，我父亲就说，如果真正喜欢上一个人，那就绝对不能辜负那个女孩子。”
“所以啊宋昀，你还有我呢，我绝对不会离开你。”
病床上的人什么动作都没有。
池晏揉了揉眼角，似乎是想要擦掉眼中的泪花，笑着说道：“你不信？那我们拉勾。”
他伸出小拇指，勾起宋昀的小拇指，“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
宋昀就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自己身处一片幽深瘆骨的海水中，四周寂静的就像是无人的远古，她静静的感受自己的身体下降沉底，可她没有做出一点反抗。
生前的一切就像是画一样在她眼前一一闪过。
夕阳之下，两个小孩并肩做着。
男孩拿着狗尾巴草，熟练的帮她编织着小兔子，“你长大想做什么？”
“我？”
她认真的想了想，“不知道欸。”
她好像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事情。
男孩将小兔子给她，自顾自地的说道，“我想当警察。”
她疑惑，“为什么？”
男孩侧脸看着她，笑着说道：“我喜欢啊。”
“不要，”她果断摇头拒绝，“警察太危险了，我不喜欢，你换一个。”
男孩坚持道：“不换。”
“为什么？”
她赌气似的将小兔子一扔。
男孩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因为这样就能保护你啊。”
她眼前一亮，“真的？”
男孩道：“对啊，做一个警察，又酷，还能保护我妹妹。”
“那我也做警察，”她激动的说道：“你保护我，我保护你。”
宋昀伸手，试图想要抓住画中的人，可她一触碰，画面立即消散。
她无助的蹲在地上将自己抱着，黑暗将她团团围住，她崩溃的大哭着。
…
病房内。
池晏原本是要关上床头灯，可刚起身弯腰摁向开关，就看见从宋昀的眼角流出一滴泪。
第362章 平芜尽处35
“宋昀、宋昀…”
陷入黑暗中的宋昀听见熟悉的声音，她睁着泪眼向前望去，前方出现了一道光亮。
她怔怔的看着前方突然出现的光亮。
光亮看起来温柔无比，光中隐隐约约站着一个瘦小的身影。
“哥哥…”
宋昀站起身，缓缓的朝着前方走去。
“宋昀、宋昀…”
四周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她不由得的加快脚步只为想要追上那抹瘦小的身影。
站在病场旁的池晏眼看着宋昀的指尖的动了动，他急忙摁下床头急救摁纽，他轻唤着他的名字，“宋昀？”
“哥…”
这声音很小，但还是被池晏听到了。
值班医生和护士很快就赶到了，他们拉上窗帘让池晏去门外等着。
池晏站在病房门着急的来回踱步，从来不信神佛的他竟然在此刻默默祈祷。
十多分钟过去，医生先是走了出来，“病人虽然已经醒了，但她的精神状态还不稳定。平时一定要让病人多休息，有什么情况你在告诉我。”
“好。”
池晏着急的来不及和医生多说话，他推门进去就看见坐在床边的宋昀。
宋昀听着脚步声，微微侧脸看向病房门口。
池晏大步来到她身旁，紧握着她的右手，“你醒了就好。”
宋昀眼色微暗，脸上透着一股病态的白色，相较于池晏激动的情绪，她表现的倒是十分镇定。
她轻声问着，“黎央呢？”
池晏道：“…她死了。”
宋昀继续说道：“枪杀？”
“嗯。”池晏不太想让她刚醒来就回忆案发情况，他道：“我们别聊这个了。”
宋昀却像是没有听见他的话一样，“王局知道我的事情了吗？”
“还不知道。”
“将我的事情上报给王局吧，”宋昀看着两人紧紧握着的手。
池晏的眉毛几不可见地蹙起，“这件事情不着急。”
“我的事情报告给上级就会直接被停职调查，与其让他们来查我，还不如我主动的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们。”宋昀轻声说道：“该怎么做，你不是比我更清楚吗？”
池晏沉默着没说话。
先前庞晨的话说的不错，一但在调查的过程中发现宋昀和碎尸案凶手存在关系，那她…
池晏这边正思考着，却听见宋昀忽然问道：“我睡了多久？”
他回过神说道：“三天。”
”三天？”宋昀看着前方的墙壁，“我好像陷入了一片黑色的深渊中，那里很黑很冷，我挣脱不了，也不想挣脱…”
她说的语调很轻，轻到就像是漂浮在空中一般无依无靠。
“前面突然出现一抹光亮，我好像看见了我哥哥，他在叫我，就站在光里等着我。”
“可是，”宋昀将目光重新落在他身上，“当我睁眼的时候，我只看到了你。”
在从黎央嘴里听到哥哥的死亡的那一刻时，她是真的想离开这个世界了。
当她昏迷的时候，她也一度认为自己马上就要死了。
可当看到那抹光亮时，她不由得的朝光追了过去。
池晏听着她的话并没有打断她，他知道这个哥哥对宋昀的重要性。
“开始录音吧。”
“我们明天也可以聊。”
池晏只想让她多休息。
“我睡了好久，”宋昀抿抿唇，心中做了个决定，“而且，你就不想知道你母亲的死因吗？”
“……”池晏心疼，“我是想知道，但不是现在。”
宋昀却说道：“我没事，你开始录音吧。”
见她如此坚持，池晏无奈的拿出手机，打开录音功能。
宋昀看着前方，“我从逃到福利院开始跟你说吧，那个时候我和哥哥从人贩子的手里逃了出来…”
——
穿着西装的男人将他们带到一座废弃的建筑前。
“这是哪里？”
她紧握着男孩的手，身体不受控制的瑟瑟发抖。
“别害怕，”撑着黑色大伞的男人转头温声对她说道：“这里以后就是你们生活的地方，从现在起你们得称呼我为院长。”
他的声音好像自带魔力，一字一句都在驱散着她心头的恐惧。
大厅内破败不堪，男人进来之后就收起大伞，他对着空气拍了拍手。
就在两人疑惑之时，在他们看到的角落里走出来好些个跟他们年纪相仿的孩子。
院长解释道：“他们跟你们一样，也是无家可归的孩子。”
看着跟他们拥有相同经历且年龄相仿的小孩，男孩心中还是无法放松下来。
可能是在人贩子那里的经历，他担心这里可能会是另一个人贩子的窝点。
“作业温习的怎么样？”院长叫着其中一个个子较高的男孩，“壹月。”
名叫壹月的男孩上前一步，“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接着站在他旁边的扎着麻花辫子的女孩说道：“ A long time ago,the king. He loves horses...”
字正腔圆的语调在废弃的建筑中响起。
他们名字都是按照月份来取的，直到拾月结束。
院长十分满意，“不错，你们都认真了。”
十个孩子整齐的朝院长鞠躬，“谢谢院长。”
院长嘴角带着笑，问着他们两个，“你们呢？你们想加入他们吗？”
她小声问着，“我们也可以学习这些吗？”
“就算你们不想学，我也会逼着让你们学习的。”院长微微弯腰，与他们两个对视，“你们现在的处境只是因为你们目前自身能力的不足，你们要是想改变这一切，那就更应该加倍努力。只有成为最优秀的人，才能将那些抛弃过你们、伤害过你们的人狠狠的踩在脚下。”
“我说的话，你们都能听明白吗？”
两人像是被下蛊一般，同步的点头，“能！”
“好，欢迎你们。”院长笑着，“从现在起哥哥叫拾一，妹妹叫拾二。”
男孩问道：“我们不能用自己的名字吗？”
院长伸手覆在他头顶，“忘掉曾经的名字才是你们涅槃重生的第一步。”
第363章 平芜尽处36
病床上的宋昀说道：“我们天真的以为迎接我们的将是天堂，却没想到那里只不过是另一个地狱而已。”
“院长教给我们的东西很多，相对应的，他也非常严厉。”
宋昀看着自己的左手，“只要我们完不成他交代的作业，他都会让我们受到相应的惩罚。”
池晏出声问着，“什么惩罚？”
“不给饭吃、关禁闭、不允许睡觉...甚至还有各种体罚，罚跑对我们来讲都是一种奢侈。”宋昀轻描淡写道：“有人会在冬天的晚上站在盛满凉水的大缸里受冻、有人会被教棍打的遍体鳞伤、有人会被戒尺把手打烂...”
“但，最恐怖的事情并不只有这些。”
…
随着他们年龄的增长，院长意外的开始教他们格斗术，并在大厅里安置了一个类似灯笼的大铁笼。
“从现在起，你们的作业再多加一项，”院长手指着他旁边的大铁笼，“人类社会永远是优胜劣汰，你们要想在社会中占有优势，就必须要拳头够硬。只有你们的拳头够硬了，才能把那些曾经抛弃过你们的人，狠狠的踩在脚底下。”
他的目光在每个人身上一一看过，“想想那些抛弃过你们的人，想想那些嫌弃过你们的人，想想你们颠沛流离的从前，想想你们是怎么为了想要填饱肚子而无助的哭泣。你们还想被他们踩在脚底下吗？你们甘愿活在这个社会最底层吗？”
“不想！”
其中一人喊道。
接着他们一起喊着。
“好！”院长极其亢奋的说道：“每个月我们都会进行一次军事格斗比赛，两人一组，一共六组比赛，凡是比赛过程中输掉的一方，我都会给你们一次复活的机会。”
他顿了下继续说道：“但最后那个被打败的人，要永远的离开我们福利院。比赛过程，生死不论。”
“这…”
他们面面相觑。
院长将他们的反应看在眼里，“怎么，你们害怕了？”
“我们…”
院长冷声道：“凡是做不到的，直接取消比赛资格。”
“我从来都不养废物！”
…
“喝水。”
宋昀还在说着，池晏直接打断了她，将杯子递给她。
她拿着温热的水杯，喝了一口润嗓，继续说道：“我们把那个铁笼叫做四角灯笼。比赛第一个月，叁月离开了。当天晚上他就消失在了福利院，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第二个月的比赛很快就来了，只不过这次院长缺稍稍改变了游戏规则。他拿出了十一把短刃让我们用，按他的话来讲，比赛过程无论生死，只有赢者才配有资格继续留在福利院。”
“不管院长的话说的有多狠，可就我们真的下不去狠手。只要对方一说认输，我们心照不宣的立马停止进攻。院长看透了我们的小心思，他非常生气。”
“第三个月到了，最后倒在地上的是拾月，”宋昀的身子微微颤抖，她的呼吸开始有些急促。
池晏见她情绪如此激动，赶忙说道：“明天再说也可以。”
宋昀强压着心中的不适，她的眼眶微红，咬着牙道：“那是我第一次看见死人。”
她的声音微颤，“他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将断刃狠狠的插进拾月的胸口里。”
“我们所有人都被吓傻了，离拾月最近的五月当场被吓哭了。院长却说，只有真正的死亡才能让我们去认真的对待比赛。”
池晏担心她撑不住，坐在床边从她身后搂着她，安慰着她，“别怕，那些事情已经过去了。”
宋昀窝在他怀里，感受着他身上的温度。
“院长变得更加疯狂了，他开始让第一胜出的孩子，去击杀最后一个输掉的孩子。如果谁不敢动手，那他本人也是相同的下场。”
她记得清楚，壹月是他们中间出手最狠戾的一个。
也正因此，院长让他来管理众人。
“再后来，我哥哥出事了。那天我发了烧，可当时院长并没有在院内。”
池晏抱着她，“后来呢？”
“不知道。”宋昀摇摇头，她眼眸低垂，“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我只知道当我醒来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
“他们都说我哥哥是偷跑了，可我不信，我哥哥不是那样的人，他不会丢下我不管的。”
“从那时起，我更加的想要离开福利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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