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吟跟上,拉着杨煜的衣袖道:“三郎,我想听故事。”
杨煜抽回衣袖,坐下时才缓缓吐了口气,只是脸色未改,道:“朕又不是怀章,哪来的精力给你讲故事。”
萧吟跪坐在杨煜身后搂着他,道:“我好奇,想听嘛。”
听得她撒娇,杨煜心情才好一些,松快了神色,道:“你好奇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萧吟将他鬓边的碎发拢去耳后,问道:“三郎可不能这样说皇后呢。”
正理着袖口的手顿住,杨煜眉眼都突然变得凛冽,冷着声问萧吟道:“你说什么?”
第四二章
杨煜眼底的怒意在萧吟看来认真的注视下越烧越盛, 手已是覆去她的颈上,不由自主地扼住。
“才几天的功夫,就将朕的话忘了。”他只恨不能将她的心口剖开, 看看她是不是当真没有心。
杨煜指尖的力道不断收拢, 眼看着萧吟的脸色都变了,却依旧等不到她一句服软的话。
哪怕是骗他的。
他一用力,将萧吟推回榻上,听她剧烈咳嗽的声音, 看她浑身颤着,又想去扶她。
待平复过呼吸,萧吟才抬头看他,声音有些不稳,道:“我都记得呢, 可是这与我好奇皇后有什么关系?我与三郎在一起,与皇后也没有关系啊。”
“她是朕的皇后, 你与她都是朕的人, 怎么会没有关系?”杨煜欺身靠近, 咬着牙与萧吟道, “你至今都不明白吗?不, 是根本不在乎才对。”
他从她的眼睛里感受不到一丝想要辩解的急切, 即便是方才的解释, 也还是那样平静。
杨煜恨透了她的坦然,因为她的眼里没有一点儿他的影子。
心底的怒火在短暂的对峙里烧光了杨煜仅存寥寥的理智, 他将身旁的棋盘推开,棋子散落一地, 杂乱的声响里,都是他心上裂开的累累伤痕。
房外的怀章听见动静忙问道:“陛下, 萧娘子……”
“谁都不许进来!”杨煜厉声喝道,发红的双眼盯着萧吟,又贴去她耳畔,道,“朕今夜就把与皇后的过往,一件一件都告诉你。”
他攫住萧吟的下巴,再一次观察她的神色,仍旧没有他想要的回应,所以他亦不愿意再给她丁点怜惜。
窗外月色照不到榻上凌乱花事,杨煜这次没有蒙萧吟的双眼。
他们的目光始终交错,他没有一刻不沉溺在萧吟清媚撩人的眉眼里。
他越是难以自拔,就越恨她这样的诚实,也恨自己竟割舍不下对她的眷恋。
杨煜强迫自己从欲海中清醒,攫着萧吟已沁了细汗的下巴,迫她不得不看着自己,道:“朕与皇后少年夫妻,十七岁时,她便是朕的晋王妃。这么多年,朕与她彼此扶持,恩爱有加,自母后殁去,便无人可及她对朕的重要。”
他俯身贴着萧吟,耳畔是教他心动不已的娇吟,还有那一声声令他血脉喷张的“三郎”。
他这样喜欢萧吟,却不停讲述着他和另一个女人的往事,试图用那些细节证明他不是非萧吟不可。
他的皇后出身簪缨世家,是真正的名门贵女,与他身份相当,性情相投。
他们也曾少年情愫诗意烂漫,他的皇后支持着他几乎所有的决定,即便是他为了扩大在朝中的影响,不惜与才怀有身孕的她夫妻分别,远赴金阳,他的皇后依旧毫无怨言。
“真好……”萧吟道。
她尾音未断便被杨煜狠狠咬了颈上软肉,疼得她泪眼朦胧,却仍颤着声说“真好”。
杨煜薄唇在被他咬得发红的那一片肌肤上流连,继续道:“朕与皇后痛失嫡长子,好不容易才有了阿勉,可惜那孩子早产,天生体弱,是皇后一直在照顾。及至今时今日,朕不能没有皇后,你懂吗?”
他将萧吟原本搂在自己后颈的双手绑去塌边,看她潮红的脸上除却此刻欢愉还混杂了其他神情。
他又一次扼上萧吟的雪颈,恨道:“为何这会还要分心?卿卿?”
“是三郎……自己愿意与我说的,我自然要听。”被扼住咽喉说话吃力,萧吟一直看着杨煜,还需克制断断续续的低吟才勉强将话说完。
“是,都怪朕。”杨煜发狠一般,因要去扣萧吟的手,便又靠近了过去,彼此呼吸交融,烫得惊人,“怪朕纵你太多,教你肆无忌惮,这会儿还分神。”
萧吟想唤他,却遭了他的报复,那一声“三郎”尽数成了低泣,伴着泪水自眼角滚落。
“三郎……”她看着虚空仿佛梦呓,声音颤得几乎不成调。
杨煜吻去她脸上的泪痕,变得温柔起来,附在她耳边诉说着动听的情话,“朕会和皇后情比金坚,百年后也会合葬一处。”
这是即便出现了萧吟这个意外变数都不会改变的结局,杨煜早已接受,可如今说出来心有不甘的却是他。
“卿卿,你一点都不在乎吗?”他追着萧吟仍在失神的目光,依旧不愿意放弃等待她的回应。
他灼热的鼻息扑在萧吟胸前莹洁如玉的肌肤上,催促着她回神。
终于,她动了动被绑着的手,有些虚脱道:“先松开。”
待松了绑,萧吟双手颤着去触碰杨煜满是愁绪又带着忐忑的眉眼,虚虚笑着,道:“真不在乎还活着做什么?”
杨煜眸光乍亮,却始终不敢尽信萧吟所言,追问道:“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浑身湿透像是才从水里捞出来的,碎发贴着她的额角,颈间也有几缕,看来狼狈。
杨煜替她将发拢好,凑近她颈侧肩头,一面磨着她,一面缠上她发软的手指扣在一处,诱哄道:“卿卿,你方才说什么,再说一次给朕听。”
“累……疼……”
杨煜不顾她是真累还是撒娇,坚持道:“只再说一次,今晚朕就放过你。”
“还说我磨人,也不知……”
萧吟一语未毕便被杨煜夺去了呼吸,腔子里憋得紧,她只能用另一只没被杨煜扣住的手去推他。
杨煜还是体谅她,稍放了她一马,轻啄她泛红的那一点柔软。
一下,两下……
越发眷恋,又不想轻易饶了她。
他们鼻额相抵,呼吸缠绵,近来难得的温存。
“卿卿,再说一次。”杨煜锲而不舍道。
萧吟半眯着双眼真像是倦极了,视线游移了好一会儿才落在杨煜身上,道:“什么?”
萧吟涣散的思绪还没完全回笼便又遭了杨煜报复。
台上的烛火烧尽,室内昏暗一片。
此刻唯有彼此的陪伴才最真切,越疯狂才越能证明他们正互相拥有着。
杨煜终于还是等不下去,与萧吟耳鬓厮磨着,道:“卿卿,你是在乎朕的,是不是?”
扣着自己手的力气不断加大,将她本可以飘离开去的思绪牢牢钉在体内,切实承受着杨煜积聚多日的怨怼和不满。
还有那连他自己都无法控制的对她的爱意与占有欲。
“三郎……”
杨煜听得心烦意乱,非折磨得萧吟似又要哭了才道:“朕遂了你的愿,你就不能哄哄朕?”
“三郎,抱抱我。”她借着杨煜的力回抱着他,贴在他耳边,努力平复着气息,道,“还要我如何哄?非说的假话,做着违心之事才算与你高兴吗?”
杨煜听她边哭边责怪自己,却是欢喜了,偏过头亲她浸满香汗的耳根,道:“还有呢?”
“百年之后魂都抓不着了,还管你与谁同穴?”萧吟整张脸埋在杨煜同样汗津津的颈窝,又是一声短促低吟后才道,“哪有你不明白的道理,不过是嫌我日子过得舒坦故意折腾我罢了。”
杨煜听她哭得厉害,只将她抱得更紧道:“又是哪里的歪理?”
“那你放开我。”
“此时哪有放的道理?”杨煜又与她十指紧扣,道,“只要你说一句就罢了的事,非逼着朕日夜不安生。究竟谁折腾谁?卿卿,只消一句,一句就好。”
“你这磨人精。”萧吟指甲抠着杨煜手背,“以后再不能欺负我了。”
晦暗多日的心情将见曙光,杨煜又觉舒畅,此时说话已经带了笑意,也丝毫不觉得手背上疼,道:“不教朕知道你在想什么,总有法子磨你。卿卿,以后别再气朕,把今夜说的都忘了吧。”
“我偏要记得有人与你情比金坚,有人与你风雨同路,那都是我羡慕却做不到的。”
是她此生都再无法为三郎做的。
听她哭得厉害,杨煜心疼不已,摸索着封了她的唇,想以此慰藉他们之间那些注定无法获得圆满的遗憾。
听得她嘤咛,杨煜才松开教她换气,柔声道:“不是说了不管别人死活,为何不只记着你我郎情妾意,相爱欢喜?”
“是你偏要我在意别人的,这会儿又是我自作自受了?好赖话都教你说了,我……”
她猝不及防一声娇软吟哦,听得始作俑者笑道:“谁教你总一幅心肠忽冷忽热,又能怪朕?”
萧吟又一声浅吟娇笑,伏在杨煜肩头嗔怪道:“不怪你还怪谁?平白折腾人。”
杨煜哄道:“好,怪朕。但凡你以后多挂念朕,教朕知道,便只教你欺负朕,可好?”
“我哪来的胆子欺负天子?”
“朕给卿卿的。”杨煜在她颊上落了一吻,想起方才咬她的那一处,便一路吻了过去,再开口时声音哑得不似他平日,低沉蛊惑,“卿卿可有吩咐?”
萧吟又哭又闹的早没了力气,道:“想歇了。”
杨煜心底为难,但实在怜爱萧吟,听她这虚弱的声音也是不敢再折腾她了,只得强做忍耐。
他才想退开,却不见萧吟要松手,只当她累得没了力气,便要去拉她还搭在自己肩头的手。
是时,杨煜鼻底清甜的香气浓烈起来,心口贴着教他爱不释手的绵软,温柔得似淌了水。
耳畔热息扑涌,杨煜听见虽虚得飘忽却如羽毛挠在他心间,撩得一阵阵酥痒的声音与他道:“房里闷,去窗口。”
第四三章
一夜纵情, 萧吟少不得贪睡,翌日起身时天已大亮,杨煜不知何时走了。
萧吟不常出门, 是以素日着装颇为随意, 总要起身了才想穿什么。
她悠然下了榻,原本正要去挑衣裳,却见侍女已捧了一套雪青裙子过来,一并还有配好的珠翠。
侍女道:“是陛下吩咐的, 说今日萧娘子就穿这套。”
杨煜过去从不管她如何穿戴,如今这样反常,萧吟只想了片刻便猜到了什么,忙去打开梳妆台下的抽屉,发现放那颗文石的盒子空了。
那只抽屉里, 原本还放着侍女捧来的那套首饰。
萧吟换了裙子,戴的是另一套头面, 梳洗之后又觉得热, 遂唤来侍女打扇。
但进来的却是怀章。
内侍满面愧疚, 站在屏风处不敢靠近萧吟。
萧吟召他过来, 他不肯动, 她便要亲自过去, 倒教怀章主动上前来了。
萧吟靠回细软里, 问道:“三郎为难你了?”
怀章对萧吟敏锐的心思十分震惊,猛然抬头却只见她看似慵懒的姿态, 明白是自己失仪,暗暗咬了唇重新低下头, 点头道:“没有。”
萧吟笑哼一声,怀章察觉她的视线落在木几上的团扇上, 立即拿了扇子为她扇风。
她将近天亮才睡下,这会儿还有些乏,说话都觉得费劲儿,便没有主动追问。
怀章明白萧吟对自己付出太多耐心与怜惜,也不敢有事瞒她,犹豫着开了口,道:“原本昨夜陛下就问过奴婢院中进了刺客一事,奴婢以为事情就此过去了。但今早,陛下又传了奴婢,将当时情境一五一十都审问得清楚。可奴婢当时确实没看清,无法回答陛下想知道的。陛下虽没有为难奴婢,但走时脸色极难看。”
“你担心三郎认为是我不让你说的?”萧吟问道。
怀章不做声,却是默认了,面上愧色更重,道:“奴婢又给萧娘子添麻烦了。”
“他惯来疑心重,这会儿拿了把柄,晚些时候不知怎么闹呢。”萧吟虽有感慨却未见上心,只是想到还是没能让阿六在这件事上抹去痕迹,不由担心起那暗卫的情况来。
怀章见她秀眉蹙起,猜是有事,忙问道:“萧娘子是不是有为难处?奴婢可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萧吟摇头,此时听侍女在屏风外禀告道:“萧娘子,汉王到访。”
萧吟主仆二人皆意外于此,面面相觑之下,还是萧吟先回了神,道:“先去招待汉王,说我随后就来。”
萧吟稍作整理后去见杨旭。
杨旭今日着便服,一身月白衫看着简单清雅,但他身姿挺拔,衣裳恰合了他的身,比起先前那两次匆忙见面,今次才教萧吟感叹,皇家教养下的子弟尽皆风度天成。
杨旭见礼,分寸刚好,道:“打搅萧娘子清静了。”
萧吟在梳妆时大致猜想过杨旭前来的目的,从容回礼,此时开门见山道:“汉王殿下是为了公主来的?”
杨勤先是一惊,露色不多,稍后才点头道:“正是。”
“可找我又有什么用呢?”萧吟道。
杨旭眉心微皱,似也知道自己此行并不十分妥当,但事已至此,他只有继续说道:“今早三哥去了昭阳殿。”
杨旭注意到萧吟眼波微滞,显然猜到了缘由,这才继续道:“孤亦是后来才听说的,顷盈跟三哥起了争执,三哥一时失手掌掴了顷盈,下令禁足,这件事三嫂都劝不了。”
萧吟放下手中茶盏,回应杨旭怀有期待的注视,道:“殿下以为我劝得?”
“孤知道顷盈与萧娘子之间有些误会,但她到底还是个孩子,有些事未必明白,难免理解偏颇,还请萧娘子勿怪。”杨旭说得颇为诚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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