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柔臻:“没错,就是在那儿……”
二人讨论起来,约好了等天放晴,就要外出踏青,东月鸯被夹在祝柔臻跟萧蒹葭中间,如同被排挤一样,闷声不吭。
没过多久,她还听见祝柔臻小心翼翼怯怯地邀请萧鹤棠,“不知道兄长有没有空,若是公务不忙,就与我们一起去吧?”野外赏花,踏青漫步,还有佳人相伴,共度一日,多么美妙的行程。
东月鸯心中已经想象出那样的画面,她真不是自愿想听萧鹤棠如何回应的,而是在座的就他一个男人,声线与她们都不同,如醇酒般恰似漫不经心,实则低沉轻柔充满耐性,“好啊,若是不忙,我会去的。”
他答应了。
祝柔臻几乎喜形于色,东月鸯好像早已预料到这样的答案,除了微微怔忪,手上的筷子快掉了以外,看不太出多大的异样。
祝柔臻偏头向东月鸯挑衅地看过来,满面红光,“月鸯妹妹,你也跟我们一块儿去吧?”
她去了岂不是打扰他们?东月鸯朝着祝柔臻轻轻摇头,余光和萧鹤棠的视线在她身后接壤,东月鸯跟没心没肺似的,说:“我不喜欢踏青,还是你们去吧。”
祝柔臻求之不得,她期望东月鸯就她现在这个态度一直保持下去。
她越是彰显的不喜欢萧鹤棠,对他过分冷淡不在意,祝柔臻就越有走进萧鹤棠心里的机会。
转过头,东月鸯突然淡了食欲,对碗里的肉菜提不起一点兴趣。
她就说吧,萧鹤棠是对谁都能柔情似水的人,这样的人不在他面前保持本心是很可怕的,都只有一颗心,谁玩得起他的真心假意?跟他比玩世不恭,怎么死都不知道。
祝柔臻要是觉得萧鹤棠是那等能真正用情动情在一个女子身上的男人,那她肯定会吃个大亏。
一顿饭吃的各怀心事,终于到了祝夫人和祝柔臻告别的时刻。
萧蒹葭对祝柔臻依依不舍,巴不得她就住在家里算了,还是祝夫人打岔,说是过几日再来,这才拉开了两人。
东月鸯站在萧老夫人身边,等将人送走了,这才表示有些累了,想先回去歇息。
萧老夫人充满担忧地问:“是哪里不舒服,还是……要不要请大夫过来看看?”东月鸯摇摇头,“就是乏了,我回去休息一下就好,祖母不必担心。”
她露出微微一点倦意,萧老夫人说好,然后冲萧鹤棠道:“月鸯累了,你也忙活了一日,你二人都早些去歇息吧,我还要带秋菊到院里散散步,你们回房,不必管我这老婆子。”
东月鸯才懒得和萧鹤棠一道回去,她忽然改口说:“祖母既然要散步,那我也陪您一块去吧。”
话一开口,另一头的萧鹤棠朝她淡淡瞧过来。
萧老夫人疑惑:“你不是累了?”
东月鸯接替了秋菊的位置,上前扶住她,“是有一点,但还是想多陪陪祖母,顺便消消食。”她话讲得好听,紧贴着萧老夫人,一副体贴撒娇样,就这样糊弄过去了。
萧老夫人说:“那就走吧。”
剩下萧鹤棠在原地注视着她们的背影,过了好一阵,他才松开负着的手,朝旁边问道:“人呢?”
沈冠从另一头过来的,说:“在这。”
主仆见面,萧鹤棠神色如常,“怎么回事?”
沈冠禀告道:“是这样,晚间位子的事,已经查清楚了,是大姑娘见只有郎君和祝娘子回来,着人传错了话,以为夫人不吃,于是撤了张凳子。”
天色黑黑,萧老夫人腿脚不如以前,走不了多远,歇了会走到了她的院子门口,就停下了。
东月鸯目送她进屋,自己则在萧府里漫无目的地走着,一想到萧鹤棠会在她院子里,东月鸯就迟迟迈不开想要回去的脚步。
但是无论如何,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若是萧鹤棠问起,她今日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她要么装傻不承认,要么就大胆跟他说,她年少时是喜欢过他,好多女子都喜欢他,她一个小商户,没见过那种样子的王孙公子,一时被他所迷也是正常的。
可是她长大了,用了一辈子一条命来看清一个人,不是她能征服的了,拥有得住的,不为他所动心,也是很正常的呀。
当然萧鹤棠也不缺她喜欢,祝柔臻就是对他死心塌地念念不忘,所以他应该不至于和她生气计较这种小事吧?
东月鸯做好了全部准备,她有些疲惫地揉了揉额,想不到吃完饭了还要打一场硬仗,而能否打赢她现在根本毫无把握。
就这样东月鸯从花园里回去,走进她跟萧鹤棠的院子,里面灯笼照常亮,檐下有亲随和婢女守着,正在交代事宜,屋子里窗户半开,似乎还能看到萧鹤棠坐在桌案前的影子,这一下有点拖慢了东月鸯接近的速度。
她想打退堂鼓,承认不想跟萧鹤棠起争执也不丢人,因为实在是耗费精力,但是她一进院门沈冠就看到她了,和婢女一起朝她行礼,“夫人回来了。”也不知里面萧鹤棠听见没有。
东月鸯略微尴尬地点头。
沈冠说:“春日渐晴,我正与秀云商量,该将屋内哪些东西拿出来晾晾,夫人可有什么要交代的,我等一并记下,一同处理了。”
东月鸯想了想,她现在身无一物,吃萧家的穿萧家的,好像没什么私人物品需要晒太阳的,于是摇了摇头:“多谢,不必了。”
沈冠点头,继续跟叫秀云的婢女谈话,东月鸯站在一旁就显得有点无所事事了。
当然她也确实如此,实在是,她一想到要看萧鹤棠的脸色了,就犹豫要不要进去,她都可以想到萧鹤棠会是什么嘴脸对付她,怕是要说“你有什么资格谈论喜不喜欢”,年少的欢喜太不值钱了,她也不过是众多女子中的一个,萧鹤棠没什么可在意的。
而东月鸯偏要拿出来说,就显得有些可笑了。
东月鸯站着不动的行为过于明显,让沈冠他们都察觉到了,还以为她是有什么事忘了吩咐,“夫人?”
经他提醒,东月鸯这才回神,她不好在外面久待了,这样她的露怯昭然若揭。
东月鸯:“没事,你们聊,我先进去了。”她给自己鼓了鼓气,朝着亮处推门而入。
屋内很安静,但是刚刚还在桌案前的萧鹤棠已经不在那儿了,东月鸯走进内室,才发现他这么快就沐浴过了,穿着就寝的雪白里衣,一条修长的腿半屈着正躺在床榻上,单手翻着书卷,神情专注,连她进来都没对她多看一眼。
东月鸯一时间还有些不习惯,看萧鹤棠好像没有针对自己的意愿,心里多多少少轻松了一些,但又不知道萧鹤棠是不是在搞鬼,毕竟依照他有仇必报的性子,他真的不打算开口和她提白天亭子里的事吗?
倏地,书卷忽然翻动一页,东月鸯疑神疑鬼地回过头,她发现萧鹤棠没有理会她的意思后,便走到了屏风架子前更衣了,这时有一点响动,她都怀疑是萧鹤棠要找她麻烦的前奏。
可结果,东月鸯等了一小会,萧鹤棠好像真就只是在看书卷没有闹出幺蛾子。
一直到东月鸯在隔壁沐浴完,擦完身子,准备好就寝。
下人进来将屋子收拾干净,才退出去,东月鸯穿好衣裳准备往卧榻那里走,接着就发现内室里,萧鹤棠忽然把蜡烛都吹灭了,只给她留了外室一盏灯,书卷被随意丢到一旁,他自己安然睡去,东月鸯则要抹黑着前行。
犹豫片刻,东月鸯还是把外面的灯盏拿了进来,用来照亮内室的路,她看到了萧鹤棠早已在床榻上躺好的身影,侧着身,似乎已经睡熟了,对她的到来毫无反应。
烛台放到近一点的架子上,观测好距离,东月鸯将它吹灭了才慢慢摸索着向床上靠近。
萧鹤棠一向是睡在床外面的,今夜也是一样,东月鸯很怕会碰到他,把他惊醒惹来麻烦,所以尽量避开他的身躯,每挪动一点都小心翼翼,可以说是举步维艰。
但还是不小心踩到了他,东月鸯察觉到脚下触感坚硬,想来是萧鹤棠的腿,心里一惊,抬脚悬在半空,等着萧鹤棠发落。
然而,脚下的被褥仅是动了动,就没有其他动静了。
东月鸯松了口气,忍住歉意,将嘴闭紧,她不是有意的,谁叫萧鹤棠不等她上床了再把蜡烛灭掉,被踩也是活该吧……胡思乱想间她终于安然地找到一片空地躺下,却忘了萧鹤棠是侧身朝着里面的,是以她躺下侧过身,就听到了萧鹤棠的呼吸,她似乎与他面对面了,在黑暗中,那么近这样仿佛有点过于亲密了。
不知道萧鹤棠到底睡着没有,是否有睁开眼睛,东月鸯感觉到他气息是平和的,但是在床上还是有一种古怪而微妙的气氛围绕在他们之间。
东月鸯不安地睁着眼,灯都灭了,床帏也落下了,就算眼睛睁到酸涩还是太黑什么都看不清,只有她没缓和紧张的呼吸声跟萧鹤棠的缠绕在一起,她感觉有人在看她,可是根本瞧不出萧鹤棠有没有醒,他气息可比她要沉稳平静。
就在过近的距离,让彼此的呼吸都清晰可闻的时候,突然地,萧鹤棠翻了个身,像是不愿再让东月鸯的气息传过来,背对过去。
眼前虽看不到,却感触颇深,属于萧鹤棠的位置微微落空,空气一凉,他拉开了和她的距离,宛若避嫌般冷漠疏离。
东月鸯这下终于可以断定,萧鹤棠定然还没睡着,可他这么做的姿态,显然含了有意的成分,是不理她,故意和她置气?左右她没想同他好好过,也就没有要和他搭话解释的理由了吧?
如此想着,东月鸯也缓缓转过身去,背对着萧鹤棠。
还好他们用的是两床被子,用不着争,东月鸯更往里挪了挪,直到都要贴住墙面了才肯停下。
另一头,萧鹤棠如毫无所觉一般,始终保持沉默。
直到早上,天一亮,东月鸯被窗外刺眼的光照醒,才发觉自己昨夜不知不觉就那样睡了过去。
而她身旁只留下一床空空荡荡的被褥,萧鹤棠早已不在房里。
日上三竿,东月鸯终于爬起来梳洗收拾,等弄好后便去给萧老夫人请安。
见到她来,萧老夫人和她身边的经久伺候的秋菊似乎都有些惊讶,“月鸯,你怎么还在家里?”东月鸯一脸茫然,在门槛处停下脚步。
发觉她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还没反应过来,秋菊帮着说:“今朝一早,祝娘子就来了,邀大姑娘去崤群山踏青,还有郎君,也都跟着一起去了,我们还以为夫人你也……”
现在亲眼看见东月鸯还在家中,这是他们没把她带上吗?
第41章
眼看萧老夫人脸色隐隐显露出不悦, 未免误会,东月鸯出声道:“是说踏青?昨夜是有问过我,是我不想去罢了。”只是没想到原来萧鹤棠不是在敷衍祝柔臻, 是真的答应去了。
难道是她估错了?他不是对祝柔臻无意,而是习惯性地拈花惹草, 舍不得人家娇娘为他伤心, 所以为了补偿祝柔臻, 这才做了踏青的护花使者?
萧老夫人摇头, 小辈们说话,家长们其实是不怎么管的, 尤其昨夜家宴上,祝柔臻都是分别跟萧蒹葭和萧鹤棠说的,声音不大, 她们又怎会注意。
但是再如何, 不带东月鸯去, 萧老夫人就有些叹气了,“这样不对,鹤棠不对,你也不对。”她说东月鸯,“你啊, 你就是不想去也得去,大好的机会, 外出踏青,你跟鹤棠两个人也可以多走走,培养下感情。这婚姻里, 你是鹤棠的身边人,有些事哪是你不想做就能不做的, 不是我说,好多人盯着他呢。”
暗示到这种地步了,东月鸯好像还没有半点要防止别的女子觊觎自己丈夫的危机感,萧老夫人颇为头疼地说:“罢了罢了,等鹤棠回来,我也要找他好好说道说道。”
东月鸯年纪小,就当她还没开窍,萧鹤棠比她年长,这难道还不懂吗?
东月鸯看祖母好像真的在为她烦扰,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乖巧说:“是我不好,让祖母担忧了,下回若是还有踏青,那我就去吧。”
去去也行,祝柔臻怕是还不想看见她,她给他们添添堵,比在家里让老夫人看了唉声叹气要好吧。
实在不行,她找借口躲出去也可以。
发现她没有因为萧鹤棠他们踏青没带她而生气,萧老夫人也不多说了:“既然他们都去玩儿了,那你今日在家,想做些什么?”
“祖母,我想……”
这一问,东月鸯还真有她自己的事做,她又不是围着萧鹤棠转的,于是商量着跟萧老夫人说:“我想画几幅画像,请官府那边张贴出去,帮我寻人……”
到现在东月鸯还是没放弃寻找东父东母,原先力量微薄,到了萧家,事从权急,能利用点是一点。
萧老夫人这下没什么不高兴的了,替东月鸯考虑:“此事是应该的,你人手不够,只管叫家里的下人帮你,还有我,你想去哪些地方贴,正好我也许久没出门了,就让我老婆子一块陪你。”
“今日,他们有他们的踏青赏花之行,咱们也有咱们的寻人启事、期盼团圆之旅!”
东月鸯愕然地跟萧老夫人对视,敢情祖母气还未消,在这等着呢,她捂嘴忍着笑:“多谢祖母,那我们用过饭后就去吧。”
早在之前,东月鸯就一直有准备亲人的画像,这些天里也没松懈下来,到今日已经画了七十来张。
攒了一两箱的量,够他们贴好几条长街的了。
至于踏青那边,东月鸯还真没那个时间,费尽心思去想。
崤群山。
花开一片,桃林满山,出来踏青游玩的可不止有萧蒹葭他们,还有其他富有闲情逸致赏花的富贵人家。
见到人,萧蒹葭面色微微一僵,对着不远处走过来的几个人道:“我哥怎么把他叫过来了。”
祝柔臻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认出里面熟悉的面孔,“那不是巫常鸣吗?”
巫家也是庸都郡里前途比较好的世家,早些年是从最南面迁移过来庸都郡的,巫家子弟还算争气,最年轻一辈里几个兄弟都做了萧鹤棠手下的前锋将军。
祝柔臻所说的巫常鸣,便是年纪和萧蒹葭最为接近的,也是萧鹤棠帮萧蒹葭挑的夫婿人选之一。
他在其中是被萧鹤棠最看好的,但是萧蒹葭好像根本对他没兴趣,私下里就和祝柔臻抱怨过不喜欢巫常鸣那种看起来一点也不文雅还不爱笑的男子。
她嫌人家粗鲁,实际上在所有人看来,巫常鸣也不过是内向不善与人交谈,有些木讷的大男子而已,有家教也有自己的本事,实在算不上多粗鲁。
不过现在说这种话不合时宜,为了不惹萧蒹葭生气,祝柔臻没有发表自己的态度,同时也看明白了,看来今天出来踏青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赏花,还有让萧蒹葭相亲的意思。
萧蒹葭一想到她哥要把她嫁人,再看与她相亲的人选,登时瘪起嘴,快要哭出来小声抱怨,“我哥这是干嘛呀,不是说好我们三人出来就是了,他怎么还把这么讨厌的人也喊来了。”
话是这么说,不过去见见是不妥的。
而且这时那边以萧鹤棠为首的已经看到她们了,人群中萧鹤棠有一呼百应的架势,身边身后都是他的簇拥,地位一目了然,祝柔臻按下激荡的心,挽着萧蒹葭劝道:“走吧,蒹葭,看在你哥的份上,勉强和他说几句话就是了,可别让兄长他失了颜面。”
34/89 首页 上一页 32 33 34 35 36 3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