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月鸯自己的反应也已经上来了,气闷呼吸不畅,她在跟萧鹤棠堵,看他会不会在最后一刻忍不住抛下孩子跟她,抢走桌上的解药。
她当着萧鹤棠的面,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鼻子里一阵湿濡,她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流淌出来了,伸手一摸才发现是血,“鸯鸯……”
萧鹤棠似乎被这样的她震慑住了,他五脏六腑就像被人用一只手不断搅弄,在看到东月鸯流血时七窍都快吓通了,三魂只留一魄,“鸯鸯,我不惹你生气了,你别这样,我喂你喝解药。”
他许是身体强壮许多,没东月鸯反应那么大也没那么快,东月鸯立马出声将他叫住,“不许动。”她咳血咳了一通,手都捂不住,顺着嘴角落下,场面叫人目眦欲裂。
“你别担心我,你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吧,我给你下的药只多不少。”东月鸯是普通人,抗药性一般,反应才这么大,萧鹤棠这时抱着孩子起身,人已经到了微眩的程度,眼前重影较多,不知道是不是气急攻心,突然朝一旁呕出一滩黑血。
受父母之间古怪的气氛影响,孩子的哭闹声跟着响起,看着萧鹤棠呕血后略显痛苦和苍白的神色,东月鸯笑了笑:“怎么,你真以为我下毒是在跟你说笑?”
“我……哪里又让你不开心?”林家还是赵家?他让人把这两家打点了,免得占据东月鸯心神精力,主要还是那个林彦,这种闲杂人等既然没做太过分的事直接打发了就是,还不到直接弄死的程度。
还是许a枫?他让下面把给东月鸯和公子卿把脉照顾他们起居的御医给换了,人也打发回庸都就职,这辈子都别想见到她。
是因为这些人吗?
“还用问吗,有你在的任何一天,我都不开心,你要是识趣,这瓶解药干脆让给我吧,要么你来喝,成全我,给我一个见不到你的地方。”
不知东月鸯弄的什么毒药,伴随着呕血,萧鹤棠还出现了耳鸣胸腔抽痛的状况,视线模糊中,他只看到东月鸯嘴唇开开合合,却听不见她具体说了什么。
要不要喝解药?是她重要还是他自己重要?好不容易得到的江山要在此刻抛弃吗,祖母年事已高其实大夫早已说过她没几年岁月了,蒹葭跟蒙燕山好事将近,一切似乎都有最好的安排,那他是不是可以跟东月鸯玩一场大的。
她说她活了两辈子,这世上人鬼难分,很多事情没法用一个人有限的认知解释,讲不好她就是上辈子受了太多委屈,所以这辈子不想跟他在一起。
要怎样她才能原谅接受他,孩子没了父母是不是该由他姑姑抚养长大,那这天下又该由谁来主持?如果没有了东月鸯对他有没有损失?
“鸯鸯,宝宝哭了。你看看他,抱一下小家伙……”近在咫尺的距离,萧鹤棠走两步膝盖便软了下去,一只腿重重磕在地上,把孩子塞到了东月鸯怀中。
下一刻,萧鹤棠就把解药抢到了手,面对东月鸯嘲讽的眼神,勉强看清了她神色的萧鹤棠也跟着笑起来。
东月鸯:“你果然舍不得死吧。”
萧鹤棠抬手摸了摸她的脸,“你说的是,死了就不能与你在一起,我怎么能轻易离你而去。”
虚伪。
做了帝王那么权势滔天的地位,天下有几个男人不心动,萧鹤棠会舍得真不要这些富贵跟她殉情?东月鸯冷笑起来,萧鹤棠念念不舍地说:“真舍不得你。”
他还想贴近了亲吻一下她,许是尝到了嘴里的血腥味最后还是忍住了,东月鸯冷眼看着意识已经都快模糊的萧鹤棠,刚想叫他痛快些要喝就喝,结果下一瞬间她就被一只手捏住下巴,落在萧鹤棠手里的解药灌进她嘴巴里。
“以前没选择你,都是我不好,让鸯鸯受委屈了,这次无论如何夫君都要满足鸯鸯心愿。”
靠在东月鸯的肩旁,萧鹤棠毒性发作越发猛烈,疼痛难忍到浑身禁不住微颤起来:“我死了的话,你负责抚养卿儿长大,可不可以不要再嫁?”
死到临头,还说这种傻话,东月鸯无动于衷地抱着孩子,就像没听见萧鹤棠说的,他眼看着进气少出气多,说不利索,嘴唇一片中毒迹象呈现出乌青色。
这时候东月鸯轻轻将靠在她身上的人一推,他就能顺势倒地了。
轰然倒下的声音让空气中的尘埃都漂浮起来,受孩子哭声影响担心的女官带人冲进来,刚好看到吐了满口鲜血的帝王倒在年轻妇人脚边,东月鸯背对着她们,呼吸很急,缓了半天才缓过来,体内的药性也被解了。
她回头,嘴上的血迹都被她拿帕子擦得干干净净,比任何时候都要冷血无情,“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收尸了。”
第83章
“真是胡闹。”在通过东月鸯的传话, 闻讯赶来的萧老夫人见到如此场面以后,即便她十分疼爱东月鸯,也忍不住打她的手发怒, “你把他吓死了有什么好处?真不想他喜欢你,那我以后都不许他来烦你了, 你闹成这样, 卿儿怎么办?朝臣攻讦你又怎么办?”
萧鹤棠因解毒比较晚, 人暂时还未苏醒, 东月鸯站在窗外,还是能透过视线一角看到屋内床榻上闭着眼昏睡的人影。“他不守信, 说好五年之约,结果一回来就扰我清净,我与其他人交好, 他都暗地里将人打发了。”
萧老夫人算是知道她跟萧鹤棠这段缘分是段孽缘了, 当初没有好好珍惜, 少年夫妻走到相看两厌的地步,也是萧鹤棠咎由自取,“早知如此,当初我如何也不把你许配给他了。”
就让他们各自找户人家,也比今日闹到这种地步要圆满吧。“我把他带走了, 你们各自就当彼此都没了,今后我看管着他, 你好好抚养卿儿吧。”
东月鸯用的毒并非剧毒,她自己学会了制香,与许a枫又走得近, 制点毒药算什么,这毒看似厉害, 只要解得及时还是危及不了性命的。
萧鹤棠肯把解药让给她,说明他也没那么不堪,的确是他该做的,他醒后应该就能明白过来,她为了能摆脱他能做到什么程度了吧。
她这样恶毒的女人,会下药致他于死地,他醒后怕不怕?哪个男人身边会希望有一个随时等着谋害他性命的毒妇存在呢。
不管怎么说,都足够他对她忌惮一段时日吧。
小郡别院的事还是闹出了一些风波,萧老夫人将萧鹤棠带回去后,底下不可避免传出点风声,说东月鸯弑君。
还有说她心性凉薄,是个十恶不赦的毒妇,不适合做未来母仪天下的皇后,说出这种话的很快就被萧老夫人派出去的人找上了门,东月鸯一时之间成了旁人口中不能随意提起名字身份的存在。
萧蒹葭从萧鹤棠寝殿中出来,去萧老夫人那处禀报,“怎么,他还未恢复过来?”
萧蒹葭摇摇头,“嫂子这回……给哥的打击太大了。”虎毒不食子,夫妻不相残,东月鸯居然能做到下毒这步,实实在在伤到了她哥的心。
萧蒹葭奉老夫人的命去探望他,虽然萧鹤棠没阻拦允许她进了殿门,可是进去后就看到往日意气风发高大挺拔的身影,颓然又黯淡地坐在床榻上,背对着所有人,自从他从小郡回来后一直就是这副模样,连朝都不上。
还好日前没什么国家大事,不然底下早已经闹出不满了。
即使这样,萧鹤棠为情所伤的颓废姿态,还是让朝臣小有异议,“我去瞧瞧。”
先派萧蒹葭去打探情况,有所了解的萧老夫人这才去见萧鹤棠,一进门果然像萧蒹葭说的那样,殿内没有人服侍,都被赶了出去,萧鹤棠独自待在里面,盘腿而坐,一头长发垂在榻上,对着一副画像不吃不喝干看着。
萧老夫人见此情景惆怅地叹了一声,打破这一平静,“你这又是何苦呢?她不要你,你难道就要弄坏自己的身子,家事处理不好,国事你也不理了?你这么做,难道就能让她对你重拾信心了?”
萧鹤棠依旧无动于衷,如同僵硬的枯木,他本就高大的身躯因为多日来的郁闷郁愁,连背影瞧着都清瘦几分。
当日被下药痛饮毒酒的他,五脏六腑都抽痛起来才意识到东月鸯真敢那么对他,他都没有从来危害她的心思,可是她的心里却是巴不得他真的死,这让萧鹤棠实在难以缓过来。
“当初我就不应该为你二人牵线……”萧老夫人念念着道出后悔的心思。
萧鹤棠想着,对,当初,如果他是不是不去军营,结果会比现在的还要好?一切是不是能重头来过。
东月鸯活了两辈子,他是不是也可以重来一次?总不能给了她改正的机会,就让他一成不变地被动接受结果吧。
她可以不给他喝解药的,过不久之后他就能死在她面前,她为什么反悔了,是不忍心吗?别傻了,她都能以死明志,岂会有不忍心之说。
“起来,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你该正正自己的衣冠,做个英明贤能的君主,起来!”萧老夫人见说了半天,萧鹤棠还是那副神游不知去处的淡漠模样,登时拿起拐杖打他,“你再继续这样下去,明日,不,今日我就让人拿天下未婚配的英年才俊的册子,给她那送去,让她今日相看明日相看,等找到新任丈夫,也好绝了你的心思,让你二人这段孽缘彻底了断!”
也只有这样的话,才引起他的兴趣,那双空洞黝黑略显麻木的眼睛盯着萧老夫人,“你以为我是说笑的?来人啊……”
萧老夫人突然发作吩咐,在外面候着顺势偷听一耳朵的萧蒹葭带着侍女走进来,“祖母……”
她按照方才说的朝下吩咐了一遍,萧蒹葭闻言大惊失色,显然想不到祖母竟也会做得那么绝,这是真不想萧鹤棠和东月鸯搅合在一起了。
“祖母,这……”
“这什么这,再让他们闹下去不断个干净,我看迟早要死一个。”最严重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一次,眼看这架势要不死不休,萧老夫人哪还敢让他们再有牵扯,干脆不再强求,各自嫁娶算了。
“等等,哥……”萧蒹葭扶着祖母,怕她因为动气伤了身体,转而去看萧鹤棠的意思,真要她将名册给东月鸯啊,这不是往她那送人吗,萧鹤棠这也能忍?这一送,万一看对了眼,可就再也没可能了。
然而唯一能刺激萧鹤棠的点,在此时好像显得没有太大作用,萧鹤棠眼里的光如同万念俱灰般,早已熄灭,也许就像萧老夫人说的,真断了他们的关系,再也不相往来,对他和对东月鸯都是一桩好事。
她应该不会再觉得他很烦人了吧。
老实说东月鸯现在还没想再嫁人,之前的林彦许a枫好感只是好感,林夫人赵夫人是朋友,她跟林彦许a枫也是朋友,以前年纪轻轻就嫁给萧鹤棠做妇,又因为祝柔臻萧蒹葭那帮人她没什么朋友,前些天好不容易认识的新朋友又被萧鹤棠捣毁了,可不是很生气。
但是不妨碍她知道这是能摆脱萧鹤棠的方式,也许有了新的开始,萧鹤棠就能从她人生中离场了,以后就是真的老死不相往来。
当然孩子还是个问题,东月鸯不可能只为自己不为宝宝打算,以后公子卿继承的家产该他的都要一分不少,长子总是意义不同的。
名册送到东月鸯手上,还伴随有画像供她选,可以不马上成亲,若是她喜欢可以先接触接触。
东月鸯为了宽老夫人的心,也是为了做做样子,还是用笔勾了几个人选,到时候怎么安排相亲见面就是庸都那边的事了。
她现在没有闲杂人等的干扰,终于是恢复了清净,也没去打听萧鹤棠恢复过来以后是什么情况,她概不知情,只关心自己和孩子,等到了立秋,赶在佳节之前,庸都那边传了话,萧蒹葭办喜事,东月鸯总要过去一趟。
趁她在庸都,让那些英年才俊来拜见她。
在庸都东月鸯还是住在萧家,如今萧家人都住在宫廷里,萧蒹葭嫁人另居一府,这里的老宅以后是要留给东月鸯和公子卿的。
她虽然不是皇后,跟当今圣上也没有婚姻续存的关系,但是碍于她的身份,还是要给她封个位份,是个恩典,好比封个能彰显身份贵重点的“夫人”名号,不管去了哪儿都说明她大有来头,会敬畏她而不敢轻易冒犯。
“老夫人问,夫人和公子卿若是觉得还缺什么,尽管说,一定给您办到。”
东月鸯到了庸都好几天了,两边都没怎么急,等她歇息好了,说什么时候能见面就见面,“不用,暂时一切都好,劳祖母挂心了。”
“那宴请茶叙的日子,夫人考虑得怎么样了?”
相亲只是名义上的说法,主要还是认认人,庸都这边没有明目张胆地说是做媒,就扯了个游园的幌子,总之看东月鸯的心情,她若愿意四处走走,就当散心,来个不期而遇,事情就能顺理成章地走下去。
“我都准备好了,等祖母消息。”
捎了话回去,就代表东月鸯这边妥当了,老夫人怎么安排都行。
出发那天萧老夫人跟萧蒹葭都来了,负责替东月鸯照顾孩子,地点定在郡里风景颇具名气的景观园里,来游玩的人不少,东月鸯就当随便走走。
为了防止她和对方都相互认错,彼此身上都带了一样代表标识的物品,一条兰花坠,还有下人引路,最终东月鸯在花园一角无波无澜地见到了和她相看的人,和画像上的相差不离,是个五官端正颇具斯文俊气的世家公子。
“东夫人。”对方秉着教养同东月鸯相互行礼。
抬起头来时,东月鸯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满意划过,她虽然嫁过人生过孩子,可依然年轻称得上年轻美妇,相貌永远是与人打交道的第一道门槛。
东月鸯好奇地问:“章公子未曾婚配过,如今与我来相看,不会觉得吃亏吗?”
“怎么会?”章初略显惊讶地回道:“夫人应当不知自己的价值吧,以夫人的身份地位,如今天下少有人能比肩,论起来,我从未有成家的经验,还要担心夫人会不会嫌弃我呢。”
二人四目相对,不约而同微微笑起来,都对彼此初始印象不错。
一是章初的实话实说让东月鸯莞尔,回答得比较诚实,没有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让东月鸯对今天的相处多了一丝期待。
对方大概一开始也是忧心东月鸯身居高位,怕是个不好相处的性子,过于娇生惯养,刁蛮任性,真是这样又不能不好生招待,二来自己又会极为难受。
好在第一次见的人选比想象中的好太多,运气算好。
章初邀请道:“不知夫人有没有兴趣,随在下同游一回。”
东月鸯不急着回应,“这兰泽园你来过吗?”
章初:“不曾。”
“那走吧,我来过一回,前两年这里的主人还不曾对外开放过,我也是有幸跟着旁人一起游览过。”说起旁人,东月鸯神色略淡,章初识趣地没有仔细问,一路上倒是照顾着东月鸯,遇到石子或是树枝挡路,都会提前替她拂扫掉。
初相识的两个人其实对彼此都不太了解,东月鸯因为是抱着来看看的心思,并没有真的想跟章初有什么结果,是以态度并不怎热情,她本身也不是喜欢主动的性子,一路上除了方才说过几句话,后来二人都一直没什么交谈。
章初因为东月鸯好像真是来看风景的,也不敢出声惊扰她,其实他刚才的话没一句是假的,“太子”的生母不愿意和陛下好了,上面怕她孤寂,所以选些青年才俊陪她,有大志向的不一定会来,但像他们这般赋闲在家,到了适婚年龄的男子是绝对会被家里人叮嘱要应选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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