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太此时的情绪太过平静,顾挽澜心中微有讶异,可她还来不及细想,眼角处却撞见一有些熟悉的身影。
顾挽澜下意识扭头看过去,正好看见一个满头珠翠的妇人进了旁边小院的侧影。
顾挽澜怔愣在了原地。
王老太看了顾挽澜一眼,然后顺着顾挽澜的视线看了过去,“隔壁的是寡妇何氏,原本一人在家伺候公婆,过得很是凄惨,但是大概半年前,他儿子给她寄了一大笔银子过来,如今过得倒也滋润。”
“何氏?”
顾挽澜喃喃出声。
她见过她,当年在长平关,何氏便是过来看望她的儿子,不过那时的她,沧桑许多。
“其子为何名?”
“族里排名第三,单名一个三,便是何三。”
何三。
乃崔琼去长平关监军之时,斩杀的第一人。
瞬间,像是有什么原本散乱的东西在她脑海中串联起来。
第54章 有秘密
秋山。
和崔琼叮嘱完之后的事宜已到了黄昏时分, 香炉里香料也彻底燃尽,散落在了香炉里,室内只残留着一股冷香,崔珏起身正欲离开。
崔琼方从刚才的话里回过神来, 身体一动, 椅子在地上拖出一阵刺耳的响声, “兄长……是一早便决定了么?”
崔珏只神色淡淡地回头看了崔琼一眼, 崔琼便知一切已没有转圜的余地。
他吸了一口气, 闷声道,“既是兄长所愿, 我会照做。”
十一便是在此时到了门外, 他见此情景,并未上前,只恭敬地守在门边。
瞧见身后崔琼眼眶竟是隐隐有些发红,崔珏叹了一声,他向着十一示意,“何事?日后不必特意避开崔琼。”
十一上前,面色有些沉重, “家主,在柔兰的人回信, 萧隼用来探查当年之事的人最近都停了动作, 怕是他已经发现寻到了线索,很快就能怀疑到崔家头上。”
崔珏对此没什么意外,他抚了抚袖上褶皱,“当年人手短缺, 此事本就做得粗糙,只奈何当初没能直接了结了他。现如今, 他既是想查,便让他查。”
崔琼呆了,嘴巴都下意识张大 。
为什么他每句话都能明白,但是就是这事听不明白。
这是说,兄长还曾插手柔兰之事,曾试图杀了那位柔兰质子?!当年?可当年这位柔兰质子夺位失败,流窜遁逃之时,兄长才多大?!
只是如今在场两人,无人能顾及崔琼震惊的心情。
十一有些迟疑地问出声,“家主的意思是我们不用管,让他继续查?”
崔珏似是终于把那一处褶皱给抚平了,才抬了眼看过来,漫不经心道,“嗯,若他查不到,不妨也丢点线索过去,让他找点事情做,我的身份本就瞒不了多久。”
“况且……”崔珏微微眯了眯眼睛,“我也很想知道,这把鱼饵撒下去,能否钓出旁的鱼出来。”
这里,崔琼倒是想明白了。兄长是想用他自己为饵,看看萧隼在这大夏是不是有旁人相助。
想到如今自己到底也是兄长真正的自己人了,崔琼忙道,“说起来,其实若想知道,萧隼身边还有什么其他的大鱼,问问顾挽澜是不是会更快?她不是说她今日就是跟着萧隼去了那南风馆么?”
崔琼自觉自己思路很清晰,没有任何问题,可他敏感地察觉到,他话一落,这空气里的气氛却凝了片刻,让人无端地尴尬起来。
“额。”崔琼弱弱地又缩回了脑袋,“如果嫂夫人那边不方便,兄长便当我没说过。”
崔琼简直想唾骂自己起来,他怎么就忘了呢,向来英明决断智珠在握的兄长,在那顾挽澜面前可是夫纲不振啊!
尤其是,那顾挽澜本就和萧隼往从过密……
就在崔琼埋着脑袋,绞尽脑汁,想着要如何在保存兄长男人尊严的前提下,机智地扭转话题之时,却听到崔珏轻笑出声。
崔琼下意识便抬头望去,只见兄长的眼中含着缱绻的笑,周身的冷意也在这一瞬间消解,他似是想到了什么令人愉悦的事情,低声道,“倒确实可以问上一问。”
护国公府内。
顾挽澜差不多和崔珏是前后脚回的屋,只是令她意外的是,崔珏见到她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询问她今日从萧隼那里探得了什么。
放在从前,他可只是会当做一切无事发生。
瞥了一眼桌上厨房上送来的晚膳,顾挽澜抱着双臂,似笑非笑地睨了崔珏一眼,“你确定要在这个时候问?我怕你知道了待会儿可能没心情用膳。”
崔珏神情一顿。
明明早先已经探得了顾挽澜显露出来的微末心意,故而今日他才敢有所问,可是如今顾挽澜反问之下,他脑海中竟又不自觉浮起一些她与萧隼的无端联想。
他压下心头那些发霉而潮湿的念头,正要开口,顾挽澜却压着他的肩膀,让他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嗔道,“哎,我不过随口开一个玩笑,你怎么搞得可怜兮兮像是我要抛弃你似的。”
崔珏垂了垂眸,反手拉住了顾挽澜欲从他肩膀上溜走的手,“抱歉,我只是一想到你和他有一段再无旁人的过去,我就会嫉妒他,日后不会了。”
顾挽澜转过身,看着崔珏的侧影,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换了一个话题,“其实我指的你知道后会没心情用膳,不是说我与他萧隼有什么,我想你今日应该也猜到了,萧隼在南风馆大张旗鼓要抓的人便是我,是我见他行为有异,然后想办法跟了上去,在他窗外探听了一会儿,只是后来因故被他察觉……”
顾挽澜微微俯下身,顺势将下巴也搁在了崔珏的肩头之上,她笑着扭过头看向崔珏,“夫君你猜,我在他窗前探听到了什么?那可当真是一件令人意外之事。”
崔珏心中一跳。
不久前,十一所言浮上心头。莫非萧隼今日去南风馆,不为其他,也正是为了与旁人查他当年柔兰之事?那顾挽澜又听到了多少?
崔珏眼睫颤了颤,“是吗?能令夫人都感觉意外,那必然是一件大事了。”
顾挽澜歪了歪脑袋,伸出手指,似是无聊一般,触了触崔珏的眼睫毛,叹了一声,“是啊,还和夫君你有关呢。”
被发现了吗?他伪装下并非良善的真面目。
崔珏垂眸。
顾挽澜仔细凝着崔珏稍微紧绷的面颊,正要再加把火,未曾想,腰间被人狠狠一带,铺天盖地的吻便落了下来,连带着她整个人都坐在了他的大腿之上。
他头一次这般粗鲁,竟似要把她给生吞了一般,让顾挽澜的舌根都开始阵阵发麻。暧昧的水声在寂静里房间里太过明显,顾挽澜眼风一瞟,这才发现——
他们的房门竟还未曾合上!
而她的角度甚至能看到门前行走的那些丫鬟,而只要她们稍微朝内一瞥,便能将房中景象看了个分明!
顾挽澜脸色红透,手中正要使劲推开身前之人,可他实在是太过狡猾,像是早就看透了她的想法,他的手指不知何时早就来到了她命门之处,他只是轻轻一按,顾挽澜整个人就只能弓下腰,死死咬住唇,再也不能言语。
崔珏的手像是大海中掌舵的舵手,操控着她这一艘船在海浪中越攀越高,她的裙子皱得厉害,可眼前人却仍只是笔直地坐在椅上,便是连神色都冷肃似冰,像是根本不知他藏在裙底的手到底在做着什么龌龊之事。
顾挽澜恼恨地厉害,她死死抓住崔珏的袖子,咬牙道,“……崔……珏,你到底……在怕什么……”
“你是……怕我知道……”
“唔哼!”
可到头来,还未说完的狠话,又变成了一声闷哼。
顾挽澜呼吸开始急促起来,可就在关键时刻,崔珏却戛然而止,只没什么表情地看向了顾挽澜,“是夫人曾言,用过膳再说。”
顾挽澜简直想要破口大骂了。
她一把揪住崔珏的领子,强迫他垂下头来,“崔珏!你明知道我当时不是这个意思!你现在又是什么意思?!”
崔珏只低头看向她,明明口中说的是极为下流的话,表情却严肃到郑重,甚至带了点不易察觉的祈求之色,“那如今,夫人要么?”
什么意思?
合着绕这么大一圈,就是想利用身体避开我的拷问是吧。
我顾挽澜是那么容易被美色冲昏头脑之人么?!
顾挽澜再也忍不住,顺手按住了崔珏的后脑勺咬了回去,恶狠狠道,“我才不会怕了你这等鬼蜮伎俩!想用这等事拿捏我!做梦!”
最后,顾挽澜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拿捏了谁,只一边手脚酸软地放空自己躺在柔软的榻上,一边暗自痛恨自己又着了道。
“叩叩”
是门外丫鬟敲门的声音。
顾挽澜透过窗户,看了看天色,猜测门外的丫鬟应是过来收回这里的餐盘食盒。
只是瞧了一眼,这屋内像是被风暴席卷过后的灾难场地,顾挽澜便收回了眼神,不忍再看。
没眼看,看得眼睛痛。
顾挽澜伸出脚踹了踹身侧的人,“喂,有人来了,你趁早去收拾一下。”
崔珏没有做声,乖顺地下了床披了件外衣,便开始收捡起来,如今倒是一点都看不出来方才握着她时的狠戾肆虐之气。
想了想,顾挽澜又撑着脑袋,斜躺在榻上,看了地上正在收拾残局的男人一眼,崔珏身量修长,腰身劲瘦,便是如今身上只披上了一件最为普通的里衣,也是气质极为出挑。
当然,他不穿的时候也还可以。
有些乏了,顾挽澜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她揉了揉眼角的泪意,懒散道,“崔珏。”
崔珏身形一顿,没有回头,只低低应了声,“嗯。我在。”
“我今日原本不想说的,只是今日恰好你回来提起此事,我才会开口。”
崔珏握紧了手中一块绯红的布料,那是方才两人情热之时,他从她身上撕下来的,如今握在手中,却烫得惊人。
崔珏不知该说什么,只点了点头,“嗯。”
顾挽澜正色道,“每个人都有秘密,我自问我们如今的关系,也没有深厚到可以彼此毫无保留互相袒露的程度,所以其实如果只要这些秘密无伤大雅,都可以当做不知道,但是——”
顿了顿,顾挽澜吸了一口气,“我不妨告诉你,我从萧隼处得来的消息便是,有人曾目睹你进过皇宫,所以我想知道两件事。”
“其一,你进宫,可是有宫中或者官职身份?”
“其二,你的秘密是否会对护国公府不利?”
第55章 不知羞
入宫?
他那夜入宫, 在宫中见过他面容的人不少,有心人一查便知,瞒不了旁人。但一般人却也很难这么快地将他一名普通的民间画师,和皇宫扯上关联。
如此看来, 那名隐在萧隼身后的人怕是本身就与皇宫牵扯极深。
案台上的烛火跳跃, 在崔珏的面上投下晦暗不明的暖黄色光晕。
崔珏转过身来, 看向榻上斜躺着、姿态懒散的顾挽澜, 她似是无聊, 正在用手卷着玩她散乱在外的乌发,她并未看向他, 像是毫不在意他的回答。
但崔珏却知, 并非如此。今日他的回答,很重要。
崔珏垂眸上前,缓缓在床榻边坐下,双手托住了顾挽澜的脸颊,迫使她看向自己,“挽澜。”
“你干嘛?”顾挽澜却仿佛炸毛了的猫,瞬间往后缩了缩, “已经够了!很够了!再用方才那招没用的!我跟你讲!”
崔珏轻笑出声,他用指腹摩挲着顾挽澜的脸颊, 慢声道, “别慌,挽澜。我只是想让你至少现在这刻,只看向我。”
顾挽澜似有所觉,面上的薄红消退, 缓缓抬起眼看向身前之人。
崔珏捧着顾挽澜的脸,不退不避, “挽澜,你说的没错,我有秘密。只是如今并不方便与你分说,但是我可以保证的是,我所为绝不危害护国公府,也绝不危害社稷。”
他的神情太过认真,看向她的眼神太过真挚,一时竟然顾挽澜都有些恍惚,给了她一种他似是恋慕她极深的错觉。
可,怎么会呢?
顾挽澜咬了咬舌尖,让自己醒过神来,“那入宫之事?”
崔珏点了点头,从善如流道,“确有此事。萧隼那夜,我曾入宫。”
顾挽澜挑眉,难怪那日她回府之后,发现他也是衣衫不整,气息紊乱,怕是他也只比自己早先一步从皇宫到了家。
“因何入宫?”
“与崔琼一道。”
顾挽澜暗忖,如此,倒是和她先前的猜测差不离了。崔琼对崔珏太过亲密与信赖,而这很难仅以“兄长”这个身份来解释,但若是崔珏实为崔琼的幕僚,那便一切都说得通了。
思及此,顾挽澜主动凑上前,眨了眨眼道,“能问吗?我有点好奇,你与崔琼到底是何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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